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驅魔人系列 作者:柳暗花溟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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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2590 2006-8-18 12:23:0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 19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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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苦戰(中)


  司馬南在和阮瞻的交鋒中第一次取得了實質意義上的上風,這讓他感到心情舒暢,不

禁得意的笑了起來。


  然而這個笑容只維持了一會兒就凝固在了嘴邊,因為有一個由三個掌心雷組成的超大

藍色電火花從花池中直飛了出來,打向司馬南!


  這十幾米的距離對人類的移動而言可能還需要走上個十幾二十步,可對於打出的掌心

雷而言,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司馬南不愧是個道法深厚的大家,見狀沒有一點慌亂,只是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他也一個掌心雷打出去,「看我的掌心雷破你的掌心雷!」


  兩朵美麗的藍色電火花在半空中第二次相遇,同時發出一聲巨響,只是因為這次是阮

瞻先動的手,掌心雷出手得既急且快,所以爆炸的場地距離司馬南更近。


   但司馬南的掌心雷有如一個重錘一樣猛砸在阮瞻的掌心雷上,像敲核桃一樣把阮瞻的

掌心雷劈成了兩半,分為兩個部分擊向了地面,瞬間就讓地面上的方磚碎裂成兩道閃電一

樣的裂紋。而司馬南的掌心雷則在窒了一窒後向對面的花池襲去,不偏不倚地打中阮瞻掉

落之地!


  花草紛飛,整座蔥郁的花池被轟得只剩下一堆焦土,連週邊堅硬的石頭花池壁都被炸

成了小碎塊,崩散得四處都是!如果花池中有人,肯定活不成了!


  只是,司馬南打的是阮瞻落入的花池,但被徹底損壞的卻是相隔十米外的另一座花池




  司馬南愣了一下,而後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由得怒火攻心,感覺心裡像被貓爪子

狠狠抓了一下的火燒火燎,「轉嫁術!」他低低地吼著,「她居然傳授給了你轉嫁術!」


  「有意見嗎?」阮瞻從花池中爬了出來,雖然看來狼狽之極,但神情中卻帶著一點傲

慢和戲謔,故意得意的道:「現學現賣,但願還能入你的法眼!」


  和準備充分的司馬南正面對決,對他而言太吃力了,為了達到目的,為了把決戰導入

他事先的計畫,他不得不處處兵行險著。表面上看來好像兩個人正處於相持階段,實際上

司馬南只是盡力而已,而他在每一回合都要像賭命一樣,否則一個不慎就會命喪於此!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給司馬南來一招。一夫拼命、萬夫莫擋!


  剛才司馬南那兇猛的一擊,他在被動之中根本是躲不過的,匆忙之中只好運用了阿百

雅禁臨時教授的「轉嫁術」。他曾經見過關正和阿烏都用過,但他自己卻沒有正式使用過

一次,此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結果如何他自己也無法預料。如果成功,就會避開這次致

命的襲擊,下面的戲也好唱下去;如果不成功,他肯定會直接見閻王!


  所幸,他成功了,或許人在生命受到威脅之下,會激發出巨大的潛能,能做到平時做

不到的事情。或許他正如阿百雅禁所說,是個道學上的天才,但無論如何,他又避開了這

一劫。而且他看得出,這對司馬南打擊很大。


  「她竟然教你怎麼對付我!」司馬南繼續喃喃低吼著,見阮瞻站在花池裡居高臨下地

看他,胸中的怒火更熾,揮手一記火手印向阮瞻打去。


    他打出的火手印又狠又急,比阮瞻打出的利害許多,讓阮瞻無法硬接,只得用那半生

不熟的轉嫁術向左一揮,勉強轉移了傷害,但在慌忙中也沒有判斷方向。


  只聽「啪」的一聲響,火手印被移到湖中迴廊的頂上。迴廊除了地面是石製的,其他

的地方全是木製,遇到這兇猛無比的火手印,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糟了!這火燒得離塔太近了!但願司馬南不會利用這場火來破壞他的計畫!必須要早

動手才行!


  阮瞻心裡迅速的盤算著。


  而在司馬南的眼裡,這場大火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此刻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除了對阮瞻這麼快就學會了轉嫁術感到非常震驚之外,更多是要忍受忌妒與憤恨的毒牙

咬噬著他心中最柔軟部分的痛楚。


  阿百竟然教授阮瞻轉嫁術,可她卻從沒有教過他!


  轉嫁術、水觀術、預知術--很多巫術的祕術,他都非常想學,可阿百雖然明白大道

同宗的道理,但卻一直格守著她們巫術的傳承,不肯教授給他,他只是靠平日阿百無意間

洩漏的隻字片語才摸索出水觀術而已!


