[奇幻]驅魔人系列 作者:柳暗花溟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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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2590 2006-8-18 12:23:0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 195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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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魔人第五部:秘密

第二十二章  包氏父子


黑霧很快的籠罩在樹林中的這片空地上,漸漸的,我連緊跟著我的娜娜的臉都看不清楚了

,只好抓緊她的手,讓我們不至於因為意外而失散。


因為霧氣,我不再看得清血符咒的界限,每次都是衝到樹林邊緣才能意識到就要出了保護

圈了,然後再驟然返轉。


「堅持,再堅持一下!」我拚命鼓勵娜娜,但回答我的只是娜娜因為緊張和疲勞而變得粗

重的喘息!


其實我自己也累得夠嗆,雖然明知道天就要亮了,可是又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在這一秒

鐘躲過了追擊,在下一秒鐘就有可能被掐死!


『霍次』一聲,側面有一個同學竄了出來,因為黑暗,因為他們面容上一樣的詭異表情,

我還沒認出來他究竟是誰,就被抓住了手腕。


我從不知道中邪的人力量是那麼大的,他的雙手幾乎像鐵鉗一樣讓我無法掙脫,抓得我的

小臂鑽心的疼痛,像是要我鬆開娜娜,可我就是不肯放手,直到我自己都聽到骨頭『卡嚓

』一響,——手腕斷了!


娜娜鬆手了,我沒有放棄,可是她可能意識到給我造成的痛苦,所以鬆開了我!


驟然的壓力消失,讓我撲倒在地,再轉頭,娜娜已經沒了蹤影,只有她的哭叫在慢慢的拖

長。但還沒等我爬起來,那個同學又一下撲倒在我身上。


我急了,用血木劍直刺他的眼睛,在他動作一窒的時候又收回木劍,用力蹬開他,連滾帶

爬的擺脫開糾纏,向著娜娜消失的方向追去!


我發瘋的跑,發瘋的喊,對週遭的一切都不管不顧,心想反正我的腳步和喘息聲都會吸引

來『殺手』。那麼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可是娜娜就是消失了蹤影和聲音,不再傳遞給我

任何信息!


『彭』的一聲,由於我跑得太快。迎面就撞上了突如其來出現的東西。我沒覺得疼痛,只

覺得撞到了一個圓滾滾的物體上,彈得我又一次坐倒在地。


「在這裡!」人形氣球說。


我咬著牙,爬過去迅速刺他的腳面,親眼見他又一次漏氣,攤在地上。但他這一次沒有安

靜下來,而是在地面上蠕動著、成為一層皮以後,還是蠕動著向我爬來!我現在仍然形容

不了當時那種從心底麻上來的感覺。前些日子我看到顧與方的人皮衣服就覺得受不了,可

能就是當年學生時代留下的心理陰影。


我怕他爬過來拉我的腳,嚇得轉身就跑開了沒想到下一個黑暗中等著我的竟然是那具無頭

屍體!我一闖進他的感覺範圍,他就揮動手臂要把我推到左邊去。


我猜想那邊一定是血咒的界限外,所以硬著頭皮往相反的地方躲,但他的臂力超大,揮舞

起來『霍霍』生風。而且這個男生的個子本來就矮小,沒了頭後我更是可以俯視到他的脖

頸,那血肉模糊、到處都是咬噬痕跡的斷口差點讓我吐出來,一閃神的功夫就被打到肋骨

,一下衝出了好幾步遠!


我踉蹌著剎住腳步,抬眼一看,黑霧已經在我的後方了。


我知道我衝出了保護界,抹頭想要再衝回去,因為知道黑霧裡雖然危險,卻只有中邪的同

學,沒有想害人的鬼物,當然除了趙江以外。但那裡面畢竟相對安全,所以我還是要進去

等待天亮,可這時娜娜的哭叫卻傳進了我的耳朵。


「救命!救命!放開我!啊——」叫得聲音都岔了。


我一聽這個,哪還顧得了自己,順著聲音就尋了過去。才沒跑出幾步遠。就看見娜娜披散

著頭髮趴在地上,兩手拚命抓著地上的植被,兩腳亂蹬,可草叢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拉著她

,要把她拖走!


我左手手腕斷了。用不上裡,右手還拿著那柄小血木劍,無奈之下,只好把劍放在上衣口

袋裡,用右手拉開草叢!


陷在草叢中娜娜的腳,徒勞的踢著泥土,被一點一點向後拖,一隻鞋已經掉了,但我發現

並沒有什麼東西拉著她,而是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暗處。我聽著她驚恐的呼喊,慌亂

的扯著草,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試圖救她,可是根本不行!


情急之下,我伏在地上用力握住她纖細的腳腕向後拉,卻驀然看見一個不尋常的東西——

那付牙骨沒在草叢裡,死死的咬住了娜娜的褲腳!


這是那位女生的『遺骸』,正是她要把娜娜拉到樹叢中去,讓娜娜掙扎不開的!


幾乎是本能的,我上去就用力踢,但一腳並沒有把它踢開,它卻哀號起來,那聲音磣得人

連腿都軟了!


一付牙骨就那麼哭了起來,而且還是那個女同學的聲音,讓我不忍再踢!心想她也算可憐

,無緣無故就慘死在這裡,只剩這一點殘骸!可是它雖然哭卻不鬆嘴,繼續拉起娜娜來。


我沒有辦法,只好閉上眼睛亂踢,只聽到它尖聲慘叫,然後那咬人的感覺移到我的腳趾頭

上,嚇得我連鞋都甩脫,連鞋帶牙一起踢到很遠的樹叢中,然後拉起擺脫了鉗制後,一直

蹲在地上的娜娜跑了起來!


已經接近黎明了,月亮像浸過水一樣不再明亮,天色變得更黑,讓我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景

色了,我想這大概就是人們說的黎明前的黑暗吧。可是我也聽阿瞻說,清晨四點一過,陽

氣就開始上升,在黑夜中遊蕩的東西的氣勢就微弱了!


所以黑霧不見了,我模糊的看到趙江瘦小的黑影站在空地邊緣,後面的一排黑影跟著他,

正在向回水潭的地方走去!


他要帶這些中了邪的同學們回到鬼窩去!


這是我當時的念頭,這樣想著,呼喊就衝口而出!寂靜的山林中我的呼喊十分嘹亮,可那

一隊人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一樣的不理我!


「娜娜,你站在圈子裡等一下,我要把他們拉回來,不能任他們被帶走!」


我轉過頭匆匆忙忙看了娜娜一眼。想要放開她手,但她卻死抓住我!


「別怕,我馬上就——」我又一次轉頭,但後半句話卻噎在喉嚨裡。


「我們也一起去吧!」她慢慢抬起頭。


不是娜娜。是那個女人!身著曾漂浮在水面上引誘女生的那件精美紅衣,一張歌舞妓樣的

白臉,臉皮不動,但眼睛在笑!


為什麼我拉回來的是她?娜娜在哪裡?


我忍不住驚叫一聲,用力甩脫她手,這時候才感覺到手中濕冷,想到剛才一直拉著的是她

,只覺得噁心,下意識的向手上望去。卻見到手中全是屍蟲,在爬著,在鑽著,忙碌的要

擴散到我的全身。


我嚇壞了,很丟臉的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拚命把手在地上擦,把那些屍蟲從手上清除

掉,但看到它們落在草地上後還再向我爬來,嚇得一邊叫一邊退!


那女人冷笑著、不緊不慢的追著我走,步步把我逼上絕境!


一棵巨樹擋住了我後退的路,斷手疼痛得我幾欲昏厥,那隻正常的手因為被屍蟲咬得發麻

,已經沒有了感覺,而我也被那女鬼壓迫得再無力逃跑!


我驚恐的盯著她,非常怕見不到早上的陽光!


「死吧!」


她輕聲細語的說,彷彿這一刻她為之唱搖籃曲的是我,只不過是讓我永遠入睡!她向我撲

過來,直挺挺的砸向我,我只有閉目等死,看她像附體一樣跌落在我身上!


啊——


慘叫聲響起,不過卻不是我。而是她!


我睜眼一看,見她整張臉如同面具一樣脫落,露出下面殘破的骷髏頭!咽喉的部位有一個

奇異的紅色小洞。不過這紅色一點也不帶邪氣,反而散發著美麗的微紅!


慢慢的,那小洞上開始著火一樣的起了一股煙。這讓她一直痛苦的尖叫,然後頭部突然歪

倒在一邊,最後竟然滾落在地上!


當時的我只有二十歲,絕對的小毛孩子,所以被這情景駭住了,完全不知所措,看她用那

雙枯爪用力撕扯自己的脖頸,好像那裡真的著火了,最後竟然滿地打滾,露出那身華麗壽

衣下的灰朽的骨架!


我呆呆的看著,沒有意識到天色亮了起來,作為人類的最好的時光來臨!而當第一絲美麗

的晨光在山尖上照射下來的時候,那女鬼像能看到一樣,慌忙抱住自己滾落在一邊的頭,

夾在腋下,飛也似的跑了幾步,然後突然隱沒不見!


我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我的胸口鼓了一塊,是因為我倉皇的後退時,把上衣口袋裡的

小血木劍拱了起來,那女鬼撲過來時正巧刺穿她的咽喉,這樣才救了我的小命!如果她改

用抓的或者其它殺人方法,我就不會知道原來日出是如此的美麗。


我坐在那兒,恍如隔世一樣!呆坐了半天,簡單處理了一下折斷的腕骨才站起來。此時阿

瞻燒出的那個空地已經沒有一個人了,也沒有了那三具屍體,假如人皮和牙骨也算屍體的

話!


我們出來十五個人,阿瞻為了大家的安全吸引走了那個厲害的怪嬰,可我卻只保住了自己

!讓那些同學全部遇害,其中還有我的第一個心上人——娜娜!


看著像打過仗一樣的滿地狼籍,我又傷心又不知道怎麼辦好,沒用的痛哭起來,可這時背

後卻傳來『沙沙沙』的腳步聲。


一晚上的驚魂讓我敏感至極,所以一下子跳了起來,握住血木劍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到兩個黑衣人站在樹林邊上好奇的看我!


他們是一老一小,道士裝扮,不過臉上全是嬉皮笑臉的神態,一點也沒有道骨仙風的意思

,反倒像是跑江湖賣藝的騙子!


「師傅老爹,這就是他說的那些同學嗎?怎麼只有一個?」年青人問。


老頭沒說話,向我努了努嘴。


那年青人看了我一下,然後眼神發亮,大叫了一聲,顯得極其興奮,嚇了我一跳,「那就

是血木劍嗎?我要摸一下!」


我此時已經看出他們是人,不是鬼,而血木劍對人類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不過看這年紀

和我們相仿的小子的意思,明顯對血木劍有相當的興趣,於是我連忙把劍放進口袋裡,一

付要我死容易,要我拿血木劍難的神情!


「切,小氣!」那小道士明白了我的肢體語言,站住了腳步,「你不給我看,他也會給我

的!很稀罕嗎?」


「你說的他是誰?」


「阮瞻吧?可能是叫這個名字,我記性不太好!」他搔搔頭,「昨天他傳意念給我爹,同

時也是我師父的那位可敬的老人家,說這裡有百年以上的鬼妖,要我們來幫忙!」


「你們又是誰?」我依然警惕。


「我爹和他爹是故交。」他解釋,好奇的盯著我,好像我這種慘狀讓他很開心,使我徒生

厭惡,「我們是可愛的包氏父子!」






第二十三章  鬼妖


包氏父子叫做包小同和包大同,不過奇怪的是父親叫包小同,他那個吊兒郎當的兒子卻名

叫包大同。


他們說是阿瞻用意念叫他們來的,我對此半信半疑,一方面我感覺到他們並無惡意,另一

方面經過這一夜的驚魂,我又不太容易接受新的情況。可是我心急阿瞻的情況,最後決定

還是相信他們,所以就一起到水潭那邊去了。


「真的,有道術的人都會這種意念的傳送方法,俗人稱這個為心靈感應,不過看你呆呆的

,說了你也不懂!」包大同話很多,我很討厭他,可他偏偏纏著我說。


「你們這些世俗中的人都不愛說話嗎?八年前我見過那個什麼阮瞻的一次,他比你還厲害

,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的。」他嘴裡『砸砸』有聲,一付『我搞不懂你們』的白癡模樣

,那付嘴臉不知為什麼讓我討厭極了,如果不是因為有一隻手是斷的,不是因為急著找阿

瞻,我真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張嬉笑著的臉上!


他一路上就那麼絮絮叨叨,從半山到山腳下也沒停止過,當我就要被他念得頭疼欲裂、忍

無可忍時,卻一眼看見阿瞻靜靜的坐在水潭邊上。


「阿瞻!」我叫了一聲,立即跑了過去,見他鼻青臉腫,身上多處出血,右手用樹枝簡單

的固定住,顯然也是斷了!


「難兄難弟哦!」身邊的包大同突然冒出一句。語氣裡帶著忍不住的笑意,讓我火冒三丈

,不過阿瞻倒還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你沒事嗎?」阿瞻不理包大同,轉頭問我。


「我沒事。可是一共死了四個同學,其餘的也不見了。」我羞愧難當,把晚上發生的事說

了一遍。


「那你剛才不說!」包大同又插嘴。「也許我們可以在那裡找到線索呢?」


我氣壞了,但還沒說話,阿瞻就說,「你能有什麼用?」


「那你叫我們來!」


「我是想請包大叔。誰知道跟來一個沒用的!」


「呃——」包大同被阿瞻噎得回不過話。我想笑,但一想到這一晚上的遭遇又笑不出來!


「小孩子。不要見了面就吵嘴!」包小同大叔終於開口,總算鎮住了先打一場嘴仗的場面

,「剛才我過來時注意到了,確實有陰氣一直延到這裡來!阿瞻哪,是怎麼回事?」


「有一個怪嬰,好像是那個女鬼的孩子,不過從我和他交手的過程來看,他可不是鬼!」


「是被痛毆的過程吧!」包大同咕噥了一句。


阿瞻不理他,繼續說。「我一到水潭這邊來,他就一路追擊,拚命要阻止我。好幾次,我

差點死在他手裡,我猜他至少有百年道行。不過,我知道他的老巢一定在這裡!所以等天

一亮,他突然消失後,我就守在這兒,看有沒有什麼異動。」


包大同聽到這兒,又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在接到他爹的一對白眼飛刀後,吐了一下

舌頭,閉嘴不說話了。


「他也不能見日光嗎?」包大叔問。


阿瞻搖搖頭,「他對光線很敏感,陽光一出山尖就突然隱沒了,可他又不是鬼,這我能感

覺得到,這是怎麼回事呢?」


「一定是鬼妖,也就是說雖然是妖,但是生活在地下,與極陰之物為伍,以腐陰之物為食

,所以也一樣害怕光線。」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就招惹他們了?」我悲憤的問。


「這些東西哪能用常理來揣測。」包大叔歎了口氣,「我們先看看吧。阿瞻哪,你知道他

們在哪裡嗎?」


「我不太確定,但是應該在那一側。」阿瞻伸手一指,「我剛才感覺到有鬼氣也潛入那裡

!」


「不確定?可惜了你的天生良能,怎麼就封起來了呢!哎,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包

大叔一邊搖頭歎息,一邊慢慢走到一個比較高的地方去,步法奇特,好像是按照一定規則

走的陣法一樣,我們就在他身後跟著。


阿瞻所指的那個方向就是我們露營地的前方一點,昨晚曾經被水淹沒了,不過才一晚上的

時光,水又迅速的退去,露出了像河灘一樣的石子地。因為那些小圓石濕潤可愛,昨天我

們還撿了一些,從沒想過那下面能夠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地方是一個象盆地一樣的低窪地,三面是絕壁,一側是地勢緩和的山地,慢慢向上延伸

著。我們就是從山地這一側進來的,事實上這也是這小山谷的唯一出口。在山坡的正對面

,就是那條雖然小,但秀氣可愛的瀑布,和那個白天看來清澈見底的水潭。


美麗的陽光此刻正明晃晃的照在這個山谷中,新雨後的景色看來是那麼清爽美麗,可昨晚

我們卻差點死在這裡,它在我的記憶裡如同地獄一般!


包大叔閉上眼睛,並沒有像我想像中的道士那樣掐指細算,只是閉目想了一會兒,然後說

,「時辰不對,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對我們有利的時機。如果那東西很凶,我們只要困他

到午時三刻,就能一網成擒。」


包大叔說話頗有古意,我在一旁聽得有點不大明白,後來才知道,原來午時三刻是一天中

陽氣最旺的時候,古代要在那個時候對犯人開刀問斬就是基於這個原因,他們認為這時候

處死的人不會回來報仇!


我看著包大叔有條不紊的帶著包大同做準備工作,又是找塊大圓石做香案,又是擺符咒和

法器什麼的,和阿瞻那兩手輕描淡寫完全不同,和做戲一樣,心裡覺得這父子二人相當不

牢靠。而營地那邊雖然滿地狼籍,到處是我們昨天丟棄的東西。可我不敢上前去收拾。所

以慢慢湊到阿瞻身邊。


「現在不趁機動手,那東西不會跑了嗎?」我低聲問。


「這是他們的老巢,現在天色亮了,他們的能力雖然強。但還沒到在大白天就能跑出來的

地步!再說,包大叔站住的那個方位,不是隨便站的,是鎮位。」


「這包氏父子是誰?」我把聲音壓得更低,「看著象群眾演員,可靠嗎?」


「包大叔是我爸的朋友,八年前的暑假,我爸帶我去看過他們。」阿瞻瞄了一下那神氣兮

兮的小道士包大同,「他和我爸不是一個派系,但是惺惺相惜,所以互相有了許諾。如果

哪一方遇到困難的事,另一方都要施援手一次,並且一定盡力,生死不論!」


「所以你用那個什麼意念找到他們嗎?那他們是怎麼來這麼快的?」


「他們就住在這山裡,我之所以同意和你們來這裡旅行。本來是想順路看看他們的。」


我聽阿瞻那麼說,心裡對這爺倆的能力又多了一分懷疑,心想如果他們住在千里以外,一

夜之間趕到這裡,還可以說是御劍飛行或者有什麼法術,可他們竟然是住在這山裡,那麼

如果這麼晚才到,不就是拿腿走來的!


不過阿瞻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慮,補充道,「我是早上才傳的意念給包大叔,這一晚上我一

直被追殺,差點連逃命都成問題,哪有時間申請支援。」


「那還差不多,看這位大叔帶了那麼多零七碎八的東西,恐怕要收拾一陣子,那他們來的

算快了!可是,真的沒問題嗎?」那麼多同學生死未卜,我實在不能安心。


「這麼說吧——」阿瞻很肯定的望著我,「我爸已經去世了,在我看來,在世的人中,如

果包大叔治不了那個鬼妖,那麼大家一起等死吧!」


聽阿瞻都那麼說了,我只有閉嘴,但因為心裡不安,所以不停的偷瞄那父子二人,見他們

收拾好東西後,包大叔就坐在石頭邊閉目養神,就好像沒什麼事發生一樣,那份從容的定

力到很是叫我佩服,而包大同竟然也能忍住不廢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


過了不知多久,反正到了我差不多快無法忍耐的時候,包大叔終於睜開了眼睛。


「大同,守住鎮位,聽我號令。」他站起身吩咐,「阿瞻,你守住路口,決不能讓他從此

處出去!萬里,你隨我來,我要借你的極盛陽氣!」


我抬頭看著他,幾乎一瞬間就改變了對他的印象,開始對捉鬼捉妖充滿了信心。因為此時

的他是如此不同,已經不再是那個滿臉堆笑,忠厚,傻氣甚至有點滑稽的老人了,而是一

付眼睛炯炯有神,舉止氣定神閒的大師氣派!


我們三個小輩恭敬的應了一聲,各自按吩咐行事。我跟在他後面,慢慢走上了那片石子地




才一走到那裡,就覺得腳下的石子不同尋常的動了起來,感覺有什麼在發抖一樣。我腳下

一軟,坐倒在地上。還沒等爬起來就隱約聽到地下有一個聲音傳來,「兒啊,人常說慈母

多敗兒,你不該不聽我的勸,去惹這群人的,他們之中有兩個不是凡人,這下闖了滔天大

禍!我是跑不掉了,兒啊,你快逃吧,拿著娘的珠子快逃命吧!快走啊,去吧!」


催促,不捨,哭泣,正是那個華服女鬼的聲音。不過此時的她已經沒半點凶殘和陰森,而

是悲涼和哀傷,和天底下的母親送孩子遠行時的感覺是一樣的,可能更淒慘一些,讓我在

一瞬間竟然有些不忍。


「萬里過來,站在這個位置!」包大叔叫我,雖然沒有阿瞻對敵時冷酷如刀的模樣,不過

也是很平靜,好像做一件工作一樣,沒有絲毫憐憫。


我聞言走過去,見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明明是用一柄普通的桃木劍一比劃,但卻在地上

突出了一個紅色的引子,然後隨手就燃了一張符咒在裡面,奇怪的是連紙灰也沒留下。


「進到圈子裡,我要借你的陽氣!」他說,不知道是不是設了結界,也不怕我們說話給下

面的東西聽到,「你可以坐可以躺,甚至可以睡覺,只要不讓雙腳離開這圈子!做得到嗎

?」


我還沒有回答,腳下又是一陣劇烈晃動,整個地面發出隆隆的聲音,好像局部地震一樣。


「他要來了!」包大叔面色凝重的說了一句,立即用我無法形容的速度退到十米之後,守

住了另一個方位。


我想問什麼,但還沒說出口,『彭』的一聲,地面衝破了一個大洞,一個毛茸茸長尾巴的

灰色小東西,破土而出。






第二十四章  怪嬰的臉


這一切太意外了,我被那小東西衝出來時所帶動的氣流掀翻在地,肋骨和手腕一陣巨痛!


可我根本顧不得這兩處骨折傷,因為感覺到腳下有一股極大的推力襲來,好像還有什麼要

衝出來,立即想起包大叔的囑咐,拚命把腳壓在那個圈子上。


還好我的腿夠長,雖然剛才被震倒,但腳卻還在紅圈內,所以那片地面抖了一陣,又平靜

了下來。我長出了一口氣,這也才有精力看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見那小怪物『吱吱』亂叫著,不出預料的衝向山坡一側,但還沒到樹林邊上就被把住出

口兩側的包大叔和阿瞻聯手擋住去路。


它跳轉了一下,似乎感覺到阿瞻的能力偏弱,於是凌空就向他撲去。不過,它雖然逼得阿

瞻手忙腳亂,可阿瞻還是冷靜的虛空畫符,毫不退縮,包大叔又從斜刺裡打向它一道符咒

,所以它又一次被逼了回去!


不過它的身子並沒有落地,也沒有畏懼陽光的意思,這一次是在空中打起滾來,然後像一

塊從天而降的岩石一樣砸向祭臺邊上的包大同!


「小心!」我大叫一聲,雖然從心底裡不喜歡這個人,但此刻我們正攜手禦敵,況且我也

不想讓他死,所以見他沒有反應一樣,不禁緊張萬分。


包大同面露微笑,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時間笑,不過手下卻並不動,只是把肩聳了起來,

看樣子要等小怪物離近些再動手。可是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動作,那小怪物卻在空中一擰

身,對阿瞻展開又一次襲擊!


原來它的目標並不是包大同,它只是想藉機分散阿瞻的注意。再試圖衝擊這唯一的出口!


可你知道的,阿瞻在戰鬥的時候決不會有一絲馬虎和懈怠,也不會有慌亂和遲疑,他就像

那個什麼族的傭兵一樣,追擊敵人總帶著不死不休的勁頭,所以那小怪物根本沒有成功。

反而因為阿瞻早有準備,比剛才被逼退時還要狼狽。


「它要逃!它雖然不怕日光,但也不能久呆,不要輕舉妄動,困住它就行!」包大叔看出

了什麼,叫了一聲。


「收到!」包大同高聲應和著,聲音比那小怪物的吱叫聲還大。當我看向他時,他對我做

了個鬼臉。「剛才謝謝你,不過可惜它不打我,我沒法用我的七色劍!」


在這緊張的時刻,他還那麼多廢話。可我沒時間搭理他,眼睛一直注視在小怪物身上,見

它急得亂轉,在水潭邊狂亂的走,最後迅疾的攀到山崖上去了,看樣子想從這並不高的絕

壁上逃生!


「大同,祭旗!」包大叔快速吩咐。不過語氣並不慌亂,顯然早有準備。


包大同又高聲應了一聲,從擺在那快平整的大青石上的各種零碎中拿出幾面杏黃色小旗,

口中念動什麼,一抬手就施了出去!


山谷不大,不過即使如此,從包大同到左側的絕壁也有一百米遠。那旗子是紙質的,上面

用硃砂畫著奇怪的符咒,只有半尺大小。這種質地是不可能扔出很遠的,況且包大同是個

中等身材,還有點瘦,更不會有超強臂力,按理說無論如何是扔不到那麼遠的。事實上從

正常思維來看,他能扔出五米就不錯了。可讓我目瞪口呆的是,我沒見他怎麼用力,只是

嘴裡念叨了兩句,這旗子卻如射出的箭一樣,筆直又迅速的飛了出去,還帶著『颼颼』的

風聲,一下子釘在了山崖頂上!


陽光下,那小旗子散發出黃中帶紅的光暈,一下子罩到那小怪物的頭頂上,雖然沒有實物

出現,卻宛如把它迎頭打下去,讓它直落了下來!


但它才一落地就又轉向另一個山崖,可包大同的動作也在繼續,如此上下三次,山谷中的

三面絕壁全被黃旗子罩住,小怪物被團團的包圍起來。


在陽光照射下的三面旗子,淡淡的閃現著黃色光芒,如果不認真看還只會以為那不過是太

陽有點晃眼罷了,但由於我是半臥在地上,從下仰望,就會發現這三面山崖頂上透明的黃

氣形成了夾角之勢,像個罩子一樣蓋在這小山谷的上方。而唯一的出路,卻又有兩個人堅

定的守著。


那小怪物煩躁的走了一陣,突然在水潭邊上停了下來。


它一直以極快的速度亂跳亂跑,又大部分時間背對著我,所以我一直沒看清楚它長得什麼

樣?現在它停了下來,我終於看清楚了!


那是一隻不超過兩尺大的小猴,一條很長的尾巴在身後繞來繞去,不過皮毛是灰色的,而

且,它的臉不是猴子臉,而是一張嬰兒的臉!


正是那天出現在趙江背包裡的嬰兒!


人臉的猴子本來已經很詭異了,臉上卻還長了一雙成年男人的眼睛,一張沒有牙齒的血紅

小嘴,眉頭處橫著一條醜陋的刀疤,被紅色的絲線粗糙的縫了起來。可能時間太匆忙,縫

得極其不工整,使刀口上下的部分沒有對齊,看來整張臉都歪斜著,更顯惡意!


『哇』——它出聲了,不過這次不是猴子的叫聲,而是嬰兒的啼哭,嘹亮的聲音響徹整個

小山谷,同時算計狡猾的眼睛四處打量,並透露出憤怒且要孤注一擲的神色。


大白天的,我的汗毛豎了起來,對這怪異的情景目瞪口呆!


「小心!它要攻過來啦,困住它!」包大叔喊了一句,語氣鄭重,使得阿瞻和包大同都嚴

肅起來。


我也想找點武器,雖然我知道怪嬰是因為那個我腳下的紅圈子沒來攻擊我,但我不知道它

會不會鋌而走險。


於是在那怪嬰和三個捉妖人對峙時,我四處搜尋有沒有可利用的東西。放眼看去,由於四

周是我們昨天的露營地,半夜裡又走得匆忙,所以到處散落著慌亂中被丟棄的東西。不過

大部分是衣物食品,沒什麼武器。唯一一把水果刀還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我的腳不能離

開圈子,根本別想搆到。


剩下的就是一面小鏡子了,可能是女生用來梳妝用的,我實在沒的好拿。下意識的就想把

鏡子拿到手。它離我並不遠,但我想要搆到也要費一番力氣,只見那邊緊張對峙,我卻趴

在地上,拚命想把那個看似沒用的小東西抓到手裡。


我伸展開了身上每一寸肌肉,還要保證雙腳在紅圈裡不離開,用手抓住身邊一根樹枝一點

一點把那小鏡子向自己身邊扒拉,眼看它慢慢靠近自己。當我終於拿到手的時候,卻感覺

到眼前一暗,抬頭一看,一片厚厚的雲彩飄了過來。遮住了日光。


就在這一瞬間,怪物發出了嬰兒的純真笑聲,動了起來。他不再躲在山谷的遮陰處,一下

子躍到半空,並停留在那裡,以居高臨下之勢對著下面的三個人,雖然聲音童稚,但姿態

卻凶狠之極。


它一張嘴,從口中吐出了一團紅色的東西,在我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就形成了一

張紅色的網,把那三個人籠罩其中!


「注意屍毒!」包大叔說,但在他沒說之前,其餘兩個人已經採取了行動。阿瞻是在自己

的臉部畫著什麼,封住自己的七竅,而包大同則是抓了兩張符咒貼在口鼻上。


帶著妖邪之氣的紅霧繼續下沉。紅色中帶著一點黑絲,感覺像是血製成的。當它下沉到一

定的時候,突然靜止不動了,像凝膠一樣慢慢變得濃稠,看來頗有廿澀之感。


再看那幾個人。包大叔還好,而阿瞻則身體緊繃,像是要掙脫什麼無形的拉力,包大同更

是像被壓彎了身一樣,臉漲得比血霧還紅,雙手扶在大青石上勉強支撐!


包大叔冷哼了一聲,「彫蟲小技!」隨後微一用力就掙脫開血霧的無形鉗制,隨手燃了一

張符咒,「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

,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


說完,他伸手一指,那團一直燃著的符咒火,順著他手疾飛向怪境。眼見著到了怪嬰的面

前了,那怪嬰突然張開小嘴,忽的一吹,那符火竟然滅了!


包大叔『咦』了一聲,顯然沒料到怪嬰的實力,於是又如此連發了兩道符,但依然在到了

怪嬰面前後被吹熄,等第三次施法時,一邊的阿瞻突然奮力掙脫壓制,並抽出一隻手來,

艱難的虛空畫符,也指向那怪嬰。


他動作緩慢,當怪嬰張口要吹符火時,他結的手印才到,但也正因為如此,那怪嬰雖然把

符火第三次吹滅,卻也好巧不巧的被結結實實打到了臉上,如同挨了個響亮的嘴巴一樣。


趁它一歪頭的時候,包大叔趕緊抓住這個機會,連忙如舞蹈一樣在原地又是邁步又是揮動

手臂,然後大喝一聲『破』,那血霧眼見著迅速收縮成一團,向怪嬰返飛回去。


怪嬰在空中連轉了好幾圈才避開自己施的屍毒,而一邊的阿瞻則『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坐倒在地上。他這個人的個性其實極其剛毅,因此總在對敵中做出那些對他自己而言很勉

強的事。


「起來,他的第二招來啦!」包大同緩過神來大叫。


只見這一次是一陣強風捲了起來,急速在空中形成一個黑色的風球,旋轉著上下舞動,遮

住了怪嬰的身體,讓大家根本找不到他在哪裡!


它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突然對阿瞻俯衝下來!其速度之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那時候阿瞻本來就不具備很強的能力,加之之前受了很重的外傷和內傷,只是憑借剛勇才

守住出口,並協助包大叔破了怪嬰的血霧,此刻哪還有能力對抗。當那風球就要襲到他面

門的時候,他都沒有反應,是包大叔斜刺時伸出手中的桃木劍用力一挑,只聽『啪』的一

聲,劍身斷了。


風球一觸即開,輕飄軟綿的又衝到包大同那裡去!


「七色劍出,妖魔皆亡!」包大同喝了一聲,語氣裡有著終於可以使用法寶的興奮,同時

用手一摸肩膀後頭背著的布袋,用力向上指。


「不行!」包大叔急叫一聲,眼見著不能過去救兒子了。


而七色劍根本沒出現,黑色風球已經到了!






第二十五章  第三方力量


那風球到了包大同面前後,突然從中間一分兩開,就像從橫向剖開一樣,彷彿是張大了嘴

,直接去咬他的頭。眼見他就像被吃掉一樣,整顆頭都沒罩住,只剩下身子還看得見,但

每個人偏又都離得他很遠,無力救援!


「大同!」包大叔一邊喊,一邊飛奔過去。而我是動不了,阿瞻則根本不動,還是警惕的

守在路口處。


『喀嚓』一聲傳來,我慌忙閉上眼睛,不敢看包大同的慘死,然而隨後傳進我耳朵的竟然

是一聲『哈哈』笑聲和一聲『彭』的爆炸聲,讓我又好奇的看了過去!


只見包大同狼狽的站在當地,雖說滿臉鮮血,可確實還是完整的人類,並沒有身首異處,

而且透過血污還看得出他一臉很得意的樣子!


而遠處,那團黑色風球已經消失不見,我剛巧可以看那灰色小猴摔出去的最後一幕,親眼

見它直飛到對面山崖上,『啪』的撞得山石都崩裂了一塊,然後帶著石屑委頓落地!


這是怎麼回事?


我疑惑的望了阿瞻一眼,阿瞻沒說話,只是抬了一下頭。我循著他的目光望去,一瞬間刺

得我沒有睜開眼睛,我這才明白原來是包大同運氣好,當怪嬰襲擊他時,正好趕上那朵遮

日的厚雲飄了開去,陽光直射到妖物的身上。雖說我不明白它為什麼能在白天出沒,但它

顯然還是不能這樣直接暴曬在日光下的。


「哈哈,它把我臉上的符咒也吞下去啦,那種極陽之物。拿這大太陽一曬,還不炸它個七

昏八素!哈哈,真是天道不由人——不是——是不由鬼啊!還想吃我?我呸,本大爺命硬

得很,你消化不了的!」包大同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也不想性這是什麼時候。


「大同,金光大陣!」還是包大叔明白目前的狀況。打斷了包大同的自我陶醉,雖然兒子

沒事他很高興,可還是知道捉妖要緊!


包大同應了一聲,立即趴到地上亂抓那些被風球吹散得四處都是的符咒、法器什麼的,奇

怪的是那個香爐竟然是平穩的掉落在地上,裡面不知是什麼香也還在燃燒!


「坤位、艮位、坎位、震位、巽位、離位、兌位、乾位!」包大叔大聲念著,每唸一聲,

就隨手一指,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祭出的符咒。反正是一指就是一團火。而包大同就隨著這

火跡扔出一面小小的旗子。爺倆配合的極端默契。直到在一塊方圓二十米的範圍內拼出了

一個八卦形圖案。


而在這小山谷的另一側,那怪嬰也從重創中緩過神,慢慢爬了起來。


它像真的猴子一樣跳到有瀑布的那側山崖邊上,拉著巖壁上垂下的籐蔓靈巧的攀爬了上去

,在一個背陰處停下來,然後翻轉過身看著下面的人。那雙嬰兒臉上的狡詐眼睛流露出無

比的憎恨之情和凶殘之意。


我感覺它要戳力一博了,忍不住看那三個人,只見他們雖然不說話,卻也停不下手中的事

情警惕著這一側的情形。


此時,山谷中突然靜得出奇,連鳥叫和風鳴都沒有了,只有半空中無形的、緊繃的、劍拔

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讓我不自覺中連大氣也不敢出!


天空中,太陽已經上升到快要正中了,整個山谷中只有瀑布那一側的山崖因為有一個傾斜

的角度而有些許的陰涼處,其餘的地方都已經溢滿了陽光。


熱氣蒸騰,陽力旺盛——午時三刻就要到了!


死一樣的寂靜,持續了足有三分鐘之久,誰也不動,彷彿都打算著後發制人。最後終究是

這怪嬰先沉不住氣,因為它知道對它不利的時辰就要到了,再不動手,它就沒有機會了!


嬰兒般的笑聲又從它口中傳了出來,依然是那麼童稚純真,只是這一次格外洪亮,聲震山

谷,感覺稍微鬆動的沙石都被震得撲哧漱落了下來,殺氣十足。


笑聲未落,它突然又『吱吱咕咕』的叫了起來,像是念著什麼咒語,然後猴爪子向下面的

水潭用力一抓,再向我們甩了過來!


沒有巨大的水柱,但卻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讓潭底的東西破水而出,對著我們迎頭就

噴!看不清的雜物帶著刺耳的風聲,撲頭蓋臉的分別向我們砸了過來!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包大叔在怪嬰

還在向水潭施法時也開始唸咒,並且用那柄斷了的木劍向著我、包大同和阿瞻分別一指,

我立即感到被一種無形的屏障包圍,知道那是結界,防止我們受傷害的。


?偶怜埶晡漱@陣亂響,那迎面直擊的感覺讓我眼花得睜不開,等我回過神,只見我面前一

尺的地方堆滿了各種骨骼,有動物的、有魚類的、還有——人的!


那水潭明明是清澈見底的,我曾經見過水下什麼也沒有,只有美麗的石子,是我們看錯了

,還是水潭下面有其它的秘密?


一波、一波又一波,一共三次這樣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大的力量砸在無形結界上,我甚

至可以感覺到周邊氣場的變動,而且在第三次攻擊時已經有細小的骸骨能穿透結界直向我

射來。我勉強的躲避著,但也著實挨了幾下,好在沒有受太大的傷。


我轉頭看別人,見阿瞻和包大同和我一樣狼狽,他們兩個本來都有法術,雖然當時並不很

厲害,但比我總是強的,可他們先前都受過傷,所以此刻都比我好不到哪去。


反到是包大叔,他沒有給自己設置結界,而是在一片空地上比劃起來,就像打那個什麼游

龍八卦掌一樣。不慌不忙、氣定神閒的揮舞那半截斷劍,可他的情形卻是最好的,那些被

充當武器的骸骨沒有一件打在他身上,都落在他身體的兩尺開外,整齊的堆成一堆。像一

座白骨小山!


而且,他還在念著那長得不得了的咒語。「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

。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彗交物。五界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

人。急急如律令!金光大陣!」


最後這四個字。包大叔念得好大聲,震得人的心都跟著一抖,接著他一下跳到那個由小旗

子圍起的八卦中心,盤膝坐在中間!


『嗡』的一聲響,我覺得面前的天空好像被蒙上了一層極淡的黃光,就像夕陽下那種光暈

一樣。使眼前的景色都朦朧起來,有著一種很寫意的美麗。


可是這美景對那怪嬰卻好像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一樣,它一見這光芒就更緊的縮到山崖

的凹處去,想要逃出這無形的壓力,只是卻又逃不開,結果被逼在山角。


它急得吱吱亂叫,左突右衝了一陣,最後卻在沉寂了幾秒鐘後突然向前,好像決定要鋌而

走險。它凌空向前邁了一步,又張口吐出了那妖異的血霧!


「阿瞻左位,大同右位!」包大叔吩咐了一聲,但手中的決還在掐著,沒有絲毫怠慢。


阿瞻和包大同聞言也不多話,果然跳過來一左一右的站好。


包大同抽出布袋子裡的一柄劍,他一直說是七色劍,但在我這凡夫俗子看來只不過是一把

銹蝕的鐵劍,不但沒有光華還有些修跡斑斑,而阿瞻則把我還給他的那柄小血木劍握在那

只沒有受傷的手裡!


空中,陰沉的血紅色和明媚乾淨的淡黃色攪在了一起。接觸的瞬間,紅色暴漲,藉著邪力

和高空優勢把黃色逼退了一半,在位置上好似壓在了黃光之上。


這樣一來,黃光看來那麼淡薄和脆弱,那血霧卻有著陰冷、潮濕和沉重之感,即使在快正

午的陽光下,也襯得四周的空氣都冷了起來,夾雜著腥臭。仔細聽來,那霧中還似有尖銳

的風聲,讓身處血霧下方的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我竟然覺得那霧裡有什麼在哭叫!


然而血霧也就到了那裡,再也降不下來了,黃光看來雖然透明輕飄,但卻堅韌,它被壓到

一定階段就不再後退了。


雙方又一次對峙!


我這才能夠清楚的明白這怪嬰有多麼厲害,因為它不僅以一敵三,還是在自己不利的時辰

裡。即使這樣,還能讓阿瞻和包大同受傷,對這金光大陣也能抗衡,甚至還一度佔優勢!


這讓我也同時明白,這怪嬰必須除掉不可!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它從前沒有出來作惡,只在

我們這幾個倒霉蛋送上門來時才大快朵頤,可如今它已被驚動,又這樣凶殘狠毒,如果不

殺死它,等到了利於它的時辰,我們不僅死無葬身之地,那些同學也沒機會營救,而且它

可能禍害更多的人!


我坐在那,想著要幫點什麼忙,但還沒想出主意,腳下的石子的又開始動了起來。


「放開我的孩子!」裡面的女鬼尖聲叫,「放它一條生路!如果要殺,殺我吧!」


她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可其它的人並沒有反應,精神都集中在雙方的比拚上,完全物

我兩忘的境界。


我知道這時候,必須把住這一關,決不能關鍵時刻掉鏈子,否則在這勢均力敵的時候,任

何第三方的微小介入都可能改變局勢。所以我拚命想在這晃動中站起來,心想如果我不是

單純把腳壓在圈子裡,而是完全站在上面,就一定可以壓住裡面的女鬼,不讓她出來攪局




我的傷臂用不上力,肋骨也疼得鑽心,在這顫動不停的地面上,試了幾次都沒達到目的。

而地面下的聲音卻又從哀求變成了威脅。


「誰不放過我的孩子,我就要讓他們死!我發誓讓他們死,等著!等著!等著!我來了—

—」


「你來不了!」我不知怎麼也大喊一聲,同時也顧不得疼痛了,手腳並用的勉力站起,還

用力跺了幾下。


彭彭彭——


腳下傳來了幾聲響,像擂鼓一樣,好像下面是空的,而我的腳力也足夠開山一樣,然後裡

面是痛苦的尖叫,一個、兩個、三個,共有三個不同的聲音叫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不敢再用力踏,那女鬼卻突然嚎哭了起來,淒涼、憤怒、傷心、不甘,聽得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願意再繼續聽下去。


而她還『我的兒啊,我的兒啊』的哀哭、哭求,哭得我恨不得可以答應她,但我又明知不

能,所以只得讓自己不去理會她,而去關注戰局!


那邊,對峙仍然在繼續。


我才一會兒功夫沒有看那邊,卻見阿瞻和包大同已經渾身是汗,濕透了一樣,好像要支撐

不住了,可臉上卻沒見什麼痛苦,一個是臉不服輸的勁兒,另一個則冷漠剛毅!


坐在八卦中間的包大叔眼睛是閉著的,眉頭緊蹙,捏著決的那隻手有些顫抖,但指向那怪

嬰的手卻還堅定的高舉!


空中,紅黃兩色都越來越重,並且開始互相滲透了,像一條詭異的彩虹掛在半空!膠著著

,纏繞著,別說擊退對方,想要拔出來都難了!


勢均力敵!


在任何外人眼裡,這局勢都是一邊一半的勝率。兩邊誰也不肯退,因為退就意味著死!


我要做點什麼!


這是我唯一的念頭,我怕再這樣下去,會兩敗俱傷,除掉了這怪嬰又能如何,阿瞻和包氏

父子說不定要陪葬!


可我沒有法術,又不能離開這個圈子,要怎麼才能幫上忙?


我焦急的恨不得撞頭,想幫忙卻不知道怎麼幫。正百般無奈的時候,就聽到『啪』的一聲

響,一件東西掉落在我的腳邊。一看到那東西,我立即來了精神!


那面小鏡子!是那面我無聊中撿到的小鏡子!


我蹲下身撿起鏡子,把鏡面在衣服上猛力擦了幾下,覺得鏡面已經很乾淨後,對準陽光調

了一下角度,一下就把這充足的光線反射到怪嬰的臉上!


怪嬰沒料到會有這意外,『吱』的慘叫一聲,更深的躲進已經越來越小的陰影裡,想要逃

開這要命的極陽光線,可我穩穩的拿住鏡子一直找它的眼睛照!


它躲無可躲,試圖用手去護住眼睛,才一分鐘,就使得血霧的勢微了下去,黃光開始佔據

了上風。


「不啊,求你,放過它吧!」地下的女鬼彷彿意識到情形的不妙,又開始異動,我雖不忍

,但還是咬牙不理,一邊偶爾跺一下腳,一邊繼續用鏡子照著怪嬰,而那發自金光大陣的

黃光則趁機慢慢推近,終於把血霧完全逼回到怪嬰的身體裡,並包裹住它的身體!


哇——


怪嬰哭了起來,伴隨著地下的絕望哭泣,像著了火一樣的冒起了一股清煙!


「午時三刻到了!撤陣!」包大叔喊,然後指決一鬆。


那怪嬰像一塊灰色的石頭一樣跌落了下來,伏在地上不動了。


阿瞻和包大同虛脫一樣跌坐在地上,喘著大氣,連話也說不了了,顯然剛才是拚命支撐的




包大叔也慢慢站起來,腿有點發軟,但還能走。


他走到香爐前,拿出那一柱燃得很慢卻又不會熄滅的香,走到怪嬰的面前,「無論你走了

多少惡,也不會用凶殘的方法殺你,這不是我輩中人的宗旨。」他帶著三分憐憫說,「可

是,你去吧!做了就有報!」


說著,把那柱香的香頭朝下,燙在怪嬰的身上!






第二十六章  遺骨


那怪嬰並沒有死透,所以在香頭觸到它身上時,它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嬰兒啼哭聲,用

力扭動著小猴的身子,眼神中透露出極度的驚恐和不甘。


可是這沒有用,它就像塊冰一樣,遇到香火的熱力就迅速融化,從一個點擴大到一個洞,

隨後被香火穿透身體,並繼續擴大,身體從中間被燒斷開,直到完全化於無形,成為一股

青煙消散在空氣之中。


到這時,在場的所有人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沒想到我們遇到並與之對敵的竟然是實力那麼強的一個妖怪,能夠最終戰勝它,完全依靠

著包大叔的算計,還有我們相互間的配合和運氣。如果再來這麼一次,結局還不知道會如

何!


可我奇怪的是,為什麼腳下再沒有動靜了。從那女鬼剛才的激動和悲傷來看,這怪嬰的死

去,不可能不對她造成打擊,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反應?


是絕望了吧!一個鬼也有希望嗎?


那一邊的包大叔也沒見怎麼高興,制服了這樣實力強大的鬼妖,還是那一臉平靜甚至木訥

的神情,就連包大同也不多嘴,默默的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包括那燃來燃去也沒見

半分消耗的香。


而阿瞻在地下坐了一會兒後,突然『咦』了一聲,站起來跑到剛才怪嬰消失的地方去,撿

起了一個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元丹?」他走過來,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包大叔遞給包大叔問。


那是一顆透明至極的珠子。拖在包大叔手心裡,如果不是因為陽光的折射使它有了輪廓感

。別人根本看不到他手掌裡有什麼東西。它純淨如同身處於水中的水珠,和外界極為融合

。所以它剛才擺放在地上,大家都沒注意到。


包大叔細細觀看那珠子,又嗅了一下,「這上面有鬼妖之氣,一定是煉化怪嬰時從他身體

中掉落的。可你怎麼看得到?你是有天生陰陽眼沒錯,但我沒想到你天生的能力竟如此之

強,連隱物也能看到。了不起哪!」


「這究竟是什麼?」包大同把腦袋伸過來。


「這個嘛——按理說應該是鬼怪修煉的內丹,可我不明白她一個普通的鬼。為什麼會修煉

這個,而且如此潔淨,雖說她可能故去的時間不短了。不過我猜那怪嬰竟敢在白天跑出來

,就是因為得到了這個寶物。」包大叔解釋。


「可是把內丹給別人,自己不是很容易死嗎?」包大同問。


「所以說,那女鬼和怪嬰的身世肯定有瓜葛。說不定,真的是母子。」


「要看看去嗎?」包大同又問。


「大叔,我們還有朋友被困。」阿瞻插了一句嘴,「假如他們沒有死的話。還請大叔救人

救到底。」


「放心,我老子答應你老子的事,一定會做到!」包大同回了一句嘴。


阿瞻不理他,看向包大叔。


包大叔對他點點頭。慢慢走到我這邊來。


他審慎的繞著那個地面上的破洞走了幾圈,彷彿在判斷這下面的情況,半晌後才說,「這

個洞太小,我們進不去,況且情況也不明。」


「要掏鬼窩了嗎?」包大同有點興奮的說。這讓我對他又增加了一點惡感,我的朋友們生

死未卜,我的一顆心一直懸著,不知道他們怎樣。娜娜怎樣,他怎麼能對生命表現出這種

遊戲的態度?!


「有鬼氣,但雜且弱,我看還是你先下去看看吧。」包大叔說。


看了包大同一眼,見他雖然比我和阿瞻瘦小一點,但也是個中等身材的年青小伙子,這個

小小的洞口,他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去的。再說明明說下面情況不明,包大叔怎麼捨得讓自

己的兒子下去做實驗用的小白老鼠?!


「這太危險了吧?」阿瞻說出我的心裡話。


「無妨。」包大叔微笑了一下,拿過包大叔握在手裡的、模樣更像是銹鐵劍的所謂『七色

劍』,先在我腳下隨便劃了一下,「萬里啊,可以離開這圈子了。」他說。


我聞言,下意識的抬腳往外歪,卻見腳下的紅圈子已經完全沒了蹤影,好像根本沒有存在

過,而我的腳由於長時間用力的站在這裡。都已經麻了。


我才一離開,包大同就盤膝坐在了那裡!


「不是你的腳站過的地方就高貴,是這裡的方位剛剛好。」他嬉皮笑臉的解釋,然後還沒

等我反駁他,就慢慢閉上了眼睛,像個老僧入定一樣,很快就如同一塊石頭般安靜了,看

樣子進入了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這不禁讓我有一點佩服他,覺得他雖然討厭,但身體和

情緒狀態都轉換得如此之快,顯然情商超高。


一邊的包大叔見包大同準備好了,就從身上的大布口袋裡拿出一張符紙,不過他這一次並

沒有讓符咒燃燒,而是貼在了包大同的頭頂上。然後後退三步,拿著鐵劍比劃起來。依舊

像是古怪的舞蹈一樣,慢慢的揮動手臂、轉身、頓足——


他嘴裡念叨著什麼,很輕,不像對付怪嬰時那麼大聲,有點像囈語。不過這在我眼裡看來

有點訝異,因為雖然知道他們和阿瞻的社團有所不同,也沒想過有那麼大差別。阿瞻總是

虛空畫符,動作相當瀟灑,還帶點冷漠,而包氏父子則儀式複雜,有點滑稽的感覺。


包大叔繼續念著,平直的調子讓我聽得昏昏欲睡。但當我覺得眼皮有點打架時,他突然跳

起來,舉起鐵劍刺向包大同的胸口!


這情景讓我差點大叫出口。幸虧阿瞻在一旁拉了我一把,我才看清包大叔的劍到了自己兒

子的胸口就停止了。不過他剛才出手太狠太快,我沒想到他能如此拿捏,還以為他被什麼

附體,要上演一場弒子的戲碼!


鐵劍的劍尖輕輕刺在包大同心臟的位置,即不會傷到他,卻又壓迫著他的肌體,讓他和那

柄劍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緊密相聯。


包大叔還在繼續念叨,雖然我還是聽不清他念的是什麼。但覺得他改用了另一種咒語。這

麼著大約過了一分鐘。那柄鐵劍突然亮了起來,並且不停的顫抖,還發出『嗡嗡』的鳴叫

聲。


「好了,你去吧,不要貪玩,快點回來!」包大叔突然對著那柄尖說話,語氣又慈祥又擔

心,看得我目瞪口呆。


「等一下。」阿瞻見包大叔拿出一團紅繩,把一頭栓在劍柄上。就要把劍從那直徑不過一

尺的洞口放下去,彷彿明白了包大叔的舉動,連忙阻止,然後想也不想的趴到地上。把手

中的血木劍一下子扔了下去。


「阿瞻,你幹什麼?」我嚇了一跳,但已經來不及阻止,要知道血木劍是他父親留給他的

遺物,他本來是死也不會離身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扔到這洞裡去了。


「阿瞻哪,你不必如此,要知道這可是道界的異寶啊。」包大叔楞了一下後,彷彿瞭解了

阿瞻的用意,欣慰的說。


「我會拿回來的!」阿瞻邊說邊退回原地。並且不再說話了,看包大叔細心的把那柄劍放

下洞口,等劍身全部沉下去以後,再慢慢放鬆手中的紅繩。


這時候他神色凝重,彷彿繩子那端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讓他不自覺的在面部表情上

都帶上了極度的關心,還要側耳傾聽,細心感覺,直到手中那一團紅繩只剩下最後一截握

在手上,他才不再放了,緊緊的握住!


「包大同,他——」我轉頭看了一眼阿瞻,忍不住問。


我看包大同坐在那裡如同石雕一樣已經半天了,現在好像連呼吸也沒有了。再加上包大叔

的異常神態,突然意識到包大同可能是靈魂出竅,先附身到那把劍上,再下去查看情況。

而這也就是阿瞻為什麼把血木劍扔到洞裡的原因,他要利用血木劍天生的驅邪能力,替包

大同開一下路!


阿瞻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落在洞口那裡。


只見紅繩掙了兩掙,好像還要向前。包大叔湊近了洞口,把紅繩盡量多放長,但當他的手

已經到了洞口時,他就再也不鬆了,並且就那樣停留了好一會,才又向後拉了兩下。


「回來!」他唸了一聲,開始倒退。而那條紅繩有意識一樣漸漸鬆軟下來,像有一個隱形

人站在那裡操作,在地上規則的盤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劍身開始出現在洞口。


包大叔一步搶上,伸手拿過那柄劍,略嫌緊張的上下看了幾遍,然後面露那種鬆了一口氣

式的微笑,把劍尖對準『人體雕塑』的胸口,眼見著劍身又是一陣發亮、發顫,包大同悠

然醒轉。


「情況相當複雜。」他才喘了半口氣就說道,生怕別人搶了話去,這人之愛說話可見一斑




「哦,怎麼複雜法?」見我和阿瞻都不搭腔,包大叔只好配合一下兒子。


「下面有三隻鬼和十幾個中邪的活人!」


「真的?」


「我們馬上去!」


包大同第二句話一出口,我和阿瞻幾乎同時回答。


包大同得意的看了我們一眼,那樣子彷彿說,「你們不是不愛和我說話嘛!」


「大同,不要賣關子,快講!」包大叔催促了一句,語氣中有些責備,「我輩中人扶危濟

困是應當的,你怎麼拿來鬥氣?」


包大同吐了一下舌頭,慢慢講了起來。


原來這石子地底下,是一處不小的石墓,差不多延伸到了水潭的下面。不過這石墓的防水

層做得相當好,常年處於水潭的下方,除了潮濕,也沒有滲水的痕跡。


墓穴中有三個幽靈,一個是華服女鬼,但是自從包大同下去,她也只是呆呆的坐著,一點

反應也沒有,另一個好像她的陪葬侍女,還有一個是新死的男鬼,是個年青人,應該就是

趙江。因為阿瞻把血木劍正巧扔到了墓穴口,所以把它們鎮得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分毫,

而且他們看來一點凶氣,怨氣也沒有。


「要想個辦法趁天亮進去才行,不然怎麼救出同伴?」我焦急的問,「從這個洞口挖開怎

麼樣?」


「都說了,這下面是大石板,而且防水工作做得相當好,不容易挖開,除非你用爆破的,

或者你要有那怪嬰的本事,破土而出!」


「你就直說要怎麼辦吧!」阿瞻也很急。


「我在下面的時候,看到了盜洞,看樣子早就有盜墓人光顧過了。就在這出口的左邊三百

米,一定有掩蓋好的洞口,我們要去的話就從那裡進好了。」


「好,咱們這就去!」我轉身就要走,卻被包大叔一把拉了回來。


「慢來,年青人,不要衝動,事先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你們至少要拿點照明的東西吧?




我一聽也對,急忙和阿瞻在我們丟棄的東西中翻出幾個大號手電,心中悔恨,心想如果昨

晚能冷靜一點,帶一些設備,也許狀況會好些。


而那邊的包大叔,在我們找東西時,就拿了那幾面小旗子唸咒,然後細心的布在那破洞口

的周邊。


包大同的方向感很強,所以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盜洞口,只是那洞口實在小,我們只能爬行

進去,這可苦了腕骨和肋骨骨折的我。我想阿瞻也是極為痛苦,因為我聽得到他粗重的喘

息。


等我們費勁力氣進去時,發現墓室很大,好像是相當有錢人家建的,而且由於早就被挖開

的緣故,竟然有些通風。另外墓室內很乾淨,沒有被盜過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情形。


「真不明白為什麼要建在山谷中水潭下那麼古怪,這按風水說是很不吉利的地方。」包大

同總是能把我心中的疑問搶先一步問出來,「本來就陰氣重,水又屬陰,這陰上加陰,還

是在這絕谷之中,這不是讓埋葬在這裡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嗎?還有還有,如果說是親人所

為是說不通的,如果是仇人所為,為什麼又要建那麼好的墓穴呢?真是奇之怪哉!」


「問問不就知道了。」阿瞻嫌包大同話多,有點不耐煩,率先進到第二間墓室。


一進去,我就差點喊了出來!


透過大號手電雪亮的光線,我們見到地上坐了一排人,密密麻麻的,乍一看黑乎乎的一片

,全部是一個姿勢一個神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一個方向,就像陪葬的那種不腐爛的死

人,又像是一堆人偶一樣,如果突然闖進的人比較膽小,非要給活活嚇死。


「娜娜!」我一眼認出了中間的一個女孩,正是我的心上人,阿瞻的女朋友。


「說了,年青人要沉住氣。」包大叔又一次攔住我,「他們暫時沒有危險,還是先到裡面

再說。」


不容我分辨,我被扯著來到了最後一間墓室。


這裡非常大,但也非常空。除了中間一個大棺材,就只是三個幽靈存在。


血木劍就在這墓室的門口,所以有兩個幽靈面對牆角蹲著,一個是個瘦小的女子,古裝,

若有若無的縮著,另一個同樣縮小,但卻眼巴巴的看著我們,正是趙江!


第三個,穿著華麗的,好像永不會褪色的紅色衣服,委地的長髮擋住了她的臉。


「這個是你的嗎?」一直說要慢來的包大叔突然拿出了那顆珠子。


在白天,看不到它的影子,可是在這黑暗的墓室裡,它卻散發出珍珠一樣的光華!


第三個幽靈沒說話。


包大叔又問了一遍,並且上前一步。


這一次,她動了一下,然後突然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f12590 發表於 2006-12-19 16:52

驅魔人第五部:秘密

第二十七章  還沒有完


她那麼枯瘦,從側面看只是扁扁的一片,讓人能肯定那華麗的衣服下並沒有肌體,只是一

堆白骨而已。但即使如此,見她如同落葉被風吹起一樣,輕飄飄、直挺挺的立了起來,還

是很嚇人的。


我一把拉住包大叔,因為他離那女鬼太近了!


「無妨!」包大叔拍拍我的手,輕聲道。


我也這才想起,因為女鬼把她的內丹給了那怪嬰,所以即使她沒有重大的傷殘,至少也損

失了法力。現在的她在包大叔眼裡,自然不構成威脅了。


她慢慢扭轉過身,艱難的向我們這邊飄了過來。長髮蓋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清長髮下面

的面孔,只覺得有一道白慘慘的光透過如簾的髮絲直射了出來,充滿了恨意、絕望和瘋狂

的仇恨!這在憑借手電才看得清楚的黑暗墓室裡更顯得觸目驚心。


「還給我!」她陰沉著嗓子低叫。


「拿去!」包大叔出人意料的把手伸直,掌心中還托著那顆發著溫潤白光的珠子。


我們三個年青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包大叔要幹什麼,難道真要還給她嗎?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她咬牙切齒的又叫,那抖索又尖銳的聲音在墓室中迴盪不止!


「你不要了嗎?」包大叔卻還是好脾氣的說,「這可是好東西那,不要?那麼我就收起來

了。」他說著慢條斯理的就要把手縮回。


那女鬼尖叫一聲,猛撲過來搶那顆珠子,卻撲了個空。然而她隨即『忽』的躍起,像一張

畫一樣貼到墓室的頂上,正對著下方的棺材,居高臨下的瞪著我們。一動不動!


長髮從墓穴頂上垂下來,像烏黑的水草一樣蕩來蕩去!


在下面,我們終於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或者說,那不能算是臉孔。只是一個骷髏頭的正面

。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右眼眶裡有什麼在閃爍著白光,雖然微弱,不過在這黑暗幽閉的地

方,這已經能讓人看得非常清楚了!


這白光給人的感覺非常寒冷。無論誰被掃都會像被點一樣渾身不舒服,偏她還不停的對著

我們『看來看去』!


「散開!守住自己的位置!」包大叔低喝一聲,我發覺他自從進了這個墓就不自覺的壓低

聲音,好像怕吵醒地下的亡靈一樣。


我們依言散開,默契的佔住了這間墓室的四個角落,團團圍住敵人,不讓她有機會到外間

墓室去傷害我們的同伴。更不讓她逃脫!


我站在門左邊的牆角,阿瞻站在門右邊的牆角。包氏父子則衝到了裡側,包大同緊挨著那

個那個一直面對牆壁的侍女鬼。他即不害怕、也不介意,彷彿身邊什麼也沒有,大大咧咧

的站著。而包大叔則靠近了趙江,為了找個好角度甚至把趙江往旁邊推了一下,還致歉一

樣點了點頭。


而我們才站好,頭頂上就傳來三分像笑,倒有七分像哭的怪聲來——


「我的兒啊,看娘來給你報仇。把他們給你做成餅子吃可好?」黑暗中,我們把手電照向

了墓頂,但她呆的地方卻是黑沉沉的,好像有什麼吸收走了部分光線,只照出那裡有一個

人形輪廓,其它一概也無,但是卻清楚的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好像她在和自己的孩子討論

平常再簡單不過的一頓飯,而我們這四個人只是她兒子的盤中餐。她那溫柔又陰狠的語調

從四面八方傳來,讓我不寒而慄。


「別怕,娘會陪你去的!你要先吃哪一個呢?是那個不說話的冷冰冰的人,還是最大個的

這個?」


最大個的?難道是我?


我還沒想明白,就感到一陣奇寒襲來,周圍的氣溫驟降,像從夏天一下子來到嚴寒。這讓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包大同也是一樣。阿瞻雖然沒有像我們那樣克制不住的發

抖,但也聽得到他牙關相叩的聲音。


「沒了陽眼,你能幹什麼?包大叔的聲音在昏暗中穩定的傳來,帶給我安心的力量。


「有了陽眼,你能幹什麼?」她恨恨的回了一句,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然向我撲過來

,速度快到墓室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


慌亂中,我下意識的抬手一擋,手電的光芒從下方一下子照到她的模樣,這讓我看清,她

的頭上竟然附著那張怪嬰的臉!那張比骷髏頭小上一號的嬰兒面皮上,慘綠而詭異。


一雙堅硬冰涼的鬼手掐在我的脖子上,讓我覺得寒意更甚,一陣陣從脖頸傳遞到全身,覺

得自己的四肢都僵硬了,好像凍住一樣,同時窒息感也襲來。


但此時,我右邊黑影一閃,只見阿瞻把血木劍像匕首一樣握著,橫向裡就刺向那女鬼。


「滾遠點!」他大喝一聲。


女鬼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擺脫她製造的寒冷來救我,被血木劍散發的無形驅邪力一下擊中,

慌忙放開我倒退,準確的跳到自己的棺材裡去,阿瞻也不廢話,又迅速退回去守住門邊。


四周又陷入了死寂。


我緊張的清了一下喉嚨,覺得在這時候發出聲響是極為不妥的事,但又不得不說,「那個

怪嬰沒死。」我說出自己之所見,「他們合二為一了。」


「萬里,不要慌,那是她給你的幻覺。」包大叔說。


「她怎麼回事?剛才我化為劍身下來時,她還沒那麼凶哪!」包大同突然出聲,「再說她

沒看到血木劍嗎?怎麼貿然出手?」


「如果是人的話,受了喪子的打擊也會先發呆,然後瘋狂報復的,笨蛋。」阿瞻頂了一句




「我現在怎麼辦?老爹!」包大同意外的沒有爭執,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奇怪。


「以靜制動。」


「可是不行哪!老爹,咳咳——那小侍女在——掐我的脖子哪!」


此言一出,那三條照在棺材上的光柱,立即就集中在包大同所在的角落。只見那個一直若

隱若現的小侍女鬼不知何時趴到了包大同背上,雙手正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包大同一隻手使勁掰著脖子上的鬼爪,一隻手摸向自己身上的布口袋。樣子極其痛苦,又

像是無處著力一樣,連舌頭都要吐出來了。


「笨蛋啊,你!快甩掉她啊!」我急得大喊!


「我就是要——問我爹啊!」這麼艱難的情況下,他還是不停的說話。「我只能——殺—

—她,可沒本事——鎮她!」


我一急之下差點衝出自己守的角落,好在及時剎住了腳步,並突然意識到不要上當,又把

光線調轉到墓室中間的棺材上。一邊盯著那女鬼是不是爬出來,一邊分神來看包大同。


只見除了我的光線挪開,照著包大同的還有一道穩定的光線。是來自阿瞻的方向。在這道

光線下,包大同仍在拚力想擺脫鉗制,但是沒有用法術,而是憑借自身力量。


而包大叔那一側的光線則有些抖,昏暗中,我只看得見包大叔扭動了幾下,然後伸手一拍

一甩,就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被扔到牆壁上,變成一個瘦小的投影,不動了。上面當然還

貼著一張符紙。


顯然是小侍女鬼襲擊包大同的時候,趙江也襲擊了包大叔。可包大叔是什麼樣的人物,哪

能輕易遇襲,所以趙江現在被封在了牆壁裡。


「別亂動!」阿瞻的喊聲傳來,顯然是對著包大同,「我用血木劍飛刺她!」


「不行,別殺了她!」包大叔擺脫了趙江的糾纏後,連忙阻止阿瞻,然後又對包大同急道

,「你用符火燒開她手。我來鎮她!」


模糊含混的應答聲後,包大同脖子上突然起了兩團小火,那小侍女鬼才一鬆開手,就被包

大叔甩出的符咒,同樣封在了這面牆上。而包大同則長出了一口大氣。


遠遠望去,兩面牆上有兩個人影,雖然他們不說話,也沒有面目五官,但那模樣卻宛如在

偷聽,讓人不自在極了。


可是,是什麼原因讓本來很老實很恐懼的兩個幽靈突然襲擊那父子兩個呢?難道是那女鬼

趁我們全神貫注對付她時,施法讓其它幫手出來嗎?