  阿百百卻把轉嫁術傳授給了毫不相干的阮瞻,這是為什麼?她不再抱守著門戶之見了

嗎?為什麼是阮瞻?最難以讓他忍受的是,這明顯是為了對抗他!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是自己對不起阿百,把她一個人囚困在那口枯井裡,任她寂寞著

,幾十年了,從沒看過她一次,可是他是不得已才那樣做的,如果有選擇,他怎麼會如此

對待她!多少次午夜夢迴,他會夢見她溫柔憂傷的眼睛,他會覺得這是他平生做的唯一的

一件錯事。一想到有她在,就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唾罵他也沒關係,至少有一個女人會一

直愛他,不會背叛他、傷害他!


  可如今這個幻夢破碎了,她竟然幫助其他人對付他!雖然他明白她絕不會愛上阮瞻這

個小子,但任何一絲背叛都讓他無法忍受,只因為那個人是阿百!


  憤怒中,他望向阮瞻。


  只見阮瞻還是站在花池上,雖然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佈滿血污,但脊背卻挺直著,背

後是迴廊上燃起的熊熊火焰,左手伸兩指直指著他,右手已經虛空畫成了一個符。從他的

角度看去,不但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敗像,反而顯得神威凜凜,宛若戰神一般,漆黑的眼睛

冷箭一樣射下他!


  「輪到我了!」阮瞻說。


  什麼輪到他了?司馬南因為剛才一瞬間的分神,沒明白阮瞻是什麼意思。


  阮瞻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好像是微笑,這讓司馬南覺得大事不妙,但他又不知道哪裡

出了疏漏。只見阮瞻把那個畫好的無形符咒輕輕一甩,目標正是司馬南的身後!


  一瞬間,司馬南心中一涼,明白了阮瞻的意圖。


  他為了控制那些折紙幻化的猛獸和爬蟲,雙手都在施法,因此把隨身攜帶的木匣放在

了地面上。而阮瞻的目標原來並不是要打擊他,而是他的木匣。木匣裡有許多他提前折好

的折紙,那是他運用的最熟練的、也是他最喜歡的紙縱木。本來他想用這個對付阮瞻的,

就算殺不了他,那些紙妖的數量也會讓阮瞻為了對付這些而累得半死,到時他就會十拿九

穩的取勝。


  可這些折紙在被他施法之前,特別是沒有他的血禁的話,和普通的紙並沒有差別,一

般的火都可以燃著它們,更別說火手印那種帶有法力的火了。


  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阮瞻連打三個掌心雷還不如他打一個掌心雷的威力大是給他的

假象!阮瞻的功力確實不如他,但差距決沒有那麼大,阮瞻是故意讓他的掌心雷被砸碎到

地上的!因為他竟然在三個掌心雷之間包藏了一個火手印!


  那個火手印隱藏著鋒芒,祕而不發,隨著被擊落的掌心雷潛入了地下,好像埋在他腳

下的一顆定時炸彈,讓他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直到他的掌心雷打到花池時,阮瞻就把他的注意力引到那一邊,然後虛空畫符催動火

手印施了出來。在他沒有時間反應的時候,兩條細細的火線就分別從剛才地面上被砸出的

、宛如閃電一樣的碎裂處伸展出來,分左右兩路直襲那個裝滿「彈藥」的木匣。


  司馬南明白了阮瞻的意圖,反應神速,立即揮掌擊打木匣。心裡算計著:哪怕把木匣

打飛打爛,也不能燒著它,那樣至少可以保留一些他提前準備的寶貝!


  可是當他動手的時候,已經施出火手印的阮瞻也騰出手來了。他一記掌心雷直擊司馬

南的後腦,一點也不猶豫,使司馬南不得不急忙轉身以一之手自保。


  「砰砰」兩聲響起,半空中又有兩團藍火相撞。阮瞻向後退了兩步,差點再次跌倒,

但微笑卻在他臉上顯現了出來。


  司馬南不用回頭,也明白他的木匣完全毀了。他雖然以一隻手切斷了一條火線,但因

為以另一隻手來接阮瞻的攻擊,所以兩條火線中的一條還是擊中了木匣。雖然火勢微弱,

但卻足夠毀了他所有精心的準備!


  「你了不起!」他咬牙切齒地說。


  每次看到阮瞻,他都變得越來越強,這證明他確實天賦異秉。而且他還夠狠,敢於以

命博命。但最重要的是,他雖然看來冷冷的,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實則真正交起手來

就會知道,他在實戰中非常冷靜靈活,簡直算是機變百出。


  司馬南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阮瞻有多麼不好對付,但事已至此,他沒有選擇,一定要

比阮瞻還狠、還強,否則他就會失敗,那樣他這一生追求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念及此,他把心一橫,突然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只能用紙折術對付你嗎?」他冷笑著,「老子對付你的手段還多的是,你

接招吧!」說著,他忽然從身上拿出兩個金黃色的銅鈴來。每個銅鈴都有拳頭大小,也不

知道他藏在身上的什麼地方,從他那身雪白的中式服裝外根本看不出來。


  阮瞻謹慎地看著司馬南,渾身上下都處於備戰狀態。他明白司馬南絕對還有其他方法

對付他,因此絕不敢怠慢。


  從司馬南的招數上看,他更加確定他們之間一定極有淵源,因為他所會的,司馬南全

部了解,從司馬南使用這些招數的手法上看來,還真像模像樣。但如果仔細辨別,也會發

現他們的手法之間有些微的差別。


  他小時候不懂事,對於父親的所教所授,一直很抵觸。只是,父親硬逼他記下了許多

理論和咒語,以及日後研讀的方法,所以他雖然不會用,但卻在後來的各種實戰中逐一摸

索了出來。


  那麼,是這個原因讓他和司馬南的法術之間有差別嗎?如果這樣推論,就只有兩個結

果:一,司馬南和他的父親是同一門派,而他因為沒有指導,只是靠自己悟出來,所以手

法不正宗:二,司馬南和他並不是一派,而是偷學了他父親這一派的法術,是司馬南的手

法不正宗。


  這不是不可能,司馬南是個道術癡,所學很雜,他不是曾經想學阿百雅禁的祕術,還

學過日本的陰陽術嗎?還以中國的術法換取了日本松井家的返生術,雖然他們彼此欺騙,

但最終還是被司馬南悟出了真法,讓他現在基本上處於復生的狀態中。


  這些情況讓阮瞻的心中充滿疑惑,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很可能從司馬南口中得到

很多關於他自己的身世和父親的秘密。


  叮鈴--叮鈴--


  兩聲清脆的鈴聲拉回了阮瞻的思緒。


  不僅如此而已,那鈴聲雖然很輕微,但卻直刺入人的耳鼓,攝人心魄一樣,讓阮瞻周

身一震,感覺心臟上被人敲了一下。


  「不好受吧?」司馬南輕蔑地瞄了阮瞻一眼,只見阮瞻臉色蒼白,有點氣喘。


  「小子,這叫攝魂鈴。」他得意地笑,一邊一下一下的搖著鈴,一邊一步一步的向阮

瞻走近,「一般的道士只會用它對付鬼魂,但他們卻從不明白,萬物皆有魂,只要突破表

象,什麼魂也逃脫不了!」


  他不再說話,加快了搖鈴的頻率,口中默念咒語,全心對阮瞻施法。


  此刻的阮瞻正全身心地準備應付司馬南的兇猛攻擊,沒想到他忽然施出這種類似軟刀

子的法術,瘁不及防之下,立即中招!


  他只感到有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銅鈴每響一聲,那隻手就抓自己的心臟一下

。那並不疼,但是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彷彿心臟就要被這清脆的鈴聲震碎了,血液

也隨著鈴聲的節奏流動,全身酸麻無比,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知道他中了司馬南的詭計,被控制住了心神,於是拼命掙扎想擺脫這無形的束縛,

但他根本抬不起手堵住耳朵,更無法畫符,腿也越來越軟,不可控制地單膝落地。


  鈴聲仍然不緊不慢地侵入他的心底,阮瞻不肯服輸,咬緊牙關想要重新站起來。他一

手撐住地,一手扯住花池中間的小花木不停的嘗試,抵抗著來自自身魂魄的壓力,可是卻

根本沒有效果。他不但沒有重新站起來,身子反而越伏越低,直到「哇」地噴出一口血,

從半米高的花池上直栽了下來!


  司馬南露出了微笑。


    第四十二章 苦戰(下)


  他不得不佩服阮瞻。


    這個攝魂鈴是他的法寶,多年以來他一直修練這個鈴鐺,從來沒有拿出來過,就算在

上次的換身事件中也沒有用過。不是他捨不得,是因為他以魂體修練法寶,這個法寶就成

了他的一部分。


  和法寶合為一體,當然用起來更加揮灑自如,但一但鈴鐺被破壞,他的生命也會受到

損害,特別是在還沒有完全修練好的時候。這生命是他好不容易從上天手裡奪回來的,或

者說是他費盡心力重塑的,他自然格外珍惜。


  現在這鈴鐺還差一點沒有修練好,但是他不能顧及這些了,因為他發現儘管他的實力

比阮瞻強,但卻有點壓不住阮瞻的感覺。也許這樣下去,他還是會贏了阮瞻,但可以肯定

的是,那將是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可他沒有時間耗下去。


  事實上,他比阮瞻還想儘快結束這裡的事情。


  這麼多人失蹤,舊鎮裡已經鬧的沸沸揚揚,從省裡來的人的單位和家屬也已經驚動,


雖然鎮長極力阻攔,但許多人已經決定來新鎮裡調查,這意味著這裡將不能再保持封閉、

外人不得知的狀態,所以他不惜犯忌,用魘術控制了舊鎮上所有的人,暫時切斷他們與外

界的聯繫,也讓他們來新鎮的計畫不能實行。


  在大眾面前,他們畢竟是隱祕的一群人,是未知的存在,不能曝露身分和行為,不然

他們就會成為像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一樣的人,或者被逼的遠走天涯、甚至無法生存。


  所有的爭鬥必須是暗中進行的,對阮瞻是這樣,他更是如此!