這樣的話,她會不會也利用那些中她邪的人?那些我的同伴們,就像半夜在樹林中發生的

那樣?在那裡,因為地勢寬廣,又有樹木,還可以躲避,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這黑暗封閉

的墓室裡,會怎麼樣呢?


「萬里,萬里你在嗎?你說阿瞻怎麼還不回來?」我剛想到這裡,就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

聲音在叫我。


是娜娜!


我一聽到這個,一衝動就把自己的職責忘記了,阿瞻也是一樣,我們倆幾乎同時擠到了門

邊去看。


『卡噠』,一個腳步聲響起,手電的光線下,一條人影出現在外面的墓室裡。


她慢慢向我們做,一邊走,還一邊『萬里』、『阿瞻』的叫,讓我們倆一時呆住了,腦子

根本無法思考,當然也不會知道要怎麼總。


『卡噠』,『卡噠』,『卡噠』,『卡噠』——


腳步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有更多的人影從外間墓室的隱蔽處冒出頭來,影影綽綽的跟在後

面向我們走來!


一步一步——


一馬當先的人越走越近,直到我們看清她的臉——不是娜娜又是誰?


她笑著,可是那平時最美麗的笑臉卻說不出的詭異,只因為她臉上雖然在笑,可是眼睛卻

毫無笑意與生氣,甚至有光線照到她眼睛時,也沒有一絲反光,更不說有反應了。


什麼樣的笑容最可怕?不是陰險,不是狠毒,不是算計,是眼神裡沒有情緒,是眉梢上沒

有表情,呆滯的,宛如生硬的畫在臉上的笑容!


「快關門!」包大叔在身後喊,「別讓任何一個人進來!」


這一喊有如當頭棒喝,讓我們明白,如果放這些同伴進來,不僅我們會成為他們攻擊的目

標,而他們也會為那不懷好意的女鬼的目標,甚至是要挾我們的籌碼!


我們如夢方醒,連忙去推門洞兩側的木門,可這木門從我們進來時就是敞開的,也不知有

沒有合上過,而且極其厚重,任我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有移動分毫,可眼見著以娜

娜為首的同學們已經快走到門邊了!


「老爹你一個人對付那個狠角色吧,我去幫忙!」包大同的聲音響起,同時一躍而至。


他站在門中間的位置比比劃劃,又蹦又跳,像發顛一樣,嘴巴裡也不知念的是什麼,同時

雙手猛力向外退,果然使那些中邪的同伴停下了腳步。


包大同『呼』的長出了一口氣,我也暗中擦了一把冷汗,心想好僥倖。但正當他要開口自

我誇耀時,一聲陰森的女人笑從背後傳來,面前明明已經定住的人又動了一下,然後受了

召喚一樣開始繼續前進。


「哎喲老爹,你本職工作怎麼不做好?」包大同抱怨了一聲,又開始他的『儀式』,可才

比劃了兩下,他就意識到根本來不及了,因為最前方的娜娜就差兩步就要走到了。


「倒霉!」他歎了一聲,然後一下子跳到門外去,一把抱住娜娜,猛力一推,連帶其它的

同學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與動,震得後退了好幾步!


「快關門啊!我還能頂一頂!」他頭也不回的大叫。


這時候我來不及思考,雖然知道把他留在外面比較危險,但還是依言拚命推動木門,手腕

和肋骨奇痛無比,手電也掉落在了地上。


『啪啪』兩聲脆響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阿瞻的手電和血木劍也被暫時丟掉了。他受傷比

我重,推這種沉重的木門對他而言更加費力!


我們拚命的推,而外間的墓室『砰彭』的怪聲不止!


終於,隨著手邊發出『轟轟』的兩聲悶響,木門開始鬆動,並漸漸合攏了起來!


『砰』——


滾落到地上的手電的光線照射到了外面的地面,隨著剛才那聲響,我見到包大同倒在地上

,本來就有傷的臉上,又有了新的傷口。只見他迅速的在地上爬來爬去,顯然沒有受重傷

,但身邊的腳卻越來越多,被那些同學越圍越緊。而且,他一邊倉皇逃竄一邊還要左拉右

扯,模樣狼狽之極,讓我和阿瞻在就要完全關閉木門的時候有了一絲顧慮。


要把他一個人放在外面嗎?他知道那些人是我們的同伴,是中邪的活人,因此決不會傷害

他們,可那些人目前已經完全沒有了自我意識,而且邪力極大,會傷害他的!


「包大同快進來!」我喊了一聲。


「我也想!啊——混蛋,竟然打老子的帥臉!」他回答。


我努力想出他的身影,可是地面上的腳已經亂成一團,分不清他在哪裡,只能聽聲音。


「你快點!」我又喊。


「我進——媽的——不去。快關門!早點料理了那個鬼老大——再來幫我!」


「可是——」


「快點!老子要攔不住啦!快關門!」他拚命的催促。


我和阿瞻對望一眼,明白包大同說的是對的,我們動作快點,他的危險就會小一點,這樣

耗來耗去,婆婆媽媽,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瞴z一聲,大門關上了!






第二十八章  困鬥


大門在我和阿瞻的面前轟然關閉,我們兩個都累得趴在大門上,除了呼呼的喘氣,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


這哪是人幹的活?特別我們兩個目前還是傷殘人士!


可我還沒緩過勁來,就感覺阿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理他,他又拍。我煩得才想問他有什

麼事,他卻搶先一句,「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我還想問你哪!」


「那你拍我肩膀幹什麼?」


「我沒拍你啊,明明是你拍我!是你在我肩——」我住了嘴。


靜默,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一定是出了什麼狀況,而這個時候最好不要亂動!


兩隻手電筒就在腳邊,交錯的光柱中,血木劍靜靜的躺在那。這一切簡直觸手可及,但又

像遠在天邊一樣無法得到。


我們周圍靜得太不正常了,我這也才意識到,剛才我們三個小輩折騰得那麼凶,包大叔卻

一直無聲無息。


難道出事了?可這是為什麼?


按理說這女鬼已經失去了內丹,就算報仇的怨念再深刻,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了。再者,包

大叔經過那麼多大風大浪,又行事謹慎,剛才還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怎麼會輕易中招?

可目前的事實是,我們倆現在背對著墓室站著,後面的情形卻大大的不對頭!


危險就在我們身邊!


『嗚』——


包大叔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但這聲音顯然是被悶住的,好像是他被什麼人捉住。而拚命

傳達給我們的救助聲,警告聲!


在這聲音傳出來的一剎那,阿瞻突然蹲身,去抓那柄血木劍,可他的手指尖才一觸到劍身

,身子就突然向後倒去,然後一下子懸在空中!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循跡望去。只見阿瞻被吊在了空中。因為手電全掉在了地上,墓室的

頂又極高。光線到達不了上面,所以我也看不到阿瞻的上半身,只見他的雙腿拚命掙扎,

但卻無處著力,在空中晃來晃去。


而圍繞在他身邊以及我眼前的,全是一叢叢的黑色長髮,好像從墓室頂上長出來的,在我

們全心要關上大門的時間裡,已經悄悄滋長得到處都是。而且長到垂到我的肩頭。無風自

動的擺來擺去。像拍我的肩膀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撲過去想抓住血木劍。可是我不動還好,我一動,那長髮有意識一樣纏

住我剛彎下的腰,把我也凌空提了起來!


它纏得我好緊,讓我連氣也喘不上來,肋骨又開始巨痛。不得已只好用那只還好的手抓住

腰間的束縛保持平衡。一摸之下,只覺得入手濕粘,絲絲縷縷,好像還會動一樣,讓人心

頭發麻!


我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使勁抓住那頭髮,同時向四周觀看。果然見到阿瞻在我對面,因

為大家平行的關係,終於看到他的情況。


他比我還慘一點,是被那妖異的黑長髮勒在了脖子上,不過他伸出了那只沒有受傷的手,

舉到頭頂握住了上端,這樣他身體的重量就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不至於被活活勒死。但儘

管如此,那黑長髮卻不鬆開,讓他也沒辦法採取下一步行動。


我不說話,但用眼神詢問他,憑著從小培養起來的默契,他明白了我問的是,「包大叔在

哪裡?


他朝下方點了一下下巴。


我低頭看去,直接闖入我眼簾的,就是那口黑沉沉的棺材!


自從進了墓室就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們只是知道那口棺材的蓋子是打開的,可還沒機

會研究過裡面的樣子。此時身處上方,而且有一隻手電恰巧掛在棺材的左側,才讓我們可

以看得清清楚楚。


根據包大叔的判斷,還有那女鬼以及陪葬侍女的衣著舉止而言,這座墓至少也有一百多年

的歷史了。可此時,棺材裡的杏黃絲綢裡襯還耀目鮮艷,和那紅色的華麗壽衣一樣,宛如

是昨天才織成的。紅衣上的精緻刺繡,堆在胸口附近的珠寶玉器,在手電的光線下熠熠生

輝,好像絲綢和珠寶上的光華是流動的,讓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棺材中有一具奇怪的屍體,說她是屍體,因為她躺在裡面不動;說她奇怪,是因為有兩隻

手骨突兀的支在那,並且一直不停的抓撓著棺材內壁,在棺材兩側的板上不斷的摸索,發

出『嘶啦嘶啦』的聲響,刺耳之極!


還有,就是看不到她的臉——因為有一個人正站在棺材頭的部位,俯身向裡看!


從那個人的衣著和身形看來是包大叔。


他趴在板壁上,一動不動,彷彿很仔細的研究著女屍的臉,可是他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不

對的地方。


他的背部繃得很緊的樣子,兩隻手分別抓住棺材的兩側板壁,不像是扶著以保持平衡,倒

像是在拚命支撐,防止自己不要掉到裡面去!


還有,他不說話,除了剛才勉力發出的那一聲『嗚』,他再沒說過任何話,而且細看之下

,就會發現他在顫抖,彷彿棺材裡有巨大的吸力,而他在盡力向回拉自己身體,以擺脫鉗

制!


包大叔怎麼了?在我們沒注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著了那女鬼的道嗎?


看那個樣子,他好像在和棺材裡的屍體鬥法,雙方誰也佔不了上風,正在僵持和對峙!


我驚駭的看向阿瞻,見他正咬緊牙關,努力抬他那只已經斷了的手臂,不知要幹什麼,臉

上汗水淋漓。明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雖然情況緊急,但我也知道他在亂來。就算他的個性再剛毅,意志再頑強,生理上的絕對

創傷也不會讓他的傷臂能幫上多大的忙,回頭女鬼打不成,他還說不定會變殘廢!於是我

靈機一動,見我們倆相隔才一米多,便忍住痛。腰腹用力,向他蕩了過去。


我先踢了他的腳一下,讓他別亂動,然後越蕩越用力,慢慢向他靠近。一次,不成,兩次

,不成,三次,不成,第四次,還不成。直到第五次,終於給我蕩到他面前,近到差點撞

到他的臉!


我一把抓住勒住他的妖髮上段,穩定住自己,同時把雙腳墊到他腳下,讓他有地方可以著

力。因為我們兩個差不多高,而我蕩過來後。位置就高了一點,所以他只好蜷縮一點身子

才能做到,這也依賴於我們多年一起和人打架無數而培養出來的默契。


這樣我就能把他的體重轉移到自己身上,即不會讓他被活活吊死,還能解放出他那只沒有

受傷的手,讓他可以做點什麼扭轉過局面。現在我們可是絕對劣勢,包大同在外面生死未

卜,包大叔和那女鬼互相制住不能動彈,我和阿瞻被人家在這裡掛臘腸!


阿瞻想了一下,然後虛空畫了一個符,伸食指和中指在吊著他的詭異黑髮上一劃,像是要

切割一樣。可是,那東西沒有斷,反而像感覺到疼痛一樣扭動了起來,害得我差點鬆手。

於是,他只好換了一種符咒繼續實驗,但還是不成功。


那時候,他的水平很菜,劃個符之前都要想一下才行,而且連折騰了好幾次,一點效果也

沒有,緊張,疼痛,還有那有生命一樣的妖發的反應越來越大,都讓我倆累得汗流浹背,

呼吸粗重,卻還是沒有擺脫鉗制。


「你等著,我用火燒!」他突然大聲說,嚇了我一跳。


我心想你這不是找倒霉嗎?如果被那女鬼知道我們在想辦法逃生,不是會來加強控制嗎?

那我們豈不是更擺脫不了?


「你抓住,我下去拿血木劍,殺了這害人東西!」他不理我要他噤聲的表示,繼續大聲說




我見他不管不顧的,急得差點撞頭,但頭還沒撞,就突然明白了阿瞻的用意。我們被偷襲

後,一直想著怎麼逃跑,所以下意識的要保持安靜。可仔細一想,這是心理盲區,以為包

大叔和那女鬼目前是相互鉗制,誰也動不了,就算我們吵翻天,她也管不到我們。


再者,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包大叔已經漸漸落了下風的樣子。他的頭部已經扎進了棺材

,兩隻撐在外側的手因為用力都扭曲變形了。如果這時我們出聲,示意我們就要重獲自由

,這不僅是對包大叔的鼓勵,也是對那女鬼的打擊,形勢就瞬時扭轉也不一定!


「好,我幫你!」我也大聲回應。


阿瞻點了點頭,繼續做他的『切割』試驗,我則勉力支撐他的體重,還要一邊嘴裡胡說八

道搞心理戰,一邊注意下方的情況。


下面,包大叔已經扎進棺材裡面的頭正在慢慢回到外面來,不過他的手部更加扭曲,身體

顫抖得更厲害,顯然在用最大的力量來擺脫控制。可是對手當然不會輕易認輸,所以包大

叔的行動簡直就像是拉鋸——拉下來又被拉回去,然後又上來,又下去,始終無法徹底離

開。


「包大叔加油!」我喊了一聲,心中焦慮萬分,而且我覺得快要虛脫了,這樣的話,我就

再不能支撐阿瞻了!


『噗』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噴出來,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見包大叔的身子向後

飛起,一下撞到後方的牆壁上,嘴角掛著血跡在呼呼喘氣,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而棺材裡的女鬼卻翻身坐起,抬頭看我,角度正好使我們隔空相望。我看到她的臉又恢復

了那種日本歌舞妓的狀態,白得可怕,眉目又黑的嚇人,此刻更是一臉紅色斑點,一見就

知是包大叔噴了血在她的臉上!


難道包大叔用什麼噴血的法門才擺脫她,還是她打傷了包大叔?


我疑慮的又看向包大叔,見他臉色慘白,比那女鬼不差,而且看來已經無力到連站起來都

難了!


他的衣領也敞開了,他才嘗試動了一下,就有一顆東西從懷裡掉了出來,咕嚕咕嚕的滾到

牆角去了,所到之處都泛起一絲美麗瑩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像一條銀線一樣在地面上一掠

而過,正是那女鬼的內丹!


「快去搶陽眼,絕對不能讓她得到!」包大叔掙扎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站起來,又一跤頹

然坐倒,只能對著我們喊。


我還沒說出話,就見那女鬼『忽』的一下站起,從棺材中跳出來,向著那顆內丹追去。不

知是不是在和包大叔鬥法中也受了傷,她是慢慢走著追過去,速度不快。


「阿瞻!」我叫。


「好了!」阿瞻應了一聲,並且隨著他的回應,我感覺身上壓力驟減,阿瞻已經穩穩的跳

到地面上去。原來他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割斷了妖髮。


那女鬼已經追到陽眼的附近了,而阿瞻落在了她身後,明顯慢了半拍,所以我一見他飛奔

到與陽眼位置相反的門邊去,就知道他是想拿血木劍。如果他有血木劍在手,就算那女鬼

奪回內丹,他也可以有機會一博!


「陽眼!絕不能讓她得回陽眼!」包大叔喊得聲嘶力竭,並且掙扎著要起身,顯然焦急到

無以復加的地步。而那邊的阮瞻也拿到了血木劍,正飛速向那女鬼撲過去!


那女鬼已經追到了陽眼,也不彎身去撿,只伸手凌空一抓,那泛著淡淡銀光的寶物就一下

被吸到了她的手心裡!


這時候阿瞻已來到她背後,也不管形勢如何,握著匕首大小的血木劍就直刺過去!


「小心!」我大叫,怕他不顧死活的去拚命。


但耳邊只聽到『揪』的一聲,眼前一花,只見到那女鬼如同倒塌的建築一樣,迅速委頓在

地,只剩下一堆華麗的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阿瞻殺了她?怎麼那麼快?!


事件的風雲突變讓我楞在那兒,忘了自己還是被吊著,不由得鬆開了手,一下子又被蕩了

回去!


「我還沒刺到她!」阿瞻說,聲音裡也飽含著意外之感。


「當然啦!」包大叔回答,然後讓我見識了第二個意外——他輕鬆的站起來,抹了一下唇

邊的血,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一樣。


阿瞻看了包大叔一眼,也覺出事情是他老人家算計的,有點不悅,「雖然你是長輩,可是

也需要解釋一下。」


「年青人,不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講。呵呵!」包大叔好脾氣的說,「我不是無緣無故的

,你聽過後就會贊成我這種做法的!」


「洗兒恭聽。」


「喂,先把我弄下來,我還掛著哪!」我插了一句嘴,提醒他們注意,我這個幫了大忙的

人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阿瞻抬頭看著我,這回沒有用想的,也沒有實驗,直接虛空畫符,割斷纏繞在我腰間的妖

髮,也不想想我是個肋骨和腕骨雙骨折的傷殘人士,沒有任何過度就把我從離地好高的地

方摔下來。幸好我平時喜歡運動,腿部還算有力,加上包大叔從旁邊扶上一把,不然可能

會再摔斷一根肋骨。


「了不起的小子,才用過一次,能力就能提升那麼快!」包大叔讚了阿瞻一句。


「我們先去救包大同!」我好心眼的提出問題。


「他已經沒事了。」包大叔回答,「我們父子有心靈感應。」他說著又轉頭看阿瞻,「你

將來也一樣,會和對你重要的人有心靈感應的。」


「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瞻指指地面。


在他的手指所指之處,紅衣突然蠕動了起來!






第二十九章  從前


包大叔撿起一隻手電,然後走過去隨手拉開那件衣服,立即有一顆珠子出現在我們面前。

它一擺脫衣服的覆蓋,就在地上滾來滾去,好像要找出路,卻又找不到!我這才知道,並

不是衣服在動,而是這衣服下的珠子。


「陽眼!」包大叔小心的拿起它,放在掌心中。


我和阿瞻對視了一下,因為這珠子從表面上看來,不再是原來那一顆了!


原來那一顆在日光下根本看不見影子,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憑借其散發著的銀色光華判斷出

它的痕跡。而現在這一顆,即使不是在正常光線下觀看,也能看出它變了顏色,從銀白變

成了血樣的紅,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圓球。


我這人是比較有好奇心的,所以忍不住也撿了一隻手電湊近了看,只見那珠子在包大叔手

心裡不停的哆嗦著,當我手上的強光照來時,它像受到刺激一樣向後縮了一下,中間的黑

色圓球變成了扁扁的一線,好像是眼睛在躲避著強光的模樣。


我大奇,想從包大叔手裡把它拿起來看,但手指還沒觸到它,那顆珠子卻轉了個拳,警惕

的『望』向我,然後我親眼看到它中間的黑色球體漲得又圓又大,突然往我的臉上砸來!


我本能的向後躲,包大叔則凌空抓住它,右手拿出一張符紙,迅速把它包裹起來。放入他

身上背著的,那個有如百寶囊一樣的大布袋中。


布袋外面,仍可以看到有一個圓球滾動不止,顯得那麼不安寧,可包大叔卻好像沒感覺一

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問。


「那女鬼被吸附到自己的內丹裡了!」阿瞻畢竟出身道家,當場看出事情的原委。


「怎麼做到的?」我傻了吧唧的又問。


「包大叔設計的唄!」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先上去,然後我慢慢解釋給你們聽。」包大叔又回復到憨厚微笑的老農

形象,同時拿出一個小鈴鐺,一邊唸咒一邊搖。直到被封到牆壁上的兩條黑影,也就是趙

江和那小侍女的魂魄『啾』的鑽到裡面。才收起鈴鐺來。


接著我和阿瞻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了沉重的木門,果然見外間墓室空無一物,包大

同和那些中邪的同學都不見了蹤影!


見包大叔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樣,我也不好問什麼,只好先順原路爬出這墳墓,才一上來就

見樹林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人,而包大同則坐在一邊的大石上,一臉劫後餘生

的德行。


「終於出來了!」他誇張的歎氣。「要不是這些累贅。我差點回去救你們。」


「他們怎麼樣?」阿瞻問。


「他們中邪了。這你是知道的,不過你們關上那扇門後,怪嬰他媽媽對他們的控制明顯降

低了很多。我想如果把他們留在地底,不知道又會惹什麼麻煩,所以我用了點引諢咒,讓

他們隨我爬出來。再用了點安神咒,他們就乖乖的睡下了。」包大同得意的解釋。


我沒心情聽他嘮叨,於是四處搜尋著,一眼就看到娜娜躺在左邊的一顆樹下,連忙跑過去

看看她的情況。


「老爹,你是不是要快點解他們的邪啊,我聽說如果中邪時間一長,可能會損害本體哪!




「什麼聽說,還不是我教你的,不肖子!」包大叔斥了一句,但手下沒閒著,不知又從哪

裡拿出了一下網球大小的木球來,逐個摩挲同學們的頭頂。


那小木球是黑白兩色的,上面刻滿了看不懂的咒文。


「好了。」半晌,他在『救治』好最後一個同學後說,但我卻沒見一個人站起來,看到我

疑惑的目光,包大叔解釋,「他們中邪時間不短,要緩一會才會清醒,並且只會記得中邪

前的事情。」


「那麼您現在能解釋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我追問。


「完全是因為她的陰陽眼。」包大叔坐了下來,一付會回答我們所有問題的模樣。


「她是鬼哎,要什麼陰陽眼!」包大同提出我們的疑問。


「這不是平常意義上的陰陽眼,而是陰陽二眼。你知道修道的人都要修煉自己的法寶,而

有的還修煉自身,她就是修煉了自己的眼珠,一修陰一修陽,如果大成後,威力會很大,

那時大概誰也傷不了她們母子了!」包大叔耐心解釋,「那個怪嬰之所以敢於在大白天出

來,就是因為拿了她的陽眼。這是至陽之物,帶著它,即使是至陰的鬼物,也能大白天出

沒,只是還不能直接曝曬在日光下就是了。」


「她是鬼哎!」包大同用同樣的語氣說,「怎麼能修煉至陽的東西?還那麼純淨,正氣!




「這個要一會兒來問一下他的陪葬侍女了。」包大叔說,「這也是不能殺她的原因之一,

那女鬼的戾氣那麼重,肯定不會和我們說什麼,一切的謎底就要靠這侍女來解開。再者,

看她身上之氣,身前身後都是良善膽小之輩,應該沒有做過惡,不要濫殺無辜的好。所謂

眾生平等,鬼狐仙怪也是一樣啊!」


聽到這兒,我不由佩服起包大叔來,果然薑是來的辣,我們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

,他老人家連那麼小的事也思考到了。


「那女鬼生前一定不是凡人,所以死後也可以修煉。」阿瞻冒出一句。


「沒錯。」包大叔點頭。「我和她鬥法時,她不僅有百年鬼的法力,還有不少道術哪,雖

然都被她用得變了味!」


「話說回來,包大叔,你為什麼要裝受傷呢?」我拉過話題,「害得我和阿瞻那麼危險。




「嗯?怎麼回事?假裝?」包大同一聽就來了精神,「老爹快講,使用計謀的事我怎麼沒

有看到?」


「這個嘛。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包大叔歉意的笑,「開始我是判斷錯誤。因為我們得

到了她的內丹,我想她應該沒有多大能為了。可是一見到她我才知道,她修煉的陰陽雙眼

,還有一個陰厭在她手裡,並不好對付,可是當時我沒時間和你們細說。」


「哦,老爹,你打不過就使詐!」


「這個——不能力敵,智取也是一樣的。」包大叔繼續說。「而且,我也不是打不過她。

她失了陽眼。實力打了折扣,但是如果正面對敵的話,恐怕時間會長一點。我怕這些中邪

之人會損害肌體,你們也抵受不住我們鬥法時散發的陰氣,當然要速戰速決。」


「所以,您在帶領我們和她鬥了幾回合後。假裝實力稍遜,而後在我們關門的時候,再假

裝到她的棺材那裡去鬥法,而且還互相困住,最後做了一場大戲,吸引她去搶奪自己的陽

眼。而這陽眼您已經動過了手腳,加過極強的咒術,結果反而把她自己吸附了進去。」阿

瞻總結。


包大叔再一次對阿瞻讚賞的點點頭,但又糾正道,「你說得都對,可是我沒有假裝實力稍

遜,因為那會讓她看出來,我只是封住了一處法力而已。這也要你和萬里做得好才行,剛

才我那不全是做戲的,如果不成,也很有些危險。但我相信你,你是個天生能力強大的孩

子,個性又硬有韌,指望你一定不會錯。」


「陽眼,絕對不能讓她拿到陽眼!」我模仿包大叔的語氣和神色,「您是哪間藝術院校畢

業的?竟然還兼修過心理學!不僅演得那麼生動,還用反向法激得她完全不懷疑陽眼,還

急著要搶我們一步拿回來,這才著了道。」


「我爹是民間藝術學校的。」包大同搶過話題,「民間有個說法,人老奸,馬老滑,兔子

老了不好拿,這是規律。我爹年紀一大把,自然比我們狡——哎喲!」


包大叔給了他兒子頭上一記。


「可是如果說她的魂魄被吸附到陽眼裡也就罷了,怎麼她的骨頭也瞬間沒了。」我問。


「年輕人,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陽眼是至陽之物,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修煉的,不過她

畢竟也是至陰之體,所以一旦破了她控制陽眼之力,她也會被瞬間融合為精,就是你們說

的能量,包括那顆陰眼一起。」


包大叔的話讓我立即想起,變成紅色的陽眼中,那個黑色瞳仁一樣的東西,難道就是那女

鬼的魂魄和她的陰眼一同化做的嗎?


「您要把陽眼怎麼辦?」阿瞻問。


包大叔沉吟了一會,「陽眼是寶物,難得是鬼來修煉的,竟然沒有絲毫戾氣。或者說,現

在叫它為陰陽眼更為合適,你們應該見到了,這兩眼已經合二為一。至於怎麼處理,我是

想看看這女鬼是因為什麼原由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和她交手時,我在她身上只看到凶,可

是沒有殘。哎,想來她被人鎮在那個死穴裡百十來年,一定有什麼苦衷,還是問清楚的好

。如果她沒有大惡,還是能渡則渡吧!」


包大叔歎了口氣,然後慢慢走到樹林中背陰的地方去,我們三個緊跟在他身後。


我心裡有點疑惑,還以為審問鬼魂這種事要在晚上才可以,現在雖然已經下午了,可太陽

還老高的,就算在樹林中吧,有可能做不到吧!


可是才找到一處陰涼的地方,我就見包大叔從布包裡拿出了一把傘,很舊,也很小,不過

打開後看到上面也是畫滿了符咒,並且還垂下了許多式樣古怪的流蘇。


他把傘打開,插在泥地上,然後把那個小鈴鐺也放在了下面,並開始唸咒語。


不長時間,我就看見傘下出現了模糊的影子。雖然看不清面目,但從她若隱若現的情形看

,就是那陪葬侍女無疑。不過因為傘小,她的體形也小了很多。


因為我的陽氣旺,包大叔叫我離遠一點,但儘管如此,我還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這個女鬼死於一百多年前,生前的名字叫段錦,家裡是江南有名的綢緞商。因為她生

而有異能,所以被信道的父親送到山上去修道,恰巧她也遇到了一個道法高深的師傅。所

以功力進展很快,她父親很為她而驕傲,希望籍由她得道而雞犬升天。


只是後來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有了身孕。本打算雙宿雙飛的,可這男人懼怕她家的勢力

,竟然隻身逃走。她父親知道這事後非常絕望,她也知道給家族蒙了羞,躲在家裡不敢見

人。


後來因為對父親和家庭的愧疚,也因為對那男人的極度失望。她提出自裁以謝家人。她父

親也是個鐵石心腸的,竟然答應了她。於是她離開家,找到了這裡。


她本是個孝順善良的人,不過遇人不淑才走到這一步,生怕自己成鬼後控制不住怨氣而傷

害家人和無辜的人,所以才自己找到這一處環山且在水底的死穴來鎮住自己,讓自己永世

不得出。甚至為了這個,她生前竟然在墓室的內壁和門上都劃了符咒。來阻止變成鬼的自

己出沒。


等這個墓修好,她已經身懷六甲,但她並沒有想生下這個孩子,自己走進了墳墓,選擇被

活埋。只是她爹在最後一刻又不忍,趁她不注意,把這小侍女也陪葬了,等她明白過來,

已經出不去了。


於是,這兩個可憐的女人就死在了這個地底。只是沒想到的是,在她嚥氣的一刻,她肚子

裡的孩子竟然出生了。


或許是她表面平靜,內心還是有怨有恨吧,所以這孩子一生下來雖然就立即死了,可是竟

然又馬上復活了,而且活過來後就成了一個妖物。


他先是吃光了自己母親和侍女的肉身,正飢餓難耐時,一個建造這墓的工匠因為貪圖陪葬

財寶,帶了幾個人進來盜墓。


這也許就是貪心的報應,他們不但沒有得到財寶,反而成了這妖嬰的另一頓晚餐。


而且這幾個人中,有一個人帶進來一隻小猴。這妖嬰因為想外出活動,而這嬰兒之體無法

長大,所以附在了這小猴身上,把自己的肉身也吃光了。


段錦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這樣殘殺生靈,可是又因為母子連心,不想讓他受苦,所以施法把

他困在這地下,只讓他偶爾吃些動物。而她自己則憑借生前就有的異能而拚命修煉陰陽眼

,想有朝一日可以通過寶物化解自己所生下的怪物的戾氣,讓他可以走上正途,歸於天道




可是她忘了一句話——慈母多敗兒!


許多年過去了,怪嬰慢慢成長,雖然把猴子臉修煉成了自己的臉,體形卻從沒有改變,但

是他的戾氣卻越來越重,性格也狡詐陰險,漸漸懂得利用那個溺愛他的母親的弱點。


這時候,我們這些旅行者闖入了他的視線。他對人肉的渴望,使他使出種種詭計和威脅,

迫使母親協助完成他吃人的願望。


段錦本來不答應的,可是那晚的山洪給了怪嬰以機會。水漫過了墓頂,也淹沒了我們,讓

怪嬰可以借水而出,擺脫母親的控制。


這時候,段錦本來還想阻攔的,所以雖然怪嬰在水面做怪,但並沒有成功,只是趙江為了

救娜娜而第一個被殺死。只不過他沒有被吃,而是被怪嬰利用來尾隨我們。


它是想把我們都吃掉!


可是我發現了它,用血木劍傷了他,於是他藉機裝作如果不吃人就會死掉。因為心疼兒子

,因為母親的自私,段錦給予幫了它!


她自己沒有親自動手,可卻以自己的法術協助了怪嬰,讓我們死了三個人!而那些中邪的

同學,則是怪嬰想儲存起來慢慢吃掉的。


這就是我們遇到這麼悲慘的事的全部理由!只因為我們是一個鬼妖的食物!


這個女人該同情還是該痛恨,我是分不清了。一方面,她生前如此善良,死後又困住這妖

嬰一百多年,沒讓它為非作歹;另一方面,她畢竟是殺死我同學的幫兇!


三個同學,三個朋友,三個一天前還年青鮮活的生命,現在連殘渣都沒剩下!


「你們要怎麼辦?」包大同問我和阿瞻。


我們倆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滅了她?可是她不夠可憐嗎?況且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受到了懲罰。饒恕她?那些冤死的

同學會答應嗎?她畢竟也是幫兇!


「這樣。」包大叔為我們的猶豫不定解了圍,「晚上我去收集你們故去的同學的散魂,因

為他們是橫死,又是被吃,還在外地,魂魄一定無依,我們讓他們來決定吧,畢竟受害者

是他們啊。」


「我猜他們會給段錦改過的機會的,因為畢竟是從犯嘛。俗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包大同顯然比較同情段錦。


而且,他猜對了。


當天下午,中邪的同學醒了後,就被安排到當地的鎮上住宿,因為出了兇案,大批警察也

到了。不過這種靈異時間,最後的結果仍然是不了了之,所以那個過程我也不必細說了。


只是我和阿瞻在半夜裡離開了旅店,去和包氏父子會合,這才知道那些被害的同學願意放

過段錦,一是因為真正的兇手已經被消滅得連一點痕跡也沒有了,也算報了仇,二是因為

包大叔答應讓段錦改過向善,而後為他們修福,保佑他們來生的平安幸福。


我曾經問過包大叔要帶那些魂魄到哪裡去,包大叔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邊界,一般人

不會知道它在哪裡,可它卻是陰陽交界的地方,他要把那些亡魂放到那裡去,因為各種生

與靈都有他們自己的規則和道路。


我沒再細問,後來在折騰了幾天後,警方拿出了所謂『科學的解釋』,然後我們就離開了

。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次旅行,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悲劇!


這件事我到現在還有陰影,所以一到山區就有些奇怪的感覺。


萬里講完了這個故事,望向窗外。


此時天色漆黑一片,是黎明前最後的、也是最幽暗的時光。


窗外,黑影一閃!






第三十章  黑貓再度現身


「怎麼?」看到萬里神色有異,小夏忙問。


「沒什麼啊!」萬里掩飾了一下。


可能是自己多疑吧,或者是因為對山林總有些心理陰影的關係。就算有什麼,也沒必要讓

小夏知道。他的生命只有三天,事實上如果從昨夜中蠱算起就只有兩天了,在這兩天他想

看到小夏那沒有心機的笑臉!


「真的沒什麼嗎?」小夏不大相信,看了一下外面。


現在她和萬里是並排坐在床上,床就緊挨在窗邊,可是萬里比她高了二十公分,而且他又

是坐在裡側,所以她有視覺盲點。


而一看之下,只見窗外漆黑一片,除了遠方風動樹林的那層層疊疊的黑影外,沒有任何異

常,可這平靜中卻總讓人覺得蘊涵著什麼不詳一樣!


因為萬里的事,她現在有如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就讓她覺得會有邪惡的東西來害他。

剛才聽著萬里講那個長長的故事時還不覺得,現在一安靜下來,她又開始擔心了。


她的預感一向很靈,而她目前的感覺很不好。


「真的沒什麼啦,我的視力一向比你好!」萬里拉小夏坐下,「看什麼窗外啊,還是聽我

講一下我的光榮史!」


「你不口乾嗎?還講?!我給你倒一杯水吧!」小夏扭亮了燈,因為她覺得萬里的聲音有

點虛,很不放心。


電燈的瓦數不大,但也足以讓兩個在黑暗中坐了大半夜的人覺得刺目,過了一會才適應。


「我又不是病人,你這樣我不習慣。說來我還真是賤骨頭,你對我喊打喊殺的我倒自在一

點。穩當的坐著,聽我吹牛一下下。」


「你的故事不是講完了?你說有兩個半故事,已經講了兩個了,那半個我現在不想聽,回

家後你再告訴我。」小夏攔住萬里。


她總覺得如果那半個故事不講完,他就不會死,所以她堅決不聽!


「不是哦,最精彩的還沒講哪,那可是我那次悲慘的旅行中,唯一的收穫。」


小夏沒說話,她知道那是阮瞻在大學時代的女朋友移情別戀的事情。那是她偷聽到的。可

是她不能說,不然萬里就會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全部詳情。


「從那件事後,阿瞻的女朋友可被我橇到了哦。」萬里自顧自的說,「也不能算橇啦,只

能說娜娜做了重新的選擇,可能在那一夜裡,阿瞻一直為了大家奔忙,沒有特別注意她,

讓她覺得阿瞻不關心她,而我卻一直在她身邊。讓她覺得有安全感吧。不過我也一直認為

阿瞻並不很在意娜娜的,不然也不會和我打了一架後就了事。他在大學時代是有名的冰山

,也沒見為娜娜融化過一絲,不像對——」萬里突然住嘴,瞄了小夏一眼,硬生生嚥下下

面的話。


不過小夏沒注意到萬里話中隱含的意思。因為她一直注意萬里的臉色,總覺得好像越來越

差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現在怎麼樣?我說娜娜。」她隨口一問。


「她啊——死了!」萬里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該問的。」


「不,沒關係啊。」萬里微笑,「這就是你和我老婆——不是,是前妻的不同。她總是問

個沒完,後來就因為這個和我分手,她責怪我不能忘了娜娜,她想獨佔我的心。其實她始

終不明白,我忘不了的,只是我的青春時光而已,娜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說得自己有多老似的!」小細斥了一句,「你——還想念她嗎?」


「不用想,他們很快就要見面了。」一個尖銳的、分不清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突然答腔

,而聲音來自於——門邊!


門邊蹲著一隻貓,通體墨黑,幽暗陰沉得似乎就與這黑夜溶為一體,分不清彼此。她有一

隻超大的貓頭,上面長著兩隻更為超大的貓眼,散發著冷綠色的光芒,凶狠,冷酷而陰森




坐在床上的兩個人都吃了一驚,小夏更是『霍』的跳起來,手裡緊抓著阮瞻留給她的血木

劍,緊張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自從扭亮電燈後,他們沒看見過門邊有什麼,況且門是關著的!除非是在開燈的一瞬間,

趁著二人的眼睛還沒適應,它就從窗戶無聲無息的跳了進來,躲在角落,然後再悄悄出來




可是,阮瞻在這是擺過陣了。那麼既然它能毫髮無傷的進來,也就是說這貓不是從陰間來

的,它是實體,是被『人』控制的怪物!


而且它看來那麼面熟,正是小夏在辦公樓裡見過的那一隻!問題是——它能說人話嗎?


「你說的什麼鬼話?」小夏試探著反駁。


「不是鬼話,是催命符——他快要死了!」黑貓再一次說出人語,駭得小夏往後退了一步

,又坐倒在床上。不過她注意到,黑貓並沒有張開嘴,彷彿說的是腹語,或者是有人在背

後操控。


「不,他不會死的!」小夏氣憤的叫了一聲,跳起來想趕走那只黑貓,但它卻靈巧的閃開

了,像一團黑風一樣。


「黑貓是不詳之物!不信你看!」它跳到門邊的櫃頂,那雙眼睛卻看向竹床的方位。


小夏轉頭望去,見萬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了。他僵直的站在床邊,牙關緊咬,雙手

握拳,汗水沿著額頭滴滴答答滾落,一付強忍痛苦的樣子,而且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彷彿流動的陰影一樣若隱若現!


「你怎麼啦?」小夏嚇壞了。


她見了那只會說人話的怪貓很害怕,但她發覺這所有的恐懼都沒有感覺萬里即將會死去這

件事更令她驚恐萬狀!


「別過來!」萬里伸直手臂阻止小夏要扶他的舉動。


可他的手還沒觸到小夏的身體,就急忙又縮回去。而且拚命把兩隻手抓在一起!他克制著

不發出痛苦的呻吟,可是從喉嚨間溢出的粗喘洩露了他有多麼辛苦!


「萬里!」小夏不知所措。往前蹭了一步。


「說了別過來!」他用從沒用過的嚴厲語氣對小夏吼,強迫自己向窗邊又移了移,離小夏

遠了一點。


「這是怎麼啦?」小夏不自禁的又往前走,看他忍痛忍得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才一會兒

功夫,汗水已經把他身上的衣服全浸透了。


「他的蠱毒發作,而他在對抗啊!」那黑貓又說,「蠱要他撕掉你的衣服給我欣賞,他不

肯嘛!」


「什麼?」這答案讓小夏大吃一驚,隨即又感到侮辱。她岳小夏竟然倒霉到被一隻貓性騷

擾嗎?!


「你這色貓!」她又生氣,又心疼萬里,於是提了血木劍去追殺黑貓。接連好幾次,把房

間內的東西打翻了好幾件,還累得氣喘吁吁,卻仍然沒能傷那黑貓分毫。它不是魂體,在

燈光下有影子,加上小夏沒有那個功力,所以奈何不了它!


「有時間殺我,不如想辦法別讓他痛死吧!」那貓嬉笑著說。


小夏被說得心慌意亂。覺得那只會笑,會說話的貓說得不是假話,於是轉頭看看萬里,見

他為了抵抗蠱的威脅而強忍著巨大的痛楚,一個念頭在心裡冒出並掙扎了一下,最後一狠

心道,「好。不用他來,我自己脫,只要你放過他!」說著咬牙解開了自己衣服最上面的

一粒扣子。


「喵嗚——」黑貓滿意的叫了一聲。


「不要!」萬里則大喝,「你看不出——來嗎?」身體上的疼痛使他說話也斷斷續續,「

並不是它要看的,而是背後的人要通過貓眼羞辱你,你不能那樣——那對我來講也——士

可殺不可辱!啊——」萬里終於痛叫出聲,身體內無形的力量帶得他向後倒去,讓他一下

摔在窗子上。


汗水流入了他的眼睛,讓他有一瞬間看不清楚。但他卻突然模糊的看到木樓對面的樹林邊

上站著一個人,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此刻正對著他這邊的方向看來!


他猛的甩了一下頭,把汗水甩掉,用力分辨。一下子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原來是他!


那個人在笑,志得意滿、得意洋洋,而那張臉他是認得的,「小夏幕後——幕後的人是—

—是——」沒等他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襲來,就像有什麼把他的內臟

全攪碎了,疼得他無法呼吸,而後頹然倒地!


「萬里!」小夏大叫著跑過去扶起萬里,只見他整張臉都蒙上了一團黑氣,而且那黑氣不

再流動了,頑固的籠罩在他臉上。


她徒勞的用手擦了幾下,根本沒有用,萬里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時斷時續,彷

彿隨時都會離開人世。


「下蠱的一定是你的主人是不是?」小夏氣瘋了,「一定是你的主人!帶我去找他!」她

放下萬里,撿起地上的血木劍就向黑貓衝過去。


「喵嗚——」黑貓輕蔑的叫了一聲,一下就避開了小夏。然後轉頭用那雙綠眼看她,彷彿

在說,「有本事你就來啊!」


因為知道這木樓的其它人一定被魘住了,沒有人出來能幫她,也因為對萬里的生命的威脅

像一座山一樣壓在她心上,所以小夏幾乎喪失理智,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拚命循著

黑貓的蹤影追了過去!


她要救萬里,她不能讓他死!


黎明前的黑暗是那種烏沉沉的黑,濃得好像化不開一樣,包裹住天與地,讓任何闖入其中

的東西丟成為這黑暗的一部分。


小夏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林裡亂跑,根本看不清那黑貓的蹤跡,只是憑借對它跳來跳去時

帶起的風聲的感應,還有它那雙幽綠眼睛的指引。


其實這黑貓如果要逃的話,小夏肯定是追不上的,可它好像故意要引小夏到什麼地方去一

樣。在跑一段後就會停一下,轉過頭看小夏有沒有跟上,小夏才一接近,它就又閃身向前

,始終讓小夏追不上它,又跟不丟它,還讓小夏一路猛跑,沒半點喘息之機。


黑暗中,小夏只看見貓眼在閃,雖然腿沉得要邁不開了,但還是咬緊牙關追著它不放。


萬里,等著。我來救你!她心裡無聲的喊!


她不知道它要帶她去哪,它也明白帶著她的很可能是個陷阱,不過因為血木劍在手,因為

對萬里深刻的關心,因為想到這是救他的唯一線索,使她勇氣倍增,不顧一切,緊跟在那

黑貓身後越來越深的進入到山林中去。只是她並不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後山的,那裡是附

近村寨的人安葬往生者的地方——也就是墳場!


砰——


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突然又多出了一個異物,讓小夏狠狠的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石和枯枝讓

她一陣刺痛,感覺一定是受了點皮外傷。不過她沒心思管這些,生怕跟丟了那黑貓,立刻

就想掙扎著爬起來。可因為她狂奔了一哭太疲憊了,一下子竟然沒能起身,又重重摔在地

上。而且為了保護血木劍,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就倒地了,被那個剛才絆倒她的東西咯

得肋骨生疼!


「喵嗚——」那黑貓叫了一聲,聲音裡充滿嘲笑,聽得小夏心頭火起。


勉力爬起來後,她順手抓住絆倒她的東西,洩憤一樣去砸那黑貓。可在出手的一瞬間,她

硬生生又把動作收了回來。


手中,是一隻繡花鞋!鞋面上繡滿了各式花朵,相當華麗,不過卻破舊之極!


是那個怪人穿的。她聽阮瞻講起過!他說過這個人是揭開謎底的關鍵人物!


那怪人就在附近嗎?難道阮瞻一直沒有找到的人,被她遇到了?!


她迅速爬起來,在樹木中東瞅西望,可眼神所及之處,除了四周影影綽綽的樹木和野草,

什麼也沒有發現。


「喂,你在嗎?求你出來!」她膽怯的輕喊了一句。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在山林中迴響著

,傳出很遠,可惜沒人回答她。


她清了清喉嚨,想要再喊,這時卻覺得眼前一陣冷風猛的襲來。她下意識的一躲,險險避

過了黑貓的攻擊!


「喵嗚——」它厲叫了一聲,那對綠眼瞪得大大的,怒氣沖沖的放射出嚇人的光芒,一付

責怪小夏不繼續跟著它走的模樣。


而後它彷彿看出小夏不再上它的鉤,而想進林子裡尋找其它人,所以又弓起身子對小夏二

次襲擊,來勢又凶又猛。


小夏下意識的抵抗,因為手中握了血木劍,所以一擋之下是把劍身指出去的,那黑貓見狀

只好彈到了別處去。顯然,雖然它並不十分怕血木劍,但多少也有些避諱。


不過,它實在太矯健了,小夏雖然有寶貝在手,但一來不能發揮血木劍的真正威力,二來

動作太慢,所以不會幾回合,已經被黑貓抓傷了手臂和脖頸的好幾處地方。而看黑貓的意

思,除非小夏和它走,否則它會抓死小夏才甘休!


「跟我走!」它又一次發人言。


小夏不說話,警惕的望著它,手裡握緊那只繡花鞋,身體語言明確表示,她不想冒險去找

救萬里的法子,因為她有了新的機會!


「喵嗚——」


它又一次厲叫,但這次竟然傳出哭泣一樣的聲調,然後猛得向小夏撲來,目標是小夏的眼

睛。


小夏驚叫著矮身避過,差點被挖掉雙眼,正怕它再襲擊,自己無力抵擋的時候,耳邊突然

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念著她聽不懂的文字,語調平直,就像是誦經一樣,然後小夏看到了另一雙綠光的

眼睛出現在樹林的邊緣!


那黑貓慘叫一聲,逃跑了!
f12590 發表於 2007-1-1 11:26

驅魔人第五部

第三十一章   她是女人


「你是誰?」小夏雖然害怕,但感覺對方沒有惡意,於是壯著膽子問。


沒人回答。


不過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眨了一下,小夏這才注意到,這雙眼睛的綠與黑貓眼睛的綠是不

同的。黑貓的眼睛是幽綠幽綠的,泛著冷光,非常邪異,而躲在樹叢後的那雙眼睛卻是正

常的眼睛在黑夜中的反光,不過要更加明亮,並泛著一點綠色!


小夏爬起來,覺得躲在樹叢後的應該是人類。並不是因為他誦經時用的是聽不懂的人類語

言,(黑貓也會說人話,可並不是人類。)而是根據那雙眼睛距離地面的高度,以及在靜

夜中傳來的細細的呼吸聲來判斷的。


「請問——」


她話還沒說完,樹叢忽然亂動了一陣,傳來連續的沙沙聲,而那雙眼睛一閃就不見了。小

夏看不太清楚,但憑感覺就知道躲在樹後的怪人正在轉身離開。


「別走!」她大叫一聲,不顧死活的追進了樹林裡。


這一側是密林,沒有路。那個人走得很快,小夏在昏黑中只看到大片叢生的植物在自己面

前分開後又急速合攏,不得已把血木劍當開山的器械,一邊劈開擋路的植物,一邊叫,「

請等一下——有事請教——人命關天,求你幫個忙吧——啊——」


她一時沒有砍開前方的灌木,結果那柔韌的枝條反彈了回來,正好抽打到她的臉上,讓她

感到一陣辣辣的疼,連眼淚都出來了。可她還是不肯停下腳步。拚命向前追,「求你,停

一下!」


她繼續叫著前方那個彷彿是躲她一樣的、越跑越快的、已經漸漸模糊的背影。「求你救命

!救救他!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不讓他死!停一下,至少把你的鞋拿走!啊—

—」


小夏又摔了一跤,而且狼狽得連爬了好幾次也沒爬起來,眼見著前方的影子完全消失,連

樹叢中有人走過的痕跡也消失不見了,心裡明白那個怪人已經離開,不由得悲從中來,趴

在草叢中放聲大哭。


萬里中的蠱很邪,阮瞻說只有找到叢林怪人才有辦法。這山那麼大。找個存心要躲起來的

人是多麼困難。而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卻被她跟丟了!


她為什麼這麼沒有用!為什麼一點忙也幫不上!像她這種人繼續活著,對這個世界一點貢

獻也沒有!只會浪費糧食!她平白無故的葬送了能夠挽救萬里生命的機會!也許是唯一的

機會!


她簡直就是個白癡!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自責的哭著,心裡所有的驚恐和不安此刻全被心碎的感覺所代替,完全不管周圍的情況

如何,任性的亂揪身邊的野草。發洩著她一直忍耐的悲傷,沒注意到那怪人在樹叢中躲了

一會兒後又慢慢的走了回來。


「萬里——你不要死——萬里——」她把臉伏在地上,想著把自己悶死算了。但卻在此時

發現有一雙腳出現在她面前——只有一隻腳上穿了繡花鞋,另一隻打著赤腳!


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面前的一對黑瘦骯髒的腳腕,「救人一命勝造七極浮屠,你幫幫我

,一定會有好報的!」她抽噎著,「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救他!」


「把我的鞋給我!」頭頂上傳來僵硬的聲音,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喜怒,小夏甚至分不

清他(她)返轉回來,是同意幫她還是只是來要回她的鞋子。


她爬起來,不敢看對方的臉,很怕聽到拒絕的回答,只是恭敬的雙手把鞋奉上。


那人拿過鞋子,也不穿上,只是愛憐橫溢的撫摸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的把鞋放在了自己的

懷裡。


小夏因為低著頭,正好看到他(她)一雙瘦骨嶙峋的、如雞爪一樣的手,長長的指甲,滿

手全是泥污,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好像電影中妖怪的手,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然而此時,那雙手卻伸了過來,輕輕撫摸上她的臉!


小夏僵直著不動,心裡雖然有些發麻,可是怕躲開的話會顯得不友好,這個怪人就要不幫

自己了,所以拚命命令自己要忍耐,感覺他(她)的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極輕,彷彿很愛惜

一樣的反覆摩挲。


「多細膩光滑啊!」他(她)歎息著低語,「年輕多好!」


「求你救我的朋友!」小夏哆嗦著聲音請求。


「他中的是死蠱,除非下蠱的人死了,否則他活不了!」那人幽幽的說。


「下蠱的人是誰?」


那人的手在她臉上僵了一下,沒說話。


「你一定知道他是誰對不對?告訴我吧!我會報答你,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求求你!




「他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只要你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他!」


「他啊——」那人的身體也僵直了,只說了兩個字後就開始不停的喃喃自語,說著小夏聽

不懂的話,但他(她)的手卻沒從小夏臉上拿開!


「告訴我吧!」小夏哀求。


「不——不行——他會殺死我的!」那人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小夏的臉,神神秘秘的說




小夏立即聞到了一股酸臭噁心的味道,夾雜著泥土、爛葉、腐肉和說不出的怪味,還看到

了他(她)滿口殘缺的黑色牙齒!


聽說長期吃死人屍體的人,牙齒就是黑的!


這念頭和這怪人的形象突然讓小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但她依然不想放棄打聽下蠱之

人的事,於是為了逼退自己要逃的慾望,她捉住怪人的衣襟,急聲問,「他究竟是誰?」


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罷了。可那人卻像受了很大驚嚇一樣,突然向後猛退幾步,帶著小夏

雖然鬆開了手,卻把怪人的衣襟撕開了!


可能是適應了黑暗,小夏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怪人的兩個乾癟的乳房——她是個女人!


此時,怪人大聲叫了起來,「新娘!小新娘——不,不,我不敢了——新娘給你!還給你

!不要殺我!我離開,我死!死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出現!」


她驚恐的大叫。泛著綠光的眼睛東張西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樹林深處監視著她。而她在

表明心跡一樣。然後還沒等小夏明白過來她所說的『新娘』是怎麼回事,她就發瘋似的迅

速竄進了密林中。


小夏傻站在那兒,眼看著面前的樹叢在中間分開一條細線,紛亂的動了一陣,發出沙沙沙

的碎響,然後歸於平靜。靜到只能聽見草蟲的鳴叫。


她又一次失去了唯一的線索!


她不知道該不該哭,只覺得無力和絕望。


怪人是個女人,雖然從她穿繡花鞋的這件事上有過懷疑,不過今天是第一次確定,她的的

確確是個女人!


可是她說的『新娘』是什麼意思?指的是那個蓑衣鬼嗎?聽說她死的時候就是新娘!而這

怪女人不也穿的是新娘出嫁時才穿的繡花鞋嗎?聽她的語氣,她搶了人家的新娘,這又是

怎麼回事?


她肯定是認識那個下蠱的人的,而且好像那個人和什麼『新娘』有關係!


沙沙——


側面的草叢中又傳出腳步聲,小夏心裡一緊,以為那怪女人又繞回來了,興奮的轉過頭。


沒有人。


不過,沙沙聲依舊傳來,草叢不斷的向兩側分開,彷彿有什麼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可就

是看不到人影!


小夏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怕自己因為淚眼模糊而出現幻覺,可細看之處,情況是相同的,

而且從草叢的痕跡看,那隱形的東西在逐漸靠近她!


沙沙沙——


五米——三米——兩米——


又一叢草在她面前不遠處倒下然後又彈起,小夏眼見著草叢在被壓倒時,泥地上出現了一

對腳印,男人的腳印!


一個看不見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近她!


恐懼,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而是極度的害怕、驚恐、無助,外加被無形的東西追殺的

壓迫感,這些感覺讓她一開始沒能做出反應,但當那對腳印再度邁近時,她的大腦及時發

出了『跑』的信號!


不回頭!


這是她自從開始遇到怪事以後,總結出的經驗。所以她不轉頭看背後的事情,儘管身後的

沙沙聲一直存在,好像她跑多快,也不能甩脫跟著她的隱形人。


她不知道隱形人是什麼目的,不過也不會傻到停下來去問他。她只是拚命跑,想著這黑暗

就要過去,等天亮了一切都可以煙消雲散。


光明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停下——寶貝!」身後突然發出了男人的呼喚,聲音虛虛的,像是從遠方傳來,不像是

就在身後,同時一個柔軟的不成話的手摸到了她的背上,讓她駭得驚叫了一聲,幾乎摔倒

在地。


「滾開!」她叫了一聲,不理會身後是什麼東西,拐了個彎繼續逃。


她不能按即定的方向跑,誰知道那隱形人是不是把她當作獵物,要把她趕到設計好的地方

去,就算現在的她是待宰的羔羊,她也不會乖乖的進入屠宰場的!


所以她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盡量把方向打亂,雖然她自己也辨認不出方向了。


身後,並沒有腳步的聲音,只是沙沙的,讓小夏感到不是人在追她,而是蛇一類的爬行動

物,而那只柔軟的手一樣的東西則一直試圖摸她的背與腰,使她一路跑一路尖叫不斷,每

次都險險的避開,沒有被摟個結實,或者被抓住頭髮。


天為什麼還不亮?


小夏焦慮的想著,不知不覺的從密林中穿了出來,跑上了一條行人踩出來的小路。身後的

東西催命一樣的跟著,使她來不及判斷什麼,只能順著路逃,雖然知道還是甩不脫,但追

擊者的速度在空曠地帶好像慢了一點。而且也沒有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了,只有印

在地上的腳印尾隨著她!


疲勞,讓她幾乎虛脫;心臟,如擂鼓般在她胸腔裡劇跳;天空,只是才略微發白,這證明

光明還要一會兒才能來臨;而她,快堅持不住了!


此時,前方一個地勢平緩的地方闖進了她的視野。


這地方樹木稀疏,比較開闊,小夏想也不想的就跑了過去。但一闖進去她才發現,這裡竟

然是一片墓地,四周全是半圓的墳包,有的有石碑,有的只是插了一根木條,在這才發白

的天色下,宛如一個個影子在靜穆的盯著她。


那種被圍困的感覺讓她停了一下,想立即離開這裡,可那對腳印卻又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迫得她不得不向前,心裡充滿了絕望的感覺,難道自己這樣七拐八拐,還是沒能擺脫無形

中的那隻手,終究還是被趕到屠宰場了嗎?


她慌張的繞過一個墳包,藏身在一棵大樹後喘著粗氣,偷看到那對邪異的腳印失了方向一

樣停在離她不遠的一個地方,不禁把身體向樹後縮,想再避一下。


她屏住呼吸,悄悄的,慢慢的向後,再向後——


背後,一陣寒氣浸了過來,並突然有一隻手拍上了她的肩!


這讓她下意識的大叫出聲,因為轉身太急,一下子坐到旁邊的墳包上。墳包上插著個破舊

的木條,上面歪斜的寫著幾個字,字跡已經模糊,看不清是什麼。


一個一身破舊灰衣的人背對著她站在樹邊。


可是,他是怎麼出現的?剛才明明沒有人在!而且他背對著小夏的話,又怎麼能拍到她的

肩?在這個黎明前的時分,根本不會有人出現在墳場裡!除非他是——


小夏又驚又累,幾乎動不了,只是坐在那裡,而那個『人』也一直沒動。這讓小夏看清楚

他似乎是個『老人』,不過他一直低著頭,也不轉身,從小夏那種在背後仰視的角度,乍

一看會以為他是沒有頭的。他很瘦,很瘦,赤裸著腳腕,可是卻看不到他的腳,因為他的

腳竟然是沒在土裡的!


「那邊!」他突然開口。


小夏駭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後縮了下,結果更緊得偎在了墳包上。這使她突然想到,她

不是依在人家的『家門口』吧!


「走那邊。」他又說,伸手向左一指。


小夏這才明白,他是在給她指路,可為什麼?


「快!」他再說,換手又指了下右邊。


小夏向右望去,原來是她的驚叫已經暴露了行蹤,那腳印又追了過來。


沒時間懷疑,她勉力爬起來向左跑去。跑了十幾米遠,忽然聽不到追蹤聲了。


她驀然轉身,果然見那腳印就停留在她身後不遠,在原地徘徊了一陣,顯得很不甘心,但

就是沒過來!


他不敢過來這邊!只要再往後走一點,然後等待天色徹底放亮,一切就結束啦!


小夏這麼想著,就一邊監視那腳印,提防它突然襲擊,一邊慢慢後退,可沒退了幾步,就

覺得腳下一軟,『咕咚』一下掉進了一個深坑。


疼痛和驚嚇使她痛叫出口,然後當她左右觀看時,則差點嚇昏過去!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叢極美的花上,而離她不遠處,有一具棺材。一具腐屍坐在那裡正在看

她!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夜


神經堅韌,對於人類而言,是一項極好的素質。可是對於膽子超小且八字輕到隨時可能會

遇到鬼的人而 言,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因為那樣你就必須時時親自面對恐懼,沒辦法以喪失意識做為逃避和自我保護的手段。


此時的小夏就是如此,如果能昏倒,她就不會那麼害怕和噁心了,可是她偏偏越驚恐越清

醒,許多平時沒特別注意過的念頭和一連串的問題也在腦海裡不停的湧現。


這是怎麼回事?這具腐屍是誰?為什麼他的墳被挖開?是什麼人幹的?那個『老人』為什

麼把她引到這裡來?為什麼那對奇怪的腳印會不敢到這邊來?


她只學過鑒定學,但沒學過法醫學,因此不能從屍體的外觀來判斷他死了多久。她只看出

他是個男人,屍體已經全部腐爛,但還沒有到只剩下白骨的程度,所以外形相當的噁心恐

怖。


因為小夏所掉落的位置偏高,所以即使他是坐在棺材裡,小夏也能看清他的上半身。他的

臉爛掉了一半,五官模糊一片,尤其那爛得沒了眼珠的眼洞非常駭人,無論在哪個角度,

都覺得他在死死的盯著你,讓你無處可逃!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漢族的喪葬習俗中的那種壽衣,而是當地少數民族的普通衣物,看到埋

葬的時候相當匆忙,並沒有特別準備。


衣服是那種對襟的小褂,顏色已經分不太清了,前襟被繃開。小夏猜測那是因為死屍腹部

漲氣,加之衣服較緊。所以才會被撐開。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腐屍的肚子也爆開了。已經

變色的、分不清是肌肉還是內臟的東西向外翻著,蛆蟲爬得到處都是,散發出令人作嘔的

惡臭。


小夏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聽人說過詐屍的故事,據說都是因風而

動的,在那種要起屍的臨界狀態,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把它們驚起來!


唯一能保護她的血木劍,在她掉落坑裡的一瞬間被丟在坑邊了,現在她是直接面對這無法

迴避的意外!


所以她緊盯著坐在不遠處棺材中的腐屍。生恐它有什麼異動。可是她也不能就呆在這兒不

動,必須要想辦法離開才行,不然如果它真的詐了屍,在這個坑裡,她只有等死的份兒!


這樣想著,她就開始以極輕的動作慢慢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可是在這寂靜山林的黎明

中,她每微動一下就能製造出很大的聲響。這讓她緊張得心臟都要停跳了,一邊慢鏡頭一

樣的行動,一邊還要繼續觀察棺材那邊的情況。


還好,他沒有動。這讓小夏有膽子開始尋找往上爬的地方。


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坑並不淺,有兩人高,棺材所在的地方更深。在她腳下是被連根拔

掉的花,模樣極其艷麗,在四周的土裡還有部分植物的根莖沒有被拔光。只耷拉在那,一

付隨時會掛的樣子。黃土的顏色頗新,看痕跡是有人新挖開的這個墳,說不定就是幾小時

前的夜裡!


她嘗試走了一步,腳踝傳來鑽心的刺痛,提醒她掉落在這個深坑的時候受了些傷,可這時

候疼痛對她是次要的感覺,驚恐和不安才是讓她無法忍受的。


她看到前方有一個斜坡。雖然距離地面更遠,不過坡度較大,可以攀爬。不過那裡太靠近

棺材了,幾乎要站到腐屍旁邊才能做到。這讓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要博一博。


越走近棺材,她越發毛,總覺得那裡面的腐屍要跳出來一樣,而且越看越覺得他在對著她

微笑。隨著她的方位的不同甚至還扭轉了脖子來盯她。


站在棺材的旁邊,她和那腐屍『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咬牙背轉身去,極力忽視後背發麻

發涼的感覺,手腳並用的向上爬!


她清楚的明白不能掉下去。因為這是個大坑,剛才掉落的地方好像是為專門堆放那些美麗

又怪異的植物的,而這一側卻很狹小,只有一個棺材。如果她爬到一半滑下來,一定會掉

進這個棺材和那腐屍親密接觸。


可是看著容易,爬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右腳,用不上力,土壁上也沒有可以著手的東西

,她只是用力蹬著坑窪處,雙手抓著泥土和殘餘的植物根莖,像壁虎一樣緊貼在土坡上,

一步三滑的艱難向上。


兩分種的時間,在小夏感覺裡卻像是幾個小時一樣長,對回到上面的渴望,對身後戶被襲

擊的恐懼,讓她格外緊張,所以體力也就格外消耗,這麼短的時間就覺得要堅持不住了。


此時,上方一根突出的植物根莖出現在她面前,她在驚喜中竭力抓住,雙腿用力,想藉著

這根『救命稻草』攀頂成功,但一蹬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捉住了!


是那個腐屍在拉她!他不想讓她離開!


她心裡驚恐的想,拚命掙扎想要擺脫,但無論她如何用力,也無法甩掉腳上的拉力。而且

在她一掙之下,手中那唯一的『救命稻草』卻鬆動了!


停止!別動!別動!


她嚇呆在那,不斷的提醒自己。


那根草是那麼脆弱的懸在那,下方的抓力又很強,只要她一動,那根草就再也承受不住她

的重量,她馬上會掉下去。


被拖住的是那只沒有受傷的腳,她只好忍痛用傷腳盡力承擔一點身體的重量,一直手死抓

著那根隨時會被拔出來的草,另一隻手用力扒住土層,雖然泥土中的尖石及各種碎片扎得

她的手已經流血了。


她一動也不動,像壁虎一樣緊貼著泥土趴著,甚至連回頭看一看也不敢,好在那拉力也沒

有再向下。所以她現在是半吊在那裡,上不來也下不去,只是祈禱那根草不要再鬆動,然

後等待奇跡出現。


「阮瞻——」絕望中,她輕輕念他的名字。每當危險時,她總喜歡想他,那會讓她感到特

別安全。


一隻手出現在她面前,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驚叫了一聲,想要在掙扎,但只覺得身體凌

空而起。腳上的抓力也消失了,她一下就被拉到地面上。


忽然間踩到堅實的土地,她的傷腳傳來的刺痛讓她又向前倒下,在那個熟悉且溫暖的懷抱

裡,她在極度驚恐中都沒有喪失的意識卻因為這份安全而宣佈投降!