  事先,他計畫得很完美,沒想過他欲除之而後快的阮瞻能在朋友的幫助下與他周旋了

那麼長時間,而且現在的局面看來還有點控制不住了,逼得他親自現身。而所有的一切必

須在一定時間內完成,否則他的魘術會破,他開闢的戰場也會湧入大批「觀眾」!


  因此,他不得不祭出攝魂鈴,就算他為此而處於危險的境地也是一樣,否則他就會滿

盤皆輸!


  而阮瞻的意志力太強了,竟然堅持了這麼久,這就是他佩服他的原因。可惜阮瞻不明

白,對付這個攝魂鈴,越是掙扎就越是痛苦,受的傷害也就越大!


  眼見阮瞻雖然摔落到了地上,卻還是要爬起來,像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一樣,不馴服

但卻越陷越深!


  他冷笑著走到了阮瞻面前,嘴裡輕輕唸動咒語,換了一種頻率搖鈴。


  叮鈴--叮鈴--


  整個新鎮宛如一座巨大的墳墓一樣死寂著。只有這清脆的鈴聲不緊不慢地傳來,在每

一個角落都聽得到,彷彿喪鐘的聲音一樣悽涼、陰森又攝人心魄!


  阮瞻還在掙扎。他只覺得全身被許多鐵鍊橫穿而過,自己像個木偶一樣被牽扯著,不

能自主行動,一個誘惑而惡意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著:放棄吧!太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兒

!不要掙扎了,放手吧!那樣多麼輕鬆!


  是啊。真累啊!好難受!可是真的要放棄嗎?


  阮瞻的意志有些模糊,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那些陰暗和被仇視的日子、被視為

異類的孤獨和恐懼、看到別人看不見的可怕東西、父親的冷漠還有逢三之難的陰影--


  放棄吧!死了吧!那樣就解脫了!那個聲音又嘆息著說。


  意識混亂中,阮瞻稍一鬆力,就覺得身上的鐵鍊又加上了一條,這讓他覺得身上更加

沉重,反抗更加費力,意志也又軟弱了一分。而他的意志一弱,身上無形的鐵鍊就更多。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終於把阮瞻壓倒了,伏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司馬南再一次微笑起來。


  他讀懂了阮瞻的心,知道照這樣下去勝利就要來臨!為什麼自己以前沒有想到用這辦

法對付他--只要控制了阮瞻的心,就能控制他的一切!不過也難說,以前他從沒有機會

在健康的狀態下,在這麼近距離內和他爭鬥,當然也沒有機會使用這種手段!


  原來這個小子的骨子裡雖然頑韌而強悍,無論怎麼打也打不倒,但他的心比誰的都重

,比所有的人活得都辛苦!他是個外冷內熱又極其敏感的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的心。因

此只要涉及到感情,無論父子情、朋友情、愛情,他就會混亂、就會軟弱、就會出現錯誤




  所以他早就說了,感情是最要不得的東西!無情的人才是最強大的人哪!


  他把兩個銅鈴全放入右手,仍然以一種固定的節奏搖著鈴,左手則虛空一揮,抓起一

把湖心迴廊中還在燃燒的火氣,幻化成一把火紅的短刀,丟在趴伏在他腳下的阮瞻面前。


  「拿起刀,對準心臟,只要一刀下去,你就完全解脫了。」司馬南溫柔地誘導,「不

會再累了,也不再是異類了,還可以問問你父親,為什麼要收留你卻又那麼對待你!」


  阮瞻無法自控一樣地伸出手,拿起了刀。但他沒有下一步動作,而是發愣地看著那把

刀!


  「活著有什麼意思?誰會在乎你,你離開,甚至沒有人會注意到。所以你不如一個人

去了,到時候沒有了這肉身的束縛,也就沒必要做那些你根本討厭的事。躲在什麼陰暗的

角落也沒人管,也不用再偽裝了!多好啊!一點壓力也沒有!來吧,只要輕輕一下而已。

就一下,你就可以什麼也不用管了!動手吧,對--坐起來,左邊一點就在第三根肋骨和

第四根肋骨之間--好,就是那兒,沒錯。就是那裡,現在你只要用些力,只要一下--




  司馬南「循循善誘」的低聲說著,邊說邊蹲下身來,湊近了阮瞻的耳朵。


  這不是心裡治療上的催眠,而是法術。催眠術對阮瞻這種意志特別頑強、又特別清醒

的人是沒有用的。而只要是法術就會有危險。


  假如讓阮瞻破了他的攝魂術,那麼危險的是他。所以他只能用語言誘導他,不能親自

動手,因為任何意外的碰觸都可能會令阮瞻瞬間清醒,而他自己則會受到攝魂術的反噬!


  「你有逢三之難,你拉著那個女人只會害了她!她和萬里是多好的一對,你死了,就

能成全他們了。她會慢慢忘了你,和萬里幸福的過日子。你放心吧,萬里是多麼值得托付

終生的男人!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解決了。多好啊!」感覺到阮瞻已經混亂不堪的心裡有

一絲小小的不捨,司馬南意識到他放不下的正是那個叫岳小夏的女人,於是進一步打擊他

,「你捨不得她,只會讓她更痛苦。長痛不如短痛,離開吧!」


  阮瞻的心裡千回百轉。他不能分辨那個聲音是不是自己的心聲,也記不起自己是身在

何處,已經混沌不清的意識裡只有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時隱時現。


  她是誰?萬里又是誰?為什麼他記不起她,卻又捨不得她呢?


  但是他覺得那個聲音說的對,他有逢三之難,不應該和任何人有任何瓜葛。他並不覺

得這個世界有什麼好,有什麼值得留戀,反正對他這種能跨越陰陽的人來說,死與生並沒

有太大的區別。


  他死了,一切都會平靜了吧!可是他為什麼就放不下呢。總覺得對她說過什麼話,卻

又記不起來了。她是誰?自己和她說過什麼?


  「別猶豫了,刺下去吧,放過她吧!」那聲音催促道。


  左胸上有一點刺痛,這讓他明白這不是夢境或者幻覺,那麼自己是在哪裡?為什麼什

麼也記不起來了?


  他的雙手微微加力,感覺左胸上的痛楚在加大。可是他的意識裡還在搜尋著那個影子

的名字,無論他是不是離開,他一定要想起她來再走!


  阮瞻還在猶豫著,一邊的司馬南卻急壞了。眼見著阮瞻拿著那把火刀對準心臟的位置

,但就是遲遲不刺下去,總讓他覺得會有什麼意外出現。他不能動手碰阮瞻,只是不停地

在一邊催促,只見阮瞻緊皺著眉頭,也感覺不到他在想些什麼,只明白他是在集中意念。


  這樣過了好半天,他幾乎要說得口乾舌燥了,卻見阮瞻還在苦思冥想。


  「去死吧!」他集中所有的意念大喝一聲,生恐事情發生變故,企圖把阮瞻的意識全

部攪散。


  隨著他的大喊,阮瞻身子一震,雙手向下用力。


  司馬南瞪大雙眼,興奮地看著阮瞻的自盡行為,眼看刀尖陷入了阮瞻胸口處半寸,他

的目的就要達到了,這時阮瞻的胸前突然散發出一團溫暖、神聖的黃光!


  「去死吧!」司馬南下意識地又喊了一聲。


  「決不!」阮瞻大叫一聲,把手中那把火刀向發出誘導之聲的地方一揮。


  事情太過急轉直下,而且司馬南離阮瞻太近了,因此他雖然反應神速,人已經向後疾

退,但還是被火刀橫掃了一下右手背。巨痛之下,他下意識的放開手,所以人雖然躲開了

,兩個銅鈴卻掉落在地上,發出最後的聲響。


  「哇」的一聲,司馬南也吐出了一口鮮血,雖然馬上收回了銅鈴,但銅鈴上的法力全

毀,他的念力也完全受損!


  他見阮瞻慢慢站了起來,生怕阮瞻會趁火打劫,於是顧不得自身的傷情,雙手急忙畫

符施法,捲起一陣漩渦形的狂風,直吹向湖心迴廊的大火。


  火借風勢,還在燃燒的大火遇風後更加猛烈,並隨著風向朝塔捲去!


  這是阮瞻最擔心的。塔是木頭的,而且塔的水泥基座和湖心迴廊間有一個小小的涼棚

相連,只要風大火大,就可能把迴廊上的火勢引到塔身上去。


  如果說鬼魂怕火,不敢放火燒塔的話,司馬南目前是人,他是沒有任何顧忌的。而沒

有了塔,不僅那些鬼魂可能重新被放出來,也使得他的計畫無法繼續下去。


  現在司馬南為了轉移他的精力,果然意圖把火移到塔裡去,他只得馬上移轉到塔前,

也虛空畫符,捲起一股氣流,聚力把火勢推回去!


  他功力不及司馬南,又剛剛擺脫了攝魂術的控制,所以儘管司馬南的功力受到了重創

,他的借風隻力還是比司馬南弱得多,雖然他拼盡全力,也還是無法阻止火勢向塔這邊慢

慢燒了過來。


  眼見吞吐的火舌馬上就要舔到塔身了,阮瞻毅然撤回御風的雙手,一步跨到涼棚和迴

廊的交界之處,一手結一個小結界保住自己的身體,另一手不顧烈火的燒燎,指向湖水!