阮瞻靜靜的抱了小夏一會兒,在這荒涼的墓地中竟然有了份安寧感,不過這種難得的時光

並沒有多久,他立即意識到天就要大亮了,不能讓屍首見到日光。所以只好先把小夏輕輕

放在一邊。施法把那些妖艷的花朵燒得一乾二淨,也讓那具腐屍自動平躺在棺內,然後重

新掩埋。


這個墳是他挖的,事實上他一晚上連挖了三個墳!


因為調查黃博恆的事毫無進展,但那蔓村裡幾個月前那三兄弟的暴死事件卻引起了他的注

意。那三兄弟死得十分蹊蹺,沒人知道這三兄弟是怎麼死的,村民們相信是冤鬼索命或是

不孝之人受到神靈的懲罰。在阮瞻看來,這件事必與發生在城市的怪事有關係,所以才決

定半夜來挖墳看看!


根據小夏所說。在『援手』法律援助事務所的幾個案子裡,死者也死得很古怪,死者的墓

地和案發現場都出現過會自己動的植物,像有生命一樣。而且這植物是怎麼出現在墓地的

?如果是像蠱一樣被植在屍體中的,為什麼經火化也不會被消滅?


小夏在辦公場所還看見過一隻奇怪的黑貓,關正也殺死過一隻貓,之後關正就被殺了。他

們在野店裡遇襲更是有一隻黑貓出現,並且有會移動的植物裝成殭屍的樣子!


總結起來就是。這些怪事發生的時候,都有黑貓和會動的植物!


萬里中了蠱,其它的死者十之八九也是中蠱。而自從他來到這裡後他才發現,他們面對的

是一個多麼強大的用蠱高手。他能用蠱控制鬼魂、植物、動物(那只黑貓很可能就是被他

施過蠱的)、還給萬里施了那麼狠毒的死蠱。


他不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來調查對手的底細才遭的毒手,要知道上出那麼多手段,並且下死

蠱,對施術者本身也有傷害,除非有很強烈的恨意。不然不會這麼做。


可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又是『楊幕友』在其中攪局,甚至他可能也是來自於這裡,或者有

重大淵源?


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黃博恆。


雖然沒有人認出他的照片,可是這不能說明什麼,他那麼有錢。完全可以整容。他有一種

感覺,就是黃博恆一定和這裡有密切的關係。


這些亂成一團的線索,讓他苦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就要從最基本處下手。他要找出這三兄

弟的死是否與城市中的案件一致,如果答案是肯定,那麼他也能肯定,在這山林裡一定能

找出答案。


當然,還有那個怪人!


於是他半夜跑來這裡做那些挖人墳墓、打擾死者的缺德事了。而當他一到這裡,就發現有

三座墳墓的周圍長滿了妖艷美麗的花,所以幾乎不用看墓碑,他就知道這三兄弟的墓在哪

裡。而且不出所料,這三個人都是死於蠱術,雖然他並不太熟悉這種術,不過還是從死狀

上看得出來。


另外那些花,和小夏在城市案件中所調查的一樣,是罌粟花。罌粟花就是很美的,只是城

市中是火葬,雖然那些經過特殊術法處理的種子在火化的高溫下也沒有死,但畢竟不如以

前,所以只長出枝幹,而且一離土就枯死。


在這裡,這些花在屍體中生長,然後扎根到土裡,長的茂盛之極,必須把墳挖開得很大才

能把它們的根毀掉,並要以符火才能徹底消滅。


而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心又對小夏的危險發生了感應。


第三十三章  八角樓


當時他已經調查過這三個墳了,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因為虐待父母而被殺的人全是中了一

種以植物和動物合成而煉製的蠱,這種蠱極怪而且邪異,『原料』很可能就是黑貓和罌粟




所以在城市中死的那些人看起來都像是服用毒品過量,還在幻覺中或黑貓的誘惑下挖掉自

己的一隻眼球。


而對於山林中的人,下蠱人好像相當熟悉這裡的情況,知道不會受到嚴格的追究和調查,

因此施的蠱更加兇猛也更加簡單。這三兄弟的致命傷害,都是腹部漲破,可以推測為從腹

腔中突然暴長出植物什麼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關於蠱術的傳聞中倒是經常聽到,並不奇特。他最高明的地方只是

在於——怎麼讓蠱發揮出毒品的功效,而在中蠱者死後,作為蠱而布下的種子仍然會動、

會生長、生命力頑強到無法理解。


還有,為什麼他要用罌粟制蠱?罌粟是毒品,這和黃博恆奇跡般的一夜暴富有什麼關係?


為了尋找植物的根莖而徹底銷毀,他把這三兄弟的墳挖開得很大,不理會周圍『住戶』的

竊竊私語。他驚訝的只是這蠱術的厲害,竟然把這三個不孝子的魂魄都吞食得不知所蹤,

而他們的父親——那個脆弱又稀薄的魂體則一直哀求的望著他,又因為懼怕他的能力而不

敢靠近和說話。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這話他聽過,不過從這位可憐的父親來看,父母的愛原來是可以超越生死的。雖然老人的

魂魄看來也不知道事情的細節,但他卻畏懼而敬重阮瞻的能力,所以想要祈求阮瞻拯救那

三個混蛋的靈魂。


阮瞻對此無法拒絕,雖然他對這三個該下地獄的傢伙一點也不同情,可是他對善良的鬼一

直存有幾分不忍和感恩之心。畢竟,他是被人類拋棄卻被一個鬼救下的生命!


而當他重新掩埋好兩個墳墓,正準備把最後一個也恢復原狀時,那種不安的心悸感猛然來

臨,讓他感覺到小夏處於危險之中。於是他立即防下手中的一切,用時空扭曲術一步踏了

回來,卻發現小夏已經不見了,村長家的木樓裡只剩下一片狼籍、被魘住的村長一家和昏

迷不醒的萬里。


他猜想小夏一定是跑到樹林中去了。正焦急得不知要去哪裡找她時,她傳遞給他的危險感

又消失了,好像被什麼人救了。


這讓他有時間思考了幾分鐘,然後迅速把房間收拾了一下。刺了一點自己和萬里的血並混

合起來。抹在兩人的眼睛下面。


這樣做是因為如今的萬里不省人事,脆弱得可以隨時被任何軟弱的東西傷害。他即不能呆

在這裡守著他,也不能指望那個能防鬼但不能防人和妖的陣法,於是只好用血咒來加強聯

繫。


他和萬里雖然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不過他還不曾強烈的想念過他,所以並沒有對小夏那樣

心靈相連的感應。


安排好這一切,他才進入密林伸處去,但是遍尋不到小夏的蹤影。追蹤一向不是他所長,

何況從小夏那傳來的心靈聯繫時強時弱,這證明她一直在與危險碰頭。但又總是在最後關

頭成功擺脫掉。


這份認知讓他在整個黎明前的時間裡都處於一種焦慮又欣慰的情緒中,直到在小夏又一次

傳來的心靈感應中覺察到了一股濃烈的陰氣,才想到整座山陰氣最重的地方就是這個墳場

,這才及時的一步踏來。


「阮瞻!阮瞻!」小夏大叫著在昏迷中醒來。


「這裡。」阮瞻把手遞過去。


小夏毫不猶豫的一把捉住,這才發現天已經濛濛亮了。而自己正身處墳墓之間,待在阮瞻

的懷裡。被她丟在墳坑邊的血木劍,則安靜的躺在阮瞻腿邊的地上。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作夢,因為阮瞻極少那麼親近的對她,而且她希望不久前的一切全

是不存在的。


可是從阮瞻結實的胸口傳來的有力心跳,還有自己一動就會疼痛的身體上來看,她知道她

所經歷的是事實,逃避似乎沒有用的。


「我們要快回去,萬里——萬里他——」


「我知道了。別慌,我會救他。」


「你知道?」小夏疑惑的問。


抬頭間,在清灰色的晨暉中,阮瞻那線條堅毅的側臉,不經意間映入小夏的眼簾。只見他

雖然面色平靜,但眉頭卻緊蹙著,嘴角緊抿著,整張臉籠罩著說不出的壓力與寂寞,讓小

夏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活得多麼累啊,心底埋藏著那麼多秘密,什麼事都裝在心裡不說出來,獨自面對一切,

遇事總是壓抑自己,在本心外加了一層冷酷無情的外衣,還要在陌生人面前再加上一層溫

文爾雅的假臉,沒有比他生存得更辛苦了!


她多麼想幫他,想一點一點溫暖他的心,擁抱著他,給他安寧,可是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拒

人於千里之外,讓她雄心勃勃的『農村包圍城市』計劃遲遲不敢實施,生怕稍一靠近,他

就會走遠。


「我做過安排了。」阮瞻回答,同時看了小夏一眼。


只見她的小臉上雖然又是泥又是土又是哭過的污痕,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不過這反倒

襯得她一雙半含淚的眼睛楚楚動人、溫柔極了,讓他的心一陣『砰砰』狂跳,連忙拉開偎

在自己懷裡的小夏,生怕洩露了自己內心的秘密。


「既然醒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快回去!」他說著抬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符,然後趁時

空扭曲還未結束,俯身抱起身上多處受傷的小夏,拎起血木劍,一步就踏了回去。


在小夏昏迷的時候,他沒敢抱著她使用此術,生怕這術法會對暫時失去意識的人造成什麼

傷害。這也才讓他明白,他對她有多麼的小心呵護。


「這是哪兒?」小夏被阮瞻抱到竹床上。覺得環境不對,心想不是他操作失誤,跑到別人

家裡吧?


「為了不讓村民起疑,我找了個新地方,這裡很偏僻。沒人來,行動比較方便。」阮瞻解

釋,「我現在去把萬里背過來,然後仔細解釋給你聽。」


「可是對村長一家怎麼說啊?」


「我會說萬里半夜生病。我一早送你們下山了。反正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已經深入人心了

。」阮瞻故做輕鬆的說。


實際上,是那個背地使壞的人無形中幫了他忙。要知道山裡人勤勞,天一亮就會起床,而

對手為了半夜行事方便用了邪術讓村長一家暫時沒有醒轉,這樣他就可以抓緊時間『搬家

』。


新的落腳處是他無意中發現的,環境很不錯,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假裝閒聊一樣和

村民打聽了一下那裡的情況。


那是個風格獨特的竹樓,孤零零的坐落在遠離村寨的半山腰上,村民們叫它八角樓,據說

是解放前一個法力很高深的雅禁(也稱禁婆、道婆或巫婆)的住所。後來那雅禁神秘的不

知所蹤。這樓就再也沒人住,因為村民大多迷信,認為那個地方能跨越陰陽,所以連靠近

都不願意。


文化大革命時,一群破四舊的紅衛兵來這裡鬧騰過一陣。不過後來每個人都神秘中蠱,不

得不慌忙離開。他們雖然中的是普通的蠱,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幸好是一個很內行的道

公給他們開了個藥方,才讓這些人擺脫了蠱的控制。


這件事更增加了八角樓的神秘感,所以這裡就更加人跡罕至。而阮瞻則因為存心要找出這

山林中的秘密,又不願意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正要找個沒人會注意的去處,於是選中了

這裡。陰陽兩界沒有他怕的東西,況且他進入小樓後發現這裡很乾淨,不僅是環境,氣場

也是一樣。


這說明在這裡並沒有神怪事件,只是因為身處深山,又常年沒人住,陰氣較重罷了,還說

明常常有個不知名的人偷偷的來打掃。如果要防,防的也是人而已。


雖然在感覺上,讓小夏和萬里單獨呆在這裡比較危險,可事實上無論他們在哪裡,該來的

危險他們一樣也不會少遇到,還不如在這無人的地方,自己比較好施展,不用再有顧忌。

或許他該考慮一下,以後應該教萬里和小夏一點小小的法術,讓他們在遇險時可以自保,

當然這要在他們能安全順利的離開此地的基礎上。


而他心裡發過誓,一定要讓他們倆平安的回到城市中去,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把萬里背到八角樓後,和小夏解釋了一下搬到這裡的緣由,就立即回到村長家去善後。

雖然他用的是時空扭曲術,但這畢竟是法術,這麼頻繁的使用讓他累得幾乎吐血,不過他

也只能忍耐。


好在事情進行得還順利,這種真正深山裡的人都很樸實,讓阮瞻覺得撒謊是一種罪惡,哪

怕是善意的謊言。而且因為他還要在村寨裡走動、調查,所以他聲稱還要在這附近瞭解一

下風土人情,要繼續打擾村長一陣子,村長當然欣然答應。


而在這個忙碌的早上,他最大的收穫是——他有意無意的和村長提起在密林中遇到怪人的

事,村長的表現有些奇怪,好像知道有那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不過他沒有馬上逼問,他想

自己先調查一番後,再找村長談談。


然後他又回到八角樓裡,一邊幫小夏處理傷口,一邊讓小夏把她昨晚的遭遇詳詳細細的說

了一遍。


洗淨泥污後,小夏嬌柔的臉上顯示出一條被樹枝抽打出的紅痕,觸目驚心的斜在那兒,裸

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滿是擦傷,扭傷的右腳踝也紅腫了一片。阮瞻握著她細嫩白皙的腳腕

給她做復位按摩,心疼得都絞起來了。


「我又惹了麻煩嗎?」小夏看著阮瞻緊鎖的眉頭,擔心的問。、


「沒有。」


「不是安慰我吧?」


「相信我,不是。」阮瞻和認真的回答小夏。


有時候解決問題就是這樣,總要有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攪點局、出點意外、勇往直前

的搜集證據,在危險中刺激出新的線索來。小夏就是這樣一個人,通過她昨晚去追黑貓就

會發現許多問題都是有牽扯的。


比如:那怪人是個女人,她口口聲聲提到『新娘』,這就聯繫到那個蓑衣鬼;從黑貓對小

夏的態度上會發覺,幕後人對小夏非常感興趣,而黃博恆正是小夏的追求者;怪人說『那

個人』很厲害,證明她是熟悉他的,假如那個人就是黃博恆,那麼就能證實他確實出身在

這裡;還有,那能發出人言的黑貓,那對看不見人的腳印,都能證明敵人已經來到了他們

身邊!


接近真相了!雖然謎底還是好像身處一團濃霧的中心一樣,可阮瞻知道這霧快要散了。最

後現身的會是誰呢?黃博恆?楊幕友?還是另有其人?


「那個——追我的腳印,是人?」小夏問。


「是人,不過他很強,也會隱身,所以你只看到腳印。」


「我說血木劍為什麼不放光呢?」小夏吁了口氣,「我還以為在我手裡,它不屑理我哪!




「怎麼會?它遇邪一定會有反應。只不過這裡蠱術盛行,不單純是魂體出沒,所以它的光

芒不那麼明亮就是了。」阮瞻耐心的解釋。


「可是那個害我跌到坑裡的『老人『出現時,它也沒發光啊?」


「小姐,當時你坐在人家的『家門口』,你感覺有人拍你肩,並且有影子出現,有可能只

是讓你看到的幻象,並不是真的魂體跑了出來,當時天已經快亮了。再說,他是善意的,

可沒想害你。」阮瞻心裡明白,那是阿木三兄弟的老父,因為想讓他幫忙,所以冒著被隱

形人傷害的風險救了小夏。


而那個隱形人十之八九是對小夏懷有特殊興趣的黃博恆,也就是黑貓的主人。當小夏無意

間逃到墳場,而被阿木的爹指引到阿木的墳前的時候,他可能從那個挖開的墳上感覺到阮

瞻就在附近,甚至懷疑過阮瞻就埋伏在墳後面等著襲擊他。所以,他為了自身安全選擇離

開,他的多疑救了小夏。


「那個人——是黃博恆嗎?」小夏問。一想到他對自己不堪的目的,在半夜追蹤她,甚至

逼迫自己脫衣服取悅於他,小夏覺得羞憤莫名。


阮瞻點點頭。


「那我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恨萬里了。」小夏厭惡的說,「你說過,下那麼中的蠱,一定是

在強烈的情緒下才做出的。」


「那為什麼?」


「因為——上次在關正的追悼會上,他糾纏我,萬里冒充我的男朋友來著。」


「原來如此。」阮瞻低聲說了一句。他現在才明白那蠱是針對萬里來的,對方一定瞭解到

萬里比較好奇的個性,所以一切都是個巧妙的圈套。就算當天沒有成功,他也會想其它方

法害萬里的。


只是,那蠱如此邪異,又是怎麼煉製的?難道他這次遭遇了一個用蠱的天才嗎?


他這樣想著,就轉過身去看萬里。只見他還是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臉上黑氣不散。


「他怎麼辦?」小夏也憂心忡忡。


「他會一直昏迷到,直到我把他救醒!」阮瞻輕輕擦下小夏的腳腕。


    第三十四章  白手與花臉


    「你要怎麼做?」小夏問。


    「我先去附近村寨打聽一下那個投河新娘的事,然後再打聽一下,這裡以前出現過什

麼重大事件或者來過什麼奇怪的人沒有。」


    「你要快點回來。」小夏囑咐。


    她知道,她和萬里一病一傷,不能給阮瞻幫忙也就罷了,決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但

雖然這麼想,一想到阮瞻離得那麼遠,還是瑟縮了一下。


    阮瞻明白小夏的心情。


    就算是膽大的女人,讓她和一個昏迷的男人獨自呆在深山裡都會害怕,何況小夏那麼

膽小呢?可是每次的情況都是這樣,逼他不得不扔下她。


    「只要你在危險的時候用力想我,我一定會立即回來。」他向她承諾,「你說過,你

不是我們的累贅,是我們的夥伴,所以我相信你會保護萬里。而我——會保護你們兩個。








  整整一天,小夏都是在寢食難安中渡過的。


  在過去的兩天裡,她先是經歷了野店被襲事件,然後今晨的黎明時分又遭遇驚魂時刻

,這都使她疲累之極,但目前的情況又使她無法安眠。


  即使迷迷糊糊的睡下,不長時間就又被驚醒。有時是不經意的風聲、有時是山裡的鳥

鳴、有時是萬里稍微粗重一下的呼吸、甚至她翻身時竹床的『吱呀』聲。都會讓她驀然醒

轉,最後一次乾脆就是八角樓內異乎尋常的安靜。


  淺眠之中,突然就覺得靜得不對勁,彷彿是身處一個真空的環境中。那樣從睡夢中走

出來,往往會異常清醒,還有一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看看身邊的萬里,他還是不省人事,只是眉頭緊縮,好像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一樣

。這讓小夏忍不住又去擦他的臉,可那黑氣也依然抹不下去,就像一片重重的陰雲浮在他

臉上,同時也壓在小夏心裡。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阮瞻竟然走了整整一天沒有回來。


  他已經兩天一夜沒睡了,也沒怎麼吃過東西,不像她。好歹也做了一下補充,如果再

這麼下去,萬里救不回來,他自己也會被拖垮。


  小夏擔心的想著,不過也明白,他們要調查的事太久遠了,弄不好要追溯到解放前。

而他們憑的只是推斷和一點蛛絲馬跡,即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文史資料,更不能被事外的

人發現他們真實的目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抽絲剝繭的找出事情的真相是很難的。


  可是他們卻非要找出真相不可,因為這關係到萬里的生命!


  別說一切只是推測而已,就算下蠱人真是黃博恆,就算他們有確鑿的證據。就算全國

的警察都來幫忙抓捕他,如果他死躲在深山老林中不出來,也不是三、兩天可以抓得到的

。而萬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過了今天午夜,他還就只有二十四小時,他來不及等!


  所以,必須在最接近真相的地方解開謎底,這樣那個幕後人為了不使秘密暴露,就會

跳到前台來,這樣他們也才有機會跟對手正面一博,進而消失他。


  因為下蠱人下的是死蠱,他不死,萬里就不能活!這是他訂下的規矩,這規矩堵死了

所有的活路,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萬里而言都一樣,最後只有一個人能活著!


  小夏憂慮的想了幾秒鐘,在黑暗中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於是伴隨著竹床的『吱呀

』聲慢慢坐直身體。


  抓住萬里的手,看看他的腕表,螢光表針已經指向九點半了。按山裡的作息習慣,人

們這時候已經睡了,可為什麼阮瞻還不回來?是遇到了危險還是又跑到密林裡去搜尋那個

怪女人了?這一夜要自己和昏迷的萬里獨自在這孤樓裡渡過嗎?


  想到這裡,小夏心中的害怕有加深了一層,竟然有點發毛的感覺,手心也出了一層細

汗。


  「不要自己嚇自己!想我岳小夏和這兩個男人已經經歷過那麼多事了,還有什麼好怕

的!」她暗罵了自己一句,但想歸想,還是決定下床去點上蠟燭。


  她本來是半躺在床外側的,裡側是昏迷不醒的萬里。此刻她雖然坐了起來,但還是在

竹床上,所以稍一移動就使這張舊床發出古怪的呻吟,在黑暗的竹樓裡顯得格外刺耳。而

且她的雙腳一沾地,立即就傳來一陣刺痛,讓她記起自己的右腳是傷的。好在月光很明亮

,讓她可以看得清房間內的景物,一瘸一拐的走到桌邊去找照明物。


  這個八角樓共三層,每層都是一間沒有隔斷的大房間。一樓是像是生活起居的地方,

很多陳年的日用雜物都規規矩矩的擺在幾件傢俱上,中間是桌椅板凳什麼的;二樓像是一

個簡易的祭臺,一側是已經空了的神龕,另一側是好多空罈子,讓小夏當時就想起那天萬

里中蠱的情形;三樓也就是頂層,是小夏和萬里所在的這間臥室。


  這房間給人的感覺是比較空,因為傢俱很少,只有一張大竹床、幾張竹椅、一個衣櫃

、一個水盆架和一張梳妝台,台上有一面大大的銅鏡和幾樣梳妝用品,看得出這裡以前有

女人住。


  小夏艱難的走到梳妝台那裡去,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阮瞻從村子裡找來的蠟燭,立即有

一團溫暖的火光閃現在眼前。雖然由於房間大,火苗小,光芒照不到角落去,但已經讓她

稍微安了點神。


  可是她才一轉身,忽然從窗外吹來一陣冷風,蠟燭『撲』的一下。滅了。


  小夏心裡『咯?』一下,僵在黑暗裡不敢動。


  剛才沒點蠟燭時,憑借月光還可以大致看清房間內物件的輪廓,此時由明轉暗,一時

眼前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房間裡沒少什麼,所幸也沒多什麼!


  是山風吧!她對自己說。


  這八角樓造型很美,而且除了門那一側,其餘三面都有窗。說是窗子,實際上只是幾

根粗竹子豎攔在了窗框中,好像鐵欄杆那樣的。這裡四季如春,樓頂又有寬寬的簷角,應

該不會冷,也不會在下雨時灑進雨來,可是對山風就沒有任何遮擋作用了。


  小夏傻站了一會兒,見周圍沒有什麼異動,再一次把蠟燭點燃。


  她用手護著火光。屏著呼吸,極輕極慢的挪動,生恐由於走路帶起的風而使這微弱火

苗熄滅,好不容易就那麼一點一點蹭著回到床邊,卻發現沒有拿蠟燭台過來!


  她只好又蹭回去,忍著腳腕的疼痛,走得小心無比。連滾熱的燭淚滴落在手,也不敢

稍動。


  燭台在梳妝盒旁邊,小夏把蠟燭才一插好。一轉眼就看見銅鏡中有一個奇怪的人影!


  她嚇了一跳,差點失手把燭台扔掉,定睛一看,才發現鏡中人是自己!


  只是此刻的她。神色驚惶不安,臉上橫著一條觸目的紅痕,額角的頭髮散亂了,遮擋

住了眉毛和半邊眼睛,顯得面目陰影重重,自己看了都覺得恐怖,不想再看第二眼。


  於是,她想把銅鏡反扣在桌子上,可是那銅鏡竟然有一些份量,她一扳沒有扳動,稍

一用力,銅鏡『啪』的一下自己翻倒了。
  

  同時,蠟燭又一次熄滅!


  突如其來的黑暗又一次襲來,讓小夏不知所措。


  這次又是怎麼回事?還是山風嗎?可是第一次蠟燭滅時她就沒覺得有風吹過,難道是

銅鏡倒下時帶起的風?


  雖然覺得這解釋太牽強了,小夏還是選擇了相信,並極力克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第三次把蠟燭點燃。


  藉著燭光,她照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這讓她鬆了一口氣。心想也許就是自己

嚇唬自己才造成的這奇怪的現象,只要不胡思亂想就不會有事。有一次她曾聽萬里講過,

從所謂科學的角度來講,靈魂是一種能量,當然人類的腦波也一樣。如果你過分考慮鬼怪

之事,尤其是在夜晚的話,就等於是用腦波呼喚靈體,說不定真的會有不乾淨的東西跑來




  所以——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她心裡念著,忍痛快步走回到床邊去,然後縮進床裡,重新拉好類似蚊帳一樣的紗簾

。還好,蠟燭沒有滅,萬里也還安靜的躺著,她感到安全了許多。


  儘管萬里處於昏迷中,並不能幫助她,可是他在身邊的話,小夏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孤

單的面對這未知的黑夜,而這紗帳也不能擋風,但在心理上卻也有遮蔽的作用,何況血木

劍就在枕頭下靜靜的躺著,好像阮瞻也在。


  要做到——心底無私天地寬!還有,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小夏心裡念著,不斷為自己做著種種心理建設,然而還沒念完,就聽到竹樓的門『咚

』的響了一聲,就好像有人敲門一樣。


  這一下,駭的小夏差點從床上掉下來,同時覺得紗帳內驟然明亮起來。轉頭一看,只

見那蠟燭的火苗暴漲了一倍,而且直直的燃著,連一點晃動也沒有!


  吱呀——一樓的大門開了。


  她能感覺得到,這不是阮瞻,因為他從來不會那麼走路。一步一緩、試探著、猶豫著

、壓迫著、像一腳腳踏在人的心上一樣。


  他上了二樓——然後是三樓——靜默了一會兒——然後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猛力推

開!


  看不到人影,但是小夏感到有什麼進到房間裡來了,緊張得氣也不敢喘,眼見著燭火

忽然又微弱了下來,漸漸變成一豆青綠,散發著幽幽的微光。


  面前的紗帳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向裡飄,小夏只感到一陣冷氣吹來,讓她全身的汗毛

全豎了起來,而那蠟燭則徹底熄滅,周圍立即陷入一片漆黑。


  小夏什麼也看不清,月亮似乎也沒烏雲遮住了,只見極度的黑中,只有一對白得耀眼

的手在動!


  那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也不知道要幹什麼,然後慢慢慢慢的向紗帳伸了過來。


  小夏往床角縮,在寂靜中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還有指甲刮到紗簾的輕微『撕啦』聲




  「新娘!新娘!」一個沙啞的聲音幽幽的說。


  小夏咬緊牙關不吭聲,那雙白手好像感覺到有紗簾阻擋,於是換了個撥開的動作,然

後沒有阻礙的向小夏伸過來!


  「新娘!新娘!」他喃喃的叫,語氣令人毛骨悚然。


  小夏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當那對白手要伸到自己臉上時,猛的把從剛才就

抓在手中的符咒,一下貼到了那手上。


  不屬於人間的慘叫響了起來,小夏難受得摀住耳朵,彎身伏在萬里的胸口。只見那雙

白手驚恐的哆嗦著,死死抓住床架,帶得竹床劇烈的搖動著,發出要散架一樣的『吱呀』

聲。


  然而來自門邊的吸力太大了,儘管那白手拚命掙扎,最後還是像點燃的蠟燭一樣融化

,然後成為一沱白色的悟跡被吸到不知何時打開的衣櫃裡面。
  

  衣櫃裡,一面閃著微紅光芒的金屬小旗子抖動了一下,而後歸於平靜。


  那是阮瞻的殘裂幡,他把它藏在門邊的衣櫃中,知道小夏驅動不了,所以給了她符咒

,說只要冷靜一點,把符咒貼在邪物上或扔過去,就能使殘裂幡自動生出感應,把魂體吸

進去!


  他說了,不會不做任何保護,就把小羊扔打到狼窩的門口!


  「了不起!」不知哪扇窗邊傳來個聲音,讓驚魂未定的小夏差點心臟停跳。對幾扇窗

快速掃了一眼,卻又沒見到什麼。


  她冷汗直冒,要知道這是三樓,沒有『人』能在窗外說話。


  「你究竟是誰?」她試探的問了一句,同時緊盯著那幾扇窗口,「為什麼要害死萬里

?」


  「想得到你的,都得死!」


  小夏快速的循聲望去,這一次那個說話的東西沒有躲,讓小夏看個清楚。
  

  之所以稱它為東西,是因為漂浮在窗戶外面的竟然是一株花朵。這花很大,可是小夏

一向五穀不分,加上是在月色下,因此也看不出來是什麼花,只見這花的花瓣全部向外展

開著,露出裡面人臉大小的花心,花心上也正如人臉一樣有五官。


  五官是畫上去的,可是說話時卻會動,乍一看去好像是一個人頭正在窗外窺視。


  小夏本該害怕的,但那花臉誓要置萬里於死地的態度激怒了她。於是她再一次憤怒戰

勝恐懼,猛得掀開枕頭,拿出血木劍,跳下床,忍著腳腕傳來的劇痛,對著窗口就刺!


  她的心太悲憤了,竟然發揮了血木劍的部分威力,劍還沒到,紅光就豎切了花臉一下

,那花臉立刻從中間裂成兩半,但它卻哈哈笑著急速墜落。


  「我不會讓他死的!」她對著樓下的密林大叫!


  「我成全你!」那聲音又從另一扇窗響起,小夏想也不想又劈了過去。


  可是這朵花還沒落到地時,最後一扇窗,也就是床側那一扇窗傳來最後的聲音,「看

看水盆,我會告訴你怎麼才能保住他的一條命!」


  花臉消失,盆架上的水盆裡的水卻開始無緣無故的動盪起來!
f12590 發表於 2007-1-1 11:29
第三十五章  幻覺


    小夏站在那兒,不知道該不該到水盆那裡看看。


    她覺得對方一定不懷好意,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要害人的,可是那個可以救萬里的借口

實在太誘惑人了。明知道可能被騙,也想要試上一試,至少多個選擇,多個機會!


    她慢慢走回到床邊去,見那竹床被那雙白手拉得都歪了,紗帳也扯掉了一半,而萬里

還是毫無反應,像個木頭人一樣躺在那裡,雖然有心理準備,還是不禁悲從中來。


  他是個多麼熱情溫柔的人哪,愛和人談話、對新鮮事務好奇、喜歡嘗試、熱心幫助別

人、有俠氣,而且是眾多女性眼中的大眾情人,如今卻像個植物人一樣,待在這裡人事不

知,如果他能意識到這個應該會很覺得生不如死,感到倍受煎熬吧?!


  他為她做過那麼多事,從來沒要求過回報,現在輪到她來償還他了,所以她可以付出

任何代價!


  有了這個決定,她就先爬上床,費力的扶萬里躺得更舒服些,整理好紗帳,然後握緊

血木劍,慢慢走到水盆邊,疑惑中帶點戒備的向盆裡看去。


  水盆裡的水還在微微的搖,而且因為有人靠近,晃動得更加厲害,好像要潑出來一樣

。小夏下意識的想閃開,卻又明白自己非看不可,所以硬逼著自己站在那不動。


  她記得水盆裡的水是清澈的,是阮瞻從離八角樓不遠的地方打來的甘甜山泉,她洗過

臉後才換的一盆新水。可是此刻,這些水不知道為什麼變黑了,渾濁得像是泥漿一樣,還

散發出一種略帶腥氣的草葉味道來。

  咕咚——


  水面的中心突然冒出一個氣泡,嚇得小夏本能的倒退一步,驚訝的看著第二個、第三

個,第四個氣泡接連冒出,直到整個水面像沸騰一樣的滾了起來。


  這樣大約持續了兩分鐘。水面才歸於平靜,不過水卻不再是黑的了,而是變成像鏡面

一樣能反光的銀白。


  小夏忍不住向前湊了湊,見這面水鏡裡,有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由下向上漸漸的浮上來

,剛好嵌在這個直徑約兩尺的木盆中間。仔細一看卻是一張女人的臉!


  可能是因為浸泡在水中的緣故。這張臉蒼白浮腫,嘴巴和眼睛禁閉著,頭上的黑長髮

像水草一樣漂浮在水中,柔柔的舞動,宛如在向觀者招手。


  小夏不知道幕後人又在搞什麼鬼,只覺得那張臉看起來那麼熟悉,於是握緊血木劍又

走近了一步,幾乎是站在水盆邊上向下俯視。


  那是一張標準的鵝蛋臉,額頭飽滿。有一雙淡淡的細眉,一個小巧可愛的翹鼻子。嬌

嫩誘人的紅唇,在左眼角邊上,還有一顆幾不可見的、芝麻大小的紅痣——


  小夏呆站在那兒,冷汗從額頭滴落,順著脖頸一直滑入衣領內,她從沒見過這麼恐怖

的場景。從沒有過比這更恐怖的經歷,只因為水盆中這張臉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不用大腦

反應就知道這是誰,熟悉到她每天都要看到許多遍!


  水盆中的臉是她的臉!


  若不是因為那張臉慘白浮腫,好像是被溺斃的;若不是因為那只是個斷頭,脖頸下的

斷頭還血肉模糊著,小夏甚至以為是自己在照一面潛在水中的鏡子!


  太像了!實在太像了,連眼角邊那顆紅痣也一模一樣!這一定是幻想,是用來打擊她

的心理防線的,可隱藏在幕後的人要幹什麼?是預言她即將被淹死,還是只僅僅為了嚇唬

她?


  好像是要解答她的疑惑,水中的臉毫無預兆的突然打開了雙眼,死死盯住驚愕的小夏




  「岳小夏!」她開口叫人,水面上冒出一串氣泡,聲音也發出『咕嚕嚕』的水聲,好

像真有顆人頭在水中說話,而不只是幻覺。


  小夏縮了一下身子,沒有回答。


  水中的女人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岳小夏,萬里快死了!他要死啦!」


  小夏還是沒有回答,不過卻感覺有根刺直刺入了她的靈魂深處。


  「他一定會死的!還會死得很痛苦、很慘,他的五臟會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撕碎,渾身

的皮膚都會被滲出的黑水腐蝕掉,可是又說不出來,就這麼活活疼死!」


  「你閉嘴!」


  「他會死的,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水中人像損壞的錄音機一樣,用怪

異的聲調重複著這句話,彷彿不會停止,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在小夏心上,讓她從心

窩一直疼到全身去,不忍再聽下去,可又不能不聽。


  她想掀翻水盆,那樣會很痛快,她也不用再聽那些刺耳的話,但同時也失去了探尋對

方目的的可能。


  「你到底要怎樣?」她在那鋸齒一樣的聲音的微小停頓中,大聲問。


  「要你做新娘!」


  新娘?!


  這答案讓小夏呆立在當地,沒想過這答案會令她如此吃驚和難以置信,想說的話全堵

在喉嚨裡。這是什麼意思?讓她做新娘?誰的新娘?為什麼?


  「想救他嗎?」水中人問,聲音突然變柔了,充滿了誘惑感。


  「想。」


  「真的嗎?」


  「真的。」


  「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


  「願意。」小夏情不自禁的說出內心的聲音。


  「那麼做新娘吧!」水中人陰沉的笑了起來,「做他的新娘吧!他等了四十年了!」


  「他是誰?」


  「你只要在明天的午夜前穿好嫁衣,黑貓會來接你的。」水中人答非所問,喃喃的說

道,然後隨著水波的晃動,從它的耳側又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來。


  一瞬間,那手的感覺好像剛才那對白手,把小夏給嚇呆了。


  邪靈幻化的白手不是被殘裂幡給吸去了嗎?這又是什麼?難道阮瞻布下的安全網沒有

起作用?


  正猶豫中,那只從水盆中伸出的手已經撫到了她的脖子上,又濕又涼的冰得她一顫。

她想掙脫,卻沒有掙脫開。只得盡力克制著牙關的打顫說,「萬里中的是死蠱,下蠱的人

不死,他就活不了。再說,我答應了你的主人,他不兌現諾言怎麼辦。你當我是傻瓜嗎?




  「看你的決定了。他是個魔鬼。所以,他只談條件,並不強迫。」


  「我不——相信!」


  「不相信?」那個水中人又笑了起來,「可惜,這是你唯一可以為你朋友做的事,也

是唯一的機會。我知道你們在想辦法找到我的主人,可是你們是找不到的。他不是他,他

不是他!」


  「放開我!」小夏已經受不了脖子上的濕冷感,再次掙扎,可還是沒有掙脫。相反,

她發現自己的腰已經彎下來了。和水盆面對面,好像要被拉到水裡一樣。


  「唯一的機會,博一博吧!為了朋友,博一博吧!」它誘導著,同時握在小夏脖子上

的手再度用力,讓她的臉快要貼上水面了。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姓阮的男人!他會壞事的!記住,千萬記住!」它像說悄悄話一

樣壓低了聲音。更顯詭異。而且由於距離拉近,眼見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陰森的笑

著,好像自己死後的情形,那恐懼一直從心底最深處翻湧了上來。


  而水中人提到了阮瞻的名字,讓她驀然想起手中還握著血木劍,眼見著水面離自己越

來越近,感覺到水中人要溺死自己的險惡用意,急忙揮出了劍,連盆架帶水盆一起被橫向

掃倒!水一下子就潑到了地上,水盆則咕嚕嚕滾出很遠才停下。


  小夏站在那兒喘了會兒粗氣,覺得這樣呼吸才順暢,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入手

一片水濕,明白那手是水幻化而來的。


  「嫁衣在祭壇下面!」地上傳來一個聲音。


  小夏驚跳,循聲向地面上望去。親眼看著灑到地上的水隱約映出了那張和自己的臉相

同的水臉,正在隨著水的流動變形、扭曲,再慢慢的消失。說話的聲音也慢慢失真,直到

拖長的尾音也停止。


  「跟著黑貓走!嫁衣在——」


  這讓她想起萬里中蠱的那一晚,那瓷壇裡奇怪的黑色液體也是這樣慢慢流淌,然後就

鑽入了萬里的腳底,再然後他的頭上就一直懸著一把好像隨時會奪去他生命的刀。


  而她,無論無何也不能讓那把刀落下來,如果非要落不可,她願意去替他擋!


  可如今要怎麼辦呢?是按照阮瞻的計劃,堅信他會成功,只安靜的等待著他救萬里醒

來呢?還是聽從那幕後人的建議,接受魔鬼的條件?


  那水中人警告過她,不要告訴阮瞻的,這就是說她沒有人商量,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可是這太讓她為難了,根本無法做出抉擇。為了救萬里,讓她拼上性命她會毫不猶豫,但

若要她因此而嫁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想想就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難受得恨不得

死掉!


  他不是他!


  那水中人曾經這樣說,那麼他是誰?為什麼會對自己有興趣。假設他真是黃博恆,他

對自己的好感有這麼大嗎?大到可以傷害萬里的生命,只因為萬里是她的『男朋友』?那

麼,他如果知道她住在阮瞻的家裡,知道她心裡念著的是阮瞻,是不是還要殺了他?


  就算她做出犧牲,對方會信守諾言嗎?


  不過,水中人的話說得好:她沒有資格講條件,她只能博一博!他們在明,對方在暗

,如果阮瞻真的不能在有限的時間找到幕後人並殺了他,萬里就死定了。


  她不能讓他死,更不能讓阮瞻死!如果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她是應該博一博的。可是

一想到黃博恆這個變態的東西,她噁心得要吐了。


  她兩難著、掙扎著,覺得做什麼決定都是會後悔的局面,呆站了不知多久後,她終於

下定決心——先等等看,如果明天午夜前,阮瞻不能找到解救萬里的方法,那麼她只好博

一次。至於那個變態是否遵守諾言——有句話說得好「但盡人事,各安天命吧!


  了不起她給那變態混蛋來個同歸於盡!


  小夏是個性格爽朗且帶一點倔強的人,既然做了決定,也就乾脆不再去想了。所以,

先是一瘸一拐的走到床邊,去檢查萬里有沒有異樣。見他雖然還是昏迷不醒,好在也沒有

變得更嚴重。心想對方的目的可能已經達到,應該不會再耍什麼花樣,於是決定到二樓的

祭壇去看看,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是鬼怪捉弄人,還是自己出現幻覺,抑或是他們早就進

入了對手的圈套!


  她借助打火機的光芒找到了已經滾落到一邊去的燭台,再一次點燃,靜默了一會兒,

看那火光雖然微動,但正常的燃燒著,才放心到二樓去。


  二樓很空,一側堆滿了瓷壇,一側就是那個空了的祭壇。阮瞻帶他們來這裡之前曾經

檢查過這裡,以他冷靜謹慎的個性,如果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他不會發現不了。


  可當小夏掀起祭壇下面的竹簾時,果然發現裡面有一個大大的紅布包裹!


  她伸出手,試探了一下,終於還是把包裹拉了出來,然後慢慢坐在地上,輕輕的打開

,在燭火的映照下,包裹裡的嫁衣完整的呈現在她面前。


  最上面是一套銀質的首飾,小夏對少數民族服飾完全不瞭解,也看不出是什麼族的,

只覺得那銀飾相當繁複但手工卻極其精緻。銀飾的下面是一套少數民族的嫁衣,上面用彩

色絲線繡得滿滿的,艷麗之極,已經看不出布料原來的顏色。繡的東西花樣繁多,花鳥魚

蟲什麼都有,但每一樣都栩栩如生。


  小夏伸手摸了一下,手感相當好,那種自然、純真的感覺從手上一直傳達到她的心裡

,讓她幾乎對這套嫁衣愛不釋手。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是那個變態送的,而他對自己的目的

又極其噁心,如果這是阮瞻送的,她恨不得想立即試穿。


  掀開嫁衣,下面就是鞋子了。拿在手上,小夏發現,這鞋子她曾經見過兩次,一次是

從蓑衣鬼的腳上,一次是那怪女人的腳上——原來這真是新娘才會穿的鞋子!


  這雙鞋太美麗了,讓小夏忍不住把它托在手上。而那鞋才一到她手裡,她就感到一陣

眩暈,雙手不受控制一樣,把其中的一隻鞋穿在了自己的腳上。


  事實上,她並還沒有穿,只是往腳上一比劃,那鞋就有意識一樣自動包住了她的腳—

—大小剛剛好!


  而當這鞋一穿上,她腦海中立即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個苗條的年青女人背對著她站在祭壇邊上,手上拿著一種她沒見過的法器,跳著一

種她沒見過的舞蹈,然後跪在祭壇前說,「大神,我不想讓鬼要走我的男人,他會每隔一

季就要吃一個嬰兒,我不忍心。我想到了其它辦法,阿南!」她叫了一聲,聲音又嬌又脆

,分外動聽溫柔。


  一個男人的聲音應了一聲,接著一個黑影出現在祭壇前。


  「他主動服食了我的蠱,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鬼夫!」那女人說著。


  小夏竭力想看清那男人的臉,可他始終是一團影子!


    第三十六章  新郎是誰?


    不知為什麼,雖然看不到那個叫阿南的男人的臉,小夏卻覺得他分外熟悉。她想再認

真辨認一下,可在這時卻感到腦海中的畫面突然模糊了起來,隨著樓上傳來的腳步聲,那

幻覺徹底消失。


  是阮瞻回來了。


  小夏一聽就判斷出來那腳步聲的主人是誰了,這讓她沒有驚懼,但有了一絲慌亂,急

忙把鞋子脫了下來,連那一包嫁衣又塞回到祭壇下面的竹簾後面。當她才站起身,就見阮

瞻快步走了下樓梯。


  「有事嗎?」他問,一臉關切。


  「恩——沒有。」小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告訴他水中人所說的事。因為那水中

人的警告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姓阮的男人!他會壞事的!記住,

千萬記住!」


  「那你怎麼跑到樓上來了?而且下面很亂。」阮瞻疑惑的看了一眼小夏。他知道她不

想帶給他麻煩,可是他更不想她有事瞞他。


  「我聽到樓上有動靜,這才來看看。你看——」小夏舉舉手,「我帶著血木劍哪!還

有啊。你給我留下的符咒也在我的口袋裡,不會有事的。」


  阮瞻點了點頭,雖然還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想多問了,「那好吧,我們先到樓上去,

我要聽你講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知道她的腳不方便,於是走過來抱著她上樓。小夏偎在他的臂彎了。心裡竟然感謝

起自己的腳傷,如果沒有這個傷,她也不會有這種被抱上抱下的待遇吧。


  「我覺得,如果不是特別急,還是不要使用你的時空扭曲術了吧?」這麼近的距離,

連呼吸都可以互相感覺到。小夏清楚的看到阮瞻的臉色有點蒼白,忍不住建議道。


  「——」


  「因為那畢竟是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我聽萬里說過,那也算施法的一種,太頻繁的

話你會受傷的。」


  「好,過了這件事,以後能不用我就不用。現在給我講講今晚發生了什麼。」阮瞻答

應著,輕輕把小夏放到床上,他自己則坐到一邊的竹椅上去。聽小夏詳細講完今晚的事,

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陷入了深思。


  他太累了!


  在河谷的這一側,在這座小山裡,除了那蔓村,還有其它兩個村寨。通過這兩天一夜

中馬不停蹄的調查,已經基本排除了其中一個村寨的嫌疑。也就是說,那個村寨和他調查

的事情毫不相干。那是因為那個村寨離那蔓較遠。而另一個叫『那錦』的村子可就和那蔓

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了。


  這兩個村寨都是解放後建的大寨,沒有依照民族而劃分居住地,而是各族雜居在一起

,有壯族、苗族、白族、??藈琚B普米族和彝族等,雖然村民們在宗教習俗上有些微的不

同。但因為他們彼此間相互尊重,目前已經相互融合得相當好了,而且很早前就開始在不

同民族間的通婚。


  在這件事中,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個蓑衣鬼。雖然她看起來是個小角色。不過因為

那雙美麗的繡花鞋的緣故,表明了她是這亂成一團麻的線索中露出的第一個線頭,所以他

第一個調查的就是她的來歷。


  據村裡的老人說,只有在文革期間,附近村栽死過一個新娘,因為她愛上個知青。可

是父母硬要她嫁給一個當地的同族小伙子,所以這美麗的苗女在結婚當天投河自盡。


  這聽來是個普通又悲慘的愛情故事,但阮瞻啊在跑到那錦村去打聽這苗女的情況後,

才發現當年那個傷心的新郎竟然是那蔓的人!


  線索又一次指回了那蔓!


  那蔓!那蔓!關正臨死前留下的唯一線索,也是黃博恆的故鄉,還是真正的楊幕友從

緬甸過境的地方,更加可能是『死靈楊幕友』附在人身上並開始為禍人間的地方,加上這

幾天瞭解到的情況,讓他非常確定,在這裡,一切的秘密都將真相大白!


  當他得知當年的新郎是那蔓村裡的人,又回到這裡來打聽情況的時候,卻發現一向爽

朗淳樸的村民對此諱莫如深,絕口不提新郎一家人的事。別逼問得緊了,只說是新郎一家

後來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


  這樣一來又讓他聯想到另外兩個情況:第一,當時村裡的一位老人家和他談得興起,

順口告訴了他當年的那件新娘投河的事件後,立即被其它老人拉了回去,看樣子是責怪他

多嘴了;第二,新娘的父母在悲劇發生後不久,也相繼死去,死因不明。


  是什麼奇怪的事令村民們不想說起新郎一家那?阮瞻沒有再逼問,一來他是以旅行者

的身份來到這裡,因為對山村中的奇聞佚事感興趣才搜集故事的,不想表現得太過分;二

來,他不願意為自己的事去逼迫別人。


  這裡的人善良憨厚,有著自己獨特的宗教崇拜,即崇拜祖先又信奉萬物生靈,巫蠱之

術的意識在這裡也相當盛行。所以,既然他們對這件事有種難言的恐怖,相信誰說出來誰

就會遭報應,他怎麼能硬逼他們講出事實?那樣會讓他們感到相當難受,到是時候自己解

決了問題,拍拍屁股離開了,那些洩露這些事的人說不定會終生不安,一直會處在將被巫

蠱報復的陰影之下。


  還是自己先試試吧,他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他一向不願意為自己的事麻煩別人,為

難也好,艱辛也罷,那都是自己的事,終究要靠自己解決!


  而對於目前他們所處的困境,他決定把解決問題的目光集中在當年的這樁婚姻上。近

而集中在那個新郎身上。因為在野店阻止他們的、傷害萬里的都與那個新娘變成的蓑衣鬼

和她背後的所謂主人有關係。他和小夏追蹤那個野人一樣的怪女人時,她也說過有一個人

很厲害,並反覆提到了新娘。


  假設這一切都是當年那個新郎所為,那他為什麼要傷害他們呢?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他本身就惡,喜歡濫殺無辜;二是他受了黃博恆或者假楊幕

友的買通。是『職業』行為;三是,新郎本身就是黃博恆和楊幕友其中之一!


  這三種可能性,他比較傾向第三個。


  可是如果說新郎是黃博恆,年齡上是不符合的。因為黃博恆今年只有三十五歲,是十

年前來到他們所在的城市並迅速發達起來的。而當年發生慘劇的時候是六九年,就算少數

民族早婚,那他至今也要五十來歲才對。


  至於楊幕友,就更不可能是新郎了,因為在A市的日本鬼案子中。有證據證明他在日

本侵華期間就存在,而且當年已經是四十幾歲的人了。另外,他是少數民族的幾率並不大

,雖然目前尚不知他為什麼和這個純樸的山村有瓜葛,但他不可能在六幾年變成一個有家

有業的少數民族青年,還一副早娶妻生子的樣子。最重要的,他是個死靈,是因為附在真

正的楊幕友身上才能四處走動的。他和日本人之間爾虞我詐。死靈復活術並沒有學全,能

附在人身上,肯定修煉了好久,就算他比妖精還會變,也沒那個精力。


  除非——這個新郎會一種什麼術法。可以保證外貌的年青,至於身份和容貌,那是完

全可以假造的。


  這樣看來,新郎是黃博恆的機會很大!


  他們是來調查他和『楊幕友』的。結果半路遇襲;他對小夏有興趣,結果曾經假冒小

夏男朋友的萬里中蠱;他出身於這裡,卻沒人認識他『當年那件慘案中的新郎一家不知所

蹤,而他出現得又那麼離奇,把這些線索綜合起來,必然的結果就是他。


  還有——他的高級秘書白晶晶死了!


  這消息是阮瞻晚上得來的,因為他今晚曾經去了一趟縣城,隱身潛入了相關部門去查

黃博恆和當年那新郎一家的文字資料,結果一無所獲,黃博恆這人根本沒有,估計是假名

字,至於新郎一家則只有兩個字,失蹤。不過,這一家人也姓黃,黃氏夫婦和兒子黃石頭




  辦完這件事後,他跑去郵局打了電話,問問劉鐵和倪陽店裡有什麼異常沒有。結果他

們告訴他,店裡的常客白晶晶一天前死於車禍,這消息目前是酒吧裡唯一的談資。


  對於這個消息,阮瞻心中的內疚無法形容。他不相信白晶晶會出車禍,一定是遭到了

黃博恆的報復,自己為什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對她採取保護措施呢?雖然是她先死纏他不

放的,但他暫時接受她卻是為了套取情報。


  那蔓是一個小村寨,在當地放大過的地圖上也不過是一個小黑點,在全國地圖上連同

這整座山和整條河谷也不會特別引起別人的注意,黃博恆的造假檔案裡當然也不會提及,

怎麼會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只是因為白晶晶做了他多年的情婦,才無意間在床第之間得知

的。


  白晶晶是個嘴巴嚴、知分寸、懂進退的女人,這也就是為什麼多年來她能與狼共眠卻

平安無事的原因,可是因為他的『有心』,因為他的刺探,她在酒後吐露了黃博恆這個鮮

為人知的秘密。而後他藉著關正死前提供的線索和白晶晶的情報才找來這裡。


  黃博恆被人抄到老窩來,當然很容易就查出是誰洩的底,以他狠戾的個性當然也不會

放過背叛他的人,所以白晶晶才遇害!為什麼他以前疏忽了呢?是他的冷漠造成了她的死




  從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就一直自我譴責,內心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雖然他知道

一切都無法彌補了,但就是放不下!


  和他有過瓜葛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娜娜、顧與方、白晶晶,現在是小夏。可是他決

不會讓小夏再出事的,哪怕犧牲一切也要保護她!


  想到這裡,他向小夏望去,卻見小夏正在發呆,一付滿懷心事的樣子。

 
  「在想什麼?」他問。


  「在想那個水盆的事。」


  「它真的只是嚇唬你嗎?」


  「是啊。它沒有說什麼——就是嚇我而已。」小夏支吾了一下。


  阮瞻暗自搖了搖頭。


  小夏實在不會掩飾自己,她是那種什麼心事都會擺在臉上的人,單純,但是容易受傷

害。


  「別怕,那只是巫術。」他柔聲道。


  「可是感覺很真。」小夏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後來我想想也是。聽人家說,

好多佔卜術都是用水盆來觀看的,就像西方女巫的水晶球一樣。」


  「嗯,那是幻術,只要不理它,加上你有血木劍護身,就不會傷害到你。」阮瞻邊說

邊拿起桌子上的一片花瓣,「就是這個落在水盆中,才會使巫術發揮的作用。這該知道,

和我們作對的人很擅長控制植物和動物,他的蠱也是用這個煉製的。」


  「我們又遇到BOSS級的人物了嗎?」小夏擔心的問。


  「不用管他。無論是誰,也不能在我面前拿走我朋友的命!相信我嗎?」


  阮瞻的問話又讓小夏想起了那水中人所說的話,然後又想起了在二樓祭壇中所出現的

幻覺。


  「相信,我相信你!」她用力的點頭,表示她的堅決。


  「你不會信錯的。」


  「你又要走?」看阮瞻站起來,小夏忙問。


  「我要繼續去找那個怪女人。我想她在附近再度出現的幾率很大。」


  「可是你也要休息一下啊,再坐十分鐘吧!」小夏渴望的望著阮瞻。


  「不用擔心,我就在這附近,你大聲叫,我都能聽得到。而且,我相信鬼物不會再來

了,否則就是和那白手同樣的下場。如果他控制植物來,你可以用獵槍,不是教過你用了

嗎?」以為小夏是害怕,阮瞻安慰她道。


  小夏沒說話,但伸手摸了摸床裡。那裡面有一隻阮瞻從村裡借來的獵槍,在他早上離

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仔細的防禦功夫。


  鬼怪來了有殘裂幡和符咒,有實體的東西來了有獵槍伺候。


  「那麼五分鐘。」她幾乎哀求。


  阮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沒想到小夏進一步做出要求,要他坐到她身邊

去,還要雙手握住他的手。


  他還是沒有拒絕她,不過是有些奇怪。他知道小夏對他有好感,但她從沒這樣粘過他

,這是第一次,卻讓他有最後一次的感覺。


  而且,說是只坐五分鐘,結果兩個人一直雙手相握,坐了兩個多小時!


   第三十七章  午夜新娘


  阮瞻依然是整天不見蹤影,而小夏則像是守護著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死守在也

依然不省人事的萬里身邊!


  她每隔幾分鐘就趴到床上看看他,期望有奇跡出現,可是在等了一個白天後,她才發

現不但沒有出現奇跡,萬里的呼吸反而越來越微弱了,有時還斷斷續續的,好幾次她幾乎

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嚇得腿都發軟了,以為他已經死去。


    天色全黑了,看看表已經九點鐘,離萬里最後的期限還有三個小時,這讓小夏焦慮得

幾乎精神崩潰!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悲傷的?眼看著對你而言分外重要的人,一點點的接近死亡,而你

卻無能為力,只能待在一邊絕望的看著、恐懼著!


  「我來接新娘啦!」一個聲音傳來。


  小夏經過連番的折騰已經不那麼怕了,可是這聲音出現得太突然,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一抬頭,就見那只黑貓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口,正悠閒的蹲在那裡,嘲弄的望著她!


  「我一定會去嗎?」小夏憤怒的反問。


  「那就看著他死吧!」


  它語氣中的幸災樂禍把小夏氣壞了,想也不想的伸手抓過桌邊的燭台,對準黑貓就扔

了過去,忘記了蠟燭還在上面。只見一道火光閃過,那黑貓驚得『喵』的怪叫一聲,一閃

身跳到窗邊的一把椅子上。那個燭台卻直接掉落到樓下去了!


  房間內登時一片漆黑,只有那對幽綠的貓眼懸在半空中,狠狠的盯著小夏!


  小夏也瞪著那對貓眼,極力顯得勇敢一點。阮瞻說過,這只黑貓雖然性惡。不過也並

不是貓妖。它說人話,有人的表情是因為背後被用蠱的高手控制,表達的是那個人的意思

,說著那個人的話,它的眼睛裡看到的,也會傳達給那個人。


  它只相當於一個工具,不過比現在的許多高科技產品的功能還要強大罷了。另外,還

可能用它來煉製那殺人於無形的蠱。只是這一隻看來和背後的那個人配合熟練,像能聽懂

人話一樣,說不定是多年來一直御使的。這樣它大概不會被用來煉製蠱毒了。


  「喵嗚——」意想不到的攻擊讓黑貓有些發怒,惡貓之性給激發出來了。小夏在已經

適應了黑暗後,憑藉著月光看見這黑貓正弓起身子,作勢要撲向她。


  「還想受罰嗎?」小夏輕蔑的看著那只黑貓,依著自己的猜測亂說一氣,沒想到真的

震住了它。「上次你不聽你主子的話,要挖我的眼珠,不是逼他隱了身跑出來了嗎?結果

怎麼樣?受到什麼樣的折磨了?你不怕的話,再來這麼一次啊!」


  「喵嗚——」黑貓又叫了一聲。不過這次的叫聲裡充滿了挫敗和不甘的感覺。


  「滾遠點!我要換嫁衣了,如果我發現你偷看,會挖掉你眼珠子!」小夏把無可奈何

的憤怒全發洩在這只兇惡又可恨的黑貓身上。


  黑貓在地上轉悠了一會兒,看樣子很生小夏的氣,但猶豫良久,終究不敢造次。


  它輕巧的躍上了窗台。半轉身看著小夏,突然笑了一下,「快點來!」它說,然後三

竄兩竄就跳到一樓去了,蹲在八角樓的門口靜靜等待著。


  人是世界上唯一會笑的動物!


  小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想起這句話,或許是因為黑貓的笑容如此怪異和陰森,讓人

渾身發冷。


  她慢慢走到床邊去,伸手撫了撫萬里的臉,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但願我可以救你!」她喃喃自語,決定為救他做最後的努力。


  萬里靜默著,沒有一絲反應,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好像他什麼感覺都有,只是苦於

不能動也不能說。


  「不過我爸媽你要替我養!」小夏強顏歡笑的又說了一句,然後毅然站起身來。萬里

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


  她抹了抹眼睛,彎身從床下把那包嫁衣拿出來,而後又找了一支蠟燭點燃。燭台被她

扔到下面去了,她只好用燭淚把蠟燭隨便固定在桌子上。下午的時候,她就把嫁衣從樓下

藏到了樓上,她多麼希望用不到,可是現在看來終究是躲不掉的。


  她甩甩頭,把心中不良的意識全甩走,然後迅速的換衣,一邊還要提防是否有人偷窺

。不過少數民族的服飾對她而言太複雜了,她左穿右穿也穿不好,急得她滿頭大汗。


  她站到桌邊去,把一直反扣的銅鏡立了起來,想對著鏡子把衣服穿好。哪知道才在鏡

子中見到自己那因為焦急而微紅的臉,就覺得腦袋一陣發麻,然後自己的動作就再也不受

大腦的控制了。


  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動作就再也不受大腦的控制了。


  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腦筋清醒得很,看得到也感覺得到,但就是指揮不了自己的

身體了,就好像是在睡眠中被魘住了,或者就像是遭遇鬼壓床,反正就是意識很活躍但身

體被控制。可自己明明是醒著的,而且也不能說是身體被控制,因為『她』在動,只不過

是被無形中的力量指揮著動,並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


  鏡子中,『小夏』慢慢的把穿得亂七八糟的嫁衣又脫了下來,露出只著內衣的美麗身

體。


  她的身材是很棒的,不似典型亞洲婦女的那種上瘦下胖、胸部較平的梨形身材,而是

飽滿勻稱、性感撩人,會令任何男人見了都大流鼻血的那種。


  此刻她站在鏡子前。好像是在自我欣賞,但臉上卻掛滿了驚愕、不安、甚至是驚恐的

表情。她做不了其它動作,只是眼珠動來動去的四處看著,生怕遇到什麼變態的色鬼。


  好在她這種半裸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的手』又把那件嫁衣重新穿了起來

。從最裡面的那一層開始。這也才讓她發現,原來一開始她就穿錯了,怪不得怎麼也整理

不好!


  幾分鐘後,她折騰了半天也沒穿好的衣服就順利的裹在她身體上了,然後是那式樣繁

複的銀飾也佩帶好,最後就連那對繡花鞋也有意識一樣自動套在了她的腳上。她右腳因為

受傷而高高腫起,現在穿上鞋子也沒覺得擠腳,一切都完美而合適,好像這嫁衣就是為她

準備的,好多年前就等待著這一刻!


  她不由自主的邁動步子。走近了銅鏡。


  銅鏡裡,立即出現了一個少數民族新娘的影子,本來就嬌柔清秀的五官,在燭火的映

照和嫁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美麗可愛。『她』輕撫自己的臉龐,好像很滿意自己的樣子,

幸福的笑了起來。


  小夏連自己臉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了。眼見著『自己』那憧憬未來的甜蜜樣子,一急之

下,腦海中又出現了幻覺——


  「阿南,這是戀藥。我不要逼迫你,想讓你自己做決定。」一個年青女人說著,白皙

小巧的手上托著一個青色小瓷瓶。


  小夏認出這女人正是她昨天在祭壇邊上出現幻覺時,裡面那個搖鈴跳舞的女人。


  女人的身邊伸出一隻男人的手來,毫不猶豫的拿過瓷瓶。


  「不,阿南。你要想清楚才行。我想辦法讓你顯形,可惜只能在晚上,這和藥鬼是一

樣的。而且,我不要你的報答,假如你不能愛我,請你離開。」


  名叫阿南的男人沒說話,只是舉起了瓶子,以行動表示自己的態度。


  女人再次攔住他,猶豫了良久,終於從懷裡又拿出一隻黑色的瓷瓶,歎了口氣道,「

這是我師傅留下來的,配方我也不知道,只有這一瓶了。今天給你拿著,你一定要好好保

管。假如有一天你不愛我了,只要剁下黑貓的爪子,粘取這些粉末吃掉,就會解了這『戀

藥』的蠱,不會因為變心而受處罰。」


  「還是你收著吧,我不需要。」阿南終於開口說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生死不論

。」



  阿南的聲音小夏並不認得,不過感覺卻極其熟悉,只是她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阻斷

了一樣,各種信息聯結不到一塊兒。


  「一直陪著我,生死不論!」女人喃喃的念著,顯得又憂傷又幸福。


  她沒有把藥收回,而是把它放在了祭壇中間一個隱密的暗格裡,然後倒了一碗水,遞

給阿南。阿南把青色瓷瓶中的粉末倒入口中,喝了一口水,全吞到了肚子裡。


  「阿百,我會一直陪你,生死不論!」阿南再一次發誓,然後轉過身來。


  一瞬間,小夏有點失望。曾經以為這個阿南會是她認識的一個人,可惜並不是。他的

臉很陌生,不很年青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喵嗚——」一聲貓叫傳來,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淒厲刺耳。


  小夏一驚,驀然發現幻覺消失了,身體也恢復到了由自己的大腦自由支配的情況。


  她再一次回到床邊,先是把一個腰包繫在腰上,然後猶豫著要把血木劍如何安置。


  帶在身邊,她當然會安全點,可是對方如果不是魂體而是人的話,血木劍說不定會被

奪走、被毀掉,而這劍不僅是阮瞻父親的遺物,更是對他極為有用的利器,要重點保護才

行;而如果把劍留下,雖然沒有邪物敢碰它,但如果被人偷走就糟糕了!


  焦急中,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個在幻覺中出現的場景,那

個祭壇中間的暗格。


  她急忙來到二樓,認真的用她一向敏銳的感覺感受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被偷窺,這

才來到暗格前。


  按照幻覺中名叫阿百的女人的手法,小夏緊張的照做了一遍,然後屏住呼吸,靜待了

差不多五秒鐘,才傳來『卡』的一聲悶響,暗格緩緩打開了。


  原來這幻覺真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的重現!並不只是出現在她腦海裡,但這是多年前

發生的事嗎?和目前他們所遭遇的事有什麼關聯?那個年青女人阿百要告訴她什麼?