  元使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

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元

亨利貞--


  他大聲念著,集中念力和咒力於一身,努力想把湖水挑起來滅火。然而他如此做,司

馬南就在不遠處施以相反之力。湖水被兩方力量爭搶著,一時誰也佔不到上風,只見湖中

的波浪劇烈地震盪著,浪花飛濺到岸邊,但就是夠不到火頭!


  雙方這樣僵持著,但阮瞻明顯佔了下風。一方面他要阻不住火勢了,另一方面他置於

結界外的手臂馬上就要被火燒到,現在已經被熱氣烤得起了一層水泡,再這樣下去,他就

將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了!


  望著對面司馬南得意的笑,望著他因為口鼻流血而顯得猙獰的面目,阮瞻心急如焚。


  他剛才中了司馬南的攝魂術,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超強意志力完全被控制,差一點自

盡,若不是他對小夏強烈的執念,還有那個一直放在他上衣口袋裡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及

時幫了他的忙,他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此刻,情勢越來越緊急,他一定要盡快擺脫這種劣勢。否則單以實力論,儘管司馬南

受損不小,但他也是傷上加傷,兩下相抵,他並無一絲勝算!


  把心一橫,阮瞻忽然一躍而起,縱身跳入了湖水之中!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知道那是司馬南在施力壓住湖水,不讓他借湖水之力滅

火。他順勢牽住這股力,一直鑽到水底,而後急速施展轉嫁術,引這股力狠很擊到湖底!


  一瞬間,他只覺得湖底震動,波浪翻騰,讓他宛如身陷泥潭,眼前漆黑一片。但同時

,他也感覺到那股力反作用了回來,變壓為掀。趁著這瞬間即逝的時機,他連忙把自己的

力量加之其上,只覺得身邊的水擰成一股力量很大的水流,捲著他直衝到水面上去!


  「砰」的一聲響,阮瞻被摔到地上,雖然身上傳來巨痛,但他由於幸運的先砸向那個

紫籐盤結而成的涼棚上,而後才落地,並沒有受重傷。


  而周圍「嘶啦」之聲四起,危險的大火瞬間被澆滅,那些還在燃著的零星小火也已經

構不成威脅了!


  見以水剋火之計成功,阮瞻來不及喘息,一躍而起,向司馬南伸出右手。在司馬南眼

皮底下,他的右手心上,很快的現出一塊晶瑩美麗的小紅石頭。


  
  「想要這塊石頭嗎?」他挑釁地說,「可惜阿百雅禁把它傳給了我,有本事自己來拿

吧!」說完運用時空扭曲術,一步踏進塔裡。


  他並沒有石頭,這只是他施展的幻術。他要試探司馬南會不會上當,如果他上當,證

明他分辨不出真偽,而且已經亂了方寸,那麼--進攻方要換邊了!

  第四十三章  魘術


  萬里一進舊鎮就覺得情形很詭異。


  大白天的,整個城鎮沒有一點動靜,街上也沒有一個行人,炊煙不起,雞犬不鳴,鳥

獸不近,宛若一座死城。


  他被龍大師變身為大石頭時,曾經聽洪好好提過什麼魘術,從新鎮到舊鎮的這一路上

,他一直在想魘術會是什麼樣子,到現在才知道,魘術就是讓整座城都沉睡不醒。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是他的,不過他實在不習慣這麼安靜的環境,讓他覺得有點心慌,還總

以為有人跟在他身後。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尤?C在大城市生活慣了的人,現在一個人走在

空蕩蕩的街道上,那種不安和恐懼感幾乎是自然而然產生的。


  萬里忍耐著心裡那種空落落的不舒服感,一步步沿著鎮上的主街道走著,只見家家戶

戶門窗緊閉,店舖也沒有一家開張的,果然全體沉睡。若不是正午的陽光照耀著他的頭頂

,他幾乎以為這一切只是他的夢境。


  他站在街心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回他住的那家飯店去看看,因為在一般情況下,其它

的地方有關門的時候,但警察局,醫院和旅店是不會關門的。他住的那家店是洪清鎮最大

的旅店,雖然距離鎮醫院有點遠,但對面就是警察局,所以他可以進到這兩間房子裡面看

看情況。


  先是警察局。


  鎮上的房子都大門禁閉,只有警察局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風吹之下,大門撞在牆壁

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在一片死寂之中顯得格外刺耳,每響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一樣。


  但是,警察局的大門雖然開著,門口卻沒有人跡出現,遠遠看起來讓萬里感覺那不是

一間房子。到像是一個等在那裡的陷阱,充滿了惡意的誘惑味道。


  他咬咬牙,戒備的走了進去。而進去後才發現,整個警察局半條人影也沒有,陪伴他

的,只有空房間裡傳來的腳步聲。


  咚——咚——咚——


  這是怎麼回事?警察被人襲擊了,還是司馬南又使什麼陰謀詭計,以自己的財勢調開

了值班的警察?或者這城鎮不是沉睡了。而是根本沒有人?