  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覺混合在一起,讓小夏楞了幾秒鐘,但她隨即意識到目前

不是她思考的時候,所以連忙把血木劍放入暗格之中,又把祭壇恢復成原狀。


  「喵嗚——」又一聲貓叫傳來,帶著催促之意。


  小夏一驚,像剛做了壞事的人怕被逮到一樣,急忙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走下樓去。


  樓下,那黑貓正等得不耐煩了,見小夏走下樓來,轉身就鑽入了密林中。小夏明白她

在指路,也不多話,緊跟在它後面。這一次,小夏知道它必會把她帶到那個『新郎』身邊

,所以不怕跟丟了它,不必象上次一樣跑得連滾帶爬。


  再說,以她目前的腳傷,她也跑不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寂靜一片的密林中,除了蟲鳴和偶爾的一聲動物吼叫,她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一輕一重,一重一輕——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因為自己的腳步聲不再是單純的了,雖然還是

一輕一重的響著,並沒有多出一步或者少了一步,但卻好像有重複章節一樣,如果仔細聆

聽就會發現其中極其微小的間隔。


  小夏驀然扭過頭去,身後什麼也沒有,聲音也停止了。


  她繼續走,那和她幾乎同等頻率的步子還在,好像她身後跟了什麼東西,她走它也走

,她停她也停!


  這讓小夏不由得有點心虛,感覺自己像一個無辜的祭品,在被送到祭壇前,不知有多

少凶神惡煞等著半路截殺!


  她一邊走一邊繼續聽著身後,感覺越向密林深處,那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越大,好像跟

著她的東西越來越多,距離她越來越近!


  她放慢腳步,抓住機會再一次急速轉身!


  這一次,終於讓她看到背後的東西了——那不是任何有形體的東西,只是一團團明亮

的鬼火,閃爍著幽蘭的光,雖然起伏不定,但卻在她身後排成了一條直線,每個之間大約

間隔了五米左右,黑暗中也看不清拖到了哪裡,只覺得綿延了好遠!


  「嫁人嘛,總要有送親的隊伍!」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她看不見說話的人,

但感覺得到他吹在她臉上的涼氣。就是說那個東西離她很近,但她卻一無所知!


  她向後驚跳了一步,雙手亂舞,可是只打到了空氣!


  陰森的笑聲一個個響了起來,此起彼落。一眼望去。那鬼火也跟著躍動不止,好像是

在嘲笑她徒勞的舉動。


  這是送親嗎?


  明明是送葬!


  前面有什麼在等著她?難道她要做的是一個死人的新娘!一個鬼新娘!

    第三十八章  躲藏


  流水聲。


  在小夏決定不理那些跟隨她的鬼火,讓它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去後不久,她被

帶到了一個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雖然還沒看見溪流什麼的,卻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為什麼不走了?還要等待召見嗎?」連嚇帶累,小夏有點火大,調整了一下已經歪

到一邊去的腰包,氣鼓鼓的問黑貓。


  「你嫁給我們這裡的男人,當然要依照我們的風俗啊!」


  「少耍花樣!」


  「不是啊。」黑貓理所當然的說,「按照我族的習俗,在結婚前一天,要有一個找新

娘的活動的。」


  「你是什麼族?」小夏既然知道說話的並不是黑貓,而是背後控制它的人,是那個『

新郎』,索性直截了當的問。


  「可惜啊,這婚禮辦得太倉促了!」它答非所問的是或,「一切只好從簡,把歷時幾

天的婚禮儀式濃縮在這一個晚上,不然你的朋友可要死了啊!」


  「你說過的,只要我來當這個新娘,他就不會死!」


  「那麼——開始吧!」


  黑貓根本不理小夏的問話,只在說完自己的話就『蹭』的一聲竄入了密林,消失得無

影無蹤了,只剩下發呆的小夏,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找新娘?這是什麼民族的婚俗?


  「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你要盡量藏好。」那個曾經在小夏耳邊低語的聲音又開始說話

,不過這次不是在她耳邊,而是在稍遠處一棵樹下,「之後的一個小時,新郎和他的朋友

會找你的,你可千萬不要被找到!否則是會死人的哦!」


  「死人?」


  「是啊。你猜。這個人會是誰?」


  「我怎麼知道?!」小夏茫然的盯著發出聲音的地方,雖然那裡只是一片空地,「可

是你們至少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喂,回來,回答我的話

——回來!」


  回答她的是突然猛推她後背的一隻手!


  小夏猝不及防。被推得琅琅蹌蹌的向前衝出去十幾步遠,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等

爬起來時才發現。周圍一片寂靜,密林中只有她自己了。或者說所有的東西都躲起來了。


  小夏明白,這是『獵人們』在等上好的『獵物』奔跑起來,然後才好上場!


  這些混蛋,還真是沒有風度,變了鬼也沒有長進,竟然這樣對女人。特別是她這樣漂

亮可愛,又是『新娘』的女人!


  可是他們說,如果她被找到,就會死人的!他們想要的是誰的命?她還是萬里?如果

她出事倒也罷了,如果萬里有事,那麼她所有的計劃不就全部落空了嗎?


  決不,一定不能被抓住!


  左右看看,她不知道應該藏到哪裡去?不過依照人類喜歡往黑暗的地方躲,卻喜歡往

光明的地方逃的特性,她還是決定跑遠一點,找個茂密的樹叢比較合適。


  腳傷讓她跑不快;時間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周圍的環境是深夜中的叢林,雖然月光還

很明亮;而且她不知道那些『送親』的人有沒有遵守遊戲規則,是不是還藏在暗處盯著她




  但即使情況如此不利,她也不能投降!她記得一部電影裡有一句台詞:為什麼獵狗總

抓不到兔子——因為兔子跑是為了逃命。而獵狗跑是為了混口飯吃!


  這就是她的優勢了!


  找新娘的遊戲對那些躲在陰暗處的東西而言只是捉弄人的樂趣而已,而對於她,卻關

係到生命,關係到這世界上是珍貴的東西!


  所以,她不能輸!


  況且,她還有其它的優勢!


  躲進了一處隱蔽的草叢中,小夏忍耐著蚊蟲的叮咬和擔心蛇鼠會出現的恐懼,掏出腰

包中的手機看了看,整整五分鐘到了!


  之後的一個小時,她必須躲過各種圍追堵截,不能被找到!


  一個小時!


  她不自禁的把身子縮得更緊了一點,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況,一邊從腰包中掏出了一瓶

眼藥水,滴進眼裡兩滴,雖然還是怕,但心裡卻也冷笑一陣。


  這些死了都不安分的死傢伙,當真以為她一點準備也沒做嗎?她明知道自己要闖龍潭

虎穴,當然不會傻兮兮的直接來,『嫁妝』多少也會帶一點的。


  那瓶眼藥水實際上是符水,可以讓她的眼睛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東西,因為保持效果的

時間不長,所以她把符水當眼藥水一樣裝了一小瓶。在她的纖腰上,在那個不倫不類的腰

包裡還有好多寶貝等著招呼這些參加婚禮的『好朋友』哪!


  要玩是吧?她岳小夏雖然膽小無用,卻也要奉陪到底!為了保住萬里的命,她早就儲

備了巨大的勇氣,只等需要的時候,就會毫不保留的全部奉獻出來。


  她是他們的夥伴,可不是累贅!


  「岳—小—夏,你—在—哪—裡?」一個尖利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在小夏後方響起。


  小夏心裡一緊,但沒有說話也沒有逃,只是悄悄從腰包裡拿出一個小旗子。這小旗子

只有一寸大,紅色的紙上畫著黑色的符咒,旗桿的下端磨的很尖,她把它從包中拿出來的

時候還差點傷到手。


  「新娘在這裡!」那尖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小夏身後。


  小夏還是不動,只覺得有蛇一樣的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腰。她知道蛇雖然看起來給人濕

粘的感覺,但實際上它的表皮是乾燥而溫暖的,那麼這種襲上自己身體的說不清的寒冷就

一定是『好兄弟』了。


  她渾身發麻,但強逼自己忍耐著。直到聽到那聲音得意的宣佈:我找到新娘了的時候

才突然舉起那特製的小旗子,猛的刺向自己的腰間。


  刺之前,她還有些顧慮,因為在她身後抱著她的並不是實體的東西。她擔心尖利的旗

桿會穿鬼而過,然後扎到自己。她一向怕疼,不過在這危急關頭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然而她揮手過後,發覺感到疼痛的就只有耳朵而已,因為那旗子竟然紮在了她身後的

倒霉鬼的手臂上,被它定住一樣,僵直在當地動彈不得。只在小夏耳邊發出一聲尖叫!


  而後,那旗子漸漸也隱沒無形!


  「你要保護我!因為這符咒是用我的血混合著墨寫就的,除了我。別人拔除這定靈旗

要花費很長時間。這樣,你就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哦!」小夏為了唬人亂說一氣。「如果你

上道,我會在一小時後就解除收回旗子。」


  那是個女鬼,年紀很老。和其它鬼魂一樣,臉色呈現著可怕的青白,在月光下活像一

張上了白漆的面具。再加上她腳不沾地,卻又被小夏亂起了名字的『定靈旗』定在那裡動

不了。晃裡晃蕩的掙扎,看起來非常可怖。


  「我不信。」她無力的吼。


  「你可以試試!」小夏威脅了一句,沒時間再耽誤,轉身躍入了草叢。


  她知道鬼魂找人不是只憑視覺和聽覺,還憑借人的氣味和熱力。


  她不是沒有帶隱藏自身氣息的符咒,而是故意讓幾個鬼魂找到她,然後她好把旗子釘

在幾個鬼魂身上。


  這旗子她有四面,只要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釘住一個鬼魂;只要它們相信了她的話

,因為怕會曬到陽光而被迫幫她;只要它們在其它鬼魂問起她的方位來時,亂指一通,不

僅可以為她贏得更大的逃跑空間,還可以減少追擊她的鬼魂的數目。


  她忍住腳腕的疼痛鑽進草叢,才跑了幾步就迎面見到一個漢族打扮的中年男鬼,小夏

雖然有點怕。但卻假裝看不見一樣直跑了過去,在撞到他的一瞬間只感到全身一陣發涼,

就已經穿他身而過。之後,她摔倒了,知道是被鬼絆了腳,於是只隨便掙扎了幾下,又甩

出了一面旗子。


  她大概算計了一下距離,就在草叢中跑了一個圈,如法炮製的又定住了兩個,然後就

跑到了圈子外圍去,把那張能隱藏人類氣息的符咒貼在自己的胸口。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能自由呼吸,雖然她又累又心驚得心臟都快炸開了,也只是依著

一棵小樹休息一下,讓她的傷腳減輕一下負擔。


  眼見著四周的奇怪東西越來越多,有的是鬼火,有的是肉眼看不見的魂體,死的什麼

形象的都有,突然明白了有了陰陽眼的人的痛苦。對他們而言,要接受這些事實,接受兩

個不同的世界應該是很難的吧?一個陽間的疲勞和無奈已經夠折磨人的了,還要不得不面

對另一個世界的痛苦和無奈,那些傷心和不捨!一瞬間,她突然溫柔的想起阮瞻來,明白

了一些他那從不讓人接近的內心。


  有時候還是一無所知更快樂啊!


  此時,她眼睛模糊了,她知道眼藥水的效力下降了,連忙拿出眼藥水瓶,剛想再滴一

點,就覺得裙角被什麼牽動了一下,就像有人向下拉她。


  低頭一看,什麼也沒有!可是裙子右側繃得直直的,證明確實有外力在拉扯,而裙角

下除了自己一對白白的小腿,什麼也麼看到!


  她大駭,因為她目前是用著能隱藏氣息和蹤跡的符咒,還有什麼東西能看到她?難道

是法力特別高深的?


  她盯著那空無一物的地面,看到自己的裙角又抖了兩抖,像是有人不耐煩的扯她。接

著,一個小小的黑影顯現了一下,彷彿故意讓已經沒了視鬼能力的小夏看到一樣。


  下意識的,她滴了一滴藥水在眼裡。再低頭一看,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站在她

腳下仰望著她。


  他的臉已經爛了一半,那一半完好的臉露出純真但又怪異的笑容,說不出的陰森,給

人無邪又惡毒的感覺。


  「姐姐,我找到你了!」


  他死抓著小夏的裙子,繼續仰望她。由於向後仰得力量太大,在『卡』的一聲後,後

頸骨斷了一樣,整個頭向後翻了過去!
f12590 發表於 2007-1-1 11:32

驅魔人第五部

第三十九章 水底的女人


  眼見著那小鬼的頭要整個斷掉了,小下忍不住輕叫一聲,隨即意識到目前處境的危險

,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這已經引起了距離較近的幽靈的注意。


    它們停止搜索,疑惑地向小夏這邊望來,可是並沒有行動,顯然因為感覺不到活人的

氣息,有些茫然。


  可是為什麼那個小鬼卻看得到她?難道真的是因為凶死的人越小,反而會越有法力,

就會越利害?!


  低頭再看,只見這小鬼依然一臉笑容地看著她,一手抓住她的裙角,一手扶在他那搖

搖欲墜的腦袋後面,把它恢復原位,可惜,他作得不太成功,他的頭雖然回到了脖子上,

卻是角度不正,在看小夏的時候得斜翻著白眼才行,這樣就更顯得神情詭異!


  小夏驚愕得看著這一切,恨不得立即逃開,偏偏此刻又不能稍動,只得強自忍耐,好

不容易讓那些被驚動的幽靈不再注意這邊了,連忙壓低了聲音說:「快放了我!」同時掙

了兩掙,沒想到那小鬼的力量奇大,她竟然沒能擺脫半毫!


  「你不要這樣,我又和你沒仇!放開我吧。」小夏怕硬來的話會再引起其他幽靈的注

意,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只好談判。而且她內心裡對那小鬼這麼小就去了另一個世界還

有點同情,心想小孩子總是比較容易說話的吧,凡事有商量就好。


  哪知道這小鬼一副不合作的樣子,執拗地搖搖頭。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家在哪裡?」小夏改為利誘,「我過幾天給你燒紙錢,給你帶

好吃的東西祭你,行不行?你先放開姊姊。」


  小鬼沒回答,不過表情有點變了。那張爛了一半的臉上,無邪又惡毒的笑容被冷漠和

凶惡取代,看得小夏心頭發毛。


  是她說錯了什麼嗎?


  「不然你想吃什麼,告訴我啊!」


  「肉。我想吃肉!」沉默了幾秒鐘後,小鬼突然開口,說得認真又鄭重。


  「什麼肉?」看著小鬼的模樣,小夏感覺情況不對。心中驚疑四起,於是一邊戒備地

繃緊身體,手一邊偷偷伸進腰包裡,握住一顆以符咒包著的石子。


  「人肉。」小鬼回答,吸吸已經流出來的口水,那只完好無損的獨眼閃過一絲綠光,

「我想吃姊姊身上的肉!」


  「要是我不給呢?」


  「新郎說,他只要妳的魂,誰抓到妳,肉身就是誰的。」


  「那你要先抓住我才行!」小夏說著。然後把那隻握住特殊石子的手,毫不留情的打

到小鬼的臉上。


  一團明亮的火花一瞬間閃過之後,兩個小黑影分別飛了出去,一個人影撲倒在地,有

幾種不同的聲音也同時響了起來。


  「啪」的一聲是小夏的手打到小鬼臉上的時候,那團火花爆開的聲音;


  「撕啦」的聲音是因為小夏的裙角被撕掉了一塊,因為那個小鬼死也不肯放開手上的

東西;


  「卡擦」聲是因為小夏用力過猛,那個小鬼的頭終於還是沒有保住,和身體分離開來




  「碰」的聲音是小鬼斷成兩段的身體分別飛出去的落地聲;


  「哎呀」聲是小夏被帶得摔倒在地的驚呼!


  這些聲音在深夜的祕林中是如此刺耳,一下給了所有幽靈提示--新娘在這裡!


  面對蜂擁而至的幽靈,小夏只得再跑!


  她知道她辛苦扳回來的一點良好局面已經蕩然無存,她又是處於絕對劣勢了。可是無

論如何,她還是不能被抓住,必須堅持一個小時!而現在,至少過去了一半。她很有機會

贏!


  她顧不上傷腳的疼痛,拼命跑著,因為那隱藏人類氣息的符咒還貼在她的胸口上,其

他幽靈只是憑藉著草叢的紛動來判斷她的方位,所以她周圍雖然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好兄

弟」,可對於小夏而言卻是有驚無險。


  這種情形是多麼可笑,作為人類的她本該看不見無影無形的鬼怪,而它們應該很輕易

地看到她,而目前的情況卻剛好相反,只有一個例外--那個小鬼!


  他被那包著符咒的石子打成兩段後,落入草叢中的腦袋又迅速滾回到了他的軀體旁邊

,不過他沒來得及再重新「安裝」,就那麼雙手把頭抱在胸前,直追起小夏來。


  「姊姊,我又找到妳了!」


  小夏才躲在一棵大樹後,在漸漸模糊的雙眼中滴了兩滴眼藥水稍微喘了口氣,就覺得

背後一涼,一隻手背上長滿黃色水泡的小手從樹幹中穿了過來,推了一下她的背,幾乎把

她推倒,讓小夏不得不再跑開。


  可還沒跑出幾步遠,一條黑影竄了出來,直撲向她的臉。她本能的用手一擋,還沒明

白發生了什麼,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立即從她的手腕直傳入她的心底,讓她不自禁地尖

叫出聲!


  那不像皮開肉綻的疼痛,也不像骨斷筋折的疼痛,卻像是無數的小針從她手腕上的靜

脈直竄進心臟裡,瘋狂地亂扎一氣!


  抬眼一看,攔住自己的是那小鬼的斷頭,它正張大了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慌亂和疼痛讓她無暇細想,又拿出了一顆石子砸在這斷頭上!


  依舊是美麗的藍色火花,依舊是「啪」的脆響,那斷頭也依舊是被打的很遠,直沒入

草叢中,只是這次還搭配著那小鬼尖銳的痛叫,斷頭也沒能立即回到呆立在一旁的軀體上

,顯然傷的比剛才重多了。但他並沒有放過小夏,利用他能看到小夏的優勢,開始大喊大

叫--


  「新娘在左邊的小樹下!」


  「新娘向右邊跑了!」


  「新娘要從阿財的身邊逃過去!」


  由於他的斷頭滾動著,遠遠地跟在小夏身後,不斷地指揮那些幽靈,告訴他們小夏的

方位,所以小夏的處境越發艱難,身邊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被逮個正著。


  她腰包的容量有限,所以能帶的東西並不多,這讓她一直不敢把那些寶貝用光。此次

見自己越來越被動,如果再不用,就可能再沒機會用了。所以伸手抓了好幾顆石子在手中

,當幾個鬼把她圍起來,讓她避無可避時,她便賞了他們每位一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過後,她的四週又開闊了起來。


  這石子包裹了阮瞻畫的符咒,因為她沒有那麼好的腕力,所以異想天開地把撿來的石

子包在裡面。這樣不僅可以讓她扔得遠,準頭也大了很多。


  可是,這樣做雖然是很有效果,但卻沒有什麼威嚇作用,這幾個幽靈雖然退下去了,

卻有其他的幽靈又追了上來!


  這不是遊戲,這簡直是生死相搏!


  對目前的情勢,小夏突然有了這種感覺。阮瞻是個有強大靈力的人,雖然他的靈力還

沒有全部發揮,但他畫的符咒絕對有相當的法力。這不可能對魂體沒有巨大的威脅,可他

們竟然會為了一個所謂遊戲不顧死活,這就不可理解了。


  何況,追上來的鬼多了,小夏有機會看清他們的樣子。雖然小鬼聲稱要吃肉,可是他

們看起來並不像一群餓死鬼。


  餓死鬼全部形容枯槁,可他們非但不是,大部分還很年輕力壯,男女比例也很平均,

相互之間好像還很熟悉,就像一個村子中的人一樣。


  他們之間唯一的相同處就是--同樣的民族服飾、同樣的腐爛面孔,同樣在手上有著

黃色水泡!


  他們是死於什麼?為什麼非要追著自己不放?


  小夏一邊跑一邊想,再一摸腰包,裡面差不多要空了,可身後的追擊者雖然明顯少了

,卻依然還有,要怎麼辦才行?


  焦急中,她靈機一動,忽然想起在日本鬼事件中阮瞻教給她的咒語,急忙撲倒在地,

隨手划拉了幾下,只要能抓住的全抓在手裡,只要有東西迫近,她就向後一扔,大喊:借

力泰山,石將軍,打!


  這咒語沒有符咒石子效果來的好,但也相當不錯,再加上她還冷不丁的扔一枚為數不

多的石子,小夏雖然逃的極其狼狽,尖叫連連,但也感覺到身後跟著她的東西越來越少。

這也讓她有機會檢查一下腰包--符咒石子已經沒了,只剩下幾個折成三角形的符咒,再

看一下手機,還有五分鐘就到了遊戲結束的時間!


  她就要贏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又聽到了水聲,在遊戲開始就聽到的那種流水聲。


  她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她為了逃跑而在密林裡奔跑了很久,卻沒見過任何

一條小溪、小瀑布,更不用說河流了!


  而現在,這流水聲竟然又出現了?就在前方!這是什麼意思?陷阱?還是目的地?


  想了一下,她還是決定不要到那種狀況不明的地方去,於是想反身回去,但一轉頭看

到的情景卻又讓她急急剎住腳步,嚇得差點昏過去!


  蛇!七八條巨大的蛇!


  阮瞻說過,那個幕後人擅於用蠱控制動物和植物,可是能讓那麼多條蛇聽命於他,這

手段也太高端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那些蛇步調一致地向前緩緩爬行,小眼睛閃著陰冷寒光,慢慢逼近了

過來,近到小夏都看見了它們「嘶嘶」吐的紅信,聞到它們呼出的腥氣!


  幻覺,一定是幻覺!


  小夏這麼判斷,可猶豫了良久還是不敢走向前去親身體驗自己的結論,反倒是那些蛇

進入她身邊十米範圍內後,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她寧願對付鬼,也不願對付蛇!前面是陷阱也沒辦法了!


  她向前跑,感覺那些蛇並沒有追得太近,只是不離開,就是要把她趕到那發出流水聲

的地方去。


  前方,流水聲越來越清晰,空氣中也潮濕起來,這都證明水源不遠了!


  果然,她沒跑兩分鐘,就看到一條小溪橫在那裡,在月光下像一條美麗的銀色帶子擺

在山地中間。


  沒等小夏作判斷,那些一直尾隨的蛇突然像受了刺激,瘋了一樣衝了過來!


  小夏大叫一聲,快速跳進了小溪中,才走到了中間,就感覺兩隻腳腕被一雙手抓住了




  低頭一看,一個女人仰面躺在清澈的水底,長著一張和小夏一模一樣的臉!


  
    第四十章 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溪水不深,只到小夏的膝蓋,這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女人。


  她的臉不僅和小夏長得相同,仔細一看,就連身材也十分相似,身上穿著華麗的民族

服裝,腳下著一雙那種只有新娘才會穿的繡花鞋,雖然和小夏的著裝有諸多不同,但竟然

也是新娘的裝扮!


  「多羅羅,多羅羅,岳小夏,背黑鍋;哦呵呵,哦呵呵,岳小夏,來替我!」她突然

開口,唱起了歌謠。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明確地告訴小夏:她就是昨晚水盆裡的女人,並不

是一個幻象或者新幽靈!


  她的手臂以一種無法想像的怪異角度握住小夏跨越她身體兩側的腳腕,正當小夏為她

的突然出現和她所念的歌謠驚愕得不知所措時,她忽然用力一掀,讓小夏直接栽倒在水裡




  水雖然不深,可事發突然,再加上小夏本來就是個旱鴨子,所以當她從水中爬上來時

,已經被嗆得咳嗽連連,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沒人告訴妳嗎?」那女鬼的頭無聲無息地從小夏的背後伸出來,搭在她左肩上,輕

聲細語地說,「在『找新娘』的最後階段,會有一個新娘的好友去偷偷告訴新郎,新娘究

竟藏在哪裡。妳看我們倆,長得多像啊,就像雙胞胎一樣,應該比任何好友還親密!」


  她看起來好像輕輕依偎著小夏,如果有人在旁邊看,一定會以為是兩姊妹在悄悄說著

閨中密語,但在當事者小夏看來,卻感覺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水袋,潮濕、陰冷、柔軟,

連呼吸都困難,壓得她根本起不了身。


  「妳要幹什麼?」小夏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


  「現在我就去告訴新郎,新娘在水裡!」


  「妳休想!」小夏被壓得連氣也喘不過來,憤怒的忘了恐懼。她用盡力氣想站起來,

但試了幾次也不行,只覺得背上的東西越來越重,要轉頭都困難了!


  「我在水底都好多年啦!現在輪到妳啦!」那女鬼「吃吃」地笑著,「水裡多好啊,

永遠那麼清涼,永遠那麼潔淨,也聽不到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只是每天感覺到溫柔的流水

,多麼好。多麼好!」她一邊說,一邊撫摸小夏的後腦杓,好像是在找一個好下手的地方

。小夏只覺得整個後背既冰冷又潮濕,明顯凝聚著水氣,這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就是沒辦法掙脫。


  「妳就安安靜靜地待在水裡吧,一年、五年、十年、一百年,動也動不了。讓最溫柔

的流水把妳的皮肉腐蝕,讓魚蝦以妳的身體為食,直到那清涼變成無盡的寒冷,直到又有

下一個倒楣蛋跑到妳面前,這樣妳才可以對她唱歌謠。」她幸災樂禍地繼續說,只是語氣

從一開始的輕柔變得悽涼又惡意起來,最後幾個字更是凶狠至極!


  「多羅羅,多羅羅,岳小夏,背黑鍋;哦呵呵,哦呵呵,岳小夏,來替我!」她又唱

起那個歌謠,並且隨著歌聲,在小夏的脖子上施加更大的壓力,儘管小夏拼命掙扎,還是

漸漸被按到水裡去!


  清涼的溪水慢慢浸過小夏的頭,完全斷絕了她的呼吸和部分聽力,她張大眼睛看著自

己的臉離溪底越來越近,雙手徒勞地在水中揮舞、亂抓,心中一瞬間轉過了許多念頭。


  自己再也見不到爸媽了嗎?他們會多麼傷心啊!潘老大會對她的死作出什麼反應?萬

里終究還是不能救活嗎?她們在那個世界會不會相見?有他在的話,黃泉路上應該不會害

怕的吧?還有,阮瞻呢?那個冷酷又脆弱的他呢?他終於還是沒有屬於過她,還是會在內

心中的無窮寂寞中過完一生。他有陰陽眼,大概可以看的到自己。他會怎麼對待她?像對

其他鬼魂一樣漠視中帶有一點同情,還是會和她來場人鬼情未了?她的「農村包圍城市」

的計畫,還可以在那個世界再有一次機會來一次嗎?那個世界是個什麼樣子,難道真的像

阮瞻說的那樣--死亡只是開始!


  她從不知道人類面對死亡的時候,會想那麼多與生死無關的事情。恐懼嗎?不是沒有

,但對這世界的留戀卻勝過了一切。她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她是如此。


  她有那麼多沒有完成的願望,她有那麼多放不下的人,她還有一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

朋友等著她去救命,她還有一個世界上最寂寞最寂寞的男人等著她去溫暖,她不能死!


  絕不能死!


  這不是命運的安排,也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是有鬼怪要害她,無論他們有多麼恐怖

,有多麼法力高強,她也要奮力一博!


  這念頭讓她的心一瞬間振奮了起來,雖然力量並沒有大增,但腦筋卻清醒了很多,立

即想起她的腰包裡還有幾張折成三角形的符咒。


  折成那種形狀並沒有特殊意義,只為了把各種不同的符咒區分開來。這種符咒是會起

火的,會起那種不同於尋常、有靈力的火。


  她剛才摔到了水裡,現在整個人又被按在溪中,按理說符咒已經溼透不能用了。不過

,她的腰包材質是防水布的,阮瞻的法力又很大,說不定可以搶救來用用!


  這麼想著,她的一隻手已經自覺自發地伸進了腰包裡,而且立即摸到幾個有折角的東

西,雖然分不清楚是不是三角形了,符紙也潮濕得彷彿吸了水一樣,可是畢竟還有形狀感

,也許可以博一下!


  她把符咒一股腦緊抓在手心中,恰巧感覺到死按著她的東西就在她抓住符咒的那一側

,於是連想也不想,憑著感覺,反手貼在那團冰涼上。


  「起作用!起作用!」她在心裡拼命念著。


  幾秒鐘的靜默,讓她以為符咒沒有效果,但她隨後聽到一聲甕聲甕氣的慘叫,並感覺

後頸上的力量一鬆,她猛得一掙就從水中坐了起來。


  她貪婪地吸著新鮮的空氣,眼見那新娘打扮的女鬼左邊身體燃起一團紅色的火焰,燒

得她在水中亂叫亂跳。不過幾秒鐘時間,就由一個美麗的新娘變成身著襤褸破衣的一團枯

骨,然後是焦骨,再然後是身著簑衣的空架。


  原來她是那個簑衣鬼!


  阮瞻那天並沒能殺死她,只不過毀了她那能迷惑人的外形,破了她的法力。她竟然逃

了回來,然後找到她的主人。妄圖重新聚集邪力,雖然目前還沒成功,但對付小夏是綽綽

有餘了。


  簑衣鬼顯然沒料到小夏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反抗,還以為小夏雙臂亂動只是死前的掙扎

,結果一下子中招。只可惜那符咒被水浸濕,損失了法力,所以儘管小夏把符咒一次性全

部用出,但符火的效果還是打了很大的折扣。才把她燒出原形,就「忽」的熄滅了!


  「我不放妳走,妳非要來替我不可!」她一脫離符咒的傷害就怒叫著撲過來,帶著極

度嚇人的氣勢,身上的簑衣像刺?的刺一樣全部憤怒地大張著!


  小夏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眼見著凌空一團黑影當頭罩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用手擋,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哪知道那簑衣鬼在半空中又跌落下來,立刻

明白她雖然沒有被符咒「燒死」,但卻受了很重的傷。


  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被簑衣鬼拼盡全力的一撲傷害到。只感覺一陣陰風掃中她的臉

,在一瞬間就彷彿全身都凍僵了一樣,再也無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又一次倒在水中。


  這一次她是仰面躺倒在水裡的,穿著新娘衣服和美麗的繡花鞋,就那樣瞪大眼睛在溪

底絕望地望著水面上!


  她和那簑衣鬼長的一模一樣,此刻又以同一種姿勢躺在同樣的地方,除了服飾的不同

,看起來還是無意中形成了那種局面--她替那個簑衣鬼待在了水底下!她果然是她的替

身!


  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動彈,卻模糊的聽到那簑衣鬼用虛弱的聲音得意洋洋地說著「新娘

在水下!新娘在水下!」,知道她去報信了,報告那個幕後的人,找新娘的活動終於結束

了!


  她還是輸了!


  不能呼吸使她越來越難受,意識散亂中聽到簑衣鬼興奮的叫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

失。當她終於什麼也聽不到,只感覺到流水聲時,她忽然明白了簑衣鬼在水下時那種無邊

際無際的寂寞,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到了死亡!


  竟然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除了那短如一瞬間卻又長如永恆的痛苦!她只覺得黑

暗,死寂但又溫暖的黑暗!好像天地間只有她一個,雖然沒有危險卻又絕對慌亂的感覺。


  這就是死嗎?可她的靈魂為什麼沒有站在高空看著這一切?靈魂體驗的書裡不是說,

死去的人會看到一道光嗎?會有隧道感嗎?為什麼她看不到?難道是因為靈魂被禁錮?難

道她真要成為那簑衣鬼的替身,成為下一個害人的東西,也會成為沒有自由意志的鬼蠱嗎




  這恐懼遠比死亡更可怕!


  她不要像傀儡一樣被控制,用自己的悲慘去傷害別人!她不要被利用,作那幕後的惡

人或者惡鬼的幫兇!


  這個念頭讓她在黑暗中奔跑起來,試圖找到出口!腳下軟綿綿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踩

到了實地,也沒有空間和時間感,但她還是跑個不停。


  她只是想找個出口,哪怕地獄也好,只要別變成被下蠱的鬼魂!那樣的話,殺死自己

的也許將是阮瞻,那會讓她比失去一切還要難以忍受!


  她亂跑一陣後,沒有疲勞感但也沒有前進感,好像一直待在原地。正焦急間,卻忽然

感到黑暗的深處襲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把她拉到什麼地方去!


  這讓她開始慌亂和恐懼,深怕在黑暗那邊等著她的是那個幕後人!


  此時,世界上所有的鬼魂裡,渴望去地獄的,恐怕她是唯一的一個!

    第四十一章  靈魂出竅


    小夏在那死寂又溫暖的黑暗中徒勞掙扎的時候,並不知道她之所以沒有徹底被死亡吞

噬,是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拼命地想把她拉回來,不肯讓她離開這個世界。


  在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一個一直隱形的人出現了,並把一個結界設在小溪周圍,隔

絕了外面的任何窺伺。然後隱形人向水底伸出兩隻堅強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水

中撈起,一下抱在懷裡!


  她可真冷啊!就像一塊冰一樣!


  及時趕到的阮瞻想著,那種就要失去她的恐懼又一次襲擊了他!他能忍受一切,可是

不能忍受這件事情。那簑衣鬼把自己因困在水下多年形成的寒毒施在了小夏身上,所以她

才會靜靜地等待被溺斃,不能掙扎也不能呼救。如果他再晚一步,他們以後就將陰陽兩隔

,那時候就算神仙來了也沒辦法,幸好現在還有機會!


  看了看小夏頭頂漸漸消散的陰氣,他立刻咬破中指在小夏的眉頭畫了一個符咒,牽扯

她的魂魄,不讓她離開,然後把她抱到岸邊開始施救!


  按摩著她不再跳動的心臟,對著她沒有絲毫熱力的嘴唇作人工呼吸,以靈力輸入她的

頭頂,阮瞻利用他所有的法術和醫療知識挽救小夏的生命,說什麼也不肯放棄。直到她終

於從胸腔嘔出好幾口水來,劇烈咳嗽後又開始正常呼吸,才把她重新抱回懷裡!


  「我以為你找不到我了!」小夏哽咽著,冰冷的臉上滑下滾燙的熱淚。


  當她被那股巨大的吸力吸附住,並向一個方向拖的時候,她怕得無法形容,不知道會

被拖到哪裡。生恐黑暗那邊等著她的是那無法擺脫的奴役,幸好那刺目的光明後是阮瞻溫

暖的懷抱,才讓她豁然從絕望中一下子被解救出來!


  「就算妳上天入地,我也找得到妳。」阮瞻撫著小夏濕漉漉的頭髮。


  「我一直怕我記號留的不對。」


    「你做得非常好。是我的錯,對不起。」阮瞻克制著自己想抱著小夏不放的念頭,放

開已經漸漸變得溫暖起來的她。滿心愧疚。


    其實小夏在八角樓內被那幕後人驅使的白手鬼恐嚇,又被他運用水盆巫術逼婚後,猶

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把整件事情告訴阮瞻。


  因為她信任他,知道他會帶給她奇跡,所以決定什麼事也不瞞他,多難的事也要兩個

人商量著辦,不聽那水中女人的挑撥離間!


  只是,她不知道有沒有被監視。不敢明著對阮瞻說起事情的經過。所以她硬要急著尋

找密林怪人的阮瞻陪她多待一會兒,還要拉著他的手挨得很近的坐在一起。


  實際上她是借此機會在他手心寫著:有急事,要秘密的說!


  阮瞻立即明白了小夏的意思,於是不動聲色的先用了一招障眼法,這樣如果有什麼監

視他們的話,就會看到他們還繼續手握手的坐在床邊細語。而真正的他們則在阮瞻又施出

的隱身法的掩護下,跑到二樓去研究整件事情。


  最後,在小夏的堅持下,他們制訂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策略。假如阮瞻在午

夜前找不到那個密林怪人,不能解了萬里的蠱的話,他們只好深入敵後了!小夏非常盼望

不要用到這個計劃,不過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如此。


  按照事先他們商量好的,小夏假裝瞞著阮瞻去做這個新娘,也就是那隻小蟬,而阮瞻

則偷偷隱藏在秘密的地方,等著那幕後人出現並逮到他,或者逼迫他解了萬里的蠱,或者

直接宰了他解蠱!


  只是,那個人不是個簡單的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簡直可以說是用蠱使巫的絕頂高

手,所以為了提防被他發現,阮瞻要離小夏遠一點。


  小夏身上的腰包除了放置那些特殊的嫁妝——防身符咒外,還在外側的偏兜裡裝著滿

滿的細紗。這些沙裡混合了阮瞻特製的符灰,每走一段路,小夏就趁人不備輕撣出一點到

地上,給阮瞻留下記號。


  這和當初『楊幕友』施出飛鶴跟蹤小夏的方法大同小異,不過沒有那麼妖邪,不需要

人的血液,只要用一種特殊的材質作原料,畫一種特殊的符咒,然後以其一半燒成紙灰混

在細沙裡,放在要跟蹤的人的身上,另一半畫有符咒的紙則由畫符人親手折成小鳥,再施

法讓它飛上半空,那麼這只紙鳥就會循著細沙洩露的地方,自動追蹤上去,找到要找的人




  只是他們都沒料到在不知哪一民族的婚儀中還有『找新娘』這麼一項活動,結果由於

小夏要躲避那些不知來於何處,死於何因的鬼魂的在樹木中亂跑,又在不小心中弄灑了一

些細沙,使得她留下的線索到了這裡就全部被擾亂了!


  偏偏阮瞻對這種飛鳥尋蹤的術法也只是剛剛掌握,運用並不純熟,於是在這各種條件

的集合之下,造成了阮瞻來遲一步,差點讓小夏命喪黃泉!


  或者說小夏已經走在了黃泉路上,但卻被阮瞻生生拉了回來!


  「不,是我的錯。」小夏急忙說,心裡明白阮瞻的遲到是因為飛鳥收到的信息混亂才

造成的,誰也不怪,只是個意外。她在面對死亡和危險時一直依靠著自己,不敢奢望阮瞻

能來救她,甚至最後都絕望了,就是因為覺得他是趕不過來的!


  但是他趕來了,那麼一切都沒關係了!


  「可是,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小夏問,「蓑衣鬼去通風報信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


  阮瞻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小夏明白這肯定是與自己有關,而且肯定是有點危險的事,所以阮瞻才會為難,他一

直不願意讓她介入此類事件中。對於這一點,她即感到窩心又感到窩火。窩心的是:他擔

心她的安危,一心要保護她的安全,讓她很甜蜜,很有安全感;窩火的是,她一再說過了

,她不是他們的累贅,她是他們的夥伴,她雖然是個沒有法力,陽氣也不盛的女人,但也

可以做出貢獻!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涉險。」小夏扳過阮瞻的臉,讓他看著自己,「不過就目前的情

況而言,我們什麼險也要冒上一冒。」


  「那樣的話,你會——很難受!」阮瞻低頭看看小夏因為受了寒毒而異常蒼白的臉,

不忍心讓她做那樣的事。


  「我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萬里。」


  「可是——」


  「要我做什麼你就說吧,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小夏焦急的望著阮瞻的眼睛。她的

誠懇和目前無可迴避的情況。終於讓阮瞻下定了決心。


  是啊。目前救萬里最重要!他沒有時間想別的辦法了,萬里還有兩個小時不到的生命




  「你要做的是——靈魂出竅!」他情不自禁的摸摸她的臉,只覺得還是很涼,想到一

會兒她的軀體還要被放到水下去,他的心揪成一團。


  「好,出吧!」


  出吧?哪有那麼簡單!


  阮瞻瞄了小夏一眼。壓下心中的軟弱和焦慮,思考著如果才能更安全,也能讓她不那

麼痛苦。活生生的人要靈魂出竅,並不是那麼輕鬆的!


  如果他猜的沒錯,幕後人是為了讓小夏做下一個蓑衣鬼,這樣就可以永遠控制她。所

以他要千方百計殺死小夏,並弄那麼一場儀式,只等新死的人的魂魄還沒離開,就來下鬼

蠱。假設幕後人是黃博恆,那麼他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他也太變態了,如果是鬼,

為什麼他能夠如真正的人類一樣正常生活,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黃博恆有什麼異常?還有,

為什麼這姓黃的一定要選擇小夏?是小夏倒霉,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快點好嗎?他們就要來了!」小夏見阮瞻低頭思索,不禁催促。


  阮瞻不說話,又看了小夏幾秒鐘,然後拉著她來到溪邊,幫她洗淨額頭上那個定住她

魂魄的血符咒。


  「會有一點疼,你要忍耐!」他用溫柔的聲調說,「現在——把衣領拉開一點,我要

在你喉嚨下面一點點畫一個符,這樣會保證萬一有什麼差錯,你不至於中了他的鬼蠱。」


  小夏認真的聽阮瞻說話,由於精神太過專注,開始時並沒有意識到拉開一點衣領意味

著什麼,伸手就解衣服,但當夜風的涼意吹進她的領口時,才明白目前他們的情形有多麼

曖昧。


  「那個——這個程度可以嗎?」她隨便找了一句話說,然後就再也不敢直視阮瞻,手

雖然還拉著衣領,眼睛卻瞄向別處。


  阮瞻看著面前白嫩的一片肌膚,若隱若現的乳溝,有一瞬間的恍神,差點忘了自己要

幹什麼。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摸了一下鼻子,確定沒有流鼻血,這才定了定

心神走了過去。


  小夏只覺得他微涼的手指輕輕劃在自己溫濕的皮膚上,也不敢回頭看他,只盼著這折

磨快點結束,但等得她快要無法忍耐的時候,又感覺自己被環在了他的懷裡。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場景,讓她心裡一陣狂跳,但隨即想到現在不是談情的時候,才想

掙脫開來說點什麼,又覺得雙耳後面被劃得癢癢的,這才明白他並不是特意擁抱她,而是

攬過她在畫符而已。只不過今天符咒所畫的地方和所用的方法都有點特別,讓她產生了遐

想罷了。


  「下次帶一點紙筆好不好?」小夏怕尷尬,在阮瞻輕輕掩上她衣領後連忙找話題,「

每次畫符都割自己的血,早晚會失血過多的。」


  「血咒效果更好。」阮瞻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什麼不良的氣息,才又定定的

看向小夏的眼睛,「我不能忍受你有任何閃失!」


  聽他這話的語意如此溫柔,小夏又心跳加速,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阮瞻突然做了

個噤聲的姿勢,認真傾聽了一下,然後說,「現在我們馬上讓你靈魂出竅,他們快來了!




  第四十二章 幕後人(上)


  小夏還沒回答,就被阮瞻攔腰抱起,走到溪邊去。


    「我還是要把妳放到水裡,不過時間不會很久,妳也不會感到窒息的痛苦。」  


  「好!」


  「相信我?」


  「相信!」


  「那麼,現在閉氣!」


  小夏沒有猶豫,完全照做。


  阮瞻輕輕把小夏放在水裡,隨手畫了個符向水中一指,不讓她漂浮上來。水雖然淺,

但只要呼吸系統斷絕,還是會死人的!


  小夏覺得自己又被壓在水裡了,不過這一次她沒有驚慌和絕望,而是平靜地看著站在

溪邊的阮瞻,忍耐著才溫暖的身體又漸漸變得冰寒起來。


  她知道有他在,一切都沒問題有他在,她也會絕對安全。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雖然

話不多,但和他在一起時會讓人覺得平靜、溫暖,覺得天塌下來他會去頂,地陷下去,他

會拉妳上來。


  而且她絕對信任他!


  只見阮瞻凝神靜氣,從衣袋裡拿出一張符咒,嘴唇微動,輕念咒語,然後把符咒扔向

半空中。他動作瀟灑,可那符咒在他出手時彷彿不是一張紙,而是像一片薄薄的,但質地

堅硬的東西一樣,直飛到半空中,「騰」地燃起了一團火。這火持續了大約幾秒鐘,燒成

紙灰的符咒就飄落到溪中。


  可是,那輕薄如煙的紙灰並沒有隨著水的流動而漂走,而是在落到水面的一瞬間突然

捲起一團小小的黑漩渦,並且越轉越快,最後如一把錐子一樣刺了下來,直入她的胸口!


  黑色水錐的速度太快了,還沒等小夏反應過來,就覺得胸口一熱,那錐子已經完全沒

入她的胸腹之中。她驚疑地看了一眼阮瞻,見後者正一臉憐惜地看著她。


  她試圖微笑,向他表達「她目前很好」的意思。可就在這時,卻忽然覺得雙耳後畫過

符咒的部位開始發燙,同時好像互相呼應一樣,胸腹內的熱變成了巨痛,從她身體內部直

襲過來!


  那疼痛是如此尖銳,彷彿有一把大剪刀要把她從中間一剪兩開、血淋淋地生生撕裂。

然後以她雙耳為基準,分為左右兩半!她疼得不禁扭轉著身體,也叫不出口,只在水底翻

滾起來!


  她想克制自己,怕上面的阮瞻擔心,但她不知道,她以為自己疼得打滾,實際上她的

肉身在水底安靜地待著,一動也沒有動過,這疼痛只來源於她的靈魂深處!


  阮瞻明白她的痛苦,他的心疼也不比她的疼痛少。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她!眼見著她的

魂體慢慢地被拉扯出體外,知道對小夏的折磨終於結束。


  他已經很盡力的讓這些過程少些痛苦、少些時間了。這不比正常人的人死、魂去,也

不是奇遇或巧合造成的意外,而是好像作手術一樣。一個活人硬要靈魂出竅,也如同分割

人體的一部分是一樣的,對正常的人而言,靈肉分離不僅是精神上的痛苦!


  這讓他對那個幕後人無比憎恨!


  那個人不知道為了自己的什麼私利,卻傷害了兩個對他極其重要的人。一個是他一生

唯一的好友,恐怕不會有人能超過萬里對他的友誼了;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儘管他不能

說出來,也不能接受,但恐怕不會再有人讓他如此動心!


  為此,他要親手宰了那個躲在幕後的渾蛋!


  此刻,一陣怪風吹了起來,帶一點腥氣和陰冷。他明白是敵人來了,那個幕後人自以

為奸計得逞,所以來收取他的勝利果實了!


  他又看了小夏一眼,見小夏的魂魄依在她自己的身軀體旁邊,一臉茫然,顯然還不能

明白巨痛的突如其來和迅速消逝是怎麼回事。但她應該明白自己已經靈肉分離,因為她不

用再呼吸了。


  簑衣鬼給她施了寒毒,就是為了讓她的魂魄不會離體,好等幕後人來對她施鬼蠱。可

那簑衣鬼並不知道,她身上帶著的那個地藏王的護身符,每到最關鍵的時刻就會起到極強

的保護作用。


  小夏之所以不願過早洩漏護身符的秘密,是怕在將來的關鍵時刻反而沒有效果,所以

無論多怕都一直隱藏著不用。可當簑衣鬼施放寒毒時,護身符自動起到保護作用,既沒有

讓她傷得太重,也沒有定住她的魂魄,目前小夏這種一副已經中招的模樣都是他用來迷惑

對方的。


  看著她脆弱又逞強的樣子,他忽然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怎麼辦?會和她一起去

嗎?這樣,應該不會有痛苦了吧?在他看來,人害怕的其實並不是死亡本身,害怕的只是

失去自己的所有而已!


  不過,他來不及給自己答案,因為他感覺到敵人更近了,於是他消除了結界,雖然自

己已經身處於隱身狀態,可為了更好的迷惑對方,他又給自己加了一道隱藏氣息的符咒,

然後朵躲藏到稍遠處的一片樹叢裡!


  這個企圖給小夏施鬼蠱、給萬里下死蠱的人一定要死!


  他下了狠心,冷酷的想著。


  遠處,兩條黑影出現了!雖然速度都很快,不是人類應該有的狀態,可是前面較高的

黑影走起來一頓一頓的,有點像短距離的瞬間移動,而後面的黑影卻是飄忽忽的,一陣風

一樣的跟在後面。


  走近些,阮瞻雖然看到來客有兩個,地上的人影卻只有一條,因為其中一個是那簑衣

鬼,而另外一個是個男人--也就是那個幕後人,那個簑衣鬼的主人,那個妄圖加害他們

的混蛋!


  他穿著民族服飾,是??藈皕s郎的裝束,因為阮瞻這兩天一直在各村寨冒充民俗愛好

者打聽各種事情,因此一眼就辨認了出來,這也使他更加確定面前的這個新郎就是幕後人




  而他長的那張臉,阮瞻也認得,早在城市時就認得--黃博恒!


  阮瞻壓制住立刻跳出去宰了他的念頭,安靜地等待機會,而黃博恆也謹慎的很,並沒

有靠溪邊太近,還左右張望著,右手扶在腰間的一面小鼓上,渾身都處於備戰狀態。


  「主人,新娘在水底。」簑衣鬼說了一句,雖然神態恭敬,但語氣卻很著急。


  「怎麼,不願意再跟著我了嗎?」黃博恆斜了簑衣鬼一眼,語氣輕蔑中帶著挑釁。


  「不!不是!」簑衣鬼連忙否認,恐懼之情溢於言表。


  黃博恆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繼續警惕地觀察著四週的動靜。若不是阮瞻施法讓小夏

處於離魂狀態,自己也加了雙重的隱身術,說不定真的會被發現。


  「不要急,我對妳已經沒有興趣了,會解了妳的蠱,放妳走的。」黃博恆的神態放鬆

了些,好像以為周圍沒有什麼威脅了。但他還是不到溪邊來,而是轉頭問簑衣鬼,「妳確

定那個姓阮的沒有跟來嗎?」


  「岳小夏沒有把婚禮的事情告訴他,他現在還在樹林裡找阿烏!」簑衣鬼答。


  「我還在找阿烏呢,這麼多年來都沒找到過,他算個什麼,怎麼會找得到?」黃博恆

又冷笑,終於把手從腰側的小鼓邊放了下來。


  一邊的阮瞻聽到他們的對話,終於知道了那個森林怪人的名字叫做阿烏,而且真的和

黃博恆有關係,說不定在整個秘密中也是個最關鍵的人物!


  「就算他能找到,阿烏也不敢說出主人的秘密!」


  「是啊,當年她做錯了事,已經見識過我的利害了,諒她不敢說出來。」黃博恆得意

地說著,然後慢慢踱到溪邊,欣賞中帶著迷醉地看著水底的小夏,那貪婪的神色讓阮瞻恨

不得挖出他的眼珠子。


  「妳看,她多麼可愛啊!我怎麼就這麼喜歡她呢,一見到她就想千方百計地弄到手,

然後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黃博恆讚嘆著,居高臨下地

指著小夏,彷彿她是他的奴隸,那種優越感讓小夏幾乎要吐了。她並不怕,因為知道阮瞻

就在附近,可她覺得為了迷惑對手還是要演一點戲的,於是裝出了很驚恐慌張的模樣。


  果然,她的表情讓黃博恆很滿意,輕輕地笑了起來,那聲音隔著一層薄薄的水傳來,

還有點嗡嗡聲,聽得人說不出的難受,「別怕,小乖乖,我只要在妳的眼睛裡放進去這個

,妳就不會再受到轉世輪迴之苦了,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竹筒很小,只有拇指大,而且很舊,感覺至少有上百年

的歷史了。


  「這裡面是一種小蟲子的屍體,它一進入妳的眼睛裡就會復活,然後寄生在裡面。別

怕,一點也不疼的,而且妳的眼球上會長出紅色的斑點,非常漂亮。從它們復活的那一刻

開始,妳的靈魂就屬於我了。我一招喚,妳就會來到我身邊,我不招喚,妳就會待在這裡

。妳看這裡是多麼美啊,平靜安祥、四季如春,妳一定會很幸福的。來,先美人出水!」

他輕浮地說著,並沒有伸手下水來拉小夏,而是雙手比劃著奇怪的手勢,雙腳也踩著奇特

的步子,像是使用巫術,折騰了足有半分鐘,才向水面一揮。


  一旁的簑衣鬼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雖然簑衣下沒有任何東西支撐,無法知道她的表情

,不過整件簑衣卻顫抖著,上面的水珠急速地落下來,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
f12590 發表於 2007-1-1 11:35

驅魔人第五部

  第四十三章  幕後人(下)


  「慢著!」小夏見黃博恆就要把竹筒中的東西倒在她的眼睛中,連忙阻止,想著為阮

瞻爭取時間,「你要給我下蠱,至少要讓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煉製的。」


  「用屍蟲煉製的啊!」黃博恆不以為然的說,卻聽得小夏渾身起雞皮疙瘩,「你是漢

族,又是都市女郎,所以不會明白的,如果要養最好的、最絕的蠱,一定要用自身的血肉

和最殘酷的方法,當然還要學到那個方法才行。我有一個好師傅,也捨得下自身,所以我

能人所不能。」


  可能覺得已經萬無一失,也可能是要在小夏面前顯擺,黃博恆顯得有點得意忘形,「

這鬼蠱是我在很多年前,忍受了一百天屍蟲的咬噬、又經過一百天的辛苦煉製,還經歷了

你想像不到的煎熬才指成了的。想想吧,要找到或者製造一個有很多人同時死亡的機會,

然後想辦法保證他們不被掩埋而自然腐爛,最後裝成他們中的一分子躺在死人堆裡,讓屍

蟲爬滿全身來咬噬自己,就這樣過一百天有多麼難啊!而這才只是開始,第二步還要把吃

了自己血肉的屍蟲全收集起來,接著躲進一個事先找好的空墓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獨自煉製了又一個百天,這才製成那麼少的一點。這有多麼珍貴啊,足以堪比有些道士的

操鬼術,所以說你和阿蘿有福氣,可以親身試試這麼寶貴的蠱,對別人我還捨不得呢。」

他指指蓑衣鬼。


  小夏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阮瞻曾經和她說過。那個結婚當天投河的新娘就叫做阿蘿。


  「可是你要我永遠成為你的,至少要遵守諾言,解了我朋友的蠱。」小夏強壓下心中

的噁心,繼續說。


  「那個啊--也是用血養的哦!不過原料是毒蛇、癩蛤蟆這類有毒動物。用它們的腦

漿和產的卵配以特殊的方法製成的。這個沒有鬼蠱高級,不能隨意操控人。你看,它在萬

里的身上就不大管用。所以,它只是第二等的蠱,也就是死蠱。」


  「什麼意思?」小夏斜瞪著黃博恆,心裡隱約明白和他講理是救不了萬里的,但還是

想讓他親口承認。


  「意思是--我很想救你的朋友,可是救不了。真抱歉,我剛才說過了。那是死蠱!




  「那你還騙我來?」


  「我沒有騙你!」黃博恆陰險的笑笑,「我只是讓你自己做決定。誘惑你賭一把這根

本沒有希望的賭局而已。」


  「你也一樣是贏不了的,而且會輸得徹底!」小夏還沒回答,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從背

後傳來,是阮瞻!


  「事實上她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新娘,因為我不答應,所以你的賭局根本是沒有賭注的

。」他一步步走過來,帶著逼人的氣勢和冷酷。「對付死蠱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下蠱的

人死了,蠱就會自動解除。那麼,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直接去見閻王好了!」


  「哦?」黃博恆顯然大吃一驚,沒料到會出現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意外。他表面上盡力

保持著鎮靜的模樣,雖然眼神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你這麼有把握嗎?」


  「非常有把握!」阮瞻冷冷的答,繼續一步步向前走。眼神帶三分殘酷的盯著前方不

遠處的黃博恆。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溪邊,但卻對眼前的強敵、橫著的小溪完全視而不見一樣,沒有

任何遲疑的踏入溪水裡,激得水花四濺。


  當他走到小夏的身邊時,腳下也沒停,只是隨意抬手畫了一個象漢字一樣的符,然後

看也不看的向小夏一伸手。


  小夏只覺得身體一歪,一下子就飄起來!等站穩時才發現,她變小了,就躲在月光照

射下的、一條長長的影子裡,黑暗但是溫暖。再仔細看,才發現那是阮瞻的身影,她就那

麼融進了他的影子裡,不用追著他就感覺到和他連在了一起。


  「別再向前了!否則我毀了她的肉身!」黃博恆明顯被阮瞻一往無前的氣勢嚇到了,

努力維持的氣定神閒開始有點破功。


  「你敢讓她掉一根頭髮,我保證讓你死得連灰也剩不下!」阮瞻還是不停步,此刻已

經踏上了小溪的對岸,而黃博恆早就抱起小夏的身體退到了溪邊的林間空地上。


  小夏從沒見阮瞻那麼狠,這麼咄咄逼人過,不知道是他的本性被激發出來了,還是這

次的事真的惹毛了他。眼見對方的氣勢先矮了三分,露出慌亂的神色,不禁心裡十分痛快

,可另一方面她又很厭惡黃博恆的髒手碰她的身體。


  彷彿心意相通一樣,她的厭惡感才一產生,阮瞻就感覺到了。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定

定的站在這片有起伏的空地的高處,冷冷的向下瞥著黃博恆,「把她的肉身放下,我保證

留你全屍。」


  黃博恆忽然大笑了起來,不過感覺比較虛弱,「我怎麼會放下她,這是我的人質啊。




  「沒骨氣的混帳王八蛋!」阮瞻冷哼一聲,「我們還沒打哪,你就怕了嗎?」


  「我縱橫商場十幾年,什麼風浪沒見過,會怕你嗎?我這是叫你投鼠忌器。」


  「是嗎?你的財富不是靠販毒賺的第一桶金嗎?然後在做生意的時候,只要有人擋了

你的路,你就會給人家下蠱,不僅會害死別人,也使別人的財富成為你的!那叫什麼蠱來

著,你的第三等蠱?可除了下蠱,你還會什麼?如果你不能給別人下蠱了,不是只能等著

讓人宰了嗎?」阮瞻憑著這幾天搜集來的情報和自己的推理,在心理上先打擊黃博恆,讓

他明白,他的底已經被人探到了。


  果然,黃博恆的神色又有幾分虛弱,不過表面上還是在逞強。他拖著小夏的身體又向

後退了幾步,可是卻覺得無論離得多遠。阮瞻的威脅也在,這讓他極度不安。


  之前有人提醒過他,阮瞻很厲害,極不好對付。他相信那個人的話,所以一直很小心

,從不正面與阮瞻交鋒。他一直利用阮瞻在明而他在暗的優勢,在背後使陰謀耍詭計,慢

慢把阮瞻和他所要得到的人分開。本來以為已經成功了,因為他操控的那些動物、植物的

眼線和蓑衣鬼都回報給他說:岳小夏沒有告訴阮瞻昨晚的事。而阮瞻在找那個似乎永遠也

不會被逮到的叢林怪人--阿烏!


  現在看來,上當的是他!雖然他看似佔盡優勢。可是只要一個疏漏,局面就好似完全

扭轉了過來,看來那個人說得好,在真正的對決中--實力決定一切!


  現在他怕了,可是他又覺得阮瞻的氣勢完全籠罩了他,根本讓他逃無可逃,唯一的生

路只有搏一下。


  不過,在這件事上他一直很順利,無論掌握對方的行蹤、野店襲擊、給萬里下蠱、恐

嚇岳小夏,每一件事都很輕鬆的做到了,好像有一個實力極其強大的人在暗中幫他。他相

信那一定是那個人,所以他的膽氣才越來越壯。


  而眼下,他還有岳小夏的肉身在手,應該還有勝算!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會

對岳小夏如此迷戀。非要永遠得到她不可?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惹到了阮瞻這樣的煞神?

對此,他自己心裡也稀里糊塗的,只覺得有那麼一種強烈的渴望在他心裡燒,迫得他不得

不走到這一步。


  「想成為飛灰還是想留全屍?你自己選吧!」阮瞻見黃博恆猶豫不定,擔心拖延時間

對萬里不利,繼續對他施加壓力。


  「哼!我不選,有什麼本事你就使出來吧!」黃博恆終於一咬牙,撂了句狠話。同時

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小竹筒,把裡面米粒大小的白色東西倒在小夏肉身的眼睛上。


  他太渴望這個女人了,這蠱只要讓她中了,即使他死了,她還是會屬於他,會永遠呆

在他的身邊!這不是死蠱,只要他死了就能解,這要他心甘情願解除才行!而他,絕不放

手岳小夏!


  小夏的魂魄在一邊見到這個情景可是嚇壞了,生怕真的中了蠱,那樣她將會永遠受黃

博恆的驅使。她想撲過去阻止,但一來被保護在阮瞻的影子中不能動彈,二來她突然感到

一陣安寧感從阮瞻的心裡傳達給她,於是也變得安心起來,知道一定不會有事。


  果然,幾秒鐘的時間不到,她就聽見了黃博恆的驚叫,「為什麼蠱蟲種不進去?為什

麼?」


  當然啦!因為阮瞻事先給我畫了血符咒嘛!


  小夏心裡得意的說著,發覺自己變為魂體後視力極度增強,二十米以外的距離,還是

在黑夜中,竟然能看到那些米粒大小的蠱蟲,一進入自己的眼睛就又流了出來,直接滑落

到地面上,燃起一點螢火蟲一樣的藍光,就地死亡!


  「你選錯了!」身前的阮瞻說,話音未落,就揮手扔出一件東西。


  那東西在黑暗的半空中劃過一道淡淡的金屬光芒,然後『叮』的一聲落在雙方之間的

空地上,『嗡嗡』響著開始變大,當長到半人大小時,忽然對著蓑衣鬼放射出了一道白光




  蓑衣鬼驚恐的大叫一聲,好像被什麼抓住一樣,儘管拚命掙扎,還是向著那張金屬小

幡慢慢靠近。


  「主人救我!」她大叫。


  黃博恆也不願意他的手下被阮瞻捉走,於是急忙施法,想收回那個一直被他用鬼蠱控

制的鬼魂,但卻發現此刻他已經不能操控她了,因為那幡對鬼魂的招附力遠比他的蠱術要

強大的多,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蓑衣鬼被拖走。


  這是小夏第一次認真的觀看殘裂幡怎麼大顯神威!同時,她也明白了阮瞻攻擊蓑衣鬼

的用意!

  第四十四章  初級蠱術


  阮瞻之所以攻擊蓑衣鬼,是因為他不放心小夏的肉身被黃博恆當作人質,雖然那道血

咒和護身符保護著小夏,使黃博恆的鬼蠱暫時沒有起作用,但還是要防止他狗急跳牆,做

出什麼更瘋狂的舉動。


  他和黃博恆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而黃博恆現在正全神戒備,他無法自己去搶回小夏的

身體,所以他拋出殘裂幡,要把蓑衣鬼的魂魄吸過來。


  蓑衣鬼驚恐之下,必然會死命拉住什麼以防止被殘裂幡收了去,而她周圍什麼也沒有

,除了黃博恆和小夏的肉身。她對黃博恆充滿敬畏,一抓之下又連忙鬆開,改為死抓住小

夏的身體。


  阮瞻見機不可失,立即把自己最強的靈力加持在殘裂幡上,讓幡的吸附力一瞬間極大

的加強了,把已經化為一股黑煙的蓑衣鬼迅速的收到了幡裡,而被她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拚

命抓著的小夏也順利的一起被捲了回來。


  等黃博恆意識到阮瞻的用意, 阻攔時,只來得及抓下了她的一雙新娘鞋。


  「現在你沒有人質了,還拿什麼跟我鬥?」阮瞻把小夏的身體安置在身後,沒有時間

讓她靈魂歸位,只是快速的在她肉身的頭頂施了一張符咒,保護她不會受到邪祟的攻擊,

然後收回殘裂幡。


  黃博恆白了臉,沒想到還沒正面動手就處處受制。他咬著牙不說話。眼珠子嘰裡咕嚕

的轉著,一邊想主意。一邊後退,妄圖找到逃走的路線。


  「別白費力氣了!」阮瞻冷酷的打碎他想逃走的夢想,「我早就在這裡設置了一個血

禁地結界,除非你我之中有一個死了,否則這結界不會消失。」


  「你玩陰的?」黃博恆又向後退了幾步,明明看見身後還有大片適合藏身的密林。但

他卻覺得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上,再也不能向後走一步,這才知道阮瞻所言不假,並不

是嚇唬他的。


  「你那套卑鄙的手段我不屑做!」阮瞻略帶傲慢的伸手指了一下黃博恆,「放心。我

會讓你死的心服口服。我設的結界很大,可以讓你完全施展!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來,想要

找什麼幫手也隨你,這裡是只能進不能出。」


  「難道我怕你嗎?」黃博恆說大話壓寒氣,「你要硬逼我動手。我也不會客氣!」他

邊說邊瞄了一眼阮瞻,見他一副決不放過自己的樣子,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乾脆

把心一橫,慢慢把手伸向腰側的黑色小鼓,猛得敲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傳來。好像半空中打了個悶雷,嚇了小夏一跳,沒想過那麼個直徑

只有三寸的小鼓竟然發出那麼大的聲響,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而阮瞻則不動如山,小夏站在他的身影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也想得出,他在對

敵時一定會是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會帥得讓女孩尖叫,卻讓敵人心驚膽寒。


  那不是實力的問題,他對待比他強很多的對手時的態度也是一樣,就是那股狠勁,韌

勁和冷勁,在氣勢和心態上就先鎮住了對方。


  咚——


  又一聲鼓聲傳來,這回的聲音比剛才還打大,接著就是不規則的、細碎的小鼓聲,如

果閉著眼睛聽這些聲音,就會以為是天氣發生了變化——先是滾過兩聲雷鳴,而後一陣急

雨落了下來!


  而如果有人在現場,就會看到夜色非常晴朗,明月高懸、繁星點點。在一條小溪邊的

林間空地上,一個??藈皕s郎打扮的男人正在一邊敲著腰間的小鼓跳著奇特的巫舞,一邊

用古老的民族語言吟唱著咒語一類的東西。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隨著他的鼓聲和咒語聲,血禁結界外本來寂靜無聲的大片樹叢突

然紛亂的抖動了起來,並傳來『唰唰唰』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貼著地面以極快的速度

鑽了過來,由遠及近!


  眨眼間,小夏只覺得眼前的景色微微顫動了一下,好像照相時鏡頭不穩一樣,接著數

十條大蛇就撞進了這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結界裡。


  昏暗之中,也看不清它們的花色,但見它們全部高昂著頭,吐著血紅的信子,發出『

嘶嘶』的聲音,一對一對的小眼睛閃爍著暗紅或幽綠的冷光,擺著一副隨時攻擊的凶狠模

樣!


  再看清楚些,雖然蛇的樣子都差不多,但小夏還是覺得其中幾條蛇就是當時把她逼到

溪邊的那幾條,看來她剛才遇到的不是幻覺,而真的是被控制的毒蛇,幸好她沒有『以身

試幻』!


  這個人果然是用蠱的高手,不過他能召喚動物,能控制植物,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

神秘太詭異了,他是什麼來歷?


  小夏滿心疑惑,可阮瞻卻還是穩穩的站著,冷眼看著黃博恆對他威脅和挑釁,卻並不

攻擊,明顯因為底氣不足而在拖延時間。


  他知道黃博恆不想和他正面交鋒,一定是在考慮該用什麼陰謀詭計好逃走,可是他決

不能讓他走,因為萬里不能等。所以他放棄了他一貫後發制人的策略,提前動手了。


  他雙手極快的結了個手印,然後伸左手兩指猛的指向黃博恆的方向,只見一條藍色光

線直直貼著地面急速衝了過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黃博恆面前。


  黃博恆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但他退得太急,用力太大,所以一下子被後方看不見的

牆壁彈得俯向摔倒在地。


  而那道藍光在他摔倒的一瞬間,則越過他的腳底打到透明的牆上。但也同樣反彈了回

來。不過它並沒有熄滅或消失,而是分裂成好幾條更細的藍色光線。好像一顆樹分出的枝

杈一樣,向四周延了過去,宛若放電一樣,爆響在那幾條大蛇的身下。


  隨著電火花一樣的閃光後,那幾條蛇驟然四散逃開,在地上翻滾。從遠處看好像是皮

鞭在抽打樹叢一樣,發出混亂不清的聲音。


  黃博恆見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咬開瓶蓋。把瓶中粉末

狀的東西拋灑到痛苦得又盤旋又伸縮的大蛇的身上,一邊又開始敲小鼓,明顯與剛才召喚

動物時所用的節奏不同,急驟而緊張。


  只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些亂竄的蛇就開始平靜了下來。並且隨著黃博恆的步子,像訓

練有素的軍隊一樣排成一個半圓形,高昂起頭,『嘶嘶』的叫著,蠢蠢欲動,上顎的毒牙

處甚至示威一樣的噴出了毒液。


  在一邊的小夏看來,如果動物是有表情的,這些蛇現在一定是咬牙切齒的瞪著阮瞻,

一副欲吃之而後快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是你自己找死的!」黃博恆被攻擊後,反而產生了一點勇氣,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你才明白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好,那接招吧!」黃博恆大喊一聲,從小夏的角度看來,覺得他此刻與那些蛇彷

彿變成了一體,也不知道是他變成了蛇還是蛇變成了他。


  話音才落,那些蛇如放出閘的洪水一樣,湧動著、交纏著、貼在草地上,急速向阮瞻

這邊『奔湧』了過來!


  阮瞻並不慌亂,腳下甚至還是沒有動,不過手中卻虛空畫了一個陰陽八卦樣的符咒,

然後推出去一樣向前一揮。


  溪邊空地上,也沒見有什麼有實體的東西出現,卻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關門聲,

同時地面上出現了道半圓形的淺痕,好像有人畫上的一樣。當那些瘋狂竄過來的蛇到了這

淺痕邊上時,竟然過不來了!


  「爬過去!」黃博恆急得大喊,同時以古怪的鼓聲催動這些不能自我控制的毒蛇,指

揮它們爬上這看不見的保護罩。


  蛇嘶叫著,蜿蜒著向上爬,遠遠看去,好像是許多條蛇憑空被掛在半空中,而從小夏

這邊卻只看到蛇腹蠕動著,讓人感覺無比噁心,而且全身發麻!


  啪嗒——


  一條蛇落了下來,然後又是一條,雖然在鼓聲中它們不住的向上爬,但卻好似永遠也

爬不過來似的,到達了一定的高度就會落下來!


  黃博恆怪叫一聲,彷彿不相信就這麼輕易失敗,站在後面又跳又叫,平時精心維持的

風度一點也不見了。眼見那些蛇的力量明顯不足,奈何不了阮瞻,乾脆放棄了敲鼓。鼓聲

一停,那些蛇全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像下了一陣蛇雨一樣落在地上,盤成一團,蠕動不止




  此時,黃博恆又抽出身邊的一柄刀。


  那柄刀一直掛在他的腰間,刀鞘華麗,一直以為是裝飾品的,但當他一抽出刀來,憑

借月光下反射的寒光就知道是一柄梨刃,決不是佩帶著玩的。


  只見他揮倒猛砍周圍的樹木,沒砍斷一枝合適的樹枝就從懷裡掏出一條奇異的、繫成

圈狀的麻花絲線,想也不想的套在斷枝上。差不多這麼做了十幾次,他忽然盤膝坐倒在地

,手上捏了個奇怪的決,開始念起咒來。


  他每唸一聲,身邊的斷枝就聳動一下,等他唸咒的聲音變成『嗡嗡』聲時,那些斷了

的樹枝就像殭屍的起屍一樣,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去吧!」黃博恆又是大叫一聲。


  那些樹枝跳了起來,好像真正的殭屍一樣,不過更加詭異,即沒有五官,沒沒有四肢

,卻一跳一跳,枝葉亂搖的一直衝著阮瞻的方向而來。這時,黃博恆又敲起了鼓,那結盤

在一起廝磨的蛇聽到鼓聲,也迅速分開,又對這無形的防護罩開始『攻城』。


  「就這幾招嗎?太差了!」阮瞻冷冷的說。


  只見那些妖異的樹枝也到了跟前,不停的『拍打』防護罩,發出猴子一樣的叫聲,那

些蛇更是前赴後繼,可那看不見的大門只是發出『砰砰』聲,卻分毫未損。


  「你等著,還有哪!」黃博恆聲嘶力竭。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初級蠱術上!」阮瞻冷酷的說,同時撤掉了防護罩,結

出了那個會燒出烈火的手印。

  第四十五章 嫁接


    「砰」的一聲爆響,阮瞻並沒有把這個火手印打到黃博恆那邊去,而是打到了地上。


  但只那麼輕輕一揮手的力量,卻打得地上塵土飛楊,連緊貼地面的植被都被一瞬間燒

焦了,露出一塊兩平米大小的土層。


  而隨著這塊圓形土層的露出,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圈子循著它的外側迅速向遠處擴大。

只見地面像刮過一陣狂風一樣,隱形圈子所到之處,所有的植物全向一側倒下去,一眨眼

的功夫就到了結界的邊緣,貼在結界牆上,然後「哄」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這下,所有的參與者都在圈子裡了!


  因為阮瞻在,小夏一點也不怕,可黃博恆卻驚叫一聲,向前跑了幾步,迅速甩掉燃著

了的外衣,驚惶之下,也顧不著控制他的「幫手」了。


  那些兇猛的蛇和妖異的植物一但失去了魔法的支配,面對著四週燃燒的火牆立即恢復

了自然本性,驚恐地逃竄起來。沒有動物和植物在面對能毀滅一切的烈火時是不害怕的,

所以空地上的場面一下大亂,但是卻沒人能出得去!


  一直站著不動的阮瞻站在那裡看了幾秒鐘,皺了皺眉頭,然後終於動了一下,眼睛死

盯著黃博恆,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那麼霸道和直接,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一路走一路結著手印,看也不看地隨

手拍出,「啪啪」的脆響聲中,一團一團的火焰在他揮手之處燃了起來,燒得那些毒蛇和

繫了麻花絲線的樹枝「吱吱」亂叫,巨大的火團裡一副群魔亂舞的場景。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要和你鬥蠱術!」


  眼見阮瞻走得離自己越來越近,已如驚弓之鳥一樣的黃博恆,被阮瞻那副要生吞活剝

他的模樣嚇壞了,開始在圈子內亂跑。可他跑到哪裡,阮瞻就一個火手印賞過去,把他活

動的空間擠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他被逼到兩棵樹的夾角之中。


  「這不公平!我並沒有準備好!」黃博恆驚惶不已,邊說邊在身上亂摸。可他忘了他

的外衣已經在被燒到時脫掉了,此刻他再也不能從懷裡掏出那些奇怪的瓷瓶。


  「你在野店襲擊我們時,可沒讓我有時間準備一下。」阮瞻又逼近一步。


  黃博恆不回答,只是拼命向後縮,一下子從樹縫中向後翻倒。一落地後,他就手腳並

用的爬開,卻被兩三步就趕到的阮瞻一把抓住衣領給拎了起來。


  「別讓我看不起你!」他又重把黃博恆放到那兩棵樹的夾角上,「我非殺了你不可,

可是我不想汙辱你!」


  「不,別殺我!」


  「可惜,在你給萬里下死蠱的那一刻起,你就斷了自己的活路。」


  「只要你不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不--我可以把財產給你三分之一!不然,

一半也行!好吧,全給你!」黃博恆在絕望之下,開始談條件,「一條生命算什麼,你有

了我,朋友--多得是,女人也一樣。全給你,拿去吧。只求你放過我一條生路!」


  「別廢話了,我沒時間。再說你沒心肝的東西也不會懂。」阮瞻面無表情地說。和黃

博恆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差不多快貼在一起了,他用肢體語言明確的告訴黃博恆,他對這

個金錢的提議有多不屑一顧、多麼的鄙視!


  黃博恆驚恐的說不出話,眼神都散亂了。他靜默了幾秒鐘,終於明白眼前的男人是無

法收買也是他無法打敗的,於是徹底的死了心,心中生出一種要魚死網破的念頭。


  他心裡打著鬼主意,身體繼續向後縮。臉色雖然驚惶無比,但一隻手卻下意識地背在

身後,一番摸索之下,突然摸到了一件東西,讓他陰險的內心升起了一線希望。


  別在他腰後的,是外表看起來像裝飾品,實則是用作砍伐的利刃。現在阮瞻離他太近

了,幾乎是送上門讓他殺他!


  「你可別怪我!」黃博恆握緊刀柄,大叫一聲,猛地從背後揮出那柄寒光閃閃的刀,

拼盡全力向阮瞻砍來!


  距離那麼近,他又用了那麼大的力,阮瞻應該必死無疑的!


  可是沒有他感覺中砍向柔軟物體的手感,也沒有鮮血噴流到臉上的灼熱感,只覺得手

腕在半空中被鐵鉗一樣的手抓住,一種手腕要折斷的疼痛直襲過來,讓他哀叫一聲,不自

禁地鬆開了手。


  刀,已經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正是他的對手!


  「就等著你奉獻武器呢,用我的手殺你,真怕髒了我的手。」阮瞻面容冷酷,把那把

鋒利的刀放在黃博恆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但願你是值得我殺的!」


  「什麼意思?」黃博恆哆嗦地問。其實他已經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問了一句。


  阮瞻沒有回答,毫不猶豫地揮手橫砍,下手又快又狠又準。月光下,只見銀光一閃,

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黃博恒的頭就這麼和他的身體分離了,咕嚕嚕滾到草叢裡。


  站在阮瞻影子裡的小夏什麼也看不到,因為阮瞻總是特意面對著月光,這樣小夏就被

他永遠護在了身後。


  可小夏雖然看不見,但阮瞻卻看得清楚。只見黃博恒的斷頭在草叢中滾動了一陣後停

了下來,臉還是對著身體的方向,眼睛睜著,甚至還眨巴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不相信和

恐慌。


  「你死了,倒下吧。」阮瞻輕嘆一聲。


  斷頭的嘴張了張,似乎很憤怒,但他還沒有說出話來,就「親眼」見到阮瞻面前一具

沒有頭的身體轟然倒下,他明白了那是自己,無論他多麼不甘心,他都是死了,可是他卻

還覺得有點什麼不對頭一樣。


  這是生命的消逝嗎?為什麼他除了驚恐沒有一點悲哀?感覺這麼古怪?好像他早已離

去!


  他有許多疑問,到死都不能明白的疑問。可是他沒有機會問出口,因為他再也不能動

,不能思考了,因為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阮瞻又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黃博恒的死亡。那該是讓他高興的,因為他的死意味著

萬里的生。可是有一個問題是他沒料到的--黃博恒並不是真正的幕後人!


  這個感覺在他和黃博恆鬥法時就感覺到了,因為他雖然會很高端的蠱術,可是段位顯

然太差,和那天在野店中的感覺不一樣,那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完全是對陣雙方在出

手時在細節上的差別。


  差別很小,外行甚至看不出來,但一交手,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這就是黃博恆一上來就會很害怕,而他則有點不安和疑惑的原因吧!如果是在野店中

行使蠱術的人來和他打,今天這個場面絕不會如此!


  有什麼人在背後幫黃博恆來害他們?為什麼那個人今晚不來幫他?殺人滅口還是借刀

殺人?黃博恆被人當猴耍了嗎?難道他也是傀儡,是這個秘密局中的一顆子?!


  可是他口口聲聲承認萬里身上的死蠱是他下的,那些奇怪的祕術他也確實都會,只不

過在功力上沒那麼強,這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他要立即回去看看萬里。如果他的蠱解了,證明黃博恆所言不虛;如果他的蠱還

沒解,證明黃博恆被人騙了,他以為死蠱是他下的,可實際上不是!


  可他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以致於讓他送了命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騙的!


  無論如何,阮瞻決定先回去看看萬里,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只有不到一小時的生命!


  他轉身看了一下,見他用火手印施出的火,已經把那些毒蛇和妖異植物消滅殆盡,只

剩下灰塵。火圈裡一片狼藉,而小夏的肉身還完好無缺地躺在小溪邊上。


  他想應該先讓小夏的魂魄歸體,一個正常的人長期處於離魂狀態,是會傷害身體的。

但在那之前,他也要先把黃博衡的屍體燒毀。


  他結了個火手印打到了那顆死不瞑目的斷頭上,然後結了第二個手印想燒那具屍身,

但在揮出手的一瞬間,他的腦海突然靈光一現,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勢!


  不對,黃博恆不對勁。他活著時無比正常,但他死後,為什麼沒有魂魄離體的現象?


  他是天生的陰陽眼,而且極其純淨,隨著他的能力釋放與加深,應該能看見一切人類

不該看見的東西。雖然他在殺了黃博恆時還用了咒術,打算讓他形神具滅,但結果還是手

下留情了,只是讓黃博恆的魂魄不全,不能再死後為害,並沒有徹底消滅他。


  可他為什麼沒有看到他三魂七魄中的一絲一毫?!而且黃博恆在被殺的時候,血少得

可憐,沒有熱血噴湧,這不符合人類的特徵!


  他因為萬里的事而焦慮,一時沒有注意到,但在要燒毀黃博恆屍體的一瞬間忽然意識

到了諸多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後毅然走到那具屍身面前,撿起那把帶著一絲血跡的殺人刀,

直接剖開了黃博恆的胸腔!


  空的,黃博恆的胸腔竟然是空的。乾乾淨淨,光滑清楚,就像一具木乃伊的屍體,而

不是一分鐘前還要用金錢引誘他的人的屍體。


  只不過在心臟的位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在跳動,像心臟一樣,在一個沒有頭的

屍體中跳動!


  那圓球有一層淡黃色的外皮,很薄很薄的,薄到讓人感覺一碰就會破,薄到能以外觀

上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蠕動,乍一看來的跳動正是原於此。


  一個人類的屍身,胸腔內是空的已經很奇怪了,無法想像他是如何正常的生活、吃喝

、思考的,而怪中之怪卻是這顆圓球,看起來太妖異了!


  阮瞻沉吟了一下,對準月光,把小夏很好的守護在身後,然後用刀猛地劈向那圓球。

  
  他不像萬里一樣總是泡健身房,但他的力氣還是很大的。可這毫不留情的一刀劈開那

個看起來脆弱的不得了的圓球。他咬咬牙,又劈了一刀,還是沒開,直到他劈第三刀時,

那圓球才突然裂開,讓他感覺自己在劈的是一個外殼超硬的椰子。


  而在那只裂開的圓球裡,竟然全是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珠子!


  一隻緊挨著一隻,有的是眼白在前,也有的是瞳仁在前。擠擠擦擦,爭先恐後地要湧

到前排來,看著就像沸水鍋裡往外冒的氣泡,那圓球外皮的蠕動正是因為這個。


  如果是小夏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嚇得不輕,可阮瞻並不害怕,只有些驚異,不知道

這又是什麼神秘的術法。看來,這世界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多離奇而不可思議

的事,他的功力還差得遠哪!


  「妖孽!」他輕喃了一聲,把第二個手印打了出去,讓這具屍身連同那奇妙的圓球一

起燃燒起來。他無法參透這是什麼,但知道留下這東西必然為禍,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那圓球被火燒得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惡臭和血腥味。阮瞻

皺著眉頭,臉上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倒退出三米之遠,揮手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那柄刀穿透屍身燃起的黑煙,重重落到地上。


  阮瞻假裝沒有注意到燃起的黑煙中有一絲血色的東西,只是加大了一把火,讓這些不

適於留在人世間的東西迅速化為灰燼,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那裡。在走過那柄刀的旁邊時

,他悄悄地伸手一勾,把一張早就貼在刀柄上的符咒收回手裡。


  「小夏,閉上眼睛。魂魄歸體的話會有不太舒服,但不會疼了。」阮瞻說,然後施法

讓小夏靈肉合一,「妳可能有一陣子不能動,但我會帶妳回去。」


  小夏真的是不能動,但是能說話,「萬里的蠱解了嗎?」她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要回去看看。」阮瞻知道小夏雖然沒有看到關鍵情況,但也知道零星的

信息,於是也不瞞她。


  「那麼--如果,不能解--要怎麼辦?」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就定定地看著小夏要急出眼淚的眼睛,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臉

龐,神色溫柔極了。


  「你不想要他死,是嗎?」他問,眼睛離小夏很近,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他呼

出的氣吹拂在小夏的臉上,有那麼一瞬,小夏以為他要吻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居然芳心

亂跳。


  「即使這蠱解不了,我也有辦法不讓他死。」阮瞻繼續說,手掌在小夏細嫩的臉上一

再流連,「妳的願望會實現的,我不會讓他死。」


  望著他的堅定,小夏相信他!


  



  萬里的蠱沒有解!


  他依然是昏迷不醒,而且氣息越來越弱。離午夜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像要走到生

命盡頭一樣,沒有一絲生氣。


  可小夏相信阮瞻!


  他說他有辦法,他說他不會讓萬里死,對此她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因為他說話從

來沒有不算數過,說出的,一定會辦的到!所以,當阮瞻要求她到二樓待一會兒,以免她

吵到他為萬里強行解蠱時,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是阮瞻抱回來的,而且還是不能動,所以依然要阮瞻抱著她放到二樓的祭台上。雖

然只是短短的時間,她還是很高興能多窩在他懷裡幾秒鐘。


    看阮瞻忙碌地在她身邊佈陣掛符,她忽然想起血木劍的所在。


  「那邊有個暗格。」她的胳膊還是能稍微動彈,於是費力的指了一下,並告訴阮瞻要

如何打開,「我拿著血木劍,應該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快救萬里要緊

。」


  阮瞻只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他把血木劍取出放在小夏能活動的那隻手裡,可佈

陣掛符的行動還是沒停止。小夏覺得他太小心了,不以為這時候會有什麼東西來襲擊。她

想催促兩句,但見阮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忍下了話,沒有多事。


  阮瞻做完這一切,站在那裡看了小夏一會兒。他的神情雖然很平靜,和平時沒有什麼

分別,可心裡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寂寞。


  終究,她不會是他的。這樣也好!


  他很認真地看她,想把她深刻地埋藏在心底。然後不等疑惑的小夏要問什麼,就毅然

上樓去了。


  樓上,萬里躺在床上,臉上的黑氣已經十分深重,並在印堂處開始聚集了。阮瞻伸手

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知道他接下來所要做的,是他必須做的。


  他咬破中指,在萬里的眉心劃了一道符,然後用所有的力量讓他神志清醒。他不吝嗇

自己的靈力和法力,只幾分鐘時間,汗水就溼透了他的衣衫。不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因為彷彿永遠不會醒來的萬里悠悠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阮瞻結了一個小結界,防止他的話被樓下的小夏聽到。


  「你說不了話,我知道,但是我要你清醒,因為我有話要說。」阮瞻站到萬里床邊,

「不要用那種詢問的眼神看我,相信我,你沒有死,不過快了,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可我

說過不會讓你死的,所以哪怕閻王爺親自來提你這混蛋,我也不許,因為我一向說到做到

。」


  他拿出一柄小刀,「我以前學過一種術,叫『嫁接術』,這不是種花種草,但原理有

點相通,就是把一個人身上的東西,引到另一個人身上。這蠱,我解不了,因為這件事太

複雜,時間太短,我沒辦法做到。可你的命只到今晚的午夜,所以我要用這種術把你身上

的蠱引到我的身上來。」

  第四十六章  逢三之難


    萬里即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卻在喉嚨間擠出了一聲悶喊,而且用力眨眼睛,意思是

堅決拒絕阮瞻這麼做。因為那蠱也許是解不了的,阮瞻這樣做,無異於是用自己的命去換

他的命。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夠如此自私!


  「可惜我是自私的。」阮瞻好像聽明白了萬里的心裡話,「我是個驕傲的人,不能忍

受許下的諾言不能實現,這嚴重傷害我的自尊。為了我自己心裡好過一點,我就顧不得你

的感受了。」他邊說邊搬過萬里的腳,在那死蠱沒入的地方劃了重重的一刀。


  萬里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不過感覺還是有的,疼得額頭冒汗。


  「忍著點,別像個嬌氣包!」阮瞻假意嘲笑了萬里一句。


  這蠱很厲害,不割深一點不行,而且他也沒時間給萬里想辦法麻醉。但就算如此,這

傷口中也只是滲出了一點血,並沒有正常情況下該有的血流如柱的情景。這讓阮瞻不由得

想起了黃博恆的屍體。


  誰在背後真正操縱著一切?楊幕友嗎?好像只有他有嫌疑,但阮瞻卻從對方的施法手

段上感覺不是!


  假如這個秘密中另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太厲害了!他不僅能隨意用蠱術控制動物、

植物,會下死蠱和鬼蠱,還利用黃博恆製造了圈套!


  就一般情況而言,黃博恆已經很厲害了,可惜和他對陣的是阮瞻,還因為他臨戰時生

出的怯意,所以才會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而他們在野店受襲時,阮瞻的感覺可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他還是化解了那次的攻擊,

但卻覺得對方是在試探,給他一種游刃有餘、未盡全力的感覺。


  黃博恆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看樣子並不是為了保護誰,也是不受誰指使,而是真真

正正的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這樣看來,他一定是被當槍使了,問題是用槍的人是

誰?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一直暗中幫助黃博恆而在最後又背棄他?


  這讓他想起了一種日本的傀儡控制術,手法高超的控制者會讓傀儡替他完成自己要做

的事,並承擔全部的傷害。他覺得對方對黃博恆正是用的這種手法,只不過這個真正的幕

後人,顯然把這種控制術修煉得更加精緻。


  假設他的猜測沒錯。黃博恆就是那幕後人的傀儡,那麼他不是其它材料製成的假傀儡

,而是以人類屍體為原料,並且有一顆不知用什麼妖法製成的『心臟』!


  那人不僅讓黃博恆『活著』,還讓他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有思維、有行動力的人,根本

意識不到自己只是受控制的傀儡。這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他不覺得這回又是有日本人攪和進來了,因為日本的術法大多感覺生硬。可這人的手

法相當繁雜,甚至是華麗的。而且他心機深沉,不像楊幕友一樣,雖然謹慎但卻狂妄。這

讓他覺得這個幕後人沒有缺點,讓他無從下手。


  可那個人躲在黃博恆背後要達到什麼目的?這一切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給了黃博恆奢華的生活,他自己是過得更奢華還是對這些財富不屑一顧?難道是張

群?不,不可能,據他的判斷,張群已經被楊幕友附體。


  這件事情本來已經漸漸明晰,可這一番峰迴路轉,又把各種線索纏成了一團亂麻,事

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唯一解謎的鑰匙是那個怪人阿烏。不過,她也許是整件事情的知情人,但卻是指望不

上的線索,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可以料想到她會基於恐懼,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所以,

他們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剝開這事件的層層迷霧,然後才能得到解答。


  阮瞻心裡紛亂的想著,可是手下卻沒有停止。他先是在自己手心同樣劃了一道很深的

傷口,然後以自己的血和萬里那點微少的血混合在一起,再脫掉萬里的全部衣服。只剩下

內衣,以手指蘸著那混合的血,從萬里的腳底一直畫著一種奇怪的符咒到他的頭頂。


  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萬里的腳,讓他腳上的傷口和他手上的

傷口貼在一起。


  「別試圖抵抗,那會使你我更危險!」阮瞻不理萬里的胸中發出的幾聲悶哼,「如果

我們都死了,就沒人再陪小夏了。」


  萬里急得熱汗淋漓,明白根本無法阻止阮瞻要做的事。他們在一起時,他總是槓不過

他,因為阮瞻雖然外表淡漠,但對自己認定的事,比任何人都要更不顧一切!


  他眼見著阮瞻盤膝坐下,左手還是與自己的傷腳相握,雙目微閉,嘴唇輕動,右手食

指和中指伸直,指著自己的眉心,靜止了一會兒後開始做向後拉的動作。


  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卻見阮瞻拉得很用力,同時他感覺自己身體內有一條絲

一樣的東西在被向外抽離。或者,應該說是潛伏在他身體裡的一條蛇。但那『蛇』蠕動不

止,不肯被拉出他的身體,反而向身體更深處躲藏,和阮瞻僵持著。


  在這種情況下,萬里備受煎熬。不過,儘管他不想阮瞻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但也明

白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半途而廢,否則兩個人都要受害!


  想到此,他不再猶豫,努力用意念把身體內的那條蛇往阮瞻的方向擠,同時感覺到阮

瞻也加大了力量。


  此時,如果他能靈魂出竅,就會看到自己的皮膚下有一條黑線從頭頂向腳底移動,而

且由於雙方的拉鋸力,這黑線拱得所到之處的皮膚起伏不止,怪異之極!


  就這樣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身體內那條已經滲入血肉的『蛇』生生被拔了出來,讓他

疼得不禁大叫一聲。


  叫過之後,他才發現,他能發出聲音了!


  「這兩天不能說話。快憋死你這話嘮了吧!」阮瞻蒼白著臉,可是神色十分欣慰。


  他有感覺,萬里身體裡的蠱全部被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終於,他還是可以保住朋友的

命,終於他還是可以完成小夏的願望。她不希望萬里有事,他就還給她一個完整健康的萬

里。


  萬里動了一下,發覺身體有些發僵。他知道那是因為那霸道的蠱給他的身體造成的暫

時影響,所以慢慢自我調整了一會兒,才能坐起來。


  阮瞻見他恢復得不錯。心裡一鬆,『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別硬撐了。」萬里見阮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連忙拉住他,「你先休息一會兒,我

們待會再研究你這麼做是多麼不明智的事情。」


  「先穿好你的衣服。」阮瞻勉強坐在床邊,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怕人家以為我們——那個嗎?如果我們真那樣。我比你高大,肯定是攻君。你是受

君!」萬里開玩笑,但臉色卻是凝重的。他習慣這樣,越是到為難的,危險的時候,他越

想說笑。那讓他放鬆,而只有精神放鬆才能想出好辦法。


  「早知道你一恢復,話就那麼多,讓你去死好了。」


  「我是打算去死的,誰讓你這傢伙多事!你——沒事吧?」


  「嫁接過的蠱當然會更厲害一點。」阮瞻也不瞞萬里。「不過我有辦法暫時壓制一陣

,這樣就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時間?有多久?」


  「我不知道。」


  「就是說你隨時會掛!」萬里穿上衣服,「甚至還不如我,我至少知道我有多少時間

。」


  「也可能不會掛。」


  「我從來都是爭取最好的結果,卻做最壞的打算。」萬里難得的皺皺眉,「我早就知

道你這混蛋早晚有一天要陷害我,如果你這次為我而死,我這一輩子也好過不了。可是你

這樣做是十分不明智的。我並沒有特殊的能力,所以並不是決定性的力量。可你死了,意

味著我和小夏也逃不過敵人的魔爪。你一心要我活,卻可能最終葬送了咱們三個。你平時

最冷靜理智,怎麼這次那麼糊塗。這筆帳也算不過來。」


  「世界上從來沒有理智的人,理智只是相對於與自己關切不深的東西。」阮瞻平靜的

說,「如果你死了,我最後戰勝對方又如何?我要你平安的來,也平安的回去!」


  「你說這話真是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多年的朋友了分什麼彼此?」


  「你沒有明白。」阮瞻說,「現在敵暗我明,整個事情又如一團亂麻一樣。如果你死

了,我的情緒會受影響,而小夏會怎麼樣傷心,你想過嗎?到時候我們大家亂做一團,就

更沒有取勝的機會。」


  「我看不出你死了,我們有什麼勝算?」


  「我不一定會死。就算我死了好了,可我相信我活著時不是平凡的人,死了也可以有

能力保住你們,不會像常人一樣,人死燈滅,沒有了作為。所以,我生與死,對整件事情

影響不大。」


  「你是不是想過,如果你死了,可能會對解決事情還有幫助啊?」萬里懷疑的瞪著阮

瞻,「我不知道我昏迷這兩天發生了什麼,敵人有那麼強嗎?」


  「閉嘴吧。我是膿包嗎?」阮瞻傲慢的揚揚眉,「不管他多強,我不會做自裁這種沒

出息的事!我只是說,萬一我掛了,對你和小夏是沒有影響的,我一樣可以保護你們。」


  「沒有影響嗎?」萬里反問,「你當小夏不會傷心嗎?」


  阮瞻聽到小夏的名字,心裡湧出一絲不捨,但他隨即強行壓下這種情緒。在這件事中

他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也沒有軟弱的資格,他能選的只是由他來面對死亡,這樣是最好

的資源配置,因為他即使死,也會是對付敵人最強的一環,這點自信他還有!


  「如果這次非死人不可,那就讓她傷心一次吧。」阮瞻平靜的看著萬里,「你相信我

父親說的話嗎?」


  「當然相信。」


  「他說你會因為好奇而遭難,但又說你會長壽。你看,全應驗了。你先是闖了禍,然

後會有解救的辦法,最後會活得好長。」


  「什麼意思?」萬里有點疑慮,總覺得阮瞻象留遺言一樣。


  「我也相信我父親說的話,他的預言從來沒有不准過。他說我會有『逢三之難』。」

阮瞻見萬里一臉迷惑,繼續解釋,「你知道,我是三月初三的生日。『逢三之難』是指我

三十三歲的生日前,會有一場大難他說我十之八九是躲不過的,除非——」


  「除非什麼?」萬里急問。他極度相信阮瞻的父親,如果他老人家那麼說,阮瞻可能

真的有大麻煩!


  「沒什麼,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阮瞻站起來,「我去看看小夏怎麼樣,然後我

們討論一下,下一步要怎麼辦?」


  萬里張了張嘴,想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他目送阮瞻走下樓去,雖然明知他們還處

於危險之中,但他心裡卻完全被這個『逢三之難』驚呆了。


  他明白阮瞻的意思,他是說:既然他活不長久,至少要有一個人守護在小夏身邊,不

要讓她為失去兩個生命中重要的男人而傷心。


  他和阮瞻同歲,三十三歲的生日,不就是明年嗎?阮瞻的父親在他高中時就去世了,

這個秘密他一個人竟然保守了那麼多年!原來他心裡壓著那麼大的一座山!原來頭頂上一

直懸著死亡之劍的是阮瞻!他還號稱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有多麼不稱職啊!


  怪不得他從來不與人接近,怪不得他不接受小夏,原來他是不想與人發生感情糾葛!

不想當他逃不過那一劫的時候,會讓留在這個人世的人痛苦!


  而今天他之所以說出來,是要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吧!是想讓他好好的對待小夏,而他

可以為他們的幸福做最的的犧牲。


  「用得著那麼偉大嘛!」他喃喃低語,語氣雖然輕鬆,神態卻嚴肅不已。


  這一刻,他心裡明白,阮瞻不僅是為小夏融化內心而已,他是愛著她的!只是他什麼

都放在心裡,從不說出來!


  而在他想來,就像阮瞻拚命要保住他的性命一樣,他也要幫他,不然這世界上的人還

要朋友幹什麼!


  要幫他!一定要幫他!


  不過,眼下的危機是應該首先解決的,阮瞻的『逢三之難』畢竟是一年多以後的事,

還有時間,目前的問題才緊迫。不過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因為他在昏

迷前好像見過那幕後人的臉。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一用力想就頭疼欲裂,好像有個打蛋器在腦

袋裡攪,難道是那個死蠱給他的思維造成的負面影響?


  他抱著頭苦思冥想,可依舊一無所獲!


  時間已是午夜,萬里終於活了下來,而小夏卻正處於又一場幻覺之中。
f12590 發表於 2007-1-1 11:45

驅魔人第五部

第四十七章 幻覺中的往事


  當小夏渾身發僵,腦海中又浮現那個年輕女人的背影時,她就知道她又回到那個幻覺

之中了。她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反覆進入這個幻境的,是那個女人要她說什麼嗎?


  印象中她的名字叫做阿百。


  此時阿百正坐在一張竹床上,只是昏暗的光影,就在這片昏黃中,小夏與她心靈相通

一樣,深刻感受到她的心境--幸福、憧憬,卻還帶著一點悲傷和辛酸。


    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情緒呢?小夏不能明白。眼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正是那個主

動吃了阿百「戀藥」的阿南。


  「在繡嫁衣?」阿南問,溫柔的神色出現在他那張不年輕但英俊的臉上。


  「是啊。」阿百抬起頭來,微笑著回答。


  這是小夏經歷的三次幻覺中,第一次以正面清楚地看到阿百的臉。這一眼,徹底顛覆

了小夏以往的觀念。她曾經以為,這世界上沒有絕代佳人,就算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影

視明星也不過是化妝師和造型師,外加燈光和角度共同創造出來的。可是在見到阿百的那

一刻,她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美人。


  任何形容美女的話放在她身上都顯得庸俗,她一雙眼睛如同秋水含煙一樣,襯得整張

臉純潔的不帶一絲煙火氣,溫柔而甜美,沒有經過修飾就已經美得讓身為女人的小夏也喜

愛起來。


  「繡得怎麼樣了?」阿南坐在阿百的身邊,扯出那件衣服的一角看了看。


  「還沒好。其實我們又不是世俗中的夫妻,只要你真心愛我,也就夠了。只是--我

很想真正作一次新娘,穿一次嫁衣。如果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阿南打斷她,「我知道我只是你的鬼夫,見不了光,可是我也想像真

正的男人一樣娶妳,除非妳嫌棄我。」


  「不不,我是怕你--」阿百急急地解釋,「你知道,我是女巫,本來不能和世俗中

的男子婚配,如果硬要嫁人,只能以『藥鬼』為夫的。」


  「所以,妳只是沒得選,才會選我是嗎?」


  「不是的,我本來下定決心不嫁人,以免『藥鬼』害人。可是你出現了啊,我是真心

愛你的,只是--」


  「只是什麼,你總是說一半話。」


  「只是--我不能生小孩。你該知道的,我的能力是天授,所以沒辦法生小孩。」


  「還有什麼?」阿南見阿百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又放柔聲音,「我畢竟是鬼,雖然

妳施法讓我有了形體,可我也是不能有後代的。這樣不是很好嗎?再說,妳最近不是看到

兩個有天授能力的小孩嗎?你收他們為徒,不是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嗎?就像你師父對妳一

樣。」


  「是啊。」一說起收徒的事,阿百的臉上露出興奮的樣子,「有天授能力的人不好找

,沒想到讓我一次遇到兩個。那個小姑娘的能力還不能確定,可那個男孩卻絕對有天授的

強大力量,就是不知道他爹娘捨不捨得他。」


  「他家一向被族人排斥,現在他家的獨子被鼎鼎大名的巫看中,應該會巴不得的。可

是我們不要說這個,我想說正式娶妳的事情。」


  阿百微笑了起來,但小夏還是感覺到了那種夾雜著幸福和悲傷的感情,不明白一個要

做新娘的人怎麼會有那種心情,不是應該充滿了甜蜜嗎?


  「我把你的名字繡在了花樣下面。」她像現寶一樣拿出那件美麗的嫁衣,指指胸口的

部位,那上面繡了一朵美麗的山茶花。


  小夏不知道繡花也可以分為兩層的,估計要絕頂高超的技藝才能辦到,她只是覺得眼

前的嫁衣很眼熟,仔細一看,恍然認出是自己身上這一件。


  「繡花的時候我還用了一點巫術。」阿百繼續說,「這樣無論過多少年,這套嫁衣還

會像新的一樣,除非我心死,這正好配你那句話啊。」


  「我會一直陪著妳,生死不渝!」阿南信誓旦旦地重複。


  原來那件嫁衣在製作過程中使用了神秘的巫術,怪不得這麼久了還像新的一樣,怪不

得她穿上後會產生幻覺!阿百是要告訴穿這件嫁衣的後人什麼事?


  嫁衣還是新的,就證明阿百沒有心死,她又是在期待什麼?


  而且,黃博恆為什麼一定要自己穿這件衣服和他舉行婚禮?


  「小夏!」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傳來,把這幻境和小夏的思慮一下子攪散了,讓小夏

猛然回到現實來。


  抬頭一看,是阮瞻關切的臉。


  「我能動了?」她雖然不在幻覺之中了,但阿百傳遞給她的那份悲傷和辛酸還在。


  「妳不能動只是因為魂魄剛剛歸體,一時不適應造成的。」阮瞻微笑著拉起她。


  小夏藉機握住他的手,卻覺得他的胳膊瞬間繃緊了。低頭一看,見他的手掌怵目驚心

地橫著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驚得她立即放開。


  「皮外傷,解蠱時弄的。」阮瞻掩飾了一下,試圖把手縮回來,卻被小夏拉住了傷手

的手腕。


  「這要包紮一下才行啊!」小夏心疼得胃都攪了起來。用食指輕輕撫摸那傷口的邊緣

,嘴巴對著傷口吹涼氣,「一定很疼的,是不是?」


  看著小夏低垂著的頭幾乎埋在他的胸前,看她那麼關切他的傷,阮瞻彷彿聽到自己費

盡心力重新冰封偽裝的心再一次溶化的聲音。從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從沒有人為他的痛

苦這麼感同身受過,從沒有人這麼心疼過他,他好像從生下來就是一個人,一點溫柔也沒

有享受過,幾次不成功的感情經歷也是如此。只有小夏會這麼對待他,把他當作一個也會

受傷的人來疼,這讓他怎麼放得下她?


  即使在這次的事件中他真的死了,或者,他的『逢三之難』過不去,他也不能讓他的

魂魄離開。他要永遠守護著她,直到有另一個男人可以替代他。


  他伸手碰碰她的頭髮,看她迷惑地抬頭看他,連忙說:「妳該去看看那個無良的心理

醫生,他腳上的割傷至少要過好幾天才能走路。」


  「醫生?什麼醫--」小夏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明白阮瞻說的是什麼意思,

臉上立刻綻放出驚喜又開心的笑容,「萬里好了嗎?你醫好萬里了嗎?太好了!」


  她忘形的跳了起來,摟住阮瞻的脖子,就這麼吊在他身上,輕啄了他的臉一下,根本

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辦到的,你說過不會讓他死,就不會有事的

!」


  萬里的危在旦夕一直是壓在她心裡的一塊大石,壓得她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真正體

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希望這折磨能快點過去,但另一方面卻又希望時間停頓,好給萬

里生的機會。現在,這一切矛盾終於因為阮瞻的努力而結束了,這讓她覺得整個天空都亮

了,雖然時間才剛到午夜。


  「要去看看他嗎?」


  「當然,不過你手上的傷口也要處理一下,我們帶來的醫藥包也在樓上哪!快快快!




  小夏催促著,而當他們一上樓,就看見萬里抱著頭坐在那兒,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你又哪裡不舒服?」小夏問,臉都白了,怕又有什麼意外。


  萬里抬起頭,微笑的伸開手,「抱抱先吧,畢竟我到鬼門關走了一遭。」他不想傳遞

給小夏不良信息,所以又恢復到他平常插科打渾的樣子。


  「你確定沒事?」小夏不放心。


  「我確定。我不過是回憶點事情,可是想不起來了,有點頭疼。」萬里說著看了阮瞻

一眼。


  「那個蠱很霸道,它控制了你身體的一切活動,暫時有記憶障礙是正常的,沒關係,

會慢慢恢復。」


  萬里沒說話,在他心裡,他知道那個失去的記憶是極其重要的,不能等慢慢恢復,可

他又實在想不起來。或者有什麼相關的東西刺激一下會想起來,可什麼東西可以刺激他這

部分封閉的記憶呢?


  「如果你要想起的事是和我們所經歷的這件事有關,那麼我們可以討論一下細節,這

樣或許可能刺激你的記憶,你這樣苦想是沒有用的。」阮瞻見萬里雖然笑著,可眉頭卻鎖

得緊緊的,提議道。


  「好主意!」萬里站了起來,但從腳底傳來的刺痛卻又讓他坐下了。


  「你還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吧!」小夏說著,拿出枕頭下的醫藥包。


  她先忙著整理好兩個人的傷口,然後三個人在阮瞻佈好的結界裡討論整件事情--各

自了解到的微小細節,對每一件事情的懷疑,還有自己的想法,包括小夏突然出現的三次

幻覺。


  「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小夏站起來,「你們轉過頭去,我要換衣服。」


  「為什麼換?妳穿這個挺美哪!」萬里拉住她,「還滿秀氣的,看起來不那麼野蠻了

。」


  「你不明白。」小夏白了萬里一眼,「剛才我不是講了嗎?幻覺裡的阿百說,她把那

個叫阿南的男人的名字繡在了胸口部位,我要拆開上面繡的這朵山茶花看一看。」


  「不是叫阿南嗎?還看個什麼勁兒?」萬里問。


  「我是要看全名。」小夏說,「我總覺得這個男人是整個事情的關鍵,那個怪女人阿

烏只是個見證者,這個阿南說不定是當事人。還有,我要確定,這件嫁衣是不是阿百繡的

那一件,萬一是我看錯了呢?」


  「說的有理,轉過頭去。」阮瞻簡短地說,然後和萬里轉過身去,讓小夏換好衣服,

再等她慢慢拆掉衣襟上那朵美麗的花。


  「你們看。」小夏舉著那件衣服。


  在燭光下,在那嫁衣的胸前,隱藏在花下方的是三個字,漢字--司馬南。


  原來那個男人的全名叫司馬南,而且這也證實了小夏穿的這件嫁衣確實是當年阿百的

那一件,但這些和他們所遭遇到的事情,與這個山林中的秘密有什麼關聯呢?


        所有的信息匯總後,三個人研究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他們以為,這起事件的陰謀味並不重,不過卻有相當強烈的矛盾

   感覺,總讓人覺得那個幕後人彷彿希望能被人發現這個埋藏多年的秘

   密,有強烈的傾訴感;但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接近真相,他又想把知

   情人也埋藏在這裡,永世不得翻身。

    
     以前他們曾經一直想找到叢林怪人阿烏,不過現在看來此路不

   通,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他們知道阿烏是極其難找的,而且即使找

   到,她由於某種原因也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好像是她當年做了什

   事情而遭受到了殘酷的懲罰。


     對於阮瞻而言,他當初拼命找阿烏,是為了要解萬里的蠱,而如

   今萬里除了兩天水米沒黏牙,可能會餓死外,已經沒有太大的危險。

   至於他自己的命,他雖然也很在乎,但他不想再走彎路了,所以決定

   按部就班地調查這件事,然後做一個徹底的解決。


     他曾經不想因為這件事打擾到平靜生活的村民們,不過這件事現

   在越來越複雜,似乎牽扯到多年前的事情,這樣就不得不向當地人來

   打聽了。這裡是偏遠的山村,沒有什麼文字資料來記錄,如果不靠詢

   問,就什麼也不會知道。


     “好,我們把各種線索整理一下。”萬里一副結案陳詞的模樣,

   “小夏在她的案子中發現了奇怪的現象,死去的當事人身邊都有能活

   動的植物,即使屍體被火化後埋進了墳墓,那些奇怪的種子還會生長

   出來。”


     “我在‘援手’事務所的大樓裡也看見過那隻黑貓。”小夏補充

   。


     “這隻黑貓是串場的。好像是節目主持人。”萬里點頭,“另外

   你那個倒楣的二老闆關正可能因為發現了什麼而被殺,臨死時還虐殺

   了一隻貓,留下了‘那蔓村’的線索。而阿瞻通過出賣色相發現,黃

   博恆和楊幕友也和那蔓有關聯,所以我們這才來到了這裡。”


     “還有,黃博恆在城市就對小夏表現了深厚的興趣。”阮瞻說到

   這裡停頓了一下,心裡有些不舒服,“而我們一到這裡就受到了狙擊

   ,你因為冒充過小夏的男朋友而被下了死蠱。小夏則被逼婚,對手恰

   巧是個能控制動物和植物的人。”


     “我要糾正你一下。”萬里接過話來,“你說了,黃博恆不是個

   真正的人,而是個屍體做的傀儡,那麼他應該沒有自己的愛與憎。他

   所表現和反應的,都是操縱者的情緒,所以說對小夏感興趣的不是黃

   博恆那個木乃伊,而是那個幕後人。小夏,你有什麼仰慕者或者暗戀

   者嗎?”


     “我怎麼知道?”小夏漲紅了臉。


     阮瞻知道萬里是故意輕鬆氣氛的。


     萬里的個性瀟灑,越是面對危險,越是談笑風生,但他怕骨子裡

   很害羞的小夏尷尬,連忙把話題導回。“這個問題也有一種解釋—黃

   博恆,或者說那個幕後人下了比死蠱更可怕的鬼蠱在那個多年前死去

   的新娘身上,而小夏和那個新娘長的一模一樣。假設這不是對方製造

   的幻象的話,那麼小夏被選中,很可能是因為相貌的原因。”


     “這麼說是因為相貌而產生的遺情或遺恨心理。”不過說起那個

   變成簑衣鬼的新娘滿可憐的,你把她怎麼樣了?”萬里問。


     “寄放在殘裂幡裡。成為鬼蠱後除非對方自願解除,就只有灰飛

   煙滅一途。既然黃博恆只是傀儡,那麼要那個幕後人解除鬼蠱,她才

   能獲得自由,現在不如先等在幡裡,免得被控制又去害人!”


     “這件事和當年的新郎有關嗎?”小夏問。


     “至少有重大嫌疑。”阮瞻說,“無論出於愛還是恨。他有動機

   ,而且他神秘失蹤,村民又不願談起他的事。”


     “或者說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警察破案的時候應該就是這樣,

   如果沒有太多線索,就要對唯一的線索進行偵查。”萬里突然笑了一

   下,“還有一條最重要的證據——阿瞻去挖過人家的墳地了,那裡的

   特殊植物長得非常好,充分證明城市和山林都發生過因虐待老人而暴

   死的事件,而且殺人手法相同。所以,我們絕對能從這裡找到一切的

   答案。現在的問題是:神秘的新郎、美女阿百和她的男人司馬男、楊

   幕友、叢林怪人阿烏之間有什麼聯繫呢?看來要從知情的村民身上打

   聽情況。”


     “他們好像很排斥這件事,怎麼會輕易說出來?”小夏提出現實

   的問題。


     “這個嗎?就要靠我這個優秀的心理醫生啦!”不理會阮瞻若有

   若無的冷哼,萬里充分發揮做心理醫生的特長,“阿瞻說過,一問起

   當年那新郎一家的事,村裡人都支支吾吾的,一副害怕的樣子,而且

   這個八角樓和叢林怪人阿烏好像也是個禁忌一樣;而小夏你說過,你

   在幻覺中反覆見到阿百美女出現在這裡,並且聲稱是個有名的女巫,

   這樣就好辦了。這證明村民非常迷信而且敬畏巫蠱之術,我們從這方

   面入手就行了。”


     “你是說告訴他們一點其中的細節嗎?”小夏說著看了阮瞻一眼。


     “放心,對於迷信且心懷敬畏的人來說,你讓他說出真相,他都

   不一定肯,所以不會洩露阿瞻的事啦。反正你確實中有幻覺的,到時

   候以美女阿百的語氣來勸服他們吧。”


     對萬里的這個觀點,阮瞻和小夏都認同了。


     三個人又談論了一陣,天色快亮的時候,小夏終於堅持不住,歪

   倒在阮瞻身上睡著了。


     “你看,我說她比較喜歡你吧。你還不信。”萬里小小聲地說,

   “我們三個並排坐著,她怎麼不倚著我睡?”


     “你吃什麼乾醋?她這兩天為了你累壞了,還受了那麼大的驚嚇

   ,睡著了還有什麼選擇的。”


     “下意識的選擇更能反應內心的願望,她心底下就覺得你能給她

   安全。不過你別得意,咱們這又是君子之爭,最後誰贏還不一定哪!”


     “我不會和你爭的。”阮瞻望著懷裡睡得正香的小夏的臉,“你

   忘了我活不過一年了,所以我怎麼會招惹她。”


     “還不一定哪!”萬里心裡一沈。但表面上還信心滿滿的樣子,

   “這就是我們的區別,我總覺得一切有希望,你卻總覺得一切都是定

   局。”


     阮瞻沒說話,他不想反駁萬里,因為他知道萬里也是不確定的。

   ‘逢三之難’是他父親說的。那是個從來沒預言錯過一回的人,在他

   眼裡也是個深不可測、道法高深的人,連他的死也是那麼離奇。他說

   的話,怎麼可能出現紕漏?!


     “伯父說除非什麼情況,你才能渡過這一劫?”萬里問。


     “除非出現奇蹟,你相信有奇蹟嗎?”


     “我不相信,可是小夏相信。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不相信奇蹟

   的人是不會擁有奇蹟的。”


     下面的話萬里沒說,他雖然不相信奇蹟,但相信小夏出現在阮瞻

      的生命裡可能就是冥冥中的天意。表面看來,小夏打擾了阮瞻平靜的

   生活。闖了無數的禍來拖累阮瞻。可最後的結局又是什麼呢?說不定

   是她把他從黑間中拯救出來。


     前面麻煩一點,後面就能娶個可愛的老婆,怎麼想都是划算的。

   只不過有他這個情敵,阮瞻不是十拿九穩罷了。


     “不要告訴她。”阮瞻突然說。


     萬里點點頭,明白他指的是生命中的威脅,不管是一年後還是現

   在的蠱毒威脅,阮瞻都不想讓小夏知道。





     這一覺,小夏睡得相當安穩。她太累了,又是在心上人的懷抱裡

   ,當然睡得很香。但她不知道,阮瞻早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現在是

   被子在簇擁著她,外面還罩著保護結界。


     因為才一大清早,就有人光顧了這個偏僻的八角樓,讓這兩個男

   人立即生出警惕之心,但等他們下到一樓去,卻見闖入者居然是村長


     三個人當場面面相覷,都是非常驚訝。村長甚至是驚恐的,因為

   他沒想到這八角樓竟然有人,而阮瞻和萬里則是因為沒想到來者竟然

   是村長。這個八角樓之所以多年沒人居住卻非常整潔,一定是有人定

   期來打掃,他們曾經判斷這個人是阿烏,沒想到卻另有其人。


     “你們怎麼在這兒”村長回過神來,有點生氣的樣子。


     “我那天晚上不舒服,就連夜到山下的醫院看了一下,可是我們

   還有事情沒有辦完,所以我只好又回到山上。不過這個人——”萬里

   一指阮瞻,撒了個小謊,“不許我再去打擾村寨,我們這才住到這裡

   ,反正這竹樓又是沒人住的,希望沒有冒犯您。”


     他的模樣本來就長得和藹正派,又很會說話,一下子消了村長的

   氣,雖然還是有點不悅,不過並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了。只是懷疑的

   看了看兩人的氣色,“你們沒事嗎?”他試探的問。


     “我們——基本沒事,只是和我們同來的——”


     “那個姓岳的小姑娘嗎?”村長打斷了萬里的話,“她怎麼樣了?

   唉,你們就不該亂住地方,這是山裡,不比你們城裡,隨便亂闖的話,

   會觸怒神靈的。”


     阮瞻和萬里交換了一下了然的神色。


     “她病得厲害嗎?”村長是個極忠厚善良的老者,聽說小夏有事,

   不禁萬分焦急,“還好寨子裡還有五叔懂得解蠱,快帶她去。”


     “解什麼蠱﹖”萬里拉住就要往樓上闖的老人。

   
     “唉,你們是外鄉人,不懂這個。這竹樓是通著陰陽兩界的地方,

   解放前住的是一位法力高深的雅禁,這山裡的幾個村寨都知道她的仙

   法有多麼靈通。”村長一急就解釋了起來,“後來她仙去後,這地方

   沒人敢來的。偶爾來過的人都中了蠱,很折磨人的,這麼個嬌嬌嫩嫩

   的小姑娘。”


     “這雅禁是不是叫阿百?”雖然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可萬里還是不想用

  誘導的方式讓這位老人說實話,乾脆把話挑明了。


     “雅禁的閨名不能亂叫,如果——咦,你們怎麼知道?”村長的神色

  從焦急變為驚疑。


     “這就是小夏出的事了。”萬里搔搔頭,“也不能算出事,她只是做

  了個怪夢,夢到一個叫阿百的絕代佳人——”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村長再一次打斷萬里的話,顯得又激動又驚

  恐。


     “當然是真的。她鬧騰了一夜,才睡下。來,您請坐。我慢慢講給您

  聽,還想請教您一些事情哪!”萬里把村長扯到一樓中間的桌椅邊。


     “雅禁夢示了什麼?”村長才一落坐就問,顯然對這個雅禁崇信之極。


     “實話和您說吧。”萬里正色道,“我們並不是旅行者,而是——這

  個不便明說,只能說我們的工作是和法律有關的。”


      萬里頓了一下,心想自己也沒有撒謊,小夏的工作確實與法律有關,

  而且他們也確實因為兇殺案件而來。


      村長‘哦’了一聲,眼神裡閃過一絲敬畏。


      萬里連忙微笑,緩解村長的緊張情緒,“您不要怕,並不是村子裡有

  什麼問題,而是我們那裡出了幾件殺人案,調查之後發現,死者的死法和

  阿旺他們三兄弟是一樣的。”


     “阿旺那遭天譴的﹖”


     “不是天譴,是有人故意用蠱殺人。當然這些忤逆不孝的人是該死,

  可是我們國家是有法律的,這樣是不行的。”


     “是——村子裡的人幹的嗎?”村長弱弱的問了一句。


     “應該不是。可是我們有理由懷疑犯罪嫌疑人與這個村子有一定的關聯

  。關於這個——您一定要保密。”


      村長很認真的點頭。


     “我們查來查去沒有任何線索,可是昨晚小夏夢到阿百雅禁,她給了

  我們一點啟示。”


     “是誰幹的?”


     “她沒有明說。只是說起一件新娘投河的事,還說這個下蠱人不除,他

  可能會來害別人。她還提起一個叫阿烏的,還有‘戀藥’和‘藥鬼’什麼

  的。”萬里不知道村長了解多少,不敢亂蓋,只好把小夏幻覺中的片段告訴

  村長,看村長能不能提供什麼線索。


      村長聽完萬里說的話,沈吟了一陣, 才解釋了‘戀藥’和‘藥鬼’的

  來歷。


      原來戀藥僳僳族的一種蠱,是女子專門配給情人服用的。當小鳥飛到一

  半突然落地死去時,在鳥死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用密方配製成蠱,給意

  中人吃下去後,他就永不變心。至於解法,聽說要吃貓爪,但實際上恐怕也

  要配上秘藥才行。


      至於藥鬼,也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才養的蠱。傳說這類蠱,到晚上會變成

  一個被稱為‘藥鬼’的美男子,同養蠱的美女過著鬼夫妻生活。養蠱者須經

  常毒害他人,特別是小孩,以此來侍奉‘藥鬼’並保持同他的關係,不然就

  會悲慘的死去。


      這樣說來,阿百和司馬南的關係就可以解釋了,但阿百為什麼會神秘失

  蹤?還有,那個同樣神秘失蹤的新郎又是誰?


      對此,村長欲言又止。





  第四十九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上)


  見村長還有顧慮,萬里又詳細說了一下阿百雅禁外貌特徵和舉止,包括她脖子上掛著

的那串以紅珊瑚和白色珠子製成的、形狀奇特的蛇行配飾,因為他說得太詳細了,村長完

全相信了。


  「我非常尊重您的宗教信仰,可是有一個問題,我聽說養蠱的人是要以一定的方式回報

蠱的,越邪的蠱要求就越多。蠱殺人,也必須以人為食。如果哪天所謂的壞人死光了,養

蠱人為了防止蠱的反噬,就要以濫殺無辜來侍奉蠱。你剛才說的藥鬼不就是如此嗎?想必

這裡的人曾經深受其害吧?」萬里根據村長的臉色猜測著,沒想到村長竟然真的點了點頭

,這裡竟然真的曾經深受蠱毒之害。


  「害怕報復是正常的,可是讓這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的話,以後可能造成更可怕的後

果,而且我們會保護村寨的。」萬里誠懇的說,「我的朋友其實是一位很有能力的法師,

他一定能保證村子裡的人不受傷害,只要您幫忙。請您相信我們。」


  村長沉默著,看的出來內心很掙扎,他想保護村寨,但又害怕使自家受到巫蠱的荼毒

,兩難的情況讓他一時難以取捨。


  萬里理解村長的這種心態,所以並不催促,只靜靜等在一邊。過了好一會兒,一直不

說話的阮瞻突然說,「我想,阿百雅禁夢示小夏,大概是想讓我們除了這個背後下蠱的人

吧,畢竟只有萬物神才有權利決定人的生死,任何人也不能代神作出決定。她因為已經仙

去,不便親自動手,這才想讓我們後人來解決事情。」


  他知道村寨裡的人對他們的萬物神很虔誠,而且也對那位阿百雅禁分外崇拜和相信,

甚至是盲目的,所以他以這方面勸說村長。


  而且,他也以為阿百雅禁是要告訴後人們一些事情的,不然不會讓小夏反覆出現幻覺

。這竹樓他曾經檢查過,並沒有靈體存留,也沒有邪氣,更不是村民所說的的連通陰陽之

地,只是傳說使它變得神秘。至於那幻覺,並沒有一絲惡意,肯定是阿百雅禁預知了一些

事情,用他們不理解的巫術留下來的意念吧,就好像錄像機一樣,而那件嫁衣就是這錄像

機的開關。


  據說有能力的巫師能預測未來,阿百當年是一位有名的雅禁,能預測未來沒有什麼新

奇的,甚至可能有些事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她無力改變,所以才來求助於後人。


  他的話果然對村長產生了作用,老人又猶豫了一下,看著兩人真誠無偽的臉,終於決

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給兩個外來客。


  「在我們這一帶,阿百雅禁是最受尊敬的,十里八鄉誰有事都會找她。她不像別的法

力高深的道公道婆,會收取高額費用,也不像保佑一方的巫那樣不可接近。她的力量無人

可比,卻從不收村人一分錢,生活非常儉樸,這竹樓和平常的生活用度都是村民自願供奉

的。由於她法力高,心又善,所以在山外面都翻了天的時候,我們附近幾個小村寨雖然窮

卻還是平平安安的,大家都說那是因為她守護著這裡。我們這兒的人幾乎拿她當萬物神一

樣相信的,不過解放後不久,她忽然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人說她是洩漏太多天

機,保護太多人而受到懲罰,有人說她是成神仙去了。總之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在她之後

,我們這裡再也沒有出過法力這麼高又那麼善良的雅禁了。」村長長嘆一聲,「其實我今

年才六十歲,對這位了不起的雅禁幾乎沒有印象,不過我爹以前也是村長,所以我聽說過

太多阿百雅禁的事,村里還健在的老人也都知道的。」


  「她有沒有結婚?」萬里問。


  「據說,她的能力是天生的,也就是天授的,所以不能和世俗的男子婚配。不過--

」村長遲疑了一下,「聽老輩人說,有人看到過她的竹樓裡有男人出沒,因為她也是??

族,所以有人說她也是以藥鬼為夫的。可是她還留在這兒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人遇害,應

該不是藥鬼。」


  「那她有沒有收徒弟呢?」阮瞻提出又一個問題。


  他們主要是想打聽阿百的情人司馬南和當年那個新郎的情況,因為各種線索表明這兩

個人與整件事有相當密切的關係。本想著中間舖墊一下,然後再打聽新郎的情況,沒想到

才提到「徒弟」兩字,村長的臉色就變了。


  兩人對視一下,精神立刻集中起來。難道所有問題的根源都在阿百雅禁的徒弟上嗎?


  「村長,如果是重要的情況,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們。」萬里連忙懇切地說,「說不定

這就是我們要解決事情的關鍵,如果您有顧慮,我們可以設下一個結界,不讓外界的任何

人知道我們今天的談話。」


  村長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人在做,天在看。瞞得了人,瞞不了神。我並不怕,只

怕拖累家裡、拖累村子。可是--算了,既然阿百雅禁有夢示,一定是會保佑我們的。」


  村長又嘆了口氣,裝上了煙袋,深深地吸了一口,「算來阿百雅禁的那兩個徒弟,比

我的年紀大一點點,其中一個是我的遠房表姊,另一個就是那錦村投河新娘的正式男人。

我表姊叫阿烏,新郎一家是我們村的,名字叫做黃石頭,不過我們叫他阿啞,因為他小時

候不說話,寨子裡的人還以為他是啞巴。」


  阮瞻和萬里都沒說話,因為被這事實震驚了。沒想到叢林怪人阿烏竟然是村長的表姊

,更沒想到新郎是阿百雅禁的徒弟。


  其實想想這很合乎情理,他們既然懷疑新郎是幕後人,而他的本領又那麼高,幾乎是

用蠱的天才,還可以輕易操縱動物和植物,就可以他一定天生就有某種能力並師以一位高

人。在這山裡還有誰比一位傳奇的、幾乎被奉為神的雅禁更有法力和巫力呢?!