  想到這裡,他立即悄悄跑到街對面的旅店去。


  街道中間沒有什麼障礙物,這讓萬里走過去時沒有可隱藏的地方。他不明白自己為什

麼要隱藏,要躲避的又是什麼。只是覺得這死寂讓他格外緊張,有種芒刺在背感,好像有

人在偷窺他一樣。


  他全身緊繃著,先是繫好背在身上的釣竿盒子,握緊作為武器的棒球棒。然後才慢慢

蹭到旅店的大門口,向裡面窺了一下。


  大門邊平時會有個門童,此刻當然沒有,而且大廳裡也不見人影。


  萬里定了定神,然後推門而入。


  吱呀——


  大門在他身後關上,雖然平時也是這樣的,可是這時候卻特別有驚悚感。萬里努力忽

略心中的不安,走到前台去。


  前台裡,有萬里進舊鎮以來看到的第一個人。確切的說是兩個。這情景讓他心裡有一

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有一點高興,又有一點緊張。這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坐在椅子上,低

垂著頭,似乎是睡了。可是由於聽不到他們的呼吸聲。萬里不能確定。


  他繞到前台裡去,因為不知道魘術具體是個什麼東西,所以也沒敢觸碰這兩個人,只

是俯下身去仔細聽。當聽到這兩個人細細的呼吸時,他鬆了口氣。


  這麼說,鎮裡應該不是沒有人,鎮民也沒有被屠殺,而是真的沉睡著,等司馬南解除

或者阮瞻殺了司馬南後就會自動解除這種魘術!其它人想必也是如此。


  有了這種意識,萬里就從檯子下面的抽屜裡找不找整個旅店房間的備用鑰匙。在找鑰

匙的過程中,無論發出什麼樣的聲響,翻動抽屜的聲音、鑰匙發出的嘩啦聲,他無意間踢

倒一把椅子發出的聲音,全沒有吵醒兩個服務員,這讓萬里感到,如果他們不是有呼吸,

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死就是最原始的睡眠!


  他拿著備用鑰匙,一間一間房間的找過去。由於旅店的地面上鋪了厚厚的地毯,不再

有刺耳的腳步聲跟著他了,但他卻發覺這足讓人心神不寧,咚咚聲還在,只是分不清是心

跳聲還是意念中的暗示了。


  打開的房門裡,各式各樣的人都沉睡著,而且睡得格外安靜,別說翻身了,連打鼾聲

都沒有,鼻部細細的呼吸著,眼皮也沒有一絲微動。


  這太不尋常了!他們做的什麼夢?相同的一個夢還是各有不同?都夢到了什麼?要知

道人處在睡夢之中時,大腦不是完全休眠的,每個人都會做夢,在夢中眼珠還會不停轉動

,為什麼中了魘術的人都像蠟像一樣,除了呼吸,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他們真的會醒來

嗎?


  帶著疑惑,萬里又仔細觀察了幾個人,發現他們確實沒有死,但也確實和死了一樣。

所有房間裡的人都是如此,包括孫老闆在內。


  他要怎麼辦?要怎麼才能配合阮瞻呢?他剛才已經試過了,這裡的通訊也與外界失去

了聯繫,要想傳達給阮瞻信息,阮瞻那裡又沒有回音。他明白,阮瞻此時可能正在和司馬

南爭鬥,所以不能再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他就只能等嗎?難道這裡和新鎮一樣是又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或許他該找一輛汽

車,然後到鄰鎮去求救?


  不,不行。如果那樣,這裡的事就會在阮瞻抽身之前曝光,那樣對他們是不利的。既

然阮瞻要獨自在新鎮裡面對司馬南那麼強的敵人,那麼他也要獨自在舊鎮裡面對這些難題

才行。這裡的人肯定是被控制住了,他的任務比阮瞻輕鬆得多,只要保護鎮民不受身體上

的傷害。然後拆除平靜表面下的『定時炸彈』就行了。


  洪好好和她的幫手就是那顆定時炸彈,她四被司馬南派到這裡坐陣的,所以他要對付

的人是她!可是她躲到哪裡去了?


  萬里邊想邊回到前台。把鑰匙放回去。但當他才拉開抽屜,身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按住

他的右手腕!


  他嚇了一跳,完全沒料到所有人都沉睡的地方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一抬頭,眼前出現

了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一瞬間,他反應了過來,想揮棒自衛。可他忘了這是在狹窄的前台裡,根本無法施展

開,木棒還沒有舉起就又被牆壁彈了回去,同時另一隻手抓住了他左手腕!