  「你們山外的人不明白,在我們這裡,有天授能力的小孩會被視為神子,並不常見,

無論男女,他們都會活得很久,並且保佑這片山林。傳說中要好幾百年才出一個這樣的能

人。」村長吐了一口煙,沉浸在回億裡,「聽我阿爹說,當年的阿百雅禁被證實有天授能

力,是神子後,我們整座山裡的人都高興極了,因為有神力的人竟然在我們這一代出現是

我們極大的幸運。大家本來都以為,從阿百雅禁後,要幾百年後才會出現新的神子。沒想

到二十年後就出現新神子了,而且竟然有兩個,就是我表姊阿烏和阿啞。」


  「這個天授能力要怎麼證實呢?」阮瞻問。


  「有的是神子降生時,本地巫術高的道公道婆都會得到預兆,知道哪家有神子降生;

有的神子要長大些後才被發現,他們不用學習就可以制服普通的鬼,並控制普通的蠱,會

由公認巫力最高的雅禁來確定,具體方法我們凡人是不知道的。」


  「怎麼和藏族的某些習俗相似?」萬里小聲咕噥一句,繼續聽村長說下去。


  「我表姊阿烏和阿啞都是在五歲時被發現有天授神力的,確認他們是神子的就是阿百

雅禁。我家當時因為出了表姊這樣的人有多麼自豪和欣喜就不用說了,阿啞家裡更是揚眉

吐氣,要知道他家一向被族人看不起。其實寨子裡的人不壞,不會輕易排斥別人,特別是

同族的人。可是阿啞他爹是我們這兒有名的壞蛋,又懶又混,氣死了自己的父母也沒長進

,後來跑到緬甸那邊去闖禍,結果差點被當地的土著給殺了祭神。他雖然跑回來了,卻殘

廢了,再也不能危害鄉里,就靠著曾經被他欺負的鄉親們施捨點東西過活。後來他又不知

道從哪裡撿來一個瘋女人做老婆,這才生下了阿啞。這孩子本來可憐,有那樣的阿爹和阿

娘,可他根本不和人說話,一雙眼睛瞪得人後背發毛,陰森森地,根本沒人敢靠近。不懂

事的小孩子和不厚道的大人有時會欺負他,他也不反抗,要不是後來有人看到他和村子裡

的狗說話,寨子裡的人還真會一直以為他是啞巴。」


  「和動物說話?」阮瞻又問了一句,得到村長的確定後才明白為什麼幕後人可以輕易

地用蠱控制動物和植物,原來他天生就有這種了不起的能力。


  這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當他被發現有天生的陰陽眼,能夠見鬼並和鬼玩在一起的時

候,他立刻被當成怪物一樣隔離開來,四、五歲的年紀就要面對這個世界的猜疑、惡意和

排斥,似乎所有人都對他又厭惡又懼怕又冷漠,那種骨子裡孤獨和恐懼的感覺,不是能夠

用言語表達的。


  一瞬間,他明白阿啞的心境,有點同情他了。


  「所以啊,當阿啞被認為是神子,他家的驕傲是不必說的。寨子裡的人也因為他們是

神子的父母對他們好了起來,他阿爹竟然也開始學好。」村長說著嘆了口氣,「本來一切

很好的,可是--唉,你們知道雅禁本來也叫禁婆的,就是說雅禁全是女人,只有女人才

有可能把天授神力傳給下一代,而男人不會,所以阿啞可以娶妻生子。那會兒正是文化大

革命的時候,要破四舊,所有的道公道婆都要回家務農,可在我們這些村民眼裡,他們的

地位還是很高,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當阿啞看中了那錦村的那個苗女後,那苗女的父母非

常高興的答應下來,也不管那女娃子自己是不是願意,結果--唉!」


  「可是這件事雖然很慘,但有什麼不能說的呢?」萬里把話題漸漸導入,「我們在村

裡打聽的時候,村裡的老人們都不肯說,好像還很害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是因為阿啞還--還--」村長結巴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個讓整個

村子的老人都不敢提及的男人,「他用狠毒的手段報復了與這件事有關的人。」


  「怎麼回事?」阮瞻皺緊眉頭,知道村長要講到事件中心了。


  村長咽了咽口水,顯然還有點怕,「你們去打聽過新娘家的事了嗎?」他問。


  「問過了。」阮瞻老實回答。


  「怎麼說?」


  「說是新娘的父母相繼去世,死因不明。」


  「唉,果然還是這樣說。」


  「事情情況不是如此,是嗎?」萬里追問。


  這一帶盛行蠱毒和巫術意識,普通居民對能使用蠱毒的人和巫力一般的道公道婆已經

很敬畏了,對阿啞這種神子就更是又崇拜又畏懼。在當地民眾的眼裡,一個地方都會有一

個最厲害的巫師,他會保佑一方平安,但觸怒他,他也會不利於整個地區,會降災或有瘟

疫。如果阿啞出於憤怒和羞辱而做了什麼,大家聯手瞞住結果是必然的,以免觸怒他做出

對村寨更劇烈的報復。


  一個從小備受污辱和冷遇的人,一天突然成為了被所有人尊敬和懼怕的神子,除非他

心理素質超強,不然都會培養成狂傲且不容侵犯的個性。而黃石頭,也就是阿啞顯然更偏

執一點,因為他這些改變是在他小時候就完成的,那時候他的心智還沒有成熟,父母一個

殘一個瘋,從心理學角度上講,他性格的轉變會更加劇烈。


  所以,當他的愛情和婚姻受挫後,他因為羞憤而狂怒的可能性太大了,幾乎是必然的




  「先死的其實是他的父母。」村長搖搖頭,依然心有餘悸,「那件事三天後,他的父

母就死了。死的時候臉上笑著,好像看到什麼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但身體卻僵硬的像木頭

一樣,兩隻手一直向上抓著,至死不落下來。大家心裡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不敢說出

來,只是沒想到他可怕到連父母都要遷怒。他那幾天很怕人,又回到小時候那樣,不說話

,只要有人從他面前過去,他就瞪得人心裡發毛。我們都過的很小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只見他每天滿山遍野的亂走,直到十天後的一個晚上,那一晚,那蔓村和那錦村失蹤了

二十多個人,都是和這個婚禮有關的人,包括新娘的父母,那個知青因為回城了,所以並

不在此列。」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萬里是急脾氣,忍不住催促,卻被阮瞻用眼神阻止,要他

安靜下來,聽村長講下去。


    第五十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下)


  村長並沒有急於說起婚禮後的十天發生了什麼,而是又說起了當年的往事,東一句西

一句的、沒有規律,但阮瞻還是從他說起的那些山村往事,從他哀嘆善良且法力高深的阿

百雅禁只給山林帶來短短十五年的平安幸福,從他話語中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和線索,慢慢

了解了阿啞的成長經歷。


    原來阿啞和阿烏被阿百雅禁收為徒弟後,並沒有跟隨師父學習多長時間,總共不到三

年,阿百雅禁就神秘消失了。只是阿啞悟性很高,師父好像開啟了他的蒙昧,他第一次明

白了自己的力量,然後就無師自通一樣,巫力變的越來越強,雖然沒有阿百雅禁那樣超凡

,不過才八歲就會給村民解決很多事情,年紀越大就越讓人敬畏,年輕輕輕就成為這山裡

首屈一指的巫師。


  只不過他沒有阿百雅禁的善心,幫人驅邪消災、溝通陰陽會收取費用,可是他的能力

無人可及,別人解決不了的事,他一出手必會解決,又不會胡亂開價,所以山民們並不計

較。


  而阿烏,雖然和他一起拜師,與他一同修練,師父失蹤後也與阿啞一起住在八角樓裡

研習巫術直到十五歲成年,可是能力卻比他差很多。但即使如此,在當地的女巫中也是最

強的了。


  由此可以判斷,阿烏因為做錯事而遭到很嚴厲的懲罰,絕對就是因為得罪了阿啞才鬧

到不敢回寨子,每天避禍山林過野人的生活這麼慘,因為除了他,沒人的能力超過阿烏,

並讓她怕成那個樣子。


  而且,黃博恆親口說過,阿烏得罪了他沒有好下場。鑒於他只是個傀儡,反應著操控

者的意識,那麼他口中的『我』,其實就是幕後人。他以為自己做的事,其實是操控者做

的,而這個幕後人,十之八九就是阿啞。


  可是,她為什麼會得罪他呢?她又做錯了什麼?是因為同門之間的關係不和睦,還是

她破壞了他什麼事?


  以黃石頭的經歷,和與他交手時的感覺,阮瞻有理由相信,他許多的蠱術和巫術是自

己獨創出來的。因為阿百雅禁如此善良,絕對不可能會這種陰邪至極的東西,更沒有時間

教授給他。


  阿百雅禁給小夏的幻覺中,提到了收徒弟的事,是無意還是有意的?這和司馬南有什

麼關係嗎?


  「如果你們能找到我表姊阿烏,看能不能幫幫她吧。」村長嘆息著打斷兩人的思慮,

「我只知道她是得罪了阿啞而躲起來,並不知道為了什麼。看她像野人一樣在山林裡受罪

,不能回家,我心裡--她雖然有天授的能力,活得比一般人長,也衰老得很慢,但她也

已經是快七十歲的人了。」


  「放心,我們一定幫她。」阮瞻許諾。


  村長感激地點點頭,「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來,阿旺他爹死的時候,阿烏表姊回來過

,就在樹林中站著,好像要說什麼。當時我讓她回去了,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她還活

在這個世上,我不想她再出什麼事。誰知道阿啞有沒有死?從那二十幾個村民失蹤後,他

也失蹤了,不過既然阿烏表姊還是很怕,他一定是沒死的。」


  「那麼多人是怎麼失蹤的?不可能無聲無息吧?」萬里又追問。


  「就是無聲無息。」村長喃喃地念著,又裝了一袋煙,才開始說起那件事。


  「婚禮後的那些日子,阿啞白天就坐在竹樓外面發呆,每個路過他家門口的人他都會

盯著看,讓人不自禁地害怕,但是一到了晚上他就會滿山遍野的亂跑,沒人知道他要幹什

麼,大家只感覺越來越緊張,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直到第十天晚上,他忽然留在家裡,

並把所有的油燈都點亮了,那天晚上特別黑,也沒有月亮,到處黑漆麻乎的,只有他家的

木樓亮晃晃的,老遠的一看好像一個燈籠一樣。」


  全村的人本來都不敢睡,連各家的狗都藏在窩裡不敢出來,除了村裡幾位有些年紀的

叔公和我這個村長聚到梁娃子家裡去,因為他家和阿啞家是對門,地勢又高,可以清楚的

偷看到對面的情況。


  我們看到他家大門四開著,阿啞就坐在火塘邊上,除了火塘中的火,四周放了一地的

油燈,把他圍在中間。他好像感覺到有人偷看他,竟然還轉頭向梁娃子家笑了一下,這一

笑,嚇得我的魂掉了一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珠子不像平常人那樣,而是眼白和眼

黑都混到了一起,像兩顆銀球一樣放著寒光。


  他就坐在那兒不動,時不時向火塘裡扔些奇怪的東西,仔細一看是一些我沒見過的植

物和不知什麼動物的殘肢、皮毛。那些東西一扔到火塘裡,火苗就「蹭」的一下竄起一尺

多高,只不過那些火苗看得人心裡發涼,因為不僅顏色是奇怪的綠色,那形狀更像是一隻

手從火裡伸出來要抓什麼,讓我當時就想起他阿爹和阿娘死時的樣子!


  還有啊,那些怪東西一燒,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傳出來。說是甜味吧,還帶點焦糊

味,說是香吧,又有一股子牛糞味。這東西一聞,就讓人腦袋發昏,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

睡一覺。我知道阿啞要做什麼不利村子的事,拼了命要醒著,用煙袋燙自己的手,可眼皮

還是不停的打架,再看其餘的人,一個不剩的全睡著了。


  這時候,阿啞突然站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裡抓過來一隻黑貓,他在黑貓的脖子上掛了

一個小鈴,然後對黑貓說了些什麼話,那黑貓就聽話地竄出了屋子,向村外跑去了。這本

來也不算什麼,但奇怪的是,火塘裡因為燒那些怪東西而升起的白煙根本沒散,一直像個

鍋蓋一樣罩在火塘上。這時候黑貓一走,這白鍋蓋變成了一團細絲線樣的東西,被黑貓拉

著一邊的線頭,一直拖到村外去。黑燈瞎火的,就看見半空中有一條白線被一隻黑貓拉著

跑,長的像沒有頭一樣。


  我知道他就要開始了,怕他腦筋打結,會害了太多人,所以忍著想睡覺的念頭,壯著

膽子,跑到梁娃子家的院子裡,對他大喊--「黃道公,您高抬貴手,大夥兒也不想發生

這事啊!我代寨子裡的鄉親求您了,您就息息怒吧!」


  他大概沒料到有人敢攔他,轉過身來看我。我以為這下子他一定會給我來點什麼根地

,哪想到他動也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對我說:「看來我的功力真是差,還有人沒睡下。既

然你醒著,就讓你看看吧,冒犯過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欠了我的就要償還。我要製一種

沒有人製過的蠱,需要人幫我一把,他們欠我的,所以就他們來吧!放心,我不會濫殺無

辜,但我也不會放過對不起我的人!只是,你不要說出今晚的事,否則我會讓你永世不得

翻身。」


  他瞪著那對只有白眼球的眼,臉色和火塘裡的火苗一樣綠,把我嚇了個結實,哪還說

的出話,就傻站在院子裡,竟然也不睏了。當時我沒注意到,我要站在院子裡和他喊著說

話,他只是動動嘴,竟然就像在我耳邊說的一樣清楚。而且,不是我嚇得動不了,而是我

被僵住了,覺著自己像是他栽的樹一樣,就扎根在院子裡。


  過了好幾袋菸的功夫,大概快半夜了,那個怪煙火終於熄滅了,同時鈴鐺聲從遠處傳

了過來,我雖然全身發僵,但頭還是可以動,扭過頭一看,就看見那隻黑貓已經回來了,

雖然身後不再拖著白煙,卻跟了好幾條黑影。細一看,是好幾十個人,模樣是那錦村的村

民,我雖然不認識那個新娘一家,但是我們兩個寨子總是有來往,我認識其中幾個人。這

些人站成一排,一個搭著一個的肩,都閉著眼,黑貓脖子上的鈴鐺響一下,他們就走一步




  我想喊,卻根本喊不出口。就見阿啞也從木樓裡走出來了,腰上綁了一個小鼓,一邊

走一邊敲著奇怪的鼓點。隨著他的鼓聲,我就見寨子中又出來幾個人,也和那錦村的人一

個樣子,就像一邊睡覺一邊走路。加一塊有二十多個大活人,全一個模樣,腳下的草被踩

的「刷刷刷」地響,但一個說話的人聲都沒有,整個村子靜的像墳墓一樣,只有銅鈴和鼓

聲。我仔細認了一下,這些人都是和阿啞結婚這件事有關係的,那錦村的人偏多一點。


  阿啞就這麼一下一下地敲鼓,身後的一群人一點也不反抗地跟在他後面,包括我在內

。我就覺得渾身還是發僵,腳根本不聽使喚,那鼓聲就像鞭子一樣,抽的我們不由自主地

向前,可是整個村子都睡得死死的,沒人出來幫忙。其實就算醒著,誰又敢惹怒已經完全

不講理的阿啞,他法力那麼高!


  走了不知多久,我們來到了南山的懸崖邊上。阿啞往旁邊一閃,轉過身用那雙放冷光

的白色珠子看我們,說:你們先去吧,我隨後就到。然後伸手扯下那只小鼓,一下就扔到

懸崖下面。那個小鼓在半空中好像也有人在敲一樣,發出「咚咚」的響聲,引得那隻黑貓

不顧死活地撲上去。它落下了懸崖,跟在他身後的人也隨著鈴聲排著隊,一個接一個跌了

下去。


  那個懸崖是個絕璧,掉下一根鳥羽毛也會摔得粉碎,何況是人呢?我站在最後一個,

眼見著也輪到自己,要嚇死了。哪知道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竟然在懸崖邊撞到一

面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就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兒,感

覺身前身後什麼也沒有,連阿啞也不見了,心裡又急又怕,喉嚨裡也發不出聲音,就那麼

一直站到日頭上山,才覺得身上一鬆,向後摔倒在地上。


  我一能動就跑回村去,見寨子裡的人都起來了,但對昨晚的事只記得阿啞怕人的樣子

,剩下的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只發現失蹤了好幾個人。我因為先前得到過警告,什麼也不

敢說。到中午的時候那錦村傳來消息說,他們半夜失蹤的人更多。於是兩個村寨主事的人

合計,知道突然失蹤的人不是和那婚禮有關的,就是新娘的親朋。一定是阿啞的報復,所

以也沒敢聲張,把兩邊村寨的事全壓了下來,怕越追究越不得平安,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了。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沒人敢提一個字,深怕引火燒身。後來我悄悄去

過一趟山崖下面,心想至少也要把那些倒楣的可憐人好好安葬,,哪知道還沒到他們摔下

的地方,就被一團黑紫色的屍氣攔住了,回到家還大病一場。從此以後,阿啞不見了,村

子裡的人為了後輩兒孫平安,就當這事沒發生過,這個人也沒出現過一樣。


  所以,要不是你們有阿百雅禁的夢示,無論怎麼問當年的事,也不會有人說的。我想

,阿百雅禁一定不忍心她的徒弟這麼做,才讓我們想辦法讓他歸了正途。」


  村長講完了當年的事,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嘆氣。好像多年前的往事在他講述的過程中

又經歷了一遍,阮瞻和萬里兩個人則聽得有些心驚。


  不用說,當年的那二十幾個人是被阿啞煉製鬼蠱用了,黃博恆曾經告訴小夏那個鬼蠱

的煉製過程,小夏在山林中玩「捉新娘」遊戲時,也曾遇到過像是一個村子的鬼集中出現

,雖然數目好像更多,但不排除有幻象的緣故。


  就是說他煉製了鬼蠱後就離開了山林或著隱居了起來,直到十年前才出山,控制黃博

恆在城市裡混得風生水起,而且算年紀他快有七十歲了。如果說黃博恆是他操控的傀儡,

傀儡所有的表現都是操控者真實心態的反應,那麼黃博恆迷戀小夏,也就是阿啞迷戀小夏




  但他都那麼大年紀了,可能嗎?就算小夏和當年那個苗女新娘長的一模一樣,事情已

經過了這麼久,還有那麼強烈的愛與恨嗎?而且,看他對簑衣鬼的態度,明顯已經不再喜

歡了。那為什麼還對小夏有特殊興趣?


  還有,鬼蠱是要下在新死的人身上,如果那個簑衣鬼就是被鬼蠱控制的苗女新娘,那

時候他的鬼蠱還沒煉成哪,又如何留住她的魂魄?


  帶著這些疑問,阮瞻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村長閒聊了兩句,直到快中午了,村長才離

開。他離開前,阮瞻一再向他保證絕對會保護村寨,並且給了他幾道符咒,雖然不會萬無

一失,至少可以保護村長一家暫時不會受到傷害。


  「你要怎麼做?有計畫嗎?」萬里問。


  此時小夏還睡得熟呼呼的,根本沒有要醒的意思。


  「我沒有計畫,但是有感覺。」


  「什麼意思啊?」


  「感覺不出三天,我們一定會和阿啞對決的,所以要提早做好準備。」
f12590 發表於 2007-2-8 11:04
  第五十一章  就是他!


  「是哦。」萬里笑了一下,沒個害怕的樣子,倒有點興奮,「他二十幾歲的時候就那

麼厲害了,巫術、法術無一不精,先不說他現在那些花招,單聽聽村長說的,他會讓黑貓

以煙霧為線,去那麼遠的村子把他要報復的人帶回來,才用了不到半夜的時間,還能讓整

個村子的人沉睡不醒,僅憑鈴聲和鼓聲就能讓人進入夢遊狀態,作著夢就去見閻王了,你

那個深度催眠法與之相比可差遠啦!」


  「你怕的話就滾回去。」


  「你這個問題,我用鼻孔出氣來回答你。」萬里一有機會絕對不忘了和阮瞻鬥嘴,「

可是我們要怎麼準備呢?」


  「小夏的手機在我這兒,一會我去一趟那錦村。你在這兒等小夏睡醒,然後我們一起

去鎮裡一趟。」


  「你想確認小夏是不是和那個苗女新娘長得一樣?」萬里明白阮瞻的用意。


  手機在山裡沒有信號,小夏完全是拿手機當鐘錶和照相機用。阮瞻之所以要拿她的手

機,就是因為裡面有小夏的照片,他好讓那錦村裡人確認。那蔓和那錦兩個村子雖然不願

談及阿啞的事,但對那個新娘的事倒是不忌諱,這是個奇怪的現象。


  「沒錯。必須要完全確定,才好制定策略。」


  「那去鎮裡幹什麼?不會是去醫院拿點消炎藥吧,你為瞭解我的蠱,差點把我的腳掌

剁下來。」


  「我突然有個想法。」阮瞻不理萬里開的玩笑,習慣性的皺眉,「假設阿啞真的是幕

後的操縱者,以他的個性,怎麼會放過那個苗女所愛的知青?」


  「不用假設啦,是他沒錯,雖然沒有確鑿的事實證據,但肯定是他。可是你提起那個

當年的知青是什麼意思?」萬里問。「難道有什麼想法?」


  「你不覺得黃博恆的來歷有點奇怪嗎?而且,以阿啞那種陰戾的手法,一定會用最殘

酷的方法報復這位『最佳男主角』!還有什麼辦法比讓自己的仇人做自己的傀儡,行屍走

肉,即無生也無死更狠的報復手段!他在那個苗女新娘身上下了鬼蠱難道是出於愛嗎?他

也要對小夏使用鬼蠱。也是愛嗎?」


  「是啊!那是佔有,是控制。他喜歡控制。」萬里來了分析的性質,「某種程度上,

這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必須把他喜歡的或者憎恨的東西都置於自己的控制下才能安

心。有個電影裡的台詞說得好:沒人能給你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可惜好多人

不明白這點。」


  「你又犯職業病了!」阮瞻對萬里說話跑題的功力和那吊兒郎當的個性充滿無力感,

「你要討論心理學是嗎?好,我陪你談。首先你這種可惡的職業習性也是強迫症的一種。




  萬里哈哈一笑,「我明白我明白。我只可惜沒機會去幫他。從其它的角度來看,他是

個很可憐且孤獨的人。如果周圍的環境好一點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但我知道必須宰了

他,因為他害了太多的人,如果他不死,天理又在哪裡?你看,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很清

醒的,說明我的強迫症處在可自我控制的範圍。屬於心理問題,而不是心理病。只要是正

常的人,就會有心理問題,如果完全沒有才不正常。甚至於動物——」


  「閉嘴!」


  「好好,我閉嘴。」萬里舉手投降,「你現在是病人。我不惹你。你那個蠱——沒事

吧?」


  「被我壓在這了。」阮瞻撫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腹部,「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作,所以我

們要快點準備好,也要快點引阿啞出來。」


  「你確定不告訴小夏真實情況嗎?我認為她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嬌弱,她也有權利知道

事情的所有真相。」


  「真相會讓她知道的,但我的事不要說,什麼也不要讓她知道,那樣她會快樂得多。

」阮瞻很固執,「不多說了,我們時間緊迫,我先走。」


  「又要用你的時空扭曲術嗎?」萬里攔了一下,「小夏說得好,這麼頻繁的使用,你

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就算是打電子遊戲,內力值也會用光的。」


  「別廢話了,你明知道我們沒有時間。我以後能不用就不用,可現在不行。」


  「你不能修煉點別的嗎?我記得你老爹教過你好些東西。」


  「我只知道理論知識,沒試過,看來以後回家有必要好好修煉一下,就算這次回不去

了,也要研究一下。」


  「這話我不愛聽。」萬里打斷阮瞻,「我們三個人來就要三個人回去,你不要想你將

來會像那個段錦一樣,死了也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段錦?」


  「你不會忘了吧?就是我們大學暑假去旅行時遇到的那個修煉陰陽眼的女人。」


  阮瞻頓了一下,立即想起了往事,但他沒有答腔,直接伸手畫符,一腳踏了出去。


  「中國道術裡那麼多五行遁術,你偉大的老爹又教了你那麼多,你不好好整理一下,

非要學人家楊幕友的術,真是——怎麼說來著——入寶山,空手而回。」萬里對著阮瞻憑

空消失的方向咕噥了一句,站起來想上樓去,沒注意到自己割傷得很重的腳,疼得他大叫

一聲,把三樓的小夏直接驚醒。


  在萬里向小夏轉述這一早上發生的事後,阮瞻已經在那錦村辦完事回來了。


  「怎麼樣?」萬里問。


  阮瞻點點頭。


  小夏白了臉,「先說好,我死也不嫁給那個東西。如果非死不可,你要負責把我打得

魂飛魄散!」


  「我不會讓他得到你的,放心。」阮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頭也不抬的說。


  「是啊,你要是嫁人,就只能從我們中選一個,其它的男人想插一腳。一律打死不論

!」萬里半真半假的說。


  小夏白了他一眼,但心裡還是很高興。


  他沒事了,多好啊!她真喜歡他那麼健康快樂的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雖然有時會讓人

恨得牙癢癢,可一想到有他在。至少這個天地都是明亮的。


  「那麼我們現在去鎮子上嗎?」萬里問,「我和小夏現在都有傷,一對天殘地缺,你

要辛苦了。」


  「到了鎮子上就靠你了。」阮瞻走上前去扶起小夏,一隻手挽在她的纖腰上。幾乎上

一半抱著她,就像她第一次被萬里送到酒吧時一樣,「我已經在鎮上最大的旅店訂好房間

了,可以打長途的。跟好,不然你自己走過去。」


  他說著又使用了時空扭曲術,萬里急忙單腳跳著跟上,一瞬間就到了一個房間裡。


  「你的法術還要改進。不然應該直接把我扭轉到電話旁邊的床上。」他抱怨了一聲,

然後撲到床角去打電話。


  他曾經做過警方特聘的心理顧問,所以認識一些人,而阮瞻打聽來了當年那位『最佳

男主角』所在的城市。這樣,他只要請警方的朋友幫個忙,查一查這些年來。從那蔓所在

的地方返城的知青有沒有報失蹤或者意外身亡的,就能基本確定黃博恆這個傀儡是不是當

年那個苗女的心上人了。


  現在信息發達了,而且失蹤人口都有記錄,相對比較容易,不過要查這件事還是費了

一番功夫,直到近黃昏才有了確切結果。還從這裡的郵局弄來了一份傳真。


  這份文件說這位李姓知青上山下鄉確實去的是那蔓,而且回城沒多久就失蹤了,家屬

報了案,但到現在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有點模糊,五官比黃博恆略粗曠些,但仔細看還是辨認得出兩個人的面目很想像

,那些五官上的微小差別可以看做是整形後的效果,關鍵是他整個人的氣質和黃博恆非常

相近。


  阿啞果然沒有放過一個人,他偏執的把所有他認為冒犯過他的人都用不同的方式懲罰

了一遍。一個也沒放過!


  「基本可以確定了。」萬里放下手中的文件,「用小夏的工作性質來說,可算是偵察

完畢,到了審查起訴階段,最後就等阿瞻給他判個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黃博恆,或者說這個姓李的,相貌沒怎麼變啊。」小夏還拿著照片看,疑惑的說。


  「沒錯。可見他並不是十年前被製成傀儡的,而是好多年前。因為它不能生兒女,所

以沒有人類正常的新陳代謝,沒有變老。」阮瞻依舊皺著眉頭,也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我現在真有點佩服這位阿啞先生了。」萬里由衷的說,「他要控制這麼高難度的傀

儡,不僅讓傀儡本身以為自己是個完整的人,完全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其實肚子裡只是一

包椰殼裡的眼睛,還要讓周圍的人一個也不發現,這麼多年,恐怕要渡過很多難關。」



  小夏聽過這件事了,不過再次聽到還是打了個寒戰,但她關心的是阿啞現在的樣子。

她聽說他應該快七十歲了,可是她卻強烈感覺他不是個老人。村長說過,天授神力的人衰

老得比一般人慢,活得也比較久,那阿啞現在看起來是個多大年紀的男人呢?


  這個男人她認識嗎?他從什麼地方看到她長得和當年的苗女一樣,從而盯上她呢?那

麼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他為了得到她而設的局呢?可是有必要那麼麻煩嗎?他那麼高的手段

,那麼強的法力,只要趁阮瞻不在時,把她殺了,下了鬼蠱不就行了?!


  難道真如萬里所分析的,他有傾訴感,就像那種系列殺人狂一樣,想顯示他的手段,

想讓人抓住他?還是他有更深層次的心理要求呢?


  「還是先回去吧。」阮瞻過,神情有些不對。


  「也是,這裡也沒什麼要查的了。」萬里應了一聲,忍著腳痛去扶小夏,不讓阮瞻動

手。他知道阮瞻的蠱毒發作了,雖然因為阮瞻有法力而強自壓制下去,不至於喪失理智,

但那種肉體的痛苦他是體會過的,何況阮瞻身體裡的是強行引過去的蠱,對身體的襲擊會

更重的。


  萬里以為小夏沒注意到,可小夏雖然馬馬虎虎的,但心思卻細膩。她發現了阮瞻的不

對勁,所以在他藉故去八角樓後的溪水邊打水時,也悄悄跟了去。一轉過一塊大石頭,就

見阮瞻彎身坐在地上,垂著頭,在黃昏之中也看得見他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濕透了。


  她嚇了一跳,連跑了幾步,差點跌倒在他身上在,正好看到他蒼白汗濕的臉。


  「你怎麼啦?」她冰涼的小手撫在他滿是熱汗的臉上,讓他感覺很舒服,連疼痛都似

乎減輕了些。


  「一定是過度使用那個什麼扭曲術了,早說過不讓你用了。」小夏忙碌著給他擦汗,

眼淚汪汪的,「可是你為什麼不和我說,為什麼總把我當作個不相干的人?為什麼排斥所

有人進入你的生活,就連朋友也不行嗎?」


  阮瞻不說話,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有多冷嗎?雖然臉上笑咪咪的,可是無論多熱的火靠近你,馬上就會熄滅

!」小夏心疼他什麼都隱忍著不說,「我和萬里一樣,是你的搭檔。你要記住這一點!」


 「記住,記住,一定記住!」和阮瞻同時失蹤的萬里出現了,解了阮瞻的圍。


  他手裡提著水桶,原來竟然是他去擔水了。


  「快放下!」小夏吸了吸鼻子,「你的腳還沒好,提什麼水啊!」


  「沒關係啊,反正咱們三個是殘疾人兵團嘛。」萬里一臉陽光,就是有本事讓無論多

麼尷尬的場面馬上正常起來,「叫你不聽小夏的話,肚子疼了吧?活該!現在疼死你了嗎

?」他罵了阮瞻一句,卻是一臉關心,見阮瞻面色已經緩和,知道這一波的發作已經過去

,於是放下了心,也坐在地上。這種折磨他經歷過,發作的時候像一柄刀子在肚子時亂刺

,挨過去後疼痛馬上消失。


  「不會遂了你的意。」阮瞻說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你又要幹什麼?」小夏拉他的手,「我知道我們時間不多,可是就休息五分鐘吧,

應該不會有影響。」


  「我急著拿你的手機。」阮瞻雖然熬過了巨痛,卻有一種無力感。他不喜歡這感覺,

怕堅持不到和阿啞對決的時候。那是個超強的對手,他又面臨必須要以弱勝強的場面,而

且還不知道楊幕友會不會跑出來搗亂!


  「手機我帶在身上了。」小夏疑惑的把手機遞給阮瞻。


  她剛拿到這個能拍照的手機的時候,新鮮了好一陣,孩子氣的幾乎見什麼拍什麼。可

是那都是她在家裡和工作單位亂拍的,能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阮瞻不說話,悶頭擺弄手機。好一會兒,他把手機遞給萬里,「你不是見過幕後人,

但是卻因為中蠱的關係想不起來嗎?看看這個能不能刺激你的記憶。」


  萬里和小夏一樣疑惑,不知道阮瞻又想起了什麼。


  但是手機裡的一張照片卻有如一道閃電突然劈中了他。


  就是他!


    第五十二章 第二個熟人


    關正!


    幕後人、阿啞、天授的神力的神子,巫術和法術都無比高深的道公,那個快七十歲的

,害人無數的黃石頭,竟然是關正!那個已經死了的關正!


    手機上的照片一被萬里看到,他腦海中因受傷而阻隔的記憶一下子就被刺激得恢復了

。在他失去知覺的那個晚上,那張曾經惡意的出現在木樓窗外的臉立即湧上了心頭,就是

照片上的這個人,關正!


  「他——不是死了嗎?」小夏震驚的問,「他被法醫解剖過了!還送去火化了。他的

追悼會是我親手辦的!」


  「他巫力和法力都那麼高,瞞過警方並且讓法醫產生已經解剖過的幻覺是完全可能的

。而且黃博恆是大富翁,也是援手事務所的幕後捐贈人,關正的身後事是他們出錢出人辦

的,你只是幫他辦追悼會而已。這其中太多的環節可以用錢作假!」阮瞻解釋。


  「可是,你又是怎麼想到是他的?」萬里問,「害得我不得不違心的佩服你一下。」


  「也不是通過什麼精密推理,就是一種感覺。」阮瞻老實的說,「我把所有與這件事

有關的人和事都梳理了一遍,只要有一點聯繫,我都假設他是幕後人,最後再排除,結果

只剩下關正這條線模糊不清,所以給你看看他的照片,畢竟你見過他。還好,小夏拿手機

拍過他。」


  「沒想到她胡鬧還能胡鬧出線索。」萬里拍拍小夏的頭,「你發現沒有,她雖然是砸

鍋匠一名,不過卻是福將。好多事都是她誤打誤撞就引出了解決問題的線索。所以說,古

龍說得好:天生美麗的和天生聰明的。都比不上天生幸運的。咱們家小夏就是。」


  「別開玩笑啦。」小夏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可是你是怎麼覺得他有問題的?」她問

阮瞻。


  「因為他死了!因為他一直置身事外,處在真正的暗處,卻又和這件事有著千絲萬縷

的聯繫。你想,是誰接近了你、是誰把你帶入這件事中、是誰引你進入這個山林、是誰接

觸到這些虐待老人的案件、又是誰和黃博恆關係密切?福爾摩斯說得好:排除一切不可能

的,那麼剩下的這個無論是多麼不可置信,也是可能的。」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


  「那要找到他後,讓他自己說,或者讓咱們這位了不起的心理醫生給分析一下。」


  「讓他自己說吧。」萬里聳聳肩,「我現在擔心是要怎麼引出他來。然後怎麼打敗他

?」


  「不用引他出來。他會找上我們的。」阮瞻冷笑,「我們要做的是再一次以弱勝強,

以前我們做過好多次了,這一次一定也可以。」


  「那我們現在回去守株待兔吧!不對,是兔子裝死,然後踢死想吃了他的老鷹!」萬

里站了起來,並拉起小夏。


  「你們先回去。我要去找趟村長,讓他看看關正的照片,我要完全確定,阿啞就是關

正!」


  「好,我回去穿那件嫁衣。」小夏突然說,「我想試試要阿百雅禁再以幻覺和我溝通

,告訴我更多的事,也許能幫得到我們。」






  阿百雅禁盤膝坐在祭壇上,身著一件繡滿了奇怪文字的紅色長衣,頭戴由紅色和白色

珠子裝飾的羽冠,雙手優雅的捏著決法,嘴中輕念著什麼。


  她周圍擺了一些特殊的物件,像是各種動物的頭骨,不過用鮮花裝飾著,或許是她溫

柔善良的面容的關係,這一切並不顯得陰森和詭異,反而讓作為旁觀者的小夏有了一種神

聖感。


  她持續的念著聽不懂的咒語,輕喃聲越來越大,最後成了一種『嗡嗡』聲,彷彿夏日

午後的蟬鳴,聒噪但又寧靜,讓人昏昏欲睡。


  正在這時,小夏眼前的景色一陣晃動,腳下也顫抖了起來,好像是地震了一樣,待幾

秒鐘一切平靜後,阿百雅禁站了起來,揭開面前的竹蓆,露出下面一個直徑有兩米多的巨

大的銅盆。


  銅盆裡裝滿了水,竹蓆一揭開,裡面的水就開始劇烈的震盪起來。奇怪的是,如此滿

的水,如此大幅度的晃動,那水竟然沒有灑出半滴。


  阿百慢慢跪在銅盆前,把纖白的食指伸入水中攪動了一下,水面立即平靜了下來,波

紋不動,並逐漸現出銀色光澤,變成了一面光鑒照人的鏡子。小夏感覺她這面水鏡和那天

蓑衣鬼逼婚時所用的水盆現形是一樣,只不過阿百的水鏡很純淨,不帶半點妖異之氣。


  「弟子知道萬物自有其跡可循,今日預知明日之天機,有違天道,是會折陽壽的。」

她虔誠的對著水鏡說,「可是弟子命不過今年祭谷之日,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並沒有區別。

為了彌補弟子犯下的一切錯誤,只好逆天而為,望萬物神非弟子預兆,讓弟子可安排後事

,免得弟子一人之錯遺禍他人!」


  阿百說完遲疑的湊近水盆,但半途又停住了,似乎很怕看到預兆顯示出的內容。不過

她猶豫了一瞬後,還是把身體俯了下去。


  小夏看不到水盆中顯示了什麼,只看見阿百認真的看著,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她頭上

的羽冠開始輕顫,最後整個身體都抖了起來,顯然情緒變化十分劇烈,抬起頭來時已經淚

流滿面。


  「弟子的罪無法挽回,請萬物神責罰。」她向後退了幾步,跪地叩拜。然後毅然起身

,從腰間掏出一個繡花小荷包,放入了一個暗格中。


  這暗格的位置和上次小夏存放血木劍的暗格不一樣,是在祭壇後面,讓人料想不到,

這樸素的竹樓竟然有那麼多機關。而且祭壇後也不會有人去翻看,相當安全。


  她用特殊的手法打開這個複雜的機關。然後又關上。如此慢慢做了三次,而且身體一

直側著,沒有擋住『旁觀者』小夏的視線,好像故意讓她看清楚。


    做完這些,她又拿出一把剪刀,脫下頭頂的羽冠,對準自己及膝的濃密烏髮狠狠一剪

,絞下了一大把秀髮。


  她的動作那麼猛烈而決然,駭得小夏叫了起來。但一叫之下,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出聲

。只眼見著阿百把那秀髮浸泡在一盆早就準備好的溶液裡。那溶液呈現出草綠色,小夏可

以聞到有一股刺鼻的草藥和植物的濃烈味道。


  這味道讓她的頭昏了一下,眼前的幻覺變得有些模糊。這讓她心裡焦急,生怕這聯繫

斷絕,好在影像虛弱了一陣後又逐漸清晰起來。不過此時的環境已經是竹樓的三樓,阿百

的裝扮也變了。穿著家居的便服,一頭參差不齊的秀髮已經整齊利落的盤在頭頂,正在低

頭繡著那件嫁衣。


  小夏感覺這情景和剛才不是連續的,而是跳躍到幾天後了。


  她知道少數民族的嫁衣是要繡很長時間的,有的民族的女孩子甚至從八、九歲時就開

始親自刺繡、製作自己的嫁衣,直到出嫁前幾天才會完成。而阿百所做的,似乎已經是最

後的收尾工作了,只是她所用的絲線,讓小夏強烈的感覺到是她剪掉並用特殊液體浸泡過

的長髮。


  這就是她遺留下幻覺的原因嗎?是她用巫術使這些頭髮保存了她的記憶,當小夏一穿

上這嫁衣就會進入到她的內心,好像親眼看到當年的事情一樣!可是阿百做錯了什麼?她

又在水鏡裡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她只給提示卻沒有答案?她得到的預言有他們嗎?


  她正想著,眼前的幻覺又消失了,這一次象斷電一樣,景象完全不見,而且她也同時

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萬里坐在床邊關切的望著她。


  她翻身坐起,一句話不說,直接跑到二樓去,想馬上看看那個暗格。萬里在後面一跳

一跳的跟著,一路跳一路叫,「喂喂,你等等,你腳的扭傷還沒好。喂,你要幹什麼,至

少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跑那麼急。耶?不理人!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現在和

阿瞻一個樣——」


  他的話停住了,因為他看見小夏拚命拉開那個很有點份量的竹質祭壇,在那後面用很

繁雜且奇怪的手法打開了一個暗格。


  「這是幻覺中的提示嗎?」他跳過來問,面色也凝重起來。


  小夏看著萬里,沒說話,莫名其妙的感到緊張極了,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暗格裡

有那個繡花荷包還是沒有?


  「我來拿。」萬里走到暗格邊,緩緩將手伸向暗格裡。


  看他費力又小心的摸索著,小夏連大氣也不敢喘,眼見著他停頓了一下,又慢慢把手

拿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小繡花荷包。雖然顏色和外觀老舊不堪,但小夏還是一眼就認

出了,那就是阿百雅禁親手放在裡面的那一只。


  那嫁衣是阿百施過巫術的,所以多年來也沒有褪色,據說只有在她心死的時候才會破

敗,可這隻小荷包顯然不是。


  「這是什麼?」小夏想拿過荷包,萬里卻閃開手。


  「等阿瞻回來。別急,小夏。」






  天色已經全黑了,阮瞻慢慢走在林間小路上。


  他剛從村長家回來,當村長看到手機上關正的照片時,那幅又震驚又恐懼的表情告訴

了他一切,不用村長再說什麼了。


  臨走時,村長只說了一句,「他沒變,和那晚的眼神都一樣。」


  這就是說,當小夏拿著手機胡亂拍照時,他已經設計好要殺人了吧!至於動機,阮瞻

相信有深層的原因,不過目前沒有必要考慮了,他的行為和那些變態已經沒有區別了。


  他沒給村寨做什麼防護措施,他相信關正的所有精力全會集中在他們身上,因為村裡

的人他已經報復過了!他現在的目的只是要他們這三個外來人瞭解他的一切,然後再把他

們像多年前的那個秘密一樣永遠的埋葬在山林裡,再從他和萬里的手裡把小夏奪去,永遠

做他的奴隸!


  既然目標是他們,那他們只要遠離村寨,就不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他也沒用時空扭曲術,因為從萬里身上引來的蠱蠢蠢欲動,如果過度使用自身法力,

他可能再無法壓制住這蠱。他沒有權利躺倒,這件事畢竟是要了結的。


  他慢慢的走,心裡考慮著下一步要怎麼辦,但走到一半,突然覺得前方一動。他沒有

抬頭,立即判斷出那是叢林怪人阿烏。


  「站一下,我不抓你,也不問你任何問題。我只想告訴你一些事。」


  隨著他的話音,週遭的草叢慌亂的亂動一陣,顯然阿烏快速的逃跑了。不過阮瞻站著

不動,他知道她還會回來,因為他感覺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一定是跟蹤他到過村長家,

她明白謎底就要揭曉了,作為這黑暗秘密的一角,她一樣惴惴不安。


  果然,草叢中人類的氣息又慢慢靠近了過來。


  「我已經知道這一切全是黃石頭,也就是阿啞做的,他在城市裡的名字叫做關正。」

阮瞻的目光望著天空中的星斗,並沒看向草叢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可是阿旺

三兄弟是他殺的,城市裡的命案是他犯的,多年前的山村慘案也是他下的手。是他給我朋

友下了死蠱,還要對我的別一個朋友下鬼蠱,可是我絕不允許。」


  他頓了一頓,感覺阿烏並沒有走,「我也知道你和他都是阿百雅禁的徒弟,知道阿百

雅禁有一個鬼夫,知道那個苗女新娘甚至新郎的事,總之我知道他的一切底細,而且我也

不怕。現在你可以走了,因為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不過你要躲得遠遠的,千萬別出來

!」


  他說完抬腿就走,身後卻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好像阿烏要他留步,卻猶豫著。


  「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嗎?」感覺著阿烏的驚惶,阮瞻心裡長歎一聲。


  「他—很—厲害。」阿烏終於哆嗦著開口,聲音奇小無比,「說不定他就躲在哪棵籐

木的後面盯著你!」


  「我會讓他知道,我也很厲害!」阮瞻傲慢的冷聲說。


  他從沒這麼說過話,但這一次他格外憤怒,因為關正傷害萬里,還要把小夏從他身邊

奪走!


  「他果然去了城裡了,因為我師公非常喜歡他,曾說過要帶他離開這座山,到更大的

地方去。」阿烏前言不搭後語的說。


  師公?阿百雅禁的男人?那個鬼夫?


  「你在空中畫圈圈,一邁步就會消失的法術,我師公也會。」


  阮瞻心裡一凜,終於知道司馬南是誰?!


  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會這種術。即使有人會,也不可能與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世

界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


  司馬南竟然是楊幕友!或者說,一直與他作對的人的真正身份是司馬南!


  儘管他的來歷,他與自己有什麼關係還是個謎,而且他和自己父親的死有沒有瓜葛,

他為什麼會成為阿百的鬼夫也不清楚,但至少他終於知道了對手真實的名字。


  「幫我!」一隻手從草叢中抓住阮瞻的胳膊,「我做了大錯事!所有的事都是我引起

的!」


  第五十三章  婚禮


    「結婚吧!」這是阮瞻從村裡回來後的第一句話。


    「你要和誰結婚?」萬里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向楊幕友看齊,也看上了一個什麼少

數民族美人吧?」


    「是你和小夏結婚。」


  「這個啊——我倒是很願意,就不知道我的小新娘點不點頭。」萬里邊說邊微笑著對

小夏抬了抬下巴。


  「好,我答應。可是要怎麼做呢?」小夏知道阮瞻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一定是為

了治服關正而想的計策,所以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們不能等他來,而是要引他來,這樣主動權才在我們手裡,我們要自主選擇時間

、地點和結果。」阮瞻說。


  他的蠱在一分鐘前又發作了一次,這不僅是巨痛的問題,也意味著他的自控力在下降

,所以他必須盡快和關正交鋒。


  採取等待時機、以靜制動的方法只能讓強大的對手武裝到牙齒,沒有任何好處,而逼

著對方倉促出手,沒有時間細細的安排陷阱,對他們才有利。這和武功一樣,唯快不破,

因此一定要快,要爭取主動。


  「可關正不是傻瓜,會上鉤嗎?」小夏擔心。


  「他不但不傻,還精明得很,不然不會設計這麼大一個圈套,要知道變態一般都高智

商。」萬里輕笑一聲,「可是他的控制欲太強了,明知道是陷阱也會踩進來。他絕對不會

讓他看中的女人第二次準備嫁給其它的男人。與其如此,他寧願死。那麼,成全他好啦。




  「沒錯。不過他會認真準備,我們也一樣。」阮瞻說。「就看最後我們誰笑到最後。




  「不過,如果他是個軟蓋的烏龜,沒有敢來搶親。那麼這個婚禮是不是應該算數啊!

」萬里又用那半真半假的口吻說話了,「那樣的話,你來的時候是岳小姐,回去時可是萬

太太了。畢竟在萬物神面前是不能胡亂許諾的,否則天打雷劈的。」


  哦,這個人!


  小夏想說什麼,但張了半天嘴,最後卻呼出一口長氣,沒說出來,無力的頭都要垂到

地上去了。她拿他真是沒辦法,越到關鍵的時候,他就越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一樣,一幅

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模樣。


  『你別看他,他不能做你的新郎。」萬里見小夏看著阮瞻,解釋道。「他的角色是金

牌打手。」


  阮瞻的目光不自禁的在半空中和小夏的眼神攪纏了一秒鐘,但隨即錯開,「我在樹林

中找到了一件寶貝,你們猜是什麼?」


  「巧了,我和小夏也找到了一件寶貝,正好大家猜謎玩,度過我最後一個單身之夜。」






  婚禮在第二天晚上進行。


  整場婚禮只有三個人——新郎、新娘和證婚人。


  這是場古怪的婚禮。因為除了那個『找新娘』的活動,他們不知道??藈琲滷B禮還有

什麼儀式,只好按照漢族平常的婚禮模樣隨便弄了一下。


  紅色的布和桌子上還算豐盛的飲食是阮瞻從村寨裡弄來的,新郎和證婚人還是T恤、牛

仔褲和運動鞋,只有新娘打扮了一下,薄施脂粉,穿著阿百雅禁親手縫製、飽含著她的巫

力和殘留意念的嫁衣和繡鞋。


  「你故意讓我著迷的是不是?」萬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夏,見她粉嘟嘟一張臉,眼

睛亮晶晶的。紅唇嬌艷欲滴,「沒想到你這丫頭打扮一下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廢話,我本來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而且就算是假的,也是我第一次體會嫁人的

感覺。當然要重視一點。」


  「千萬別說話!」萬里向後退了一步,「你一說話,馬上露餡兒,凶巴巴的,徹底破

壞形象!阿瞻,你說呢?」


  「證明她是小夏沒錯。」阮瞻難得的微笑,「還證明她沒有被附體,也沒被人換走!




  他不是沒看到小夏美麗嬌柔的樣子,可是他不去再看第二眼。那不僅害得他的心『砰

砰』的亂跳,還讓他的心遭受著妒忌的錐刺。


  這是他一手操辦的假婚禮,只是個陷阱而已,可眼看著她站到別的男人身邊,挽著別

的男人的手,嫵媚的笑著,還是有點受不了的感覺,即使那個男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不認為自己會愛上這樣幼稚的女人,因此並沒有約束、提醒自

己的心,可當她冒冒失失、橫衝直撞的闖入他的心靈最深處的時候,連他自己也驚惶失措

,什麼抵抗也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愛她什麼,善良?正直?熱情?純真?糊塗?可她就是讓他的心為她而融化




  「也對。」萬里打斷阮瞻的心緒,「她如果溫柔又羞怯,我還有點不適應哪,看來男

人真是賤骨頭!」


  阮瞻才想說什麼,心中忽然有了點不同的感覺。這讓他全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並不

是怕,而是興奮和警惕。


  此時他們是在八角樓的三樓,不過竹床他們已經拆了,卻把祭壇抬了上來,除了四周

準備的婚禮用品,就只是在祭壇上擺了一尊從村長家裡請來的萬物神像。


  神像是烏漆漆的木頭雕刻的,方方正正的,乍一看去,像是一塊盾牌。


  「我們開始吧,天氣變了。」阮瞻不動聲色的向萬里使了個眼色。


  萬里瞭然,拉著小夏的手站到祭壇前,感覺小夏的手有些微顫,用力握了一下,還給

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讓小夏緊張的情緒稍減。


  「要不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那一套?」萬里輕鬆的說,向外望了一眼。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天空中沒有月光,只呈現出一種渾濁的紅褐色,給人以沉重

的壓迫感。彷彿天地都被擠小了,只剩下這片綠色海洋一樣的死寂樹林。而這個八角樓,

就是這無邊無際的波濤中唯一的孤島。


  「不用那麼儀式化了,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好。」阮瞻說著向後退了幾步,站到提前計

算好地方位上。一面可以觀察到四面的窗子,一面正對著大門。


  他才站好,一陣風就吹了起來。


  這風來得怪異且突然,沒有風向,好像是從四面八方來的,並且帶著與舒適的夏夜微

風不同的感覺,呼吸一樣時斷時續、時強時弱,有時像有人在耳邊呵氣一樣,有時卻強烈

到吹得地面上灰塵和落葉、雜草滴溜溜亂轉。


  「用得著那麼大場面嘛,還龍行生雨、虎行生風的。」萬里輕斥了一句。


  阮瞻做了噤聲的姿勢。隨手畫了個符咒在半空中,小夏只覺得一陣眩暈,然後就聽到

一陣腳步聲傳來。


  來人走得穩當而且謹慎,好像不想讓人發覺,不過他的腳步聲在小夏的耳朵裡聽來則

非常清晰。她知道那是阮瞻的顯聲符造成的,那種符據說可以讓微小的聲音數倍擴大,至

於擴大多少要看畫符人的靈力有多大。今天白天做準備的時候,還是她幫著阮瞻把符灰灑

在了樓下。


  吱呀——


  竹梯發出了被壓的呻吟,顯然那人已經通過一樓的房間,走上樓梯了!


  小夏伸手進斜挎在肩頭的蠟染小布包裡,把阮瞻交給她的東西緊緊握住,緊張得心臟

要跳出喉嚨了,連大氣也不敢出。再看看她對面的萬里和側面的阮瞻,一個一臉輕鬆,好

像再玩捉迷藏,一個淡定從容,絲毫不把即將面臨的危險放在心上,不由得暗罵自己沒用




  吱呀,吱呀的聲音連續的傳來,表明那個人慢慢走上了二樓。


  他在二樓停下了,好像不相信祭壇被挪動了位置。又似乎不相信從一樓到二樓竟然會

沒有陷阱,磨蹭著不肯前進。


  沉寂了大約五分鐘之久,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感覺是什麼東西爬過了路面,接

著是步法凌亂的腳步聲,明顯是在施巫探路。如此反覆三次,在確定沒有危險後,那人才

慢慢走上三樓來。


  他在門前又戒備的停住了,好像在竹門的縫隙中偷窺,但當他一見到萬里和小夏正在

拜萬物神,馬上就要行禮完畢,成為宗教上的正式夫妻的時候,突然一掌把竹門猛烈的推

開,幾乎是莽撞的衝了進來。


  「不怕了嗎?」阮瞻諷刺的聲音傳來。


  「你當我不知道這是陷阱嗎?可我又怕你什麼?」


  真是關正!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當完全確認的這一刻,小夏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她雖然一向不

喜歡他,可一直以為他是個正直的人,心裡對他是萬分欽佩的,此時的印象則完全顛覆了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從一個人的外在永遠也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內心!


  誰能想到,一個表面上致力於法律援助工作、不計較金錢地位的、正直得過頭的律師

,背地裡卻是一個用盡卑鄙骯髒手段掠奪錢財,橫刀奪愛不成殺戮無辜親朋,甚至殺死自

己父母的惡棍!


  「知道陷阱?」阮瞻明知故問,「那你還來幹什麼?」


  「你明知道的,你不正是用這個引誘我嗎?」關正冷哼一聲,眼睛看向小夏。


  「你為什麼來都好啦,來者是客嘛!」萬里戲謔的說,「不過你要是觀禮來的,就請

站到一邊,我和我老婆就要完成最後的儀式了,你這樣站到中間很奇怪,好像要自我獻祭

。」


  關正不看萬里還好,一看到他就想起他和小夏的種種親密,想起他聲稱是小夏的男友

,立即怒氣勃發,揮手就把一個綠色的圓球扔到萬里的身上,另一隻手也迅速丟到阮瞻那

裡一枚。


  萬里沒提防他突然出手,一下子就中招,但還沒有叫出聲,那打過來的綠色東西就『

啪』的一聲爆炸了,生生在他胸口炸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鮮血四濺,他的人也立即躺

倒在地。阮瞻距離稍遠,但也是措手不及,躲避得極其狼狽,一直滾到最裡側的屋角,受

了傷一樣,爬了好幾次也沒爬起來。


  「太差了!」關正瞄了阮瞻一眼,把那天阮瞻說黃博恆的話重複了一遍,這讓他錙銖

必較的個性暴露無疑。


  「萬里!」小夏驚叫一聲,撲倒萬里身邊去看他。本來她是站在裡側的,為了去看萬

里的傷勢而跑到了外側來,加上萬里是向關正方向倒下的,她焦急之下幾乎是衝到了關正

面前。


  關正哪還客氣,一把拉過小夏,把她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放開我!你這混蛋、變態、殺人狂!我要看看他!放開我!」小夏連氣也不喘的

哭叫。


  關正不理會小夏的奮力掙扎,輕蔑的說,「這是我用籐木和屍體的磷火製的炸藥,要

多硬有多硬,還會鑽進人肉裡爆的,讓肢體不停的腐爛,他活不成了!」


  「你不能殺他!」


  「你不能殺他!」小夏和阮瞻兩個人同時喊。


  「為什麼我不能?我的東西沒人可以拿走,誰碰誰就要死!」關正咬牙切齒的看著萬

里。


  萬里在地上痛苦的扭動,也叫不出聲,只是滾來滾去,關正就居高臨下的欣賞著他的

情敵的慘狀,而小夏則忽然不說話了,然後昏倒一樣向他懷裡倒下去。


  關正下意識的伸手摟住小夏的腰身,但觸手之下卻感覺有異。本應該是柔軟溫熱的纖

腰,可挽在他臂彎裡卻生生硌疼了他。他以為是她腰間佩帶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後大吃

一驚。


  只見他一心想要得到的可愛女孩此刻已經變形縮水了,好像一個膨脹的充氣氣球忽然

漏氣了一樣,迅速枯萎乾癟了下去。他手中的重量也瞬間變輕,整個人連同那件美麗嫁衣

在他眼皮子底下消逝無蹤,只剩下一條籐蔓。


  「你不是會控制植物嗎?我也會。」阮瞻冷冷的聲音從關正的身側傳來,他原來躺倒

的牆角已經沒有了他的蹤影,也是一條籐蔓。


  關正還沒有機會回答,手中的籐蔓忽然又動了起來,就像一條蛇似的爬上他的手臂,

繼而是他的身體,隨著阮瞻手指的晃動,在他的身體上一圈圈纏繞起來,並快速收緊,捆

得他好像個粽子一樣。


  同時,腳下有一股大力一拉,讓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再一看,萬里也變成了一條籐

蔓,牢牢的捆綁住他的腳。


  「我說你就像個祭品吧,你還不承認。」萬里的聲音從關正的另一側傳來。


  「小夏在哪裡?」他叫。


  「在這兒。」他對面的祭壇邊上,小夏正厭惡的望著他,「你讓我噁心,到了這個時

候還要害人!」


  「了不起,原來是幻術啊!」關正躺在地上陰沉的笑,「我知道要對付你們不那麼容

易的,不過還是以為偷襲得手了。也好,太容易了,就沒有玩的興致了。」


  他哈哈大笑著,在笑聲中還夾雜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笑聲未絕,竟然凌空飛了起來



    第五十四章  四方陣


  「砰!」的一聲,頭頂上泥沙俱下。

  
  阮瞻、萬里和小夏本能的向後退一步,抬起頭來。


  只見好好的樓頂上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一條藤蔓垂了下來,像一隻邀異的長臂一

樣捉住關正的後背,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只有你們會有準備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阮瞻,「你會的法術還差得遠哪!」


  「別慌!站好位置。」阮瞻不理會關正狂妄的叫囂,冷靜吩咐。


  聽到他的聲音,小夏從驚慌無措中平靜下來,堅定地向後縮到自己該守的位置。


  剛才她感到眩暈的那一刻,心裡就明白阮瞻已經施了法術。婚禮之初站在祭壇前的人

雖然是他們三個沒錯,但當關正到來的瞬間,他們就被阮瞻用改良過的時空扭曲術轉移到

事先設計好的方位,而替代他們出現在祭壇前的,則是事先被阮瞻施過咒術的植物。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阮瞻確實是道術上的天才,每到緊急關頭,他不但能想出好的

計策,也能把他的潛能再一次加強,無師自通的他把他父親教過的和他自己領悟的融會貫

通起來。


  控制植物和動物屬於巫術,阮瞻並不在行,但是他用咒術彌補了一下,再搭配上他很

在行的幻術,就製造了一幅虛假的影象,然後利用關正的心態,竟然一時間騙過了關正,

讓他一上來就吃了一點虧。


  「不過,我們的演技還不錯。」萬里不以為意地說,「雖然我們是站在一邊配音,不

過你還是上當了吧?」


  關正冷哼一聲,又開始念咒語,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竹屋的樓頂上就傳來「啪啪啪

」的聲音,只見綑綁住關正的藤蔓寸寸斷裂,直落到地面上來,而關正很快就擺脫了束縛




  他憤怒的一手握著屋頂垂下的枝條,另一隻手一揮,就見又一條奇異的紅色藤蔓從他

的袖口竄出,直接向小夏捲了過來。


  小夏動也不動--阮瞻說過:她只要死守她的方位,一切有他!


  眼見著紅色藤蔓才一纏到小夏的腰身上,一柄烏漆漆的劍就忽然斜刺裡穿了過來,隨

著「唰」地破空一聲,乾脆俐落地把藤蔓攔腰削斷。來人正是握住血木劍的阮瞻。


  那紅色藤蔓彷彿有生命一樣,被斬斷後痛苦的扭動起來,上面的一截像蛇一樣向上捲

起,斷口處昂揚地對著阮瞻。下面的一截則從小夏的腰間掉落地上,扭了兩下後迅速枯萎




  「雕蟲小技。」阮瞻輕笑一聲,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是嗎?」關正不服氣,「我今天定要帶她走,你又攔得住我嗎?」


  「不要說大話,壓寒氣。你先自己逃了再說,無論如何,我的老婆不能讓給你。」萬

里再刺激他。


  「她不是你的,永遠不是你的,而且我要離開易如反掌。」關正傲慢無比,「我從這

屋頂離開,你們又能耐我何?」


  「你可以試試。」阮瞻還是冷冷的。


  「我不必試,你們不夠資格。以為我著了你們的道嗎?不過是陪你們玩玩。」


  「玩到自己吊在屋頂掛臘腸?」萬里笑了一下,「你還真會玩。」


  關正大怒,伸手入懷想要拿蠱蟲出來,但他的手還沒做出下一步動作,阮瞻已經以右

手在胸前畫了個漩渦狀的符,向關正的方向一彈,然後指向地面。


  關正只感到忽然有一股大力向下拉他,低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但就是感到雙腳像

灌了鉛一樣沉重。而且,這拉力越來越大,漸漸有一股超強吸力在他身體下方形成,好像

地面上有一個看不見的漩渦要吞噬他,逼得他不得不雙手拉住枝條,免得自己掉落下去。


  他大叫一聲,又念了一句非漢語的咒語,只見他袖口裡那條紅色藤蔓妖異地舞了出來

,本想襲擊下方的三個人,可一垂到距地面兩米處就被那看不見的力量吸到中間去,幾次

三番也搆不到要攻擊的人。


  而此時,關正的雙手好像再無法保持自己的身體不掉落下去了,慌忙打了個尖銳的口

哨,那紅色藤蔓聽得懂招喚一樣,猛然向回卷,像關正的第三隻手一樣穿透了屋頂,暫時

又把他穩穩地掛在那兒。


  一直不說話只是觀看的小夏見了這一幕,渾身都起雞皮疙瘩。雖然說關正學的就是巫

蠱之術,但這些東西在他的手中使用出來,卻給人一種至邪至異的感覺。不知道那個溫柔

善良的阿百雅禁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徒弟。


  但她雖然不明白,卻知道今天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現在的阮瞻,潛力還沒有完全

被發掘出來,因此以絕對實力上他是處於下風的。好在他有了詳細的安排,但願這可以彌

補實力上的不足。


  可關正也不是白痴,當然也有所準備,現在情況是這麼僵持著,結果如何無法預料!


  阮瞻見關正又擺脫了一點劣勢,決定加大符咒的力度,立即以左手又畫了個相同的漩

渦狀符咒,指向地面。


  關正現在有高空的優勢,絕不能讓他騰出手來施展他的巫術,必須緊緊相逼,不然他

們就會處於被動。


  他既然下了決心,那個漩渦狀的咒力自然就成倍地加大,只聽到屋子裡「劈啪」亂響

,地面上的吸力把屋頂上因為破洞而鬆散的竹片和建築用物也吸了下來,像下了一場亂紛

紛的泥沙雨一樣。但這些雜物還沒有落到地面,就被那無形漩渦的離心力甩到其他地方去

,頭髮和衣衫也被吹得舞動起來,要用盡力氣才能保持身體平衡。


  「還是下來吧,不然一會你就會像一根剝了腸衣的臘腸了。」萬里戲謔地說,「這下

面還有一位小姐哪,快七十歲的人啦,裸體的話,太不莊重了!」


  因為知道萬里和小夏的親密,所以萬里的每一句話對關正來說都格外受不了,特別是

萬里如此挖苦他,一下子就讓他怒火中燒,手一鬆就掉落了下來。由於漩渦力太大,他重

重地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阮瞻見關正掉落到了地上,已經扭轉了他的空中優勢,局面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下

和算計的軌道之中,即刻收回手。


  當他的符咒力一停止,漩渦的吸力也立即不見。


  「歡迎來到四方陣。」他說。


  關正狼狽地爬起來,羞憤異常。自他學習巫蠱之術那天起,就從沒吃過今天這種虧。

永遠是他控制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設計過。這讓他產生了極度的憎恨之心,眼珠子都紅

了。不過他畢竟修練過這麼多年,臉上卻還很平靜。


  「他沒說錯,你是個遇強則強的人,很不好對付,竟然讓我連吃兩次暗虧,騰不出手

來反擊。」他微笑了一下,「可是你也不能奈何我,而且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興趣了。我本

來只想帶走小夏,留你們一條活路的,可你們卻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阮瞻還沒有答話,萬里就先笑了起來。


  「你得了吧?撒謊連草稿都不打,難得的是臉上的表情還那麼悲天憫人。你怎麼會放

過我們呢,每一個得罪過你的人是什麼下場,我們都知道。做壞蛋就明著做吧,至少我還

佩服你的直率,偽君子是最可殺不可留的。」


  「不用你來評價我,你不過是個陪人聊天賺錢的小白臉!」


  「你說得我好像是晚上上班的那種人。」萬里不以為意,繼續刺激關正。雖然關正是

有經驗的老江湖,不過他有信心激得他發火,為自己這一方爭取主動。


  這是阮瞻的要求--他不怕對方狂怒之下猛攻,就怕拖延時間,他的計策是有時間限

制的。


  「可是我至少不強迫其他人,因為我自信可以用其他方式獲得彌補。你呢?除了殺人

還會什麼?你的底細我們已經完全知道了,不用再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了,確實有點

噁心。」


  關正瞪著萬里,不說話。


  萬里雖然臉上笑嘻嘻的,可是全身都在戒備。剛才關正襲擊幻術中的自己的那一手,

他已經見識過了,非常快,全神貫注也不一定躲得過,所以更不能分神。


  「既然我這麼壞,你們要怎麼樣呢?」關正瞇起了眼睛,眼神危險地閃動著。他四處

環顧了一下,最後落在阮瞻的臉上,「歡迎我的四方陣在哪裡?怎麼只有三個人哪!」


  阮瞻也不回答,只伸手一劈,房間裡大開的竹門像被人用力猛摔一樣,「啪」地一聲

在眾人面前關上了。


  門後面,一側是萬物神的神像,一側掛了一個小小的繡花荷包,顏色已經相當老舊了

,外表和少數民族少女用作定情之物的那種荷包沒有任何區別。


  三人一物,守住四角,不是四方陣還是什麼?


  這是阮瞻思慮了很久才決定用的陣法。關正能力超強,不集合他們全部的能力就沒有

勝算。


  父親曾經教過他許多,他只是當理論常識而強記在頭腦中,從沒有正式用過。這一次

,他在綜合考慮過人力、環境、對手等諸多狀況後決定用這個陣。


  只可惜這四方陣需要四個人,他們只有三個,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有法術,他已經想盡

辦法彌補,希望最終能消滅關正。


  「這就是四方陣中的第四方?」關正輕蔑地斥了一句,「我連萬物神也不怕,你以為

我會怕一個木牌和一個--那是個什麼東西。」


  「你師父的遺物。」阮瞻答。


  關正愣了一下,一瞬間腦海中閃過那個美麗善良如仙女般的女子,竟然在心裡產生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自責。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隨即恢復了常態。


  「看來你們什麼都知道了。」


  「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遺忘,我也可以提醒你。畢竟你是老人家了,雖然我不知道你

是如何保持著三十多歲的容貌。」萬里說。


  「我師父的遺物對我也沒用!」


  「是嗎?那你破陣試試啊。」阮瞻做了個「請」的姿勢。


  語音未落,關正突然跳了起來。像一隻青蛙一樣跳到小夏面前,瞬間拋出了那個曾經

對萬里的幻象使用過的籐木球。


  他不知道這八角樓裡有多少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太托大了,深恐這裡對自己不利,急

於要到樓下去。那裡是野外,有大量的植物和動物,在那裡他會如魚得水,不像在室內好

像沒有根的樹木一樣,畢竟他是山林之子。


  這個四方陣,是要有人鎮守在正東、正西、正南和正北這四個方向,護住四方之氣。他

看見在這四個方位的牆壁上畫著血紅的符咒,知道必是壓陣之用,不然只有四個人站住四

方之地是沒有用的。


    這不是武力型的陣,是鬥法的陣,所以主要靠的是法術、咒力、念力和操縱力。而要

破陣的話,必要衝破一方才行。


  在這四方陣裡,阮瞻的一方無疑是最強的。關正雖然相信自己的實力在阮瞻之上,不

過剛才阮瞻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他心生警惕。他不想硬碰硬,畢竟他不是要以死相拼,只想

回到對自己更有力的環境中。


  第二方的萬里雖然是凡人,不過蠻力大,陽氣盛,而且在嘻笑的表面下,有著非常精

明的心機,也不好對付。如果他幾招攻擊不果,阮瞻會從他背後下手,他一樣是不利。


  想來想去,只有攻擊小夏這一方了。她是個嬌柔的女子,陰氣較重,也沒有法術,雖

然肯定會有所準備,但無疑是最弱的一環。


  他不介意小夏的肉身毀壞,反正他要的也不是這個,他要她的靈魂永遠陪伴著他,只

要他不放手,她就不能離開!所以他決定攻擊小夏守的第三方。


  意念之間,他的攻擊已經到了!


  他以為這一下小夏必死無疑,哪知道小夏的手一直放在斜胯在肩上的布包裡,在關正

遲疑的一剎那就已經知道他必會攻擊自己,所以在關正還沒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把包包中的

東西拿了出來。


  那東西才一拿出來,就迅速變大,才一眨眼就半人多高,所以關正雖然攻擊得快,卻

把那籐球打在了擋在小夏面前的東西上。


  細一看,那是一面鏽跡斑斑的金屬旗子,泛著淡紅的光芒,旗竿上貼著一張硃砂符咒

。關正知道小夏沒有能力祭出這麼有靈力的東西,一定是阮瞻提前放在那裡的符咒,讓這

旗子遇光後自動變大。


  可是,關正這一擊雖然沒有奏效,不過他扔籐球的力量太大,震得小夏向後退了好幾

步,直到後背重重地撞到牆上才止住步子。


  「小夏!」阮瞻和萬里幾乎同時驚叫出口,阮瞻甚至差點衝出自己鎮守的方位。


  「我沒事!別管我!」小夏白著臉,可是神態倔強,「他絕不會從我這一方衝出去!




  「殘裂幡啊?」關正了然地說,「拘魂的寶貝,居然讓你用來當盾牌用。」


  「司馬南告訴你的?」阮瞻面無表情,「可惜你沒命去告訴他,宰了你後,下一個就

輪到他了!」
f12590 發表於 2007-2-8 11:06
  第五十五章  僵持


    阮瞻的話才說完,就隨手結了一個火手印,直接拍向關正的面門。


  關正哪敢怠慢,急忙一揮手,嘴裡發出兩個古怪的單音,那藏在他袖口的紅色籐蔓就

竄了出來,迅速盤成一團,像個草盾牌一樣擋住了這第一攻。


  可那火手印燃成的火不是普通的火,是帶有咒力的,所以並沒有因為受阻而落在地面

上或者熄滅,而是紮在那『草盾牌』上,又向裡鑽了一寸,才『彭』的一下燃燒起來。


  一個巴掌大的火手印在燃燒的一剎那,像滴在清水中的一點鮮血一樣迅速擴大,把整

個盾牌都燃著了,像個大火球一樣掛在關正身前一尺的地方。


  那紅色籐蔓痛苦得扭動不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卻沒有散開,就那樣持續的燃燒

不停,並被後面的關正隨意指揮著上下舞動,把阮瞻的第二個、第三個火手印都攔住了。


  這四方陣是個防守陣型,因為萬里、小夏和那聖物只能守不能攻,因此事實上只有阮

瞻一個人在和關正鬥,其餘兩個人只能守住方位,警惕著關正的舉動。


  而阮瞻的幾次攻擊雖然讓關正很狼狽,但都被他招架了過去,而且在適應重挫後的些

許慌亂後,他開始反擊了。


  他右手操縱著那『草盾牌』,根本不顧忌那妖物是如何掙扎哀叫,左手一抬,隨著他

奇怪的口令,從這只袖口中又竄出了一條紅色籐蔓,夾裹著風聲,再一次急速捲向小夏。

從那去勢來看,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的。假如被捲到的話,不是會被拉到哪裡的問題,是

根本可能直接擠死。


  阮瞻見狀大驚,連忙舉起血木劍去援助,但才踏出自己的方位一步,就聽到關正冷笑

一聲,他已經趁阮瞻的攻擊稍緩,把右手操縱的火球向萬里那邊推過去。而且和攻擊小夏

的手法大不相同。如果說攻擊小夏已經很兇猛了,那麼攻擊萬里則更是毫不留情,幾乎是

眨眼之間,火球已經到了萬里的面前。


  萬里大叫一聲,『砰』的趴在地上。堪堪躲過了這一擊。只是這火是阮瞻的咒力之火

,他不收回就不會滅;而妖籐是關正操控,他不召喚也不回去,所以那火球一擊扑空,又

轉過頭來再襲向萬里。


  而那邊,另一條妖籐已經捲到小夏面前。阮瞻的血木劍也是堪堪將其斬斷。這條妖籐

和先前那條一樣,一段落在地上扭動著枯萎,另一段像活蛇一樣縮了回去,從外觀上看並

沒有因為被斬斷後而縮短,攻擊的時候還是靈活的伸縮自如,長得看不到根部一樣。也不

知道怎麼會藏在關正的袖口裡。


  解除了小夏這邊的危機,阮瞻身形一晃,又回到他的位置,因為使用的是他改良後的

小範圍時空扭曲術,所以好像瞬間轉移一樣,把關正欲從他這一側衝出的舉動攔在半路。


  關正見這招聲東擊西不能使自己從陣中出去。不禁怒火攻心,一步退了回去,發狠一

樣,右手加力攻擊起萬里。


  這樣萬里立即吃緊了起來,他只是憑借平時經常鍛煉出而形成的那副強壯又靈活的身

體一直躲來躲去,暫時沒有被傷害到而已,不過看樣子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他若還堅守

自己的位置不動,就再挺不過兩輪。而只要阮瞻一試圖要救他,關正就開始攻擊小夏。


  關正超強的實力可以讓他同時攻擊兩方,但卻一起制住了三方。如同下象棋一樣,一

隻左手看住了小夏,右手單獨對付萬里,這樣使得阮瞻往哪邊移動都會傷害另一方,這樣

就好像廢子一樣,雖然強大,卻沒有任何用處!


  「衣服!」阮瞻叫了一聲,右手持劍指著小夏的方向做著防禦,左手則舉在半空中畫

了個十字符咒。


  另一方的萬里聞言也沒有吭聲,只是在火球的襲擊下又一次撲倒在地,但他在倒地的

一瞬間,一下子甩掉了身上的寬鬆T恤,光裸著上身,雙臂下意識的擋在胸前。緊接著,那

火球和阮瞻虛空畫的一個十字符同時在空中拐了彎,到了!


  只聽『嗡』的一聲,『啪』的一聲,『呀』的一聲和咒罵一聲同時響起,電光火石間

,只見那火球被推離了萬里身體的兩尺開外,燃燒的火焰全部向外吞吐,不會燒到萬里的

皮膚上。


  「好傢伙!對情敵這麼狠,想要我的命哪!」萬里躲得狼狽,不過臉上還是那副天塌

下來當被子蓋的神態。他使勁搓搓雙手手臂外側,那上面紅腫一片,顯然受了重擊,「你

他娘的力量還真大,幸好我骨頭硬,不然非要斷了不可!」


  此時,那個火球好像是雙方僵持角力的焦點,就停留在萬里身邊的半空中,即不前進

也不後退,更沒有掉落。而萬里的雙手卻空著,什麼也沒有拿,只是胸口上畫有一個巨大

的紅色符咒,張牙物爪的,同阮瞻虛空畫的十字符呼應著,吸住那火球及其外側的火焰。


  「阿瞻怎麼會讓我雙手空空的對付惡棍呢?」萬里滿不在乎的說,「這個符看到了嗎

?只要和他的十字符相呼應,就可以抵擋你那種程度的妖術,而這個——」他舉舉雙手,

「也可以抵擋任何身體的力量,所以你同樣也不能從我這一反哪個衝出去。換邊換邊。」


  關正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攻擊了兩次,一次是被小夏、實際上是殘裂幡擋了回來,第二次是因為萬里身上的

符咒和他本身的力量再次失敗,難道一定要和阮瞻硬碰硬嗎?


  他看了阮瞻一眼,見後者正冷漠的看著他,從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即沒有得意也沒

有慌亂,既不興奮也不驚恐。那份鎮定與從容讓他又欽佩又惱火。那眼神好像他已經是板

上的魚肉一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感受到了侮辱,把心一橫,雙手加大了法力,一步步向阮瞻走了過來。因為他的雙

手攻擊著左右兩方,此時的門戶大開。而阮瞻因為要協助萬里和小夏,也是同樣情形,隨

著關正的接近,兩個人都是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對方面前。好像要貼身肉搏一樣。


  萬里和小夏同時承受著關正的壓力,又要堅守著自己的位置不動,根本無法幫上一點

忙,只能焦急萬分的看著。


  而阮瞻看見關正的接近,雖然體會到了來自對方的壓力。卻依然鎮定如恆,眼神毫不

退縮的盯著對方。


  關正越走越近,在兩個人相距不過兩米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陰森又惡毒,眼睛沒有一點笑意,但是臉卻扭曲著。尤其是嘴咧得很大,嘴裡

黑漆漆的,連牙齒也黑了,乍一看,以為是沒有牙齒的黑洞一樣。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很艱難。好像各方的拉力已經到了極致,然後他就開始嘔吐,嘔

了數聲後,竟然從嘴裡吐出一條小蛇。


  那小蛇也是黑的,大約也就四寸長,一出關正的嘴就飛鏢一樣向阮瞻的咽喉直撲過來

。眼見他沒有地方可逃了,除非離開自己鎮守的方位。


  阮瞻一動不動,兩隻手還是分別指向萬里和小夏的位置,不肯回手來護著自己,而且

還在小蛇咬到他咽喉的一剎那閉上了眼睛,一副完全不理會的樣子!


  在小夏的驚呼聲中,那條小蛇在空中繃得筆直,在油燈和火光照射下,像一條晶亮的

鐵棒一樣停留在空中,發出『嘶嘶』的聲音。


  從小夏站的方位只看到關正又使用了妖法邪術的過程,卻看不到那條蛇究竟有沒有咬

到阮瞻。只見蛇頭和阮瞻脖頸上的皮膚重疊在一起,而阮瞻則緊閉雙眼站在那裡,他不動

,蛇也不動。


  她不能離開方位,也不敢說話,怕會分了他的神,心中焦慮無比,一邊的萬里也是一

樣。


  她的目光在阮瞻的臉和關正的背影上流連,卻什麼也看不出。就這麼著過了一會兒,

也說不清多久,就是覺得有永遠那麼長,她終於看出了一點端倪。


  那條蛇還保持著原樣,不過繃緊的的身體有點軟化,阮瞻的眼睛還是緊閉著,但額頭

已經滲出了細碎的汗珠,眉頭也蹩緊了,而因為關正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到

他的肩膀微微抖動,顯然在使用暗力。


  這麼說,這兩個人是在角力了。雖然不知道那小蛇咬沒咬到阮瞻,但至少他現在還沒

事!而且因為他們都無暇分心,小夏覺得身上的壓力鬆了些,那個一直指向她的妖籐距離

也遠了一點。這就讓她有了活動的空間,她應該做點什麼幫阮瞻一下。


  可是要怎麼做呢?


  她焦慮的想著,抬頭去看萬里,見萬里也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臉上露出了微笑。


  「阿瞻沒事。」他突然說話,「放心,那條蛇的毒牙距離他還有零點零一厘米。你也

不用不敢說話,我才看明白他們這回拼的是念力,就是用意念力左右這條蛇的。這時候,

他們雖然聽得見,不過誰也不能動一下,正在僵持期。」


  「可是——」小夏還是很急。


  「我明白,我明白!」萬里好像故意讓那兩個人聽見,提高了聲音,「我也想幫阿瞻

,不過你看,這位肚子裡養寄生蟲的關大爺用了籐蔓看著你,用這燒了半天也燒不完的火

球對著我,讓我們都不能動。而我們一但有事,阿瞻就要分神來救,這樣三個人全部完蛋

。關大爺的算盤精得很,一點虧也不吃!」


  「我倒有一個主意。」小夏明白了萬里的用意,也加大了聲音,「我可以自保,但不

知道你行不行?」


  「不要小看我哦,你老公我可是了不起的男人哪!」萬里特意把『老公』兩個字說得

重一點。


  關正在他們布下的陣裡以一敵三,雖然一開始吃了點暗虧,但馬上就扭轉了局勢,對

這一點萬里是很佩服的。但佩服歸佩服,消滅關正的決心還是沒有變,問題是現在他們怎

麼才能幫阮瞻。


  這個四方陣雖說是三個人守的,但事實上絕大部分的壓力都擔在了阮瞻的肩上,他剛

才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沒看清形勢不敢妄動,現在他明白再這麼僵持下去,阮瞻會落下

風,必須趁目前形勢均等的時候做點什麼。畢竟他們人多,關正總會顧此失彼的。


  他基本上知道小夏要做什麼,這麼大聲說話只是要通知阮瞻,另外對關正的心態打擊

一下而已。


  「阿瞻你聽好。」他穩穩的說,「你現在放心大膽的把保護我們兩個的手拿回去,專

心對付關大爺,因為我們已經想好了自保的方法。假使你不聽,我們也會照我們想好的去

做,到時候三方受害。所以這一次,是我和小夏強迫你的,你非聽不可。」


  他等了十幾秒,讓阮瞻消化這個消息,也讓關正心裡產生波動,然後開始數數。這是

他和阮瞻從小玩到大的默契,在一般人的意識中會數三下,然後在第三個是數字念出時就

會攻擊。可他們是從第一下就開始全神戒備,第三下則根本不動。若對方動了,他們就以

靜制動、後發制人;若對方沒動,他們會在對方遲疑時動手。


  「三!」萬里喊出了這個數。


  阮瞻沒動,但關正動了。這一次他選擇後退,再度去攻擊小夏。因為他從第一次攻擊

小夏時阮瞻的反應,看出了阮瞻對小夏不同尋常的關心。這讓他妒火中燒,也讓他明白了

這個雖然法力暫時不如他,但他卻怎麼也壓不住的男人的弱點。


  他功力比阮瞻深,在僵持中主動撤退並沒有受到傷害。只是再顧不得那條蛇,任它掉

在地上。


  阮瞻面前的壓力一鬆,立即撤回指向萬里那邊的手臂,倉促的虛空畫符,在自己面前

製造出一道無形屏障,不至於關正再來攻擊時,自己要用念力對抗。


  而他的另一隻手還是顧及到小夏,只是關正這次是全力去攻小夏,速度太快了,他只

好對準伸向小夏的妖籐,揮手把血木劍扔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劣勢


  伴隨著破空之聲,血木劍從天而降!


  只是這一次它不是砍削過去,而是從上而下的直接刺落,一下就把妖籐死死的釘在了

地上。那妖籐吃疼,瞬間繃得直直的,像一根木棍一樣,還發出『吱嘎』的聲音,如果不

是親眼看到這一幕,只憑聽覺,會以為是打開了一扇許久不開的門而發出的聲響。


  不過,雖然阮瞻奮力擲出了血木劍,但畢竟晚了關正一步,妖籐的一端已經纏上了小

夏的腰身,並且沒有因為被釘住而立即停止,而小夏則把身體團得小小的,整個人都緊貼

在殘裂幡後面,幾乎是抱著殘裂幡,好像是要與幡融為一體一樣。


  原來這就是她自保的辦法。


  她身高適中,腰身苗條,如果縮緊身體就完全能夠躲在這半人高的金屬幡的後面。她

想那妖籐纏裹自己這血肉之軀肯定是得心應手,就是把自己扭成兩段也沒問題。可對殘裂

幡呢,那是不知名的金屬鍛造,而且有強大的靈力,和血木劍、破滅印一樣是道界的異寶

,絕不會被一條蠱控制的植物所傷害,再說它雖然只是拘魂之物,但對邪物也會有震懾作

用,就算妖籐不是魂體,也會對殘裂幡退讓幾分。


  這樣,她只要貼緊幡的背面,受傷是免不了的,但至少不會被勒死!


  事實果然與她想的一樣,那妖籐先阮瞻一步纏上了她的腰,她只感到身體被急速的束

緊,後腰處傳來一陣擠壓的疼痛感,在血木劍把它釘在地上的一剎那,它不但沒有鬆開,

反而吃疼一樣的驟然縮緊,把她胸腔裡最後一口氣也擠了出來,讓她甚至感受到肋骨與殘

裂幡的金屬表面緊貼在一起,硌得她生疼。


  而就在這時,她感到了幡的涼涼的金屬表面有點發熱,並微微的抖動了起來,彷彿不

滿被如此束縛。隨著它的反應,纏在她身上的妖籐滑落了一樣的鬆了一下,之後阮瞻的血

木劍也到了,那妖籐只堅持了幾秒鐘就掉落到了地上。翻轉扭曲著,然後迅速枯萎,成為

了一條干籐!


  小夏終於躲過了這一擊!


  但還沒等她喘口氣,慶幸自己躲在殘裂幡後的計謀成功,關正又把在她這裡受挫的力

量施加到了萬里的那一邊。


  只見那火球驀然逼近萬里,好在萬里和阮瞻有準備,憑借十字符和萬里胸口那個漩渦

符的呼應,沒有被火球所吞噬,但饒是如此,火球也逼近了萬里身邊。幾乎快貼在他身上

了。那火焰雖然是向外燃燒的,但火苗偶爾的回捲還是灼燎到了他的皮膚,連部分頭髮都

焦了一點。


  「接符!」阮瞻大喝一聲,同時用空下的那隻手『唰』的 祭出了兩張符咒。


  萬里應了一聲,忽然高舉手臂,也不擔心那火球會砸在他身上。


  只見空中有兩枚黑乎乎的東西急速飛去,『啪』的貼在萬里的雙手上。然後他迅速把

手又推向胸前,險險把那差點打在他身上的火球又逼了回去。


  「非常有效,已經不燙了!」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沒注意到小夏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

了。


  那符咒是不同尋常的黑紙白字畫就的,非常醒目,附著在萬里手上後。他完全不怕火

燙了,用雙手直接推向那火球,就算火苗舔到了他手部的皮膚,他也沒有一點痛苦的反應

,那紙質的符咒也並沒有燃著。


  「居然用避火符!」關正懊惱的斥了一句。


  「我沒有那麼高端。」阮瞻出人意料的坦白,「這火是我自己施的。自己畫的符當然

也能避。所以,你如果能施火咒的話,他就完了。可惜,長年待在陰暗裡的人怎麼會施火

咒,除非是地獄之火!」


  「那他要先下地獄才行!」萬里的情況一緩,又開始不失時機的刺激關正,「我們送

他一程吧!」


  關正怒瞪著萬里,不過心裡也明白,如果再不想別的出路,他一定會越來越艱難。現

在他左手的籐蔓被血木劍釘住了,這寶物如此了得,讓他暗使了好幾次力也無法把籐蔓收

回,就算想扯斷了籐蔓也不行;而他的右手,雖然看來好像在攻擊萬里,但實際上也是被

萬里拖住了,而對他最大的威脅——阮瞻還劃制了保護屏障,讓他無法用念力再攻擊。


  他的功力比阮瞻深厚,不過阮瞻相當頑強,而且每當他加大一點力量,就也會逼出阮

瞻的一點潛能,總是讓他無法壓制住。現在他只能騰出一隻手來,另一隻手被萬里纏住,

假如阮瞻來攻擊的話,他肯定會落於下風。


  他才這樣一想,就見阮瞻走了過來,就像幾分鐘前他做的那樣,一步步逼近,不過阮

瞻好像比他還多了一種氣勢,一雙眼睛有如不見底的深潭,讓他不自覺的有些心慌。這麼

多年來第一次懷疑起是否可以勝利,甚至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怎麼辦?


  目前他已經不能在一對三中佔上風,而四周牆壁畫的那些刺目的硃砂符咒也開始浮凸

了出來,紅色的墨跡像眼淚一樣流了出來,連空氣似乎也熱了起來!


  他明白這是四方陣已經徹底啟動的信號,如果他還待在裡面,不盡快破陣而去,絕對

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的大腦急速的做著判斷,一念之間,只有選擇棄卒保車,面對著越來越近的阮瞻,

他匆忙念出一句古怪的咒語,只聽『啪啪』兩聲響,他雙手操控的紅色妖籐齊齊從袖口中

脫落,生生把他修煉的武器丟棄在地。


  那妖籐似乎是寄生在他身體上一樣,一脫離他的身體就失去了一切生命力,立即枯萎

成兩條沒有生命的繩子般。


  小夏那邊還好,因為是血木劍釘住了妖籐,她沒有受力,而萬里那邊可就不同了。他

是和妖籐戧著勁的,此時突然失去對抗力,差點摔倒在地。


  這意外的變故突生,使阮瞻本能的護住了兩邊的夥伴。而關正就趁這個時機一下子脫

離了包圍,跳到這個陣的第四方,也就是萬物神的雕刻和那老舊荷包那裡去。


  對這個方向他是有忌憚的,不然也不會捨近求遠。他不怕那個木雕,實際上多年來他

除了自己的力量,已經什麼也不信了。但他對那早已故去的師傅,心裡還是有些複雜的心

虛和愧疚。


  雖然她只教導了他三年,但在阿百雅禁的身上,他體會到了在他的瘋娘身上從沒體會

過的母愛。她教他開發自己的潛能,她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疼愛過他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不是??藈琚A卻很想用??藈琲滷B禮習俗來娶妻。他記得師傅那

件嫁衣藏在哪裡,所以才會讓小夏穿那件衣服赴他的死亡約會,做他的鬼妻!這一切都證

明。在他內心深處是渴望自己是師傅的孩子吧。


  那三年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至今他還記得她溫柔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頂,告訴他

,那裡面有許多了不起的神能,可以幫助好多人,可以保護一方平安。


  可他知道他辜負了師傅的期望,假如她在世的話應該會感到失望和傷心吧!可是如果

她一直都在的話,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不會為了達到絕對控制一切自己所愛的和所恨的

東西的目的,不顧一切的折磨自己的肉體,煉製那些會讓自己和別人都生不如死的蠱術。


  不僅如此,他還有些怕,因為他親眼見過師傅的神能。那不是他能企及的。他明白在

師傅去世前的幾周,對他已經心生顧忌,因為他無緣無故的用很殘忍的方法殺死了一隻小

狗。其實那隻小狗本來是他最愛的,只是一向只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狗因為一塊肉而奔向

了阿烏,沒有理會他的呼喚,他就殺了它!他從來不能容忍自己的東西有一點點背叛自己




  他對那個小小的荷包又怕又畏。怕師傅遺留的神能克制死他,所以寧願攻擊其它三方

也沒有闖這一關。可目前阮瞻逼得他無路可逃,也只有咬緊牙關闖這邊他最不願意面對的

關卡!


  把心一橫,他團緊了身體,暗唸咒語,把自己週身都裹上一層黑氣,像個黑色的大皮

球一樣,用盡力量衝了過去!


  可是,著力處虛空一片,沒有任何阻擋!一瞬間,他明白上了阮瞻的當,這裡根本沒

有什麼遺留的神能,阮瞻是詐他的,就是利用他的心態,嚇得他不敢闖這第三方!


  這小兔崽子,這麼算計他,他絕不會饒過他!


  他恨恨的想,但身體卻收不住勢,隨著竹門被撞破,巨大的衝力使他用不出任何神通

,只能從樓梯處滾落下來,跌了個七昏八素,一直摔到門口的草叢中。


  「看看這位肚子裡養寄生蟲的關同學,竟然用那麼大的力闖空關!」萬里哈哈大笑,

「阿瞻你真會唬人,還真會掌握他的心理。」


  因為他說到寄生蟲,小夏的目光連忙搜尋那條落地的小蛇,果然見那小蛇早已死去多

時,現在攤在地上像一截小黑炭。


  「他終於還是跑出了這個陣!」她歎了一聲。


  「沒關係,至少他渾身的法寶已經去掉三個了。」阮瞻說著,目光掃過那兩條妖籐和

小蛇。


  「我們去追嗎?」萬里套上T恤。


  「明知故問。到了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過我們不用趕,他回到對他最有利

的環境裡,肯定不會走,而是在樓下等著我們呢。」


  「那我們讓他等不就得了。」萬里跑到祭臺邊拿出一根早準備好的稱手木棒,把手上

的符咒貼在已經佈滿符咒的木棒上。


  「他等急了,會帶他的『軍隊』到樓上來,那我們活動的空間就會更小了。」阮瞻看

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臉孔雪白,但神態堅定,「下面的情況一定更艱難,準備好了,我

們下去了!」


  他右手拿起血木劍,左手拉住小夏,頭也不回的往樓下走,留下沒有回復原狀的殘裂

幡給萬里扛。


  「為什麼你拉著小妞的手,卻讓我抱著這鐵東西啊。你怕麻煩不願意收縮、放大這破

旗子,倒不怕我搬來搬去麻煩!」萬里咕噥著,隨阮瞻走到樓下去。


  一出樓門口,感覺就不對。


  雖說在夜間的山林中,空氣清新,涼風習習吧,也不可能鼻子裡聞到的都是一股說不

清的腥氣,滿耳聽到都是不正常的沙沙聲,讓人感覺四周黑暗中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

聚焦並在盯著他們。


  那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又如芒刺在背,相當不安!


  可阮瞻表情還是不變,只不過把小夏往身後護了一下,繼續從容不迫的往樹林深處走

,根本不理會周圍越來越奇怪的氛圍。直到走到那片四周生長了大片籐木的空地上,他才

停下腳步。


  「弄什麼玄虛,出來吧!」他冷冷的說。


  「了不起,竟然明知道是陷阱也踏進來。」關正從一顆樹後走了出來。可能因為來到

自己最熟悉的密林的關係,此刻他的臉上已經不見狼狽,帶了一點輕蔑和殘忍之意。


  「我不來,你也會把你的東西趕到竹樓去,還是不要打擾阿百雅禁的亡靈了。」阮瞻

再一次提到阿百雅禁,在黑暗中也看得到關正的臉色一變。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關正極其憤怒。


  「是嗎?」阮瞻反問著,一抬手向關正的臉上扔了一件東西。


  關正下意識的伸手捉住,一看之下,輕叫了一聲,把那東西扔到了地上——原來是一

個荷包,和剛才冒充守陣一方的荷包是一樣的!


  「你!」關正為自己再一次上當而羞惱萬分,「你根本沒有我師傅的東西,別來做這

種無聊遊戲!」


  阮瞻不說話,卻又扔出去一個,接著是另一個。


  關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左躲右閃,當他終於明白這不過是阮瞻的心理戰時,才不再

移動身體,任一隻隻小小的繡花荷包落在他身上。


  這裡面沒有一件東西是他師傅的遺物,因為師傅除了那件嫁衣沒有留下過任何東西,

而那件嫁衣正穿在小夏身上。他在這八角樓生活多年,和師公一起把這樓翻了個底朝天,

從沒有發現什麼,是阮瞻利用了他對師傅的愧疚心理還侮辱他的。


  「你動哪裡弄來這麼多荷包?從村裡買的?」他試圖表現得瀟灑一點。


  「不怕嗎?不心虛嗎?」阮瞻嘲諷的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我沒

做任何讓我良心不安的事,所以你安排那麼多孤魂野鬼來有什麼用!」


  「有用沒用要試過了才知道!」關正用很慢的調子說。


  這語氣給一邊的小夏一種說不出的威脅感,接著她聽到四周傳來竊竊私語聲。她覺得

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轉頭一看,心臟差點停跳。


  從這一刻她知道,他們處於了劣勢。


  第五十七章  包圍


  不知何時,密密麻麻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參與者』!


  它們或遠或近,或坐或站,全都看不清面目,也分不出是動物還是人形,只見到一雙

雙幽綠的眼睛和一簇簇飄蕩的磷火。


  一瞬間,被重重包圍的窒息感,小夏深刻的體會到了。


  「沒想到你竟然敢追出來!」關正底氣十足的問。


  「你在等,如果我們不來,不是辜負你一片心意了嗎?」阮瞻針鋒相對,「就不麻煩

你再回到八角樓去了。」


  「算你聰明,知道躲也躲不過。可是你沒有了那個陣,只帶著這兩個累贅,又怎麼能

對抗我呢?」


  「能不能對抗要試過了才知道。」阮瞻用關正的話回答他,「多說無益。」


  關正臉色微變,冷哼一聲,一把扯開了衣襟,露出腰間的一隻小鼓來。這和黃博恆的

行為是一樣的,只不過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功力不是黃博恆可以比的。那只是他的

一個傀儡,只是接受了他的一點意念,而眼前這個是真正的幕後人!


  只見關正慢慢的抬起手,重重的落在了小鼓上。


  奇怪的,竟然沒有鼓聲傳出來,和那天黃博恆敲出的驚天動地的聲音完全不同,但儘

管如此,周圍還是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讓被包圍在圈子中的三個人明顯感覺有什麼

又逼近了些。


  「他這不是什麼超聲波嗎?就是那個動物能聽到,人聽不到的?還是微波?」萬里在

這當口還有心情分析這個,一點也不緊張。


  「你要煮飯嗎?還微波?」阮瞻頭也沒回的斥了一句。


  站在他身後的小夏沒說什麼,她感覺到阮瞻的肩膀繃緊,顯然在全心戒備。她明白他

是在採取守勢,因為敵強我弱,防守反擊上最好的策略!


  只見關正的動作和黃博恆極為相似,但遠沒有那麼誇張,也並沒有跳巫舞,只是一下

一下的敲著鼓,腳下輕巧的移動著方位。動作時快時慢,全過程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但儘管他如此安靜,效果卻出奇的好,顯然和黃博恆巫力差距不是檔次的問題——而

是絕對的操控者和傀儡的區別。


  只聽那陣陣的沙沙聲越來越強烈,眼前這些影影綽綽的黑影雖然沒怎麼動,但每個人

都知道攻擊正在開始。


  三個人都不說話。戒備的觀察四周情況,仔細聽著那奇怪的『沙沙』聲的來源,總覺

得似乎是來自地面。而當他們循聲向下望去時,其它兩人還好,小夏則立即驚叫了一聲!


  黃博恆只是控制幾條蛇而已。就已經讓她連番做噩夢了,而現在地上已經爬滿了更噁

心的東西——無數她見都沒見過的熱帶生爬行動物,奇形怪狀的蛇蟲鼠蟻,滿滿的爬了一

地,正你擁我擠的朝圈子內的三個人規則的湧來!一眼望去,好像一個黑色的圈子圍著他

們。正在縮小、再縮小。


  阮瞻見狀立即一枚火手印揮出,還是拍到地面上,隨著飛揚的塵土而向外擴散,在四

周形成了一個火圈,不僅把那些爬蟲阻隔在外面,而且隨著火苗的吞吐,驚地它們四散奔

逃。


  看形勢暫時緩了緩,阮瞻抬頭看了看了看。


  遠遠的,隔著舞動的火苗,關正的臉色陰晴不定,但卻始終掛著輕蔑的笑容,見阮瞻

以火阻隔了爬蟲的攻擊後根本不以為意,完全不似當時黃博恆的慌張。


  他只是從衣袋中抓出一把不知是什麼東西製成的粉末灑向半空,然後在粉末才一落地

就加快、加大了動作的頻率和幅度,只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些爬蟲竟然重新回歸到規

則的圍攻之勢,並且開始攻擊起火圈來!


  一邊的小夏看得驚愕無比。


  任何動物都會害怕火,何況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阮瞻以咒力支持的、帶有法力的火

,這就更有著強大的摧毀力量。可這些爬蟲卻完全違背了生物本能,隨著關正聽不見的指

令,無視咒火的存在一樣,前赴後繼的向火圈蠕動了過去!


  滋滋——


  焦肉味陣陣傳來,第一波爬蟲已經被無情的火所吞噬,體形較大的爬蟲和蛇類一時沒

有燒死,還在火裡痛苦的輾轉扭動,發出不知是不是慘叫的『嘶嘶』聲,可是這對後面的

蟲類沒有任何威懾作用,第一波『攻城』還沒停止,第二波就已經到了,接著是第三波、

第四波,潮水一樣湧動著!


  「天哪,他這是把整個山林裡的蟲子都弄來了!」萬里吸了一口氣。


  「這火擋不了多久。」阮瞻冷靜的說,可是神色有些異常,「可我們要拖到援兵來才

行。」


  「那怎麼辦?」萬里問,「這混蛋根本不顧及這些卑賤的生命,採用蟲海戰術這樣你

的咒火是會被壓滅的。」


  「一定要拖到午夜三點。」阮瞻微晃了一下身體,「我會再加一道咒火,然後會設置

個結界。你們兩個背靠背站著,這回萬里你也要做金牌打手了。」他指指萬里手中那個貼

滿符咒的木棒,然後又轉向小夏,「小夏你負責殘裂幡。記著,無論它抖得多麼厲害,也

不要放手。我看關正這個樣子,大概也不會愛惜鬼魂,只怕我的寶貝幡今天要擠一點了。

告訴我,我可以依靠你。」


  「你可以。」小夏發誓說。


  阮瞻點了點頭。一瞬間,小夏竟然覺得他的眼神溫柔極了,但還沒等她進一步深究,

阮瞻又轉向了萬里。


  「你的死活我就不管了。」這個時候,阮瞻竟然開了萬里一句玩笑。反而是萬里表情

嚴肅。


  「你——不會現在——」萬里支吾的問了一句。


  阮瞻沒說話。轉過身去,不讓小夏看到他的臉。他眼見第一道咒火已經微弱,馬上就

要熄滅了,立即又施出一個火手印,並虛空畫符加了一道看不見的保護屏障,也就是一個

透明的結界在小夏和萬里的身邊,自己則站在結界之外。


  做完這一切,連小夏也看得出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更不用說身邊的萬里和遠處一直

盯著裡面情況的關正了。


  關正楞了一下,開始還以為是阮瞻在使什麼花招,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禁得

意的哈哈大笑,「我說怎麼這個姓萬的能中了我的死蠱而不死呢,還以為你用了什麼高招

破了我的絕門蠱術呢。原來是你把他的蠱引到了你的身上。哈哈,偉大的友情啊,佩服!

佩服!」


  一句話,有如悶雷直接劈在小夏毫無防備的心上!


  他把萬里的蠱引到自己的身上嗎?所以,他一直不肯說他用了什麼辦法救治萬里!所

以那天他會痛得那麼厲害!那麼他會死嗎?他會也像所有的鬼魂一樣,看不到摸不到了?

她會永遠失去他嗎?


  她白了臉,轉過頭看看萬里。


  萬里懊惱的點點頭,「沒錯,這混蛋把我的蠱強行引到他的身上,都不問問我的意見

。讓我從那天開始就內疚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如果他死了,我連給他陪葬的心都有了。」


  小夏說不出話,心裡卻彷彿有一隻手在撕扯。她不明白那是疼痛還是酸楚,就覺得整

顆心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層殼慢慢碎裂。這和她得知萬里要死去時那種極度的心疼和不

捨完全不一樣,混亂、無力,連心裡是什麼感覺也說不出了。


  「我們殺了關正。他就會沒事了嗎?」她恍恍惚惚的問著,但耳朵裡卻聽不見萬里的

回答了,全副身心全放在了結界外的事情上。


  只見阮瞻身體站得很直,極力克制著巨痛帶來的顫抖,依然驕傲的站在那裡。而關正

在狂笑一陣後,忽然改為陰險的微笑。


  「蠱在一般人的身體裡,完全受我的控制,不知道在你的身體裡又如何呢?」他手上

指揮爬蟲進攻的動作不停,「你說我們要不要試一下呢?」


  「不要!」一邊的小夏大叫一聲。


  她不願意看他受苦了,上次見了一次已經夠了。她寧願看他掛著那距人千里之外的微

笑,寧願他不理會她,也不願意看他受罪!


  可是她忘了,她的話會起反作用,因為關正無法容忍他看中的『東西』有一絲一毫屬

於別人。所以,她的話音未落,關正就開始召喚潛伏在阮瞻身體裡的死蠱。


  他的動作仍然未停,但嘴裡開始念起了咒語。他每念一句,阮瞻的身子就會彎下一點

,最後乾脆盤膝坐了地上,像打坐一樣,閉上眼,手中捏了個奇怪的訣,顯然是在和身體

內作怪的蠱對抗。


  而此時,第一層火圈已經被這種拚命向裡爬行的蟲蛇們壓得滅了,那些受控的爬蟲已

經趟過了第一道防線,正在試圖穿過第二道火圈,而阮瞻卻如入定一樣,結界裡的小夏和

萬里又都不能出去幫他,只能乾著急。


  大概是因為阮瞻分神和身體內的死蠱鬥爭的緣故,火手印形成的第二層火圈的火勢,

明顯不如第一層保護圈,微弱的火苗只有不到半尺高,讓有些能跳躍的動物一躍就穿了過

來,其它不能直接過來的爬蟲則還是引身壓火,片刻就把火苗壓得好像炭火一樣了。


  關正見狀笑得更得意了,大概覺得時機已到,立即連續改換了兩種敲鼓的節奏和步法

,驅使著躲在密林後的其它東西也竄了出來。


  先是體形較大的動物,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什麼,大概像野豬野狗一樣的四足動物

,然後是昂首吐信的大蟒蛇,最後是各形各狀的鬼魂!有的沒有頭,有的缺胳膊少腿,有

的乾脆附在奇怪的植物上,一點點挪動了過來!


  那些被操控的動物衝進第二層火圈後立即向三個人撲了過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

們並沒有攻擊阮瞻,只是虎視眈眈的圍著他,雖然那聽不見的鼓聲催得急,但它們就是不

敢進到阮瞻身前三尺之內,只能在外側猶豫的痛苦徘徊。


  特別是那些鬼魂,他們才一靠近,橫在阮瞻膝上的血木劍就開始劇烈抖動,發出燦目

的紅光,嚇得那些鬼魂『吱叫』著向後躲,如果不是因為正在受關正控制的關係,大概早

就有多遠逃多遠了。


  而它們雖然不敢攻擊阮瞻,對萬里和小夏就不會客氣了。雖然這二人身處結界之中,

它們一時也攻擊不到,但卻奮勇的撲到了結界壁上!


  片刻功夫,結界壁上就佈滿了『圍攻者』,而且它們用著各種方式攻擊結界,試圖像

攻破那兩層火圈一樣擊碎這最後的堡壘!爬蟲牙咬抓撓著、四足動物反覆衝撞著、蟒蛇游

動著、鬼怪使用一切工具錘打著,讓整個結界內部都有了點地動山搖的感覺。


  小夏不知所措的緊貼在萬里的背上,又驚慌又焦急。


  本來天色就黑,又沒有月亮,現在這個阮瞻製造出的小結界外被各種怪物堵了個嚴嚴

實實,裡面漆黑一片,不僅連萬里的臉也看不清,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她看不到阮瞻的情

況了。


  唯一的亮光竟然是來自有些昆蟲自身的光亮,還有那些試圖衝進來的、分不清是動物

還是鬼怪的、骨碌碌亂轉的眼睛!


  「別怕!」萬里穩定的聲音在背後傳來,讓小夏安心了一點,這讓她心裡明白,她不

是一個人!


  「我在擔心阮瞻!」小夏的聲音在抖,「我看不到他,不能安心。」


  「我也一樣。我來想辦法,站好!」萬里邊說邊遠離了小夏一步。


  小夏只覺得背上一空,但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咚』的一聲巨響,然後

眼前驀然一亮。


  只見結界壁上露出一方空白,萬里揮著那條佈滿符咒的木棒站在那裡,對著那裡又是

一擊下去,碰撞之處爆出一片青色火花,震得那些趴在結界壁上的東西紛紛掉落。


  原來他在用這種方法震落那些擋眼的東西!


  小夏見狀,立即就跑到那塊空白處向外望,顧不得在她眼前晃動的東西有多麼噁心!



  「先等一下。」萬里拉回還沒有找到阮瞻身影的小夏,「讓我維護一下,總不能繼續

這樣亂來。雖說他制的符咒木棒不會毀壞自己的結界,不過現在內憂外患,不能不防!」


  萬里說著把木棒舉了起來,湊到光亮處去看,猶豫了一下後,取下其中的一張符咒,

轉貼到那片沒被堵死的結界壁上。


  隨著那符咒閃過的一片紅光,那些試圖重新佔領領地的爬蟲和鬼怪們立即驚恐的閃到

一邊去了。


  「看來我沒認錯,我覺得我有當法師的天分!」萬里笑了一下,「楞著幹嘛,快過來

看吧!」


  小夏聞言,立即跳到那個像小窗戶一樣的地方,向外看去。


  阮瞻還坐在那兒,身上的衣服緊貼著瘦削但有力的軀體上,顯然已經被汗濕透了。而

周圍的東西也還是只圍不攻,保持著僵持之態。


  而遠處的關正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一邊繼續敲鼓,一邊向一動不動的阮瞻走了過來!


  第五十八章  意想不到的援兵



  關正居高臨下的站在阮瞻面前三尺處停下,臉上閃過戒備,懷疑,緊張和輕蔑等諸多

複雜的表情,並沒有再近一步。


  而阮瞻還是像一尊化石一樣一動不動。


  足有一分鐘之久,關正才在遲疑了一下後,抬腳進入阮瞻身前的這個空無一物的圈子

內。


  可他雖然走進來了,卻並沒有對阮瞻動手,只是圍著他慢慢走著,一邊繼續唸咒召喚

阮瞻體內的蠱,一邊催動那些一直在外圍的妖物更靠近些。


  在小夏焦急的目光中,那些妖物試探著貼近阮瞻。因為關正的催促,因為阮瞻的沉默

,漸漸的,那些妖物的膽子大了起來,越來越逼近阮瞻的位置,有的甚至已經爬上了他的

身體。


  到此時,關正終於放心了,他蹭到阮瞻的身前,停止了一切行動,想了一下,好像要

考慮真麼折磨他。終於,他從腰間掛滿的小竹筒中拿出一個,拔開了蓋子。


  「這是我最厲害的蠱,想不到今天會給你嘗嘗。」他說著看了一眼在『窗口』焦急觀

望的小夏和萬里,得意的晃晃手中的東西,「見過蜂窩嗎?一會兒你們就會見到人體蜂窩

,而且這大帥哥還不會死,變成一個四處走動的蜂窩帥哥,哈哈——」


  他高聲大笑著,揚起手,就要把那小竹筒裡的蠱蟲倒到阮瞻的頭頂少年宮,但就在那

數十隻有如黑豆一樣的蠱蟲被倒出來的一剎那,異變突起!


  彷彿已經化為石像的阮瞻突然一躍而起。左手隨手祭出一張符咒,在半空中泛起一朵

火花,直向蠱蟲而去,而右手則揮血木劍直劈向關正。


  「就知道你裝假!」關正大叫一聲,向後疾退,一隻手從腰間抽出一個黑色木棒招架

劈空而下的血木劍,另一隻手搶著收回要被符火燒到的蠱蟲。


  然而血木劍,卻沒有砸向關正,在半空中忽然向下急掠,在關正的驚慌中斬向他的腰

側。關正大驚,他知道血木劍雖然是木劍,但在阮瞻手裡卻是無堅不摧的利器,如果不躲

的話,非要給腰斬了不可。於是,也顧不得那些蠱蟲了,急忙揮棒去擋。任那些他辛苦煉

製的蠱蟲在還沒有發揮功效時,就被符火無情的燒成了灰燼。


  可是,他預料中的黑木棒和血木劍的撞擊並沒有來到,卻覺得腰間一墜,耳邊響起『

撲』的一聲。


  「壞了!」他想著,心下當場一涼,立即意識到自己終於還是上了阮瞻的當。


  下一秒鐘,低頭一看——果然,是他的小鼓遭到了腰斬,已經再也用不了了。也就是

說,他再也無法控制那些蛇蟲鼠蟻!


  「原來你引我過來就是為了毀我的寶貝!」關正咬牙切齒。


  「看來很管用。」阮瞻冷笑著看了一下周圍。


  由於小鼓被毀,那些動物、鬼怪、蟲蛇已經擺脫了關正的控制,求生的本能使它們早

已四散奔逃,剎那間就無影無蹤了。


  「你好本事!」


  阮瞻不說話,給他來個默認。


  關正召喚他體內的蠱時。他不是沒有感覺。相反,那種像進入絞肉機一樣的痛苦讓他

幾乎無法忍受。可是,他明白如果他頂不住,萬里和小夏也就等不到援兵到了,那麼他們

就會徹底失敗。


  而他拼盡全力抗衡那蠱在他體內作怪,就是為了等待反擊的最佳時機。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火咒是擋不住關正的。因為關正的功力絕對大到可以利用這山

林中的一切。而一個山林裡究竟隱藏著多少陰暗的東西,根本是無法計算的。所以他只好

想辦法釜底抽薪,把他指揮這些昆蟲和動物的工具輝掉。


  他和關正所學不同,但他知道萬法同宗,召喚御使那些東西並不只是憑借巫舞和咒語

就可以辦到的,關鍵的部分就是那面小鼓。它並不是普通的鼓,一定和道家的法寶是一樣

要修煉而成,因此只要毀了它,就能從根本上斷絕那些『草頭兵』的攻擊。


  一切都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正當他苦於無法靠近關正時,他的蠱毒不合時宜的發

作了,這讓關正以為可以攻擊他,卻沒料到把自己陷入了阮瞻的計劃之中。阮瞻明白自己

周圍有一個先天的氣息形成的保護圈,關正若殺他就必須趁他最軟弱時進入這個圈子,那

麼他就可以想辦法毀了那個鼓!


  所以他拚命忍耐著疼痛和焦慮,只等著關正走近的這一刻!天幸,關正要對他下那個

蜂窩蠱的時候,他也正好壓制住了那鬼蠱,這樣才可以一下完成他的計劃。


  「以為這樣就可以戰勝我了嗎?幼稚!」關正一把扯下腰間那半個如同廢物一般的鼓

,又向後疾退了幾步,和阮瞻遙遙相對。


  論身體上的力量和打鬥,他知道自己不是阮瞻的對手,甚至可能不如萬里;論計謀,

他本來以為自己所做的已經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處處受制,好在,他還有其它方法,他

很自信在這山林裡他就是最頂級的高手。


  脫離了阮瞻的攻擊範圍,他開始在四周狂奔了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嚇跑了

。按阮瞻卻看見,他一邊跑一邊把腰間掛著的竹筒全扯了下來,把竹筒中所有的東西全傾

倒在了地上,一副孤注一擲的模樣。而且,他的口中還在念叨著什麼。


  阮瞻一伸手撤了結界,看了看腕表,「小心,他要操控籐攻擊了!看來我們要邊戰邊

撤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夏,「那個幡很重,不過你一定要拖住它。因為我猜還有被

關正下了鬼蠱的魂魄在後面,那些東西只受他一個人的控制,與毀了的鼓無關,所以暫時

還不能收起它。你行嗎?」


  「行!」


  「我哩?」萬里問,活動了一下肩膀。


  「你不是智慧與力量並重嗎?」阮瞻瞄了萬里一眼,見他並沒有受什麼傷,「你們一

定要跟緊我,只要到了約好的地方,只要到了午夜三點援兵一到。我們就有了勝利的可能

。」


  萬里還沒回答,耳邊就響起了『塔塔』的腳步聲,只見關正又跑了回來,雖然有點氣

喘吁吁。但又一臉興奮。「我玩膩了,你們去死吧!」他大叫著,雙手向前猛揮!


  『哧哧』的破空之聲傳來,只見深山密林特有的野籐像一條條妖蛇一樣從黑暗中竄出

,有的貼緊地面,有的像是蕩過來一樣,直奔三個人捲了過來1


  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有一條野籐竄到了三個人的面前,阮瞻搶先擋在前面,揮起血

木劍毫不留情的橫向斬去。只是那野籐彷彿整條都有生命。斷了一截後,其餘的部分仍然

繼續妖異的舞動著,試圖捲起他。他只得揮劍不止,直到把那條最先襲來的野籐斬成尺長

的寸段,露出後面的根莖。


  仔細看來,那根莖竟然有眉有眼,像一個嬰兒的臉一樣,一見就知道是關正製成的異

蠱變身為根莖,控制正常的植物成了妖物。


  而此時,更多的野籐還有不知名的植物從四面八方迅速的席捲而來,一時間。三個人

所處的地方好像是一個低窪之地,四面的綠色波濤洶湧的灌了進來,霎時就要淹沒他們。


  這時候,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了,什麼巧妙周旋也沒有了,只有殺出一條血路才是硬道

理。所以三個人都不說話,阮瞻和萬里背與背相對,把小夏護在中間,邊戰邊向西邊退了

過去。


  阮瞻右手揮著血木劍,把這道界的異寶當做砍柴馬一樣橫劈豎砍,只要晃過他面前的

東西,他就絕不放過。只見眼前枝葉紛落,隨著他的後退,他走過地路面上都是殘葉。


  而一邊的萬里也不含糊,他使用著那條貼滿符咒的木稜,也是見什麼砸什麼,那些籐

蔓和植物一挨他的木稜不是會被符咒所爆出的火苗引燃,就是被藍色的電火花彈到一邊去

。他經過的地方慢慢延成了一條細細的火線。


  小夏被他們兩個護在中間,除了腳上會被偷襲而來的野草纏住外,並沒有遇到大的攻

擊。就算被纏住,阮瞻也會馬上一劍斬來,她腳下的束縛立即就會解除。對她而言比較困

難的是拖住殘裂幡,要知道這金屬地幡已經很沉重了,超過了她纖細手臂的拉力,更何況

它還躑躅著,好像不肯走一樣。


  因為正如阮瞻的分析,在那些受了妖氣驅使、宛如肆意滋生的植物後面,還有數十個

鬼魂尾隨而至,使殘裂幡產生了極大的吸力,本能地要把他們收入其中。


  她記得阮瞻的話,死拖著殘裂幡不放,所以她經過的地方有著一條明顯的拖痕。


  這三條不同的痕跡艱難緩慢地並排向西延伸,一路上沒有一步是容易走的,不過百米

的距離卻把三個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只是咬牙堅持著。但就在他們筋疲力盡之際,另一片

空地出現在他們後方。


  那地方是一個小小的山谷,三面環山,迎面有一條小瀑布,下方積成了一個小潭,唯

一的入口十分窄小,因為阮瞻他們退過來,那些湧動的籐蔓野草一時竟阻塞住了,沒追上

來。


  關正一直跟在後面,雙手繃直著死死指著他們。此時見他們退入了山谷,那些植物追

不上來,不但沒有焦急,反面勝利地笑了起來。


  「以為只有你們會設計陷阱嗎?」他手上變幻姿勢,在半空畫著奇怪的圈圈,「等著

成為繭人吧!哈哈!」


  只見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急,三個人還沒判斷出他要幹什麼,就覺得腰上一緊,立即

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拉到山壁上,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野籐纏上了好幾圈。


  「別掙扎,那樣只會越纏越緊。」關正此時已沒有了緊張之態,臉上呈現著疲勞、挫

敗敵人後的放鬆和得意,「我看你們向西退,就知道你們要來這個小谷。」


  阮瞻掙扎了一下,但絲毫沒有效果,再看萬里和小夏已經連掙扎也做不到了。小夏滿

腦子記著阮瞻說要死拉著殘裂幡,所以是和幡被綁在一起的,情況還好,而萬里的下肢則

已經完全被纏裹住了,再過片刻就會完全被還在不停『爬行』的籐蔓覆蓋。


  「阮瞻啊,你真上一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雖然調查過周圍的環境,豈不知我在這裡生

活多年,不比你更熟悉嗎?你以為這裡三面環山,入口狹小,易守難攻。卻不知道這裡的

山壁上的野籐又多又韌,而且不用脫根,更容易被操控,我早在你們往這邊退第一步的時

候就用了飛蠱術來控制這四壁的野籐了。哈哈,被自己的選擇困死吧!」


  阮瞻還是不說話,感覺自己像陷在流沙一樣,越動就越不得自由,乾脆停住不動了,

心裡念頭急轉。


  血木劍還握在他手中,只不過關正比較忌憚他,所以纏在他身上的野籐首先是攔腰捲

過來的,連同他的手臂一起捆綁在了一起,讓他的手根本無法動彈分毫。而現在那些籐蔓

越爬越快,已經慢慢把三個人一層層包裹起來了,他是被埋了半身,而萬里和小夏都只是

剩下了一顆頭露在外面。


  一瞬間,他明白了關正所說的『人繭』的意思。他是要把用籐蔓把他們包裹在裡面,

讓他們像蠶一樣困死!


  「他媽的,沒想到老子有朝一日會變成白白胖胖的可愛蠶寶寶!」萬里這個時候還是

談笑自如。


  「春蠶到死絲方盡啊,看你的廢話能幾時盡!」關正踱著步子,又向山谷中走了幾米

,以尋找更好的角度,去欣賞被綁在側面山壁上『人繭』。


  他看了看小夏。


  小夏本來因為有殘裂幡保護,不會那麼快被包裹住的,可是她個頭比那兩個男人小得

多,所以現在差不多和萬里是同步的狀態,只是因為有了那個幡,纏在她身上的籐蔓在緊

了一陣後鬆了一些,不用像萬里一樣被勒得連氣也喘不過來。


  她被綁在阮瞻的身側,本來很慌亂,但一轉眼看見阮瞻就在身邊,並且停止了掙扎,

於是心裡莫名的安定,也不怎麼害怕了。


  關正看到小夏的神態,心裡明白原來小夏的心上人是阮瞻,不由妒火中燒,隨手一指

,攔在阮瞻腰際的籐蔓就猛得一縮,讓阮瞻嘔了一下,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肋骨斷了吧?」關正惡意的笑,「我也可以鎖死人繭,只要再一用力,斷了的肋骨

就會刺入內臟。還是你想讓骨頭外翻,做刺蝟?」


  他說完就看向小夏,欣賞著她幾乎流出眼淚的表情,心裡也不知道浮上的是報復的快

樂還是更加傷心和失落。


  阮瞻倔強的忍住就要噴出喉嚨的血,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脫困的辦法。


  他抬起頭,還沒告訴萬里要如何配合,眼簾中就率先闖入了另一個人,谷口站著的一

個人——美麗的紅衣女人!


  援兵到了!


  儘管他知道這援兵決不會出手救他們,只是為了他的下一步計劃而來,但她終於還是

如約到了。


  只要他想辦法擺脫這束縛,他就有了勝算!
f12590 發表於 2007-2-8 11:10
  第五十九章  始作俑者


  阮瞻側過頭去,才想要暗示點什麼,卻見萬里的眼睛也瞪著谷口的位置,「她竟然真

的來了!」


  阮瞻沒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噴出血來,只是向萬里抬了抬下巴,然後用眼神做了一番

暗示。萬里與他從小在一起打架無數,配合得默契之極,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邊的關正見他們兩個無聲的傳遞著信息,好像在醞釀著什麼,又見萬里的目光一直

看的他身後,不由的心裡一凜,也疑惑的循跡望去。


  只見一個紅衣美人悄生生的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正好把守住了山谷入口的位置。

她身上穿著奇怪的古裝,臉孔雪白,一雙眼睛奇異的發亮,瘦骨伶仃的,氣質冰冷之極,

往那裡一站就讓人不自禁的覺得寒氣逼人。


  「又一個來找死的!」關正衝口而出,卻發覺自己的聲音毫無自信。


  其實那女人即沒有動也沒有說一個字,眼神飄乎又空洞的望著前方,目光彷彿穿透山

壁到了另一個遙遠的所在,對山谷裡的一切理也不理,但就是讓人感覺——只要她守在那

裡,沒有人能出得去!


  「你是誰?」關正再問。


  「他們要逃了!」紅衣女人幽幽的說,「他們就要逃了!」


  關正心裡一哆嗦,一瞬間茅塞頓開。


  原來,阮瞻並不是無意中逃到這個山谷的,他老早就有了計劃。在八角樓中的四方陣

和在密林中看似無用的打鬥都是為了消耗他的功力和實力,在最後才把他引到這裡來。


  他遇到了一個雖然年青,但心機多麼綿密深沉的人啊!


  阮瞻知道功力遠不如他,所以採取了這種靈活的戰術。先是成功的在四方陣中斷了他

兩條袖中籐,然後在密林中又破了他指揮動物和爬蟲的鼓,最後跑到這山谷中消耗盡了他

所有控制籐木的蠱蟲。這一種蠱蟲是有時間限制的,過了一定的時間就再控制不了的植物

了。


  他預計『人繭』製成後,這些蠱蟲的控制時間也就到了,那時候他也就僅剩下黑木棒

這一件武器了。這麼多年來,他歷盡千辛萬苦才煉成的多種寶貝,不到一晚上的時間竟然

讓阮瞻一一破解,讓他怎麼能不恨他!


  他猛的回頭望去,就見阮瞻嘴裡念動著什麼,隨後『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直接噴到萬里的身上。


  萬里沒有躲,事實上他也躲不了,因為那些籐蔓已經把他纏裹得馬上就要沒頂,所以

阮瞻的血全數噴在了『人繭』的外壁上。


  只聽『彭』的一聲響,包裹在萬里身上的籐蔓潑了油一樣的劇烈燃燒了起來,並迅速

蔓延到全身,遠遠看去有如一個巨大的火球。


  小夏此時已經被完全包裹住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是因為殘裂幡的緣故,被勒得

不緊,不但還能呼吸。也能從籐蔓的縫隙中模糊的看到一點火光。她不明白外面發生了什

麼。只能乾著急,可外面的關正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阮瞻如此悍勇,竟然能利用被他折磨到吐血的窘境,想出了運用

血咒脫困的主意來!他聽師公說過,道家的血咒會把符咒的威力加倍,但只要一點體外之

血就可以了。現在阮瞻被他打到吐血,用的是內熱之血,還嘔了那麼一大口,所以雖然沒

有實質的符咒,只是念動咒語而已,那威力還是非常強大,一瞬間就把深山古籐燒著了。

而且還傷不到籐內的人。

 
  他修習的是巫蠱之術,並不會快速移動,此刻只好狂奔過去,試圖阻止,可那火燒得

太快了,等他趕到,恰巧萬里擺脫了束縛,一下子從硬繭中跳了出來,逼得他不得不後退




  萬里也不追他,舉起那根貼滿符咒的木棒,等阮瞻又一口血噴在上面,立即揮棒到阮

瞻身體外的籐蔓上,好像知道不會傷到裡面的人一樣,用盡力氣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阮瞻身上的硬繭四散迸裂,一條人影向前倒下,被萬里小心的扶住。


  「還挺得住嗎?」萬里關切的問。


  「沒事!」阮瞻抹了抹嘴角的血,「我去把小夏弄出來,你小心關正!」


  萬里鬆開阮瞻,伸直了手中的木棒指著幾米外的關正,平時總是掛著溫和而陽光的笑

容的臉上嚴肅之極,「受死吧!你的命到今天就了結在這兒了!」


  關正自持能力高超,從沒有把這幾個人放在心上,可這次在萬里略帶狂氣和怒氣的質

問下竟然沒有回答出話來。


  他不願意直視萬里的眼睛,把目光移到阮瞻的身上,只見阮瞻雖然吃力但又堅定的提

起血木劍,直接把小夏身上的繭殼劈開,把她也救了出來。這證明——他做人繭的計劃全

部而徹底的失敗了!


  此情此景,讓他的心突然產生了一種絕望和怨恨!為什麼他總是失敗?從生下來就讓

人厭憎,好不容易被師傅收留,卻又被她戒備著,愛上一個女孩卻被人搶走!他經歷了無

數無法形容的痛苦修煉,只想能夠主宰自己的事情,為什麼總要受其它人的左右?


  財富,他有的是;以前和他交手的人,他都可以操控;違背他意志的人,他可以直接

殺死,可是他真正想得到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得到——權勢,他期望的秩序,女人,一個

家!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只有他倒霉?不,他不服,他不甘心!他要搶回來!萬物神不

賜給他所想要的東西沒關係,他自己搶!


  想到這兒,他又生出一股勇氣。他還有最後的法寶沒用哪,就算今天不能斬草除根也

沒關係,至少他有跑路的機會。那個紅衣女人堵在那裡又如何,看著那麼弱,也許又是阮

瞻用來唬人的!


  如果讓他離開,早晚他會報復這些人!


  「他要最後一搏了。」阮瞻仔細觀察著關正的舉動。並趁他發楞的功夫喘了口氣,忍

耐著肉體的疼痛,大聲說,「佈陣吧!」


  午夜三點的山谷中空寂之極,除了瀑布的水流聲沒有任何人聲,所以阮瞻這一句喊來

,洪亮的聲音立即響徹整個山谷,餘音繚繞。無論是身處任何一個角落裡都能聽到。


  回音仍在,他隨手虛空畫符,用那個改良過的時空扭曲術一下就把萬里和小夏送到了

水潭那一側的瀑布邊上,他自己則還站在原位,也就是入口的左側。


  萬里和小夏一到了自己的方位,萬里就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竹籃來,並把竹籃中的東

西一樣一樣擺在瀑布前的一塊書桌大小的平整青石上。


  一個香爐,一些香燭,幾張符紙,一柄倉促製成的破木劍,還有那個一個小小的荷包

。正是那種在八角樓時,阮瞻用來嚇唬捉弄他的荷包,冒充他師傅聖物的荷包!


  關正見了此情此景,心裡憤怒得要爆炸了!


  這是幹什麼?捉鬼嗎?他可是人。最高等的人,能操控人的生死,左右人的命運的大

巫!他不讓別人匍匐在自己的腳下已經很仁慈了,還要受到這種侮辱嗎?


  他氣極反笑,對著阮瞻傲慢的撇撇嘴,「又布四方陣嗎?你啟陣的符咒在哪?你的守

四方的人又在哪?」他說著四周看看。


  只見正對著谷口的瀑布處,萬里和小夏兩個人守著,小夏還是跑著殘裂幡不放。萬里

則站在那塊大青石旁邊,一副隨時做法的樣子;阮瞻站在入口的左側,胸口血跡斑斑的,

一隻手扶著石壁,一隻手竟然以血木劍拄地;身後也就是谷口的位置,那個一言不發的女

人就站在那;山谷的左側並沒有人。


  他想仰天大笑,因為四方陣有一方沒有人守,明顯陣形不成,可是他又笑不出來,阮

瞻太出人意表了,他再也不能大意。


  他慢慢抽出別在腰間的黑木棒,擺了一個戒備的姿勢。


  「既然來了,請各守各位吧!」阮瞻又一次說話。


  關正心裡一凜,以為阮瞻還有其它援兵,連忙向那其它兩個方位看去!


  他身後,那女人向前走了幾步,穩穩的站在正西方,擠壓得這個陣形更加完善。而且

,關正終於看清了,那女人不是在走,而是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原來她不是人,而是個

女鬼!阮瞻竟然請來個女鬼幫他守陣!


  阮瞻是要借助鬼魂的靈力嗎?


  這女鬼的外形如此完美,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她是人還是鬼,只怕是修煉了些日子的靈

體了,那麼這個陣法一旦啟動,力量會比在八角樓時強大很多,假如正北方空著的位置也

有個具備相當力量的人來守的話。


  他想著就向北方看去,見那邊還是空著,只不過有一叢雜草不停的抖動著。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一邊的萬里發話,「假如你不敢自我解脫,那麼請離開,我

還閒著哪!」


  那草叢又抖動了一陣,顯然裡面的人害怕而猶豫。


  「小夏,你待在這裡,我去守北方。」萬里大聲說。但還沒等他邁出第一步,草叢中

鑽出了一個人來。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不是那個叢林怪人阿烏又是誰?!


  認清眼前的人是誰後,關正終於大笑了起來。


  「哈哈,姓阮的,你本事!竟然把這個廢物也找了來!」他說著又轉向阿烏,「你這

不知死的東西,我放過你,你竟然要來找我麻煩嗎?我們說過了,只要你永遠不讓我見到

,我就不動你,可是你今天竟然來幫著我的敵人,我發誓一定要你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早就讓她生不如死了!」萬里截過話頭,惟恐他對本就猶豫不決的阿烏造成影響

,「你又假仁慈啦!老人家,這真的很噁心。」


  「你懂什麼!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受到懲罰!」關正厲聲說。


  「可是無論是否受懲罰,也輪不到你來決定。你把自己當成誰?上帝?老天爺?還是

萬物神?」萬里繼續說,不讓他有任何一個機會打擊阿烏,「你也不用嚇唬她,沒有誰會

永遠怕誰,因為力量不是永遠的,也不是不變的。而且她怕的只是自己當年的錯事,如果

怕的是懲罰,還有什麼懲罰比你做的更殘酷?與其這樣零割碎切,不如直接一刀來得痛快

!現在我們大家都知道了當初的事,她還有什麼好怕?!這麼多年啦,她受的還不夠嗎?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說著,偷瞄了阿烏一眼,見她挺直了腰桿,雖然臉黑黑的看不清表情,但一雙微泛

綠光的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心底吁了一口氣。


  他們這個陣不穩定,那兩方都隨時會出事的。


  阿烏這一邊自不必說,那是阮瞻在去村長家的路上遇到的。也就是說,阮瞻一直想找

她卻找不到,而這一次是她主動找他的。


  她一定是在暗地裡觀察了阮瞻好久,覺得他有戰勝關正的機會,所以才會站出來。那

對在山林裡苦熬多年的她來說,對已經受夠了這折磨的她而言,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要阮瞻幫她,而阮瞻答應過村長了,所以毫不猶豫的答應。


  仔細詢問才知道,點燃這把罪惡之火的人竟然是她,起因只緣於女人的妒忌!


  她和關正一起被認為是有天授神力的神子,被這山林有史以來最善良最有能力的阿百

雅禁一起收為徒弟,但是不久,她就被認為和關正的能力有著天壤之別——關正有著超過

想像的力量,而她只是稍微有點異能而已。


  她妒忌他,但也畏懼他,因為他從小就有的那種殘忍的氣質。當師傅去世後,他們一

直在八角樓共同生活到十五歲才離開。


  兩個未來的道公道婆,還是阿百雅禁的徒弟,村人們的態度只有尊敬、小心翼翼,雖

然看來風光,但那也意味著孤寂、疏遠。相依為命中,她對這個曾經憎恨和妒忌的人的感

情產生了變化,變成了崇拜和愛慕!


  然而她不美麗,所以儘管她暗戀他多年,最終仍然不得不看著他去娶別的女人!


  那個苗女很美麗,讓她自慚形穢,但又極度憤恨。當她得知那苗女愛著一個知青時,

她有了破壞的慾望。


  外人聽來,這是個美麗又淒涼的愛情故事,其實那苗女愛的是那個知青不假,但遠沒

到生死相許的地步。只是在婚禮的當天,她做法遣了一個水鬼來找替身。


  她在新娘的背上畫了個人們看不見的黑色的鍋底狀的東西,在新娘路過河邊的時候,

跑出來唱「多羅羅,多羅羅,背黑鍋的來替我!誰在背黑鍋?」


  新娘不由自主的答了一句:我!


  從她回答那一個字的開始,長達數十年的悲劇也開始了!


  阿烏——才是始作俑者!

  第六十章 請君入甕

  她的這一番作怪,怎麼能瞞得過關正的眼睛。或許他因為一時羞憤而沒有發覺,但

隨後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還是沒有放過與婚禮相關的人,在他偏執的心裡,那

些和他談這樁婚事、和他辦這樁婚事、沒有看守好她的新娘的人,都是他所承受的羞辱

的一部份,所以每個人都要還他的債!


  那時候,他還沒有煉製成鬼蠱,只是在研究古代巫蠱術時注意過一下,因為那個新

娘的死才刺激了他決定煉製這種可怕的蠱術。他先是把新娘的屍體偷換,讓她保持新死

之態,魂魄不離,然後操縱他的眾多‘仇人’在睡夢中跳下懸堐,以他們的屍體用作煉製

之用,等煉製成鬼蠱才又下到了新娘的身上,讓她即使成為了鬼也不能擺脫他!

  
  以前阿烏早就躲了起來,但別人雖然找不到她,關正卻找到了。他沒有殺死她,他

要她在有生之年和他承受一樣的痛苦和不甘。他給她下了一種奇怪的蠱,讓她全身不能

沾到一點熱力也不能受到一絲陽光的照耀,只要她活著,就要像蟲子一樣待在陰暗的角

落,孤獨的、茹毛飲血的度過一天又一天,即使死去,也是個孤魂野鬼!


  他還說過:永遠不要讓阿烏見到他的面,否則他會把她製成‘蠱人’,成為他傷害

別人的工具,永遠受他的奴役!


  所以阿烏像個野人一樣待在這密林深處幾十年,不能回家、不能和人說話、不能享

受正常人的一切,直到今天她決定擺脫這無盡的懲罰,面對自己當年的罪惡。


  她向阮瞻坦白了所有的事,請求阮瞻救她。死亡雖然可怕,但是活在絕望和強烈的

自我譴責下更是痛苦不堪。於是阮瞻請他守四方陣的正北方位,並通過她提供的關正情

況制訂了圍捕的方法。


  可是當她面對關正的那一刻,還是因積威而驚恐、猶豫了起來,多虧了萬里的話。

才讓她在一次堅定了尋求解脫的決心,放下所有的懼怕,心下也不再動搖。


  死吧!關正死了,除了鬼蠱外,一切被他下過蠱的人都會解脫!即使不行,至少她

贖了自己的罪!


  而這四方陣地另一個不安定因素,就是守著正西方出口的女鬼。

  能請到她。是萬里想出的主意,而萬里之所以福至心靈,想到這麼厲害的幫手,是

因為他給小夏講的那個當年的故事,那件當年的往事啟發了他。


  如果說阿烏是因為妒忌而做錯了事,這個女鬼則是因為溺愛而走上歧途。只是他幸

運地擁有了一個改過的地機會—他被包氏父子帶到深山去修煉,為那些枉死的人行善積

德。以保佑他們的來生!


  她就是怪嬰的母親,那個修煉陰陽雙眼的段錦!


  本來阮瞻不願意這麼做。因為他的父親和包大同的父親有過約定,各自幫助對方子

弟一個忙,可包大叔已經早在十年前就完成了承諾。而他的父親卻已經去世,無法再幫

包大同什麼,現在再去題額外的請求,以他驕傲的個性是難以做到的。


  可是萬里認為,他們只是找段錦幫忙,並不是要包氏父子出馬。另外,關正害人無

數。如果為了除掉他盡一份力,也算段錦的一件大功德,對她也是大大的好事。


  於是,阮瞻悄悄請來了段錦鎮守正西方。段錦雖然在包大叔的肯定下答應了下來,

不過她始終還是恨著阮瞻和萬里的。盡管他修煉了十年了,可她是個母親,她失去了孩

子,不管那孩子多麼惡劣。卻畢竟那是他的唯一。


  所以,她只會做她答應過的事—不讓關正逃走,與守陣的其他三方配合,其他的事

她絕對不會管。假設阮瞻頂不住關正的壓力,不去踩上一腳已經是萬幸了!


  麻煩的是,這個小山谷和當年他們遭遇災難的那個山谷地地貌特徵一模一樣,就連

那個小瀑布和水潭也相同,如果段錦觸景生情,臨陣反戈一擊的話,阮瞻他們必死無疑!


  經過十年的修煉,她的陰陽雙眼更厲害了,這雖然對圍捕關正有利,但如果她站到

他們的對立方,就將是個大災難!


  還不僅如此,在連番的劇鬥之中,主要是阮瞻抗衡著實力遠勝於自己的關正,一路

上都在苦苦支撐,只憑藉著智計和剛勇之氣才能在若是中破了關正的幾件法寶,雖然大

大削弱了對方的力量,爭取到了優勢,但阮瞻也受傷了,並且體力就快到極限了。


  表面上看來,好像是他們把關正逼進了真正的四方陣中,讓他逃無可逃,占盡了上

風,實際上,這同時也是把他們逼到與關正生死對決的局面,不能退後一步,因為退就

意味著死!


  “啟陣!”阮瞻的聲音打破了山谷中這危險的靜默。


  此時,月亮悄然走出了厚厚的雲彩,高高的掛在這小山谷的上空,清冷的光華傾洩

而下,見證著這場即將開始的爭鬥。


  小夏不放心的看向阮瞻,見他已經從短暫的喘息中重新站起來,舉著血木劍直指關

正,臉色雖然蒼白,卻鎮定又堅決。


  他又是那幅冷酷如刀的模樣了!

  他心裡想著,在這麼危急的關頭也沒感覺到緊張,一顆心全繫在阮瞻的身上,雖然

身處一個邊長有五、六十米的正方形陣裡,但由於事先被阮瞻用符水點了眼睛,所以能

看得見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只見他的嘴唇緊抿著,挺直的鼻梁上橫斜的一道血污,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瞬也不

瞬的盯著關正,一幅必勝的神色,讓小夏剎時就明白了那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勇氣,那麼他就一定可以戰勝對方,別說只是個小小的關正,就

是誰來了也一樣!

  呼應著阮瞻。萬里答了一聲,從那一疊壓在青石上的符紙中拿出一張,立即投入了

面前的香爐中。這是啟動陣法用的,雖然和在八角樓時畫在四壁上的符咒不一樣,但效

果是一樣的。阮瞻說過:佈陣施法都要因地制宜。

  符咒一投入那沒有任何火種的香爐,立即‘騰’的一下燃燒了起來,在場的人只感

到周圍的空氣一陣異常流動。知道真正的四方陣已經開啟了,從這一刻起,除非陣破或

陣地人撤陣,否則沒有人能出得去!

  萬里見陣已啟動,立即按照時事先的約定,又扔在香爐裡兩張符咒,然後就左手握

著那柄粗糙的木劍。又手提著那根木棒,神色嚴肅的守在香爐旁邊,觀察著身處四方陣

中央的關正的動靜。

  只見關正不敢大意,凝神站了幾秒鐘。好像要辨別風向一樣,然後冷笑一聲,突然

把一直緊握的黑木棒扔向了半空,同時一串串咒語從他的口中念了出來。


  它說的是少數民族的土語,大家都聽不懂,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阿烏身上。但見她

一臉疑惑,顯然也不知道關正修煉的這黑木棒是什麼法寶。


  那黑木棒被扔到半空中後並沒有落下來。就那麼高懸在半空,奇怪至極。更妖異的

是,這個不過兩尺半的實心木棒竟然向外噴起黑煙,也不知道煙從何來!


  “毒煙,小心!”阮瞻又喊了一聲。


  這個陣雖然是四方在守,但一切還要聽他的指揮。


  他話才說出口,就在自己的眉心畫了一個符咒,封住了自己所有的氣息。而一邊的

小夏和萬里則各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符咒貼在胸前,還從那個竹籃中找了防毒面具戴上。


  阮瞻知道蠱毒傳播途徑很多,對於手段高超的施蠱巫師來說,不僅只是服食一途,

呼吸甚至皮膚接觸都可能讓人中蠱。關正是蠱術天才。又有天授神能,所以他仔細做過

周全的準備。


  一邊的阿烏見狀立即扯下身邊的一叢野草來,念了幾句咒語後就塞進自己的嘴裡,

而段錦則只是在自己的臉前揮了揮手,她的臉就不再是個美人的臉了,看起來宛如一張

僵硬的面具,就像當年一樣,是一張日本歌舞伎式的假臉。她是鬼,不用呼吸,沒有皮

膚,不過關正會下鬼蠱,誰知道還有沒有對付鬼魂的其他方法,當然也要防一下!


  關正根本不理阮瞻等人的舉動,繼續念咒,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只不過才片刻功夫

,這個被月光照耀得分外明亮的小山谷就陷入了極致的黑暗之中。


  這黑暗是如此濃稠綿密,使身處其中的人有種根本沒有眼睛的感覺,不只是伸手不

見五指能形容的,那樣的話你至少可以感覺到自己是站是坐,可在這黑暗中,你連坐標

都感覺不到,再加上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像波浪一樣湧動,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鹹腥之

氣,讓人彷彿置身一處地獄的黑海之中。


  “媽的,這老傢伙把我們放在墨水瓶裡了!”萬里咕嗦了一句。


  他的聲音讓因為沒有座標感而差點跌倒的小夏穩定了下來,摸索著抓住了身前的大

青石的邊緣,勉強站穩。才想說點什麼,就見阮瞻的方向閃過一團亮光。


  小夏知道那是他的光明符,以前在水底和秀才鬼打鬥時是用過的。不過,不知道是

不是因為和關正的功力對比有差距,加上他受傷的緣故,他的光明符只照亮了小小的一

方,向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只照射到他身邊不到兩、三米的地方。小夏和萬里雖然看

得到他,他卻看不到他們。


  只見阮瞻一伸手又祭出了一沒光明符,向正北方一指,讓那符咒向箭一樣射了過來

,眼看著一絲光明就要劃破黑暗,卻聽到‘啪’的一聲,又在半空中隕落了。


  “別慌!”阮瞻沈聲道。


  回答他的是一聲陰冷的笑,就是來自符咒落下的地方,明顯是關正施法半路攔截的




  “段錦,用陽眼照明。”阮瞻吩咐。


  他知道那是至陽之物,而他感覺的到周圍黑霧中有著極種的陰氣,恐怕又是在什麼

死人堆裡或地下墓穴煉製的。所以只要那至陽之物一出,他只要把光明符打在其上,籠

罩在四方陣上方的黑霧就會破解了。


  然而他一句話出口,段錦的方向卻沒有任的動靜。他大聲重複了一遍,還是沒有絲

毫反應。他心中一凜,知道這個不穩定因素還是帶來了麻煩—她答應守著這陣法的正西

方,承諾絕不讓關正從她這一方逃走,這個他會做到,但其他的事她不肯幫,她還是恨

他們滅了那個惡嬰!


  黑霧中,他們看不到東西,可關正看的到。但是說關正趁黑逃走,他倒不擔心,因

為這陣一旦啟動就好像布下了一個結界,無論是守陣的還是攻陣的都好像帶在一個小盒

子裡。他只怕他躲在黑暗中偷襲其他的兩方守陣者。阿烏只是個稍有異能的道婆,只是

憑藉對關正的巫蠱術的熟悉才能對抗;而萬里和小夏都是平常人,關正如果憑藉黑暗攻

擊這一方,他們不但沒有還手之力,而且還相當危險。


  在四方陣中,論實力的話,只有他和段錦才可以真正抗衡關正,而現在段錦不肯幫

忙,自己又不能離開要守的方位,要制服關正的黑霧就要另想他法!


  彷彿是回應他的判斷,一陣水聲傳了過來,是從水潭那邊傳來的。他明白是關正要

趟過這個水只及腰的水潭,因為在對岸的正是萬里和小夏鎮守的正東方。


  東方是這個陣的生門,又挨著一條瀑布,有流動之意,關正一定會想從這方出去。

雖然他會懷疑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位置卻派了兩個最沒有能力的人守,但他現在急於離開

,一定會以為這是阮瞻信任萬里和小夏的緣故。就像此刻,他甚至來不及繞過這個並不

大的水潭,直接就渡水而去。


  不能讓關正現在去攻東方!


  焦急之中,他把心一橫,輕聲念動咒語,然後大喊一聲,“小夏,放手!”隨著‘

哧哧’的破空之聲,他一下就收回了小夏一直拿著的殘裂幡。


   手中感受到金屬的微涼,他再一次把它對準正西的方向祭起,“你別逼我收你!”

他冰冷而強勢的說,“你答應幫忙,就要聽我的指揮,不然我不管你有多少年道行,也

不管你曾經多麼行善,違背我的,我絕不客氣!”


  段錦那邊還是一團死寂,他說的話好像融化載了空氣裡,沒有任何用處。而耳邊‘

嘩嘩’的趟水聲更響了,表明關正已經到了水潭的中央!


  阮瞻面向正西方,雖然看不到,但卻感覺到那森森鬼氣不散,知道段錦並沒有離開

,但她就是鐵了心不幫忙。


  他一狠心,把全部的靈力、念力和法力全集中在殘裂幡上。


  隨著他一聲大叫,殘裂幡驟然變大!這一次不再是半人高了,而是足有一人多高,金

屬質地的幡面上流動著紅褐色的微光,好像水波紋的一樣,對著正西方卷起了強烈的旋

風!


  因為他太焦急了,不知不覺中,被封印的能力又釋放了一層!


  第六十一章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上)


  段錦驚叫一聲,終於有了反應。


  不過她也算了得,面對著對於魂體有著絕對力量的殘裂幡沒有立即被吸進來,而是在

光明符的照射下,像一只紅色風箏一樣飄揚在半空中,抵抗著、掙扎著不肯被收回。


  她以為阮瞻還是多年前那個略有異能的毛頭小子,沒想到短短十年光陰,他竟然變的

如此強悍,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當即有些慌亂。


  「你把我拘到幡裡,你的陣就破了!」她尖聲叫。


  「那是我的事!」阮瞻依然態度強硬。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又施了一點力量在幡上。


  他不願意這樣,畢竟段錦是他請來幫忙的,而且在他祭出殘裂幡的那一刻,他自己也

不知道,憑他目前的能力是否能制住段錦。制服她也就意味著破陣,那麼他周密計畫過的

圍捕行動就要失敗,甚至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可是耳邊「嘩嘩」的水聲催命一般的響,她

又堅決不肯幫忙,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這一次,段錦幾乎是慘叫一聲,整個身體被拉成長長的一條,像被擰過的碎布一樣,

可她還是倔強著不肯認輸,勉強支撐著。


   而身後,水聲顯示關正就要到岸邊了!


  「妳答應過會與各方配合,把那混蛋困在陣裡的。」阮瞻說,心裡急得要著火了,聲

音還冷靜如常,「生門被破,此陣必亡,你這背信忘義之徒還留來做什麼!」


  「我沒有!我不是!我在守陣,沒有離開!啊--」段錦叫出聲,差點被拉出她鎮守

的西方之位。


  「強詞奪理!」阮瞻說著,冒著要吐血的危險,繼續加大力量,「這十年妳算是白修

了,放了他就是害更多的人。你罪孽深重,就算再修一百年也洗不清,不要想為那些枉死

的人祈福,也不用意圖為你的兒子聚靈了!」


  他這話說的太狠了,正好刺到段錦的痛處!


  她一直努力修行,就是為了贖回自己的罪孽,並把她的孩子那散得無影無蹤的靈氣重

聚起來,哪怕只有一絲半縷不成形的魂魄也行,為此她苦修千年萬年也在所不惜。可如今

卻為了一點仇恨的執念而堵死了她唯一的解脫之路嗎?她心裡一猶豫,力道即鬆,馬上就

守不住她的正面之位了。被吸到距殘裂幡只有幾米的地方,那身華麗壽衣的紅色衣角已經

觸到了金屬的幡面上。


  同時,四方陣內的空氣開始異常地逆向流轉,帶動著那黑霧橫向捲起。這意味著由於

段錦的離位,這四方陣即將告破。


  阮瞻咬緊牙關堅持。


  此刻他拼的不僅是力量,還在拼心理。他明白地聽到水聲停止了,知道關正是在判斷

、在考慮是否不要去費力攻擊正東方的萬里和小夏,而是保存實力,等這個搖搖欲墜的陣

法崩潰,再大搖大擺的離開;而段錦則在猶豫和掙扎,在服從與頑抗、報酬和解脫之間左

右搖擺。


  這就好像在一條狹窄的小路上迎面開來兩輛高速駕駛的汽車,哪一方也不肯讓路,那

就要看誰面對兩敗俱傷的場面也不退縮,敢於一直保持著這個速度,迎頭狠撞上去!


  幾秒鐘的時間,卻像幾個小時一樣長!終於,在衝撞到來的一剎那,阮瞻勝利了!


  段錦在要被吸入殘裂幡裡的一瞬間,結印釋放了陽眼的力量。只見一道極細但又極亮

的光線一下子穿透了這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直指向天空,好像一柄匕首一樣尖銳而無情

,把這黑霧豁出了一道極深、極長的傷口!


  見此情景,阮瞻再不怠慢,一揮手收回了殘裂幡,同時迅速祭出一張光明符到那直指

天空的光柱上,那本來只能照亮小範圍的光明符一碰到陽眼射出的至陽光線,立刻放出不

知多少倍的光芒,沿著光柱成扇形向外擴散,一眨眼間使整個四方陣亮如白晝一樣!段錦

一擺脫了殘裂幡的拘力,也立即返回自己所守之位,四方陣在即破的邊緣又恢復了原狀。


  阮瞻向正東方看去,見關正已經登上了水潭的對岸,正對著還沒有適應突如其來的光

明的小夏高舉起黑木棒。他立即急速虛空畫符,奮力地指向關正的腳下。隨著一條藍色電

火花在關正腳下的土地爆開,他的打擊還沒落到小夏的頭上,整個身體就被彈了起來,大

叫著又掉落到了水裡!


  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的,只要再晚半秒鐘,情況就會截然相反,真是千鈞

一髮。雖然暫時擋退了關正的第一波攻擊,但卻驚險至極,驚了阮瞻一身冷汗。


  「謝謝。」他對段錦由衷地說。


  段錦卻冷哼一聲。臉上的那張面具還在,遮住了暫時缺少一隻眼睛的臉孔和表情。


  「幹什麼哦,棒打落水狗!」萬里在一旁大聲說。


  關正從水中爬起來,又氣又恨。為什麼他的實力明明比阮瞻強,為什麼他明明抓住了

機會,卻總在最後一刻被扭轉呢?問題在哪裡?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


  他手持黑木棒,站在水中不動,全神戒備著,聲怕一動就會招致攻擊。他沒修練過肉

體,本來有那兩條袖裡籐可以讓他行路如飛的,可沒想到今晚一上來就讓阮瞻在八角樓斷

了他的寶貝,逼得他一直也翻不過身。


  這個陣是個防守陣法,不能聯合攻擊。在八角樓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但

此刻身處陣中央時,他才知道這陣也不僅是困死他而已。因為他在陣裡待得越久,就越清

晰地感覺到全身發熱。但這熱氣不是向頭頂散發,而是竄向腳底,而後直入地面消失無跡

。讓人覺得全身的力量會這樣一點一點流失乾淨。


  八角樓的陣是個偽陣,就是為了消耗他的實力,破壞他的寶貝,而這個被正式的符咒

啟動的陣才是真正厲害的!阮瞻根本採取的是「分而食之」的策略,這一點到現在他才明

白!


  雖然對方守陣的西、北兩方是不能見到陽光的,似乎佈陣的時間不能太長,但他明白

,他也頂不到天亮日出,就算到時候不會被陣氣吸成人乾,也會力盡到任人宰割了。


  阮瞻之所以不先動手,只是要等他首先攻擊,然後後發制人、以逸代勞!畢竟這陣中

只有他和那個女鬼段錦才有實力攻擊他,其餘兩人只是防守用的擺設!


  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要想辦法盡快脫困。因為每耽誤一分鐘,他的力量就弱一分。

論智力和強韌,他知道自己不是阮瞻的對手,他憑的就是實力,當他的實力軟弱下來,他

就會慘敗!


  想到這裡,他把心一?瞗A使出了最後一招,左手用力扯開衣襟,右手用黑木棒在自己

的胸前畫了個斜斜的叉,嘴裡高聲嚎叫起來。


  黑木棒的前端看起來很鈍,不過一畫之下卻讓關正的胸前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好像

差點被開腸破肚一樣,連他身邊的潭水也被迅速染紅了。


  而他叫得那麼慘人,初聽之下會以為是密林中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發出的瘋狂呼號,

並且伴隨著這叫聲,他的一雙眼睛開始變化,由正常的人眼變成了一對發著白光的眼珠子

,好似兩個銀球一樣。


  阮瞻立刻想起村長說過的,當年關正在一晚上殺害二十幾個村民的事情,明白他是要

做困獸之鬥了。這一次他雖然沒有提前做詳細的準備,但是在他已經孤注一擲的情況下,

威力還是不能小覷。


  只見關正從衣服的內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紙,在鮮血淋漓的胸口蹭了一下,然後

施咒扔了出去。不過是一張輕飄飄的紙罷了,但他一扔之下卻如離弦之箭一樣飛越過了大

半個水潭,在落地的一瞬間變成了黑影,急速竄了出去!


  黑貓!


  那隻曾經屢次出現的黑貓,阿百雅禁也提起過的那黑貓,竟然能被關正以一張剪紙貓

所代替!他修煉的究竟是什麼巫蠱之術?簡直等同於妖術了!


  但見那隻黑貓以風一樣的快速度直接奔向了阿烏,但在阿烏擺出架式要擊退牠時靈巧

地一扭身又竄向了段錦,同樣快到她身邊時也離開,來到了阮瞻的面前。


  離得近了,阮瞻才看清這黑貓不是亂跑的,在牠身後拖著一條細線,因為是透明的,

極不容易被人發覺。這細線微弱但又不斷絕,帶一點極淡的紅色,從水潭裡一直拖到這裡

,好似用它拉一條圍欄,細看之下,竟然是水潭中混有關正之血的水汽!


  黑貓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過,又奔向了萬里那邊,就這麼帶著那股若有若無的水煙圍著

四方陣繞了一圈,最後把「線頭」交還給了關正的手裡!


  關正握住水煙的一端,嘴唇動著,同時向回收了一下那無形的繩索,阮瞻只覺心裡一

陣迷濛,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腳,但還沒邁出這一步,心下一激靈,立即又收回了腳步。


  不對,關正是在利用那紙黑貓和牠帶過來滲有自己鮮血的水煙對守陣的人進行催眠!


  他的催眠術太邪異、太高端了,當年在充足準備的情況下能讓相隔很遠的人受了影響

,以極快的速度,不知不覺地聽從他的指揮跳入了懸崖,今天他倉促之中他沒辦法進行那

些繁複的準備,但他用自己的血來做引,竟然能讓阮瞻差點上鉤。


  再看其他方向,每個守陣者都中了關正的招。阿烏的雙腳拼命向前,可是雙手卻抱緊

身旁的一棵小樹不放,就好像一個人分裂成兩個,一方要走,一方卻要留;段錦是魂體,

而且有很強的靈力,雖然沒有立即受到影響,卻猶豫不定地在位置上移動,顯然不能確定

是走還是留;萬里受的影響最大,神情完全呆滯了,一步一步向前走,一隻腳已經邁進了

水裡,而小夏則在他身後拼命拉他!


  或許是因為舉動倉促,或許是關正功力受損,四方陣的每個方向都只有一個人受到了

影響,而正東方有兩個人,所以小夏反而倖免。


  她雖然沒有阮瞻的見識,但也明白發生了什麼,所以拼命想叫醒萬里,可萬里的體力

遠勝於她,她不僅沒能攔住他,反而被拖得也向水潭裡滑去!


  情急之下,她什麼也顧不得了,使勁咬向萬里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用力之大,一下就

讓萬里的手臂血流不止。


  萬里在迷濛中只覺得手臂劇痛,肉體的刺激直接激活了他的意識,他本能地一甩,就

把小夏推倒在水潭邊。在清醒過來時就見小夏從地上爬起來,整顆頭都濕淋淋的,咳嗽不

止,顯然是臉朝下趴到了水裡,進了水。


  「是我做的?」他慌忙扶著她。


  小夏根本說不出話,臉色雪白著,死死抓住了萬里的胳膊,眼睛望向阮瞻那裡。


  萬里也看了過去,高聲說:「這邊平安無事,你操心其他的事吧!」


  阮瞻遠遠地見到他們沒有事,放下了心,一伸手就一個掌心雷,隨著那藍色電火花打

到阿烏和段錦的腳下,這兩方也豁然清醒。


  「你還有什麼招數?」他傲然道。


  關正沒說話,只向黑貓做了個姿勢。那黑貓受到了指示,站起身來又帶著那條水煙飛

奔。這次牠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幾乎還沒看清牠的黑色身影,牠就已經跑到下一個方位

去了。


  「我看你能打多少個掌心雷!」關正冷笑。


  他知道催眠術無法破這個陣,因為阮瞻一定會想辦法警醒他們的人。可是水潭中的水

汽有的是,以他的能力控制黑貓跑上一夜也沒關係,而阮瞻要不停的打掌心雷則是十分消

耗自身力量的,他就是看準阮瞻體力就快到極限了,所以才這樣做。阮瞻不是要消耗他的

實力嗎?他要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哪想到阮瞻並沒有按照他預料中的做,掌心雷雖然打了幾個,但並沒有打向再一次被

催眠的阿烏和段錦,而是對準了黑貓下手。畢竟關正要依靠黑貓來實施他的催眠術,釜底

抽薪遠比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好!


  關正見狀連忙一手握住水線的一端,一手操控著黑貓。那黑貓本就靈活,在他的操控

下就更加泥鰍一樣滑不溜手,好幾次眼見著要打到了,卻被牠一扭身逃開了。


  幾回合下來,阮瞻略感吃力。他的體力本就到了極限,兼之受了傷,現在僅憑頑強的

意志支撐,出招時有間隔還好,這番連續施法讓他都透不過氣來了。


  「笨哪!你不會用符咒燒嘛,那樣不是省力多了!」萬里的聲音從一邊傳來,「這死

貓不過是一張紙!」


  原來小夏咬得他那口太狠,那種又刺又痛又火辣的感覺讓他始終保持著清醒,沒有第

二次中招。


  阮瞻因為一心要消滅關正,一時沒有想通這其中的關鍵,經萬里一提醒,腦筋立即轉

過彎來,立即一枚火符咒祭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下)


  喵嗚一聲!


  黑貓險險的避過了火符的襲擊,竄到了一邊去。可阮瞻的第二枚火符也追到了,關正

只好操控牠再一次逃竄。在不絕於耳的貓的慘叫聲中,只見一團一團的火在牠所到之處燃

起,追得一隻貓「抱頭鼠竄」!


  「這樣還是不行的,不停祭出符咒的話,他還是會累!」小夏眼望著阮瞻,心疼的說




  「那好吧,那就讓你看看我的手段,還有我們聯手打架無數培養出來的合作經驗!」

萬里邊說,邊低下頭四處尋找稱手的石頭。


  他一連找了十幾顆網球大小的石頭,分別用青石上的符紙包好,然後配合著被阮瞻的

火符追得四處逃竄的黑貓的蹤跡,一枚一枚的打了過去,落地之處,石頭上包裹的符咒會

爆出火花,給黑貓造成了雙重壓力!


  而這在小夏看來,從萬里一出手的時候,就能看出他和阮瞻之間的默契來。黑貓才一

躲開符咒石子的攻擊,火符就會降臨到牠最難受的位置,而當他躲避開火符的攻擊,隨後

而來的火符又會令他險象環生,而且在他們的聯手攻擊下,不到三、四個回合,那黑貓就

從場地中央被迫回到了水潭邊上。


  「雖然我用的是臂力,不過我還能堅持,你不用顧忌我!」萬里一邊繼續聯合阮瞻圍

剿黑貓,一邊大聲喊,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他輕鬆如遊戲一樣的語氣令關正大怒,鬥氣似地奮力操縱著黑貓,就是不讓牠被打到

。但阮瞻和萬里配合得天衣無縫,使他即使用盡力氣,黑貓躲閃的空間也越來越小。而他

握在另一手中的水?秘源u早已亂成一團,阿烏和段錦也不再受到影響了。


  「啪啪」兩聲響起,萬里的石頭和阮瞻的火符幾乎同時襲來。關正操縱著黑貓跳到半

空中扭身避過,雖然避過了這一擊,但他卻差點摔到在水裡,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他咬牙堅持著,等待著阮瞻的符咒和萬里的石頭用完的時候。在那種情況下,阮瞻若

要繼續燒他的黑貓就要用火手印,那意味著要加倍消耗他的力量!


  關正強自穩住身形,卻發現阮瞻和萬里竟然不再攻擊了。似乎正如他所料,是「武器

」用盡了。這讓他猶豫了一下,判斷著真偽,但還沒有決定下一步怎麼做,突然間,兩邊

的攻擊又同時到了,而且來勢比任何一次都更兇猛!


  他慌忙再閃,為了操縱黑貓不被打到,自身已經無法平衡,完全跌入了水中。在清涼

的潭水沒過他頭頂的一瞬間時他想,對方一定是無力再攻擊了,所以才在靜默了一下後這

麼狠的出手。按常識說,一般情形都是這樣。


  這念頭讓落入水中的他微笑了起來,然而還沒等他的笑紋蕩漾開,就見到半空中劃過

一絲藍色電光。


  「掌心雷!」關正心裡閃過這個名字,眼睜睜的看著才勉強避過火攻和石攻的黑貓正

處在這次絕殺的最佳靶位。避無可避地被直接轟到尾巴上,慘叫一聲後,同牠的主人一樣

跌落入水。


  「算計的真準,正好最後一顆石頭打完。」岸邊的萬里故意炫燿地說。


  關正掙扎著從水中站起,轉頭望去,見那黑貓又恢復到紙狀,在水面上漂浮著,完全

浸了水,再也用不得了!


  「你大概忘了,紙不僅怕火,也怕水!」阮瞻冷冷的聲音響起。


  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沒想用火燒紙貓,而是用火吸引他的注意力,最後再把貓打到水潭

中!


  屢次上當已經讓關正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在背後操縱著黃博恒,面對過多少商業困

難,雖然有的人被他用蠱術搞定,但有更多次是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可如今面對著阮瞻和

萬里,他卻一直被壓得死死的。


  他大吼一聲,用黑木棒在水潭中攪動,另一隻手也猛拍水面,好像發瘋了一樣,然後

整個人也轉了起來,不過他每轉到一個方向就會停頓一下,雙手向這個方向猛揮。隨著他

的動作,被他濺起的水花像箭一樣激射了出來,直衝著四個方向的守陣者而來。


  只聽半空中「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只見那些本該柔軟的水滴在空中全部變成了鋒利

的冰錐,尖嘯著、如暗器一樣打了過來。


  萬里反應神速,一把拉倒小夏躲在那塊大青石的後面。才一藏好,雨點一樣稠密的冰

錐就兇猛地襲來,狠狠砸在青石上,發出驚人的脆響,四散迸碎的冰渣濺得到處都是,氣

勢相當驚人。可以想像,如果這冰錐打在人的身上,肯定會把人射成血蜂窩!


  過了足有三分鐘,冰錐的襲擊才漸漸停了下來。


  萬里和小夏悄悄探出頭來,見大青石上面一遍狼籍,香燭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被打飛

到哪裡去了,符咒也被重又化為水的冰錐浸透了,只有那個香爐還完好無損的擺放在中間

,連位置也沒移動一下。


  而其他幾方守陣者--段錦的樣子幾乎沒變,還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衣服頭髮紋

絲不動,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阮瞻的臉色則有點蒼白,面前不遠的地方堆了半尺高的

碎冰,臉上和手臂上有幾條擦傷的血痕,顯然打到他那裡的冰錐是最多的;再看阿烏那邊

,她剛從草叢中爬出來,身上完好無損,也不知道用什麼巫術避過了這一輪襲擊。


  可是,她馬上要面臨下一輪攻擊了,因為關正趁大家躲避冰錐的時候已經從水裡走了

上來,並且已經到了阿烏的面前。


  「小心!」看見關正氣勢洶洶的,而阿烏還一臉茫然,小夏忍不住驚叫出口。


  她的叫聲讓阿烏愣了一下,一抬眼就見關正揮著手中的黑木棒直襲過來,慌亂之中她

本能的想向後躲,但馬上又想起自己不能離位,於是立即蹲下身子,躲過這一擊。


  「妳竟敢恩將仇報,還要幫著外人!」關正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阿烏雖然下定決心要幫助阮瞻制服關正,自己也擺脫那無盡的折磨,但畢竟長期處於

關正的權威之下,見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瞻子就先怯了三分。所以,當關正的黑木棒第二

次迎頭擊下時,她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擋去,根本忘了反擊。


  「扑」的一聲響,黑木棒結結實實地打在阿烏乾癟的手臂上,竟然發出了擊打枯木的

聲音,而且她也沒有什麼吃疼的表現,好像挨打的不是她的肉體。當關正的第二棒和第三

棒打過來,她照樣還是如此被動挨打,但她雖然不反抗,卻也不離開所守的方位!


  關正見她誓與自己對抗,心裡惱火至極。


  他之所以用冰錐襲擊四方,就是想藉機爬上岸,既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也

可以趁機偷襲。他本想走東位,但那個香爐實在古怪,他打出的冰錐力道如此之大,卻連

爐壁也打不到,這讓他心生忌憚,只好選擇北位。因為他明白阿烏絕不是自己的對手,而

且還對自己心生畏懼。哪想到她雖然連手也不敢還,卻竟然死守此位不放。


  憤怒中,他打出了第四棒,阿烏照樣以手臂去擋,但在她的手臂接觸到木棒的一剎那

,那堅硬的木棒忽然變得極為柔軟,游蛇一樣纏上了她的手,並順著她的胳膊滑到她的肩

膀上,在她的頸窩處狠狠咬下。她只感到錐心的刺痛瞬間傳來,聲音嘶啞地悶叫了一聲。


  那已化為黑蛇的木棒並不因此而放過她,高昂起蛇頭,就要咬第二口,但還沒下口就

被後方傳來的一股大力彈到一邊去了,蛇身在落地的一瞬又化為了木棒!

  
  關正一轉身,正見到第二個掌心雷劈過來,躲閃已經來不及,只好極為狼狽地就地滾

開!


  「你偷襲!」他又氣又恨,連眼珠子都紅了。


  「彼此彼此!」阮瞻冷冷地說著,同時虛空畫符,向關正的方向用力一指。


  關正本能想躲,但阮瞻揮手處卻沒有任何東西襲來,當他以為是阮瞻體力到了極限,

致使招數打空時,卻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驀然襲來,在他毫無防備之下,立即被拖到了場

地中心,又回到了水潭邊上。


    他奮力掙扎了兩下,可是卻根本動彈不得,那看不見的繩索死死?N住了他。


  「妳沒事吧?」阮瞻問,但顯然不是問他,而是對阿烏所說。


  阮瞻早就看到了關正襲擊阿烏,只可惜當時他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又不好再要求段

錦什麼,只好指望她自己能擋擋一陣。他知道阿百雅禁的巫術中有一種防守用的轉嫁術,

可以把傷害轉移到距離最近的植物上,所以當他聽到枯木相擊之聲時,就知道阿烏正把關

正的棒擊傷害轉嫁到身後的小樹上。


  當時關正背對著他,使他看不見關正的招數,不過當關正側身對著黑木棒施咒時,他

明白阿烏可能躲不過了,所以立即一個掌心雷賞了過去!


  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她中了我的蛇毒,怎麼會沒事?」關正幸災樂禍地說,不顧自己的窘狀,依然十分

惡意。


  「這裡輪不到你來說話!」阮瞻回了一句嘴,又一個掌心雷把關正打翻在地,眼睛卻

在關切地望向阿烏。


  只見阿烏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痛苦之極,兩隻手茫然地在身上亂抓,顯然她的疼痛

在全身亂竄,讓她找不到具體的方位。隨著她的臉孔迅速地變成黑紫之色,她的雙手越抓

越快,最後扯住胸前的衣服哀叫起來,看起來像是疼入骨髓一樣。


  阮瞻說不出話,本來還想提醒她抑制蛇毒的,但那毒素流竄得太快了,還沒等他開口

,毒氣已經在她的臉上顯現了出來,顯然無法再救治!


  她一死,這陣必破!而更悲哀的是,難道這個因為做錯了事而受了幾十年懲罰的人就

沒有一次改過的機會嗎?


  阮瞻心裡遺憾的想著,眼睛還是望向阿烏。卻見她儘管疼得如此厲害,雙腳還是站在

自己該守的方位上,並且奮力提起一隻手,在空中比劃起奇怪的手勢,並在痛叫中唱起了

咒語。


  語畢,她哆嗦著跪倒在地上叩了一個頭,再站起來時,她身邊的一大叢野草像被切割

一樣齊根折斷,隨著她長長的嘆息,飛起來盡數刺入她的身體,沒入數寸。露在體外的部

分還堅硬的挺直著,讓她整個人看著好像一隻刺?!


  這變故讓場內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關正在內。只見阿烏做了這些後就平靜了下來

,並站直了身子,彷彿那蛇毒已經被制住,那磨死人的疼痛也消失不見了!


  「我要死了。」她平靜地說,「不過這陣不會破的!」


  阮瞻張了一下嘴,卻沒有說出話,只長嘆一聲。阿烏一直被自己的罪惡和對關正的恐

懼壓得無法翻身,平時連人也不敢正眼看,長期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此刻如此平靜,看

來果真是大限已至,救不成了!


  「謝謝你!」她笑,掩蓋在亂髮下骯髒的臉,此刻看來竟然有種平和的美麗,「終於

可以贖回我的罪了,欠人家的債卻不能還的滋味我不用再嘗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她身邊那棵碗口粗細的小樹。那小樹因為被轉嫁了關正棒擊

的緣故,樹皮破損嚴重,露出白白的樹心,但儘管如此,也不是輕易能搖動的。可是在阿

烏的手抓之下,竟然「卡」的一聲攔腰折斷,倒在了阿烏的面前。


  阿烏彎腰抬起那半截斷樹,低聲吟誦著什麼,然後用力把斷樹插在面前的地上,在眾

人的驚叫聲中,挖出了自己的一顆眼珠,「啪」地按在樹幹上。那眼珠並沒有因為用力拍

打而破碎,反而完好的鑲嵌在樹幹上,活靈活現的看著場地中央。


  「師父說過,巫蠱之術在於自然之中,本應造福於人,護佑一方的。」阿烏做完這一

切,有氣無力地說,「今天我以自身之魂附於此木,治妖除穢。石頭哥啊,你省悟吧!」


  話音一落,阿烏向後便倒,顯然肉身已死,只剩下附有她魂魄的斷木守在北方。


  四方陣沒有破!


  此情此景讓在場的人都傷感了起來,只有一個人沒有,就是關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沒有注意他而已,他就已經快要掙脫了那無形的繩索了。


  阮瞻見狀急忙虛空畫符,想要重新設置虛無結界,哪想到才一伸手就被斜刺裡閃過的

一道寒光所打斷。轉頭一看,原來一直冷眼旁觀,只負責守西位的段錦祭起了陰眼。那陰

眼是至陰至寒之物,它射出的寒光照射到關正身上後立即結了一層冰,生生地把關正凍在

了裡面。


  「到時候了。」阮瞻冷酷地看著被冰住的關正,「現在我們要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受死吧!」

  第六十三章  小蟲


    關正被凍在一層薄冰之中,哪肯甘心束手就擒,肢體既然動不了,乾脆閉上眼睛,以

念力發揮最後的力量。


  只見他胸口上一直沒有癒合的傷口血肉模糊,在冰層中非但沒有停止流血,反而愈加

嚴重了,皮肉已經外翻一般。


  仔細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從他的皮肉、他的血管、他的身體內爬了出來

!因為是和血的顏色相同,初看來會以為是血液的緩慢流動!


  他威脅要把阿烏做為『蠱人』,其實他自己才是!這個人為了蠱術偏執到如此地步,

應該說是個蠱術天才的同時,也是個蠱術瘋子!


  那些小蟲好像有著巨大的熱力,才一出他的身體就把那密封的冰層從內層融成了一個

個的小洞,隨著它們大量的湧出,整塊冰層變得像篩子一樣,才眨眼間的功夫就把堅實的

巨大冰塊化成了麻玻璃一樣的東西,且極薄極脆,只要關正一掙扎,這『玻璃』就會整塊

碎掉。


  段錦見狀,急忙輸靈力進入陰眼之中,想在那冰塊在外層再加籠罩一層,但卻讓阮瞻

攔住了。在他看來,四方陣和連番的鬥法已經消耗夠了關正的力量,為了對付段錦的陰眼

竟然連血蠱也動用了,明顯是強弩之末,可以用他的方法消滅關正了!


  因為關正的巫力太大了,殺死他的肉體是不能除掉他的。如果不能徹底解決。有任何

一個機會都會借屍還魂,他就會是下一個司馬南!


  而且,他還要完成阿百雅禁的心願。


  喀嚓——


  冰塊從中間裂了一道大縫,然後分崩離析,關正從裡面一躍而出!


  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了任何血色,腦筋也不能再縝密的思考,一晚上連番的劇鬥。四

方陣和陰眼的冷熱交攻,阿烏之死,加上他為了能夠勝利而運用了太多平時不用的禁忌之

術,已經使他從腦力到體力都混亂不堪了,只有一個字在腦海裡反覆出現——那就是逃!


  他四處看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散亂了,但他還是判斷出正東方是最弱的一環。於是瘋

了一樣向這邊竄來。他猙獰的面目,胸口處還在流淌的血及其血液中的蠱蟲,駭住了小夏

,要萬里拉她一下,才意識到自己還有任務。


  她連忙從香爐底部把那個舊的荷包拿出來,遞給萬里。


  萬里高舉那個荷包,對著快速跑近的關正大叫。「阿百雅禁的聖物在此,禁止上前!




  關正根本不理他這一套,繼續跑,萬里又連喊兩遍,他還是不理,眼見他馬上就要跑

到面前了,萬里連忙一手拿起那支符咒木棒,一手把荷包劈頭蓋臉的扔到關正那裡!


  「你師傅的遺物,還給你!」


  關正下意識的接住。硬生生的停住腳步。用手一拈,覺得裡面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硬物

,一時有點疑惑。此時他還能思考,不知道萬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沒有敢貿然打開。


  一抬頭,見到萬里諷刺的笑眼和小夏不可置信的神色,登時狂傲之心頓起。想他關正

自阿百雅禁去後怕過誰?就算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師公也要哄著他說話!他是神子,有天授

神能,是巫蠱之術的天才,難道今晚因為誤入陷阱就如此窩囊嗎?


  想到這兒,他一把扯開荷包,從裡面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竹筒,因為年代已久,顏色有些發黃。這在山林裡是最普通的東西,

比較稀有的是它非常小巧,上面還用寫了巫文的木塞封住了口!


  這竹筒握在他的手心裡並沒有什麼異動,但他卻忽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覺得那手

心中涼涼的感覺一直滲到了他的心裡。


  「故弄玄虛!」他冷哼一聲,壓下心底的不安。心想他們在八角樓已經用虛假的師傅

遺物騙過他一次了,這一次也肯定是嚇唬他而已。


  阮瞻實力不如自己,一定是用詭計,他才不上當!


  這麼想著,他一伸手就把竹筒拋向空中。但那竹筒還沒落地,一直等在正南方向的阮

瞻忽然祭出了一枚符咒!


  那符咒與平常他所用的符咒都不相同,不僅顏色不正常,是那種腐爛的黑色,而且還

散發著惡臭,並不像充滿正氣的東西。


  可是這符咒祭出後,立即像一隻黑色的小鳥找到最喜歡吃的東西一樣,以閃電般的速

度一頭紮向那個竹筒,在竹筒還沒落地的時候『砰』的撞在了一起。


  符咒登時起火燒燬,而那竹筒卻從中間生生的裂開,摔落在地上,但竹筒中的東西卻

還停留在半空中。


  那是一隻小蟲,樣子有點像一隻大號的蚊子,不過卻有兩對翅膀,在陽眼的光芒下泛

著淡淡的紅光。


  它像蜻蜓一樣能停留在空中一個點上,並不飛走,就停留在關正的對面,好似好奇一

樣的盯著他!


  關正哈哈大笑,「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我的寶貝!師傅啊師傅,你果然是最疼愛我

的,還給我留著這百年不遇的寶貝,等著這幾個傻瓜找來送還給我!來吧,寶貝的,到主

人這裡來!你終於回來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他笑得如此志得意滿,好像把這一晚上的鬱悶和剛才的狼狽全部忘得乾乾淨淨,並且

獲得了從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一樣,沒注意到四方陣已經撤了,阮瞻正向這邊走了過來,更

沒注意到萬里和小夏臉上悲憫的神色。


  他抹了自己的一點血在手指上。然後向那奇怪的小蟲伸了出去。


  血氣在空氣中瀰漫。那小蟲不在停留在半空,而是盤旋了起來,彷彿判斷著血氣的來

源和真實性。


  「是我,你的主人,不要猶豫了,來吧!」關正催促。


  話音未落,那小蟲忽然向關正俯衝了過來。關正微笑著,把手抬得更高一點,可當他

看到那小蟲的飛行的態勢和軌跡,驀然變了臉色!


  可他來不及反應了,那小蟲利箭一樣射了過來,正中他的眉心!


  這麼小的一隻蟲子,撞到物體上應該沒有任何聲響,可是此刻卻發出『啪』的一聲,

聲音之大好似關正被人扇了一個耳光。而且隨著這聲脆響,小蟲竟然沒入了關正的腦袋裡

,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正呆住了,不相信事情怎麼會這樣。他下意識的摸摸額頭,只覺得手下平坦一片。

沒有任何痕跡,就像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連他自己也有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追

殺之下產生的幻覺。


  這讓他有點茫然,抬頭看了看已經趕到的阮瞻,才想說點什麼,就覺得腦袋裡一陣劇

痛。


  那劇痛來得如此猛烈,讓他情不自禁的痛叫了一聲,接著控制不住的翻倒在地。只感

覺有一條絲在緊密的肉裡正往外抽。似乎那小蟲在他的腦袋裡吸食著腦漿,讓他整顆頭又

木又疼,恨不得把腦殼敲開才能舒服!


  他意識總是這樣的,並不知道他實際上也是這麼做的。只見他滿地打滾,像受傷的野

獸一樣大聲呼號。把頭向地上的石頭上撞,才一會功夫就血流滿面,整個人都不成人型了




  「快殺了他吧!」小夏別過頭去,雙手也死死堵住耳朵。


  關正確實罪大惡極,他給那麼多人帶來那麼深重的苦難,即使無意中得罪過他,即使

只是平常的商業競爭,他也會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折磨其它人時也許比現在他所

受的還要殘酷,卻從沒有過一絲仁慈,所以他本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可看他現在的樣子

,讓善良的小夏無論如何也不忍再看。


  所謂人死債爛,何況他得到的不是平常意義上的死亡。平常的死亡只是一種開始,善

良的人得到另一種生,邪惡的人得到繼續的懲罰,等待著悔過的一天。而他的死亡是徹底

的,因為他做的惡太多了,只有用被徹底消滅才能夠清償!


  阮瞻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拚命用頭撞地的關正,眼神也有些憐憫。他雖然

一直努力要戰勝他,卻在這一刻突然覺得關正也只是個可憐人,總是想用最極端的方法抓

住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犯了滔天的大罪,鬧到自己沒有回頭的路。


  他揮手一指,讓關正的疼痛稍減。


  關正伏在地上,一瞬間忽然有些悔恨,自己曾經施加於人的,也是那麼痛苦的嗎?他

無力的想著,下意識的抓住面前的一雙腳,慢慢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阮瞻那望不到底的眼

睛。


  「我不明白。」他軟弱的說,「這是——我的蟲子,我小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找到

的,為什麼它要害我?!我的蟲子——我的——我的——」


  「沒有東西是你的。」阮瞻心存憐憫,臉上卻還是淡淡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自由

的,你所做的只能是爭取而不是強迫!可惜你一直不懂!」


  「那蟲子——只認一個主人,和人不同——那是我的!啊——」短暫的止痛效果消失

了,關正又開始喪失理智一樣的在地上打滾、呼號!


  阮瞻長歎一聲,舉起了血木劍,喃喃的道,「我給你個痛快吧!」


  血木劍落下的同時,萬里遮住了小夏的眼睛。







  水潭邊上,什麼也沒有留下!密林裡也沒有存留任何痕跡,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對安然回到八角樓的三個人來說,心情卻很複雜。有劇鬥後的疲憊,有完成一件事後

的輕鬆和失落,還有反思整件事情後的沉重!


  關正殞命的時候,天色也快亮了,此時再尋找段錦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了,大概在阮

瞻撤陣的時候,她就悄悄離開了。


  這讓阮瞻覺得欠著她什麼,心裡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報答她一下,雖然她在佈陣開始時

拖了點後腿,但最終還是幫了他們,困住關正的時候甚至是主動幫忙的。


  那棵代替阿烏鎮守著北方的斷樹也在關正死去的一剎那突然起火,連帶著阿烏的屍體

一起燒得乾乾淨淨,灰燼隨風都落入了小水潭中,好像是阿烏自己的安排一樣。至於關正

,在血木劍殺死他後,他的身體慢慢萎縮乾癟,最後變成了一截半米長的枯木,在經阮瞻

的檢查,確認他確實連魂魄也不剩後,被就地掩埋在了水潭的邊上。


  這也算完成阿烏的一個心願吧!


  她因妒生恨,一念之差不僅害了許多人,也使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之所以一直

穿著那雙新娘才會穿的繡花鞋,也許是幻想做了關正的新娘吧。現在把她的灰燼和象徵關

正存在過的那段枯木埋葬得如此之近,但願她會感到幸福!


  說到底,她和關正一樣是個可憐又可恨的人,從不懂怎樣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會

想要用極端的方法來強佔。只不過,關正的手段更加可怕、殘忍和偏執!


  小夏到最後也無法理解這兩個人——愛一個人而已,怎麼會成了仇恨和牽涉極大的災

難!


  據阿烏講,關正自從師傅死後就開始煉製邪蠱,有好多還是祖輩相傳的禁忌之術,傳

說運用其中之一都會受到天譴,何況他竟然把自己煉成了『蠱人』,從精神角度上講已經

屬於瘋狂之列了。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要不斷的殺人,因為越邪,威力越大的蠱就越需要很多條人命

來供養,他為養蠱,不受蠱的反噬,不得已要不停的殺人,即使他在一段時間內沒有要殺

的人也要找一個無辜的人來做蠱的食品。


  但他殺的最多的是虐待父母的不肖子孫,大概是因為內心對父母的虧欠,是一種變相

懲罰自己的轉移行為。他當年為婚禮之事遷怒於父母,或許還把自己從小遭人厭棄算在了

不良父和瘋娘的身上,所以才會在盛怒下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之後,他一定極度後悔自己的行為,因為他畢竟不是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之人。這也

就是他後來諸多矛盾行為的成因。


  他扮成關正接近小夏,渴望把她當成心目中那根本不真實的影子的替身。同時,他極

度孤寂的生活著,非常渴望有人瞭解他的過去和他的內心,所以當他得知有阮瞻這麼個人

後就故意設了個局,一步步把他們引入他的內心,他的過去。


  這也或許是不懷好意,想坐山觀虎鬥的司馬南惡意設局利用關正,也正巧阮瞻要摸司

馬南的底,才在最後發生了這一切。


  關正想讓人瞭解他後,再殺死知情者以滿足自己的心理。但可惜,他惹了不該惹的人

!當把他的自視強大遇到了阮瞻的破釜沉舟,結果只能是滅亡!


  「現在你給我講講阿百雅禁給了你什麼夢示,還有那個可怕的小蟲子!」萬里指了指

小夏,然後指指阮瞻,「你來給我講講那個臭不巴幾的符咒的事。我一直給你們當哨兵,

什麼真相也還不知道哪!」

  第六十四章 下一個是誰?


  原來,阿百雅禁在幻覺中告訴小夏:她當年在占卜的時候得到預兆,知道關正日後必

然會危禍人間,可是他有著強大的天授神能,後天也會修練成了不起的邪異巫蠱術,到時

候恐怕沒有人能真正消滅他。


  生而有異能的人,死後會更加厲害,不是普普通通就能殺死的,就算殺死了他的肉身

,他的魂魄也會繼續為害。


  預兆中說,關正會遇到一個同樣擁有強大異能的人,倘若這個人不能徹底消滅他,那

麼以後將會有更大的災難發生,而且再也沒有人能克制他!


  所以,儘管她痛心無比,卻不能再給關正一個自新和重生的機會,寬恕他意味著會傷

害更多善良無辜的人!


  她就像一位真正的母親,對待自己闖下滔天大禍的孩子,恨不能以自己的命來換回孩

子的悔過,可是儘管她善良、強大、悲憫,但世事是不容她選擇的!


  於是,她留下了那個小蟲子。她說,那是唯一可以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


  那種蟲子是自然界中一種從未被發現過的奇異昆蟲,也只在她們這一支雅禁流派中代

代相傳,由師父在死前告訴自己選中的傳人,所以她才得知。


  這小蟲沒有名字,單性繁殖,成熟得很快,相應的,壽命也很短。它數量稀少,且出

生後只能活一小時,極不好找。死前它會自動吸血覓食並在陰暗的樹叢中產卵,等來年七

月的時候,就會從泥土中拱動出來。


  這種蟲子只在傳說中聽說過,並沒有人真正遇到,更別說煉製成蠱了。因為熱帶叢林

中的昆蟲太多了,要找到一隻外表像大號蚊子,並且數量稀少、行蹤不定的昆蟲,其難度

簡直可以比擬登天。就算找到了,如何能養活也是個問題,必須要在它出生後立即放置在

一個乾燥溫暖但是黑暗的容器裡,並以一種奇特的壯族草藥混合自己的血來養,但儘管如

此,也不能保證成功。


  可是一但成功,這蟲子的身上具備著養蠱人所夢寐以求的特性--它會以用血餵養它

的人為主,一生只忠於這一個人,只聽他的命令,不會反噬主人。而且它的可塑性很強,

可以製成各種蠱,全憑煉蠱人的個人能力。


  當時阿百雅禁預知到自己的命不長久,可是還沒確定誰是她的傳人,於是為了不讓這

個秘密失傳,所以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司馬南。要他允諾在她兩個傳人中觀察,看誰的人品

更值得托付這個秘密。


  她知道司馬南就算知道了這個秘密也不會去尋找小蟲,因為那需要她們這一派祕傳的

煉蠱術搭配才行,而她本人比較傾向於向阿烏傳遞這個秘密。


  雖然阿烏能力不強,可是這與門派的傳承沒有太大的關係,但阿啞卻讓她不安,那孩

子的神情表明他是那般不容侵犯,而且眼神中帶著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甚至覺得收他為徒是個錯誤,可如果收徒是第一個錯誤的話,那麼她把這件事告訴

司馬南就是第二個錯誤。因為她說話時懷著矛盾的心理,並沒有注意這些話都被關正偷聽

到了,這讓他覺得受到了忽視,並且對那無名的小蟲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是關正對想要得到東西的那股子執著和狠勁還是本來就應該發生天劫?阿百雅禁至死

也不能明白。她只知道那千百年來始終無人尋找的到的小蟲,居然被關正找到了,而且還

養活了其中一隻。


  然後阿百雅禁犯了第三個錯誤--她不該讓關正探知祭壇下暗格的位置,那裡面存放

著許多流傳下來的蠱術典籍,其中還有許多是禁忌之術。當她後來決定把部分典籍銷毀時

,關正已經默記下來了許多,所以他日後研究出了更多的邪異蠱術!


  對於那隻小蟲,關正本來想利用它貪婪嗜血的習性,把它煉製成禁術中那種會吞食人

類魂魄的蠱蟲。可還沒等他煉成,阿百雅禁就通過那場不顧自身生命的祈天預兆得知了未

來幾十年後的事情。


  於是她把那小蟲收了起來,通過異術改變自己的血氣,親自完成了蠱術的最後煉製,

並設置了禁語,再把噬魂蟲存放在有封印的竹筒裡,作為未來對付關正的武器!


  換句話說,就是她以關正的身分設計了一個命令,讓噬魂蟲以為是來自主人,當關正

打開竹筒,噬魂蟲就會根據這個錯誤的命令進入關正的身體,把他的靈魂吃掉,而後自己

也化為飛灰。


  本來沒人可以制服關正的,但最後是他自己煉製的東西要了他的命!這就是天作孽,

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吧!


  「這故事真複雜。」萬里聽完小夏的解釋後說,「可是我才見妳躺了一下下而已。」


  小夏搖搖頭,又體會到了阿百雅禁的那種憂傷和無奈,「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到她

對著我笑了一下,然後她心裡的所有東西都傳送給我了!」


  「聽妳這麼一說,我真想見見這位美人,可惜她從來不在幻覺中與我相見。」萬里一

副遐想的樣子,「阿瞻,你能不能用一點神通,讓我和阿百雅禁來個人鬼相會啊?」


  阮瞻皺著眉頭,「阿百雅禁預知到多年後會有人住進這八角樓,而且會有一個婚禮,

所以用自己的長髮承載幻覺,傳遞給小夏,並沒有她的鬼魂出現。到現在我也弄不清她的

魂魄在哪裡,或者,她連自己的死也預料到了,提前做了什麼準備也說不一定。」


  「我有預感,」萬里說,「這件事好像並沒有徹底完結。」


  「廢話!這猜都猜得出!司馬南還沒有露面哪!」小夏白了萬里一眼。


  「吹點牛也被妳拆穿,太聰明的女人會嫁不出去的!」萬里輕敲了小夏的頭一下,「

那要先讓阮大法師給我們講講符咒和香爐的事,反正事實證明,如果有什麼要找上我們,

躲也是躲不開的。」


  「那沒有什麼,香爐是找包大叔借的,所以才會有靈力,讓關正的冰錐根本打不到。

至於那張符咒--黃博恆的屍體和那包眼睛一起焚毀時,我見燒起的黑煙有異,所以用

一張普通符咒貼在血木劍上,讓劍穿煙而過,充分吸收了其中的妖氣。你們知道,關正練

的蠱術到後來已經練到了自身,可以說身上無一處無蠱的,所以我猜那包椰殼裡的眼睛恐

怕也與他自身的血氣有關。」


  「你還真是有遠見,從那時候就開始考慮對付真正的幕後人了!」萬里讚了一句。


  「沒辦法,敵強我弱,如果要以弱勝強,不只是拼狠那麼簡單的。」阮瞻邊說邊站起

來,「先休息吧,自從進了山以後一直提心吊膽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睡醒以後呢?是馬上回去還是在山裡住些日子?」小夏問。


  「隨妳喜歡吧。」






  小夏選擇了留下,因為她想在安穩的情況下瀏覽這裡的自然美景,體會這裡純樸的鄉

情民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隱隱中有什麼叫她留下。她說不清是什麼,但就是覺得

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一樣。


  他們還住在八角樓裡,而且由於村長知道他們的事,也知道事情完滿的解決了,所以

默許了他們。三個人每天各忙各的,都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來,然後抱頭猛睡,和真正的

度假一個樣,但小夏心中那個遺留的感覺卻遲遲未到。


  然而在他們要離開大山的前一個晚上,小夏在半夜的睡夢中突然醒來了,清醒異常。

這感覺她很熟悉,已經有過很多回了,證明有什麼東西在叫她!


  她躺在床上不動,瞪大眼睛看著竹樓的圓頂,猶豫著是叫阮瞻還是看看情況再說。這

八角樓一直是她自己住在三樓,那兩個什麼也不忌諱的男人則睡在二樓的寬大祭壇上。



  「岳小夏!」一個女人的聲音細聲細氣地叫她。


  小夏的心一激凌,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正是幻覺中阿百雅禁的聲音。


  「岳小夏!」


  小夏翻身起床,擰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作夢,那麼阿百雅禁為什麼找她?難道正

如她所感覺的一樣,她有心願沒有完成,想要找人幫忙嗎?


  她幫過他們,何況她那麼善良,應該幫她的!


  小夏赤著腳慢慢走過去,緊張的從窗口探出身子向下望,右手握緊胸前的護身符進行

自我保護。


  她不是不相信阿百雅禁,她堅信她絕不會傷害自己,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天使一樣

聖潔,即使做了鬼也是一樣不會害人!


  她是怕有其他不懷好意的東西冒充阿百雅禁來引誘她!


  夜涼如水,明鏡高懸,微風下的林海輕輕起伏著,一派寧靜安祥的氣氛,沒有任何東

西在樓下叫她。細細感覺一下,也沒有頭皮發麻、汗毛直豎的情況,或者被盯著的不安感

,難道是因為明天就要離開了,所以她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下又做怪夢了?!


  「在這裡。」


  柔美的嗓音又在小夏的背後突然出現,嚇了全神貫注盯著樓下的小夏一跳,差點從這

半人高的窗子跌下去。


  驀然回頭,只見房間裡空空如也,自己的床上也沒有什麼,那麼聲音從哪裡來?


  月光明亮,室內的陳設又極其簡單,使她能清楚的看清房間裡所有的景物,所以她又

從左到右把整個屋子巡視了一遍--最左邊是水盆,黃博恆逼婚那一幕就是發生在那裡,

可現在那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異動;然後是竹門,看起來雖然黑洞洞的,可是也沒有

東西在那兒;再然後是衣櫃,這種東西倒是容易藏點東西,她曾經在櫃子裡被人皮衣服附

體,此刻櫃子的門大大的敞開著,裡面堆滿了她蒐集來美麗的少數民族服飾,除此之外並

無其他;中間是她空空如也的床;最後就是她的右手邊,那裡有個梳妝台,上面有些簡單

的梳洗用具,還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銅鏡--


  當她的目光掃到銅鏡的一剎那,鏡面閃過一絲光華!


  聲音來自鏡子裡!


  小夏咽了咽口水,慢慢向側面歪了一下身子,使本來和鏡子平行站立的自己能有角度

可以看到鏡子裡面。隨著這角度越來越大,她終於看到了!


  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那裡,不是她自己,而是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此刻正微笑看著她

--是阿百雅禁!


  儘管小夏有心理準備,這些日子來膽子也大了許多,但還是駭得倒吸一口冷氣,差點

叫起來。任誰在半夜看到鏡子裡出現一張已經去世多年的人的臉也會心驚膽顫,哪怕鏡子

裡是個極溫柔善良的人。


  「對不起,嚇到妳了。」阿百雅禁歉意地笑笑。


  小夏又愣了一會兒,發僵的身體才漸漸回暖。她有點困難地向前邁了幾步,然後轉身

面對鏡子。


  「妳在等我。」阿百雅禁說。


  「是妳在讓我等妳。」小夏雖然嗓子發乾,但終於說出話來了。她平靜下來後就不怎

麼怕了,相反有點奇怪感,對阿百的命運,對她與司馬南的感情糾葛,還因為她總是在幻

覺中出現,這次卻是在現實中有所交集。


  「是我在求妳等我。」阿百雅禁仍然溫柔地微笑,「妳真是個天生感應力很強的人呢

,不要總覺得自己沒用,能感應到別人感應不到的,就很了不起。」


  小夏沒說話,但恨不得抱一下那面鏡子。她總覺得自己是個砸鍋匠,沒想過自己也是

了不起的,何況這還是一位最厲害的雅禁說的。


  「妳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為什麼來找我?」小夏問。


  「我是有個未了的心願。」阿百雅禁幽幽地嘆了口氣,「為了這個願望,我一直等待

,不肯去我該去的地方,只為了給他一件東西。」


  「司馬南?」


  阿百雅禁點了點頭。


  小夏想告訴她司馬南有多麼壞,多麼邪惡,根本不值得她去愛,他甚至還有個叫洪好

好的情婦,可是一看到她溫柔純潔的臉,那句話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要怎麼幫妳呢?還是我去把阮瞻叫上來,大家商量?」


  「不要!不要找他!」阿百雅禁有些驚慌,但見到小夏疑惑的神情後又連忙解釋,「

妳大概不知道他身上潛藏的異能是多麼強大,或者他自己也不特別清楚。我畢竟是--所

以是不能靠近他的,我們現在說話也是在妳半幻覺的狀態,所以才沒有驚動他!」


  「可是--」


  「不是要妳瞞他,妳可以稍後再告訴他。而且,我還需要他的幫忙--我被鎮在一個

東西下面,魂魄出不來,只好靠一點殘存的意念來找妳,所以我努力了好久,才能在妳離

開前積蓄到足夠的力量。」


  「要我怎麼做?」


  「替我求阮瞻解開那個壓住我的東西,然後讓我附在這面鏡子上,帶我去找他!」

  






  面對一個失去確切方位的、也沒有一個活人的城鎮,阮瞻、小夏和萬里又要如何應對

,多宗事件的幕後黑手司馬南會被除掉嗎?阿百雅禁與他有什麼恩怨?又有什麼鬼怪會出

現?請期待觀賞--驅魔人第六篇:迷城。

[ 本帖最後由 f12590 於 2007-2-8 11: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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