  本能中,他向後退了一步,和那兩個拉扯他手臂的人呈三角形站立。用力把那兩個人

向前甩去。


  那兩個人被萬里猛力一甩,整個人都撞在前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可他們卻

死死抓住萬里的手腕不放,帶得萬里也一趔趄。萬里見狀。乾脆向前一步,抬腳踹向右邊

那個人的膝蓋側面。


  他這一腳踹得即准又狠,疼得那個人哀叫一聲,本能的放開了手。萬里見右手解放出

來了,揮圈就去打左側那個冒充女服務員的男人!然而,就在他打中那個人的一剎那,他

只覺得自己的後腦一疼,直接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昏倒前,他覺得面前紅影一閃。







  「洪好好!」萬里大叫一聲。從昏迷中醒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旅店的一樓大廳裡。或者說,他是被五花大綁在一把木椅

上,被人丟在大廳中間。


  「我就那麼好嗎?昏過去了還想我?」一個女人說,語氣中帶著三分調笑,七分輕蔑




  萬里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正是洪好好。「沒有女人穿紅色能穿得那麼好看。」他抬頭,

果然看到洪好好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姿勢優雅而誘人。


  他剛才誇獎的話是真的。


  這個女人是天生尤物,雖然她現在的肉身不再是那個面容絕美的原體了,而是這個瞎

了一隻眼睛,缺了一隻胳膊的張雪,但張雪也是漂亮的,而且那由內而發的氣質還在,照

樣那麼婀娜多姿,嫵媚妖嬈。為了掩飾眼睛的缺陷,她戴著墨鏡,為了掩飾義肢的僵硬,

她一直側著身體,但這個裝扮和姿態讓她有了一種神秘的性感。


  怪不得司馬南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就算不愛她,她這樣的女人也會體現男人最大程度

的優越感。


  「你真會說話,不愧是心理醫生。」洪好好很受用萬里的誇獎。

  「我會討女人歡心和我的職業沒有關係。心理學是一門很嚴肅的科學,請不要混為一

談。」萬里嘗試動了一下,全身上下馬上傳來一陣疼痛,尤?C後腦部位,擴散式的刺痛感

讓他不禁輕叫了一聲。他想起了剛才被不知什麼人重重的打到後腦上,之後就昏過去了,

想來就是洪好好的人了。再一低頭,見自己的衣服全被人脫光了,對方只慈悲的為他保留

了一條內褲和一雙襪子,而他全身的疼痛都來自那條捆綁在他赤裸身體上的繩子。


  那繩子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非常粗礪,佈滿細小的倒刺,他一動就好像有千萬根小針

在扎他!這困境不禁讓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見到萬里的樣子,洪好好笑的花枝亂顫。


  「這樣也不錯。我一直想找你,卻一直找不到,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萬里故作

輕鬆的說。雖然每轉動一下脖子,後腦就疼得厲害,但他還是觀察了一下四周。


  只見整個旅店的一層大廳裡,除了他和洪好好,還有七、八個打手模樣的男人。他認

出他們就是當初在小巷子裡和他打架的那幾個人,其中還包括那個可憐的小偷,就是他剛

才冒充的女服務員。現在那小偷臉上青腫一片,正是剛才被他打的,身上還穿著女裝。


  「找到我?」洪好好笑,「真虧你說得出口,哪有人像關門打狗一樣找人的,而且你

還是那條狗!」


  「只要結果好,過程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現在我能在這裡和你對話。」


  「對話是在平等的人之間進行的,你現在憑什麼?憑這個?」洪好好微笑著,舉舉手

中的釣竿盒子。


  萬里臉色變了。


  那盒子裡是血木劍,是阮瞻留給他做防身之用的。那是道界的異寶,絕對不能落在別

有用心的人的手上的。


  「你不該意外的,你的衣服都保不住了,還能保住這件寶貝嗎?」洪好好很滿意萬里

臉上的意外和緊張感。她瞄了一下萬里強健年青,充滿力量的身體,心裡升起了一絲慾望

,有點不想立即殺了他,想把他藏在一個地方,成為她養的寵物。


  她不就是司馬南的寵物嗎?為什麼她不可以養一個?司馬南沒有虧待過她,可是也沒

有怎麼放在心上過。況且他並不喜女色,很少要她。而她是個成熟的女人哪,應該有萬里

這樣的男人來陪伴,這沒有什麼不對,但司馬南知道後會原諒她嗎?他那個人容不得一點

背叛,背叛他的人都死得很慘!


  洪好好猶豫著,而一邊的萬里卻突然微笑了一下,「血木劍我會拿回來的,先放在你

那也沒什麼不好。」


  「如果我要毀了它呢?」


  「你不敢。司馬南想得到它,如果你讓血木劍有一絲受損,他會放過你嗎?」


  「你別自作聰明!」


  「那我們賭一賭如何?你現在把劍毀掉,假如你敢,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萬里

好看的笑著,但眼神中滿是挑釁。


  這種神色讓洪好好突然怒火中燒。


  她猛的打開盒子,抽出血木劍,但手才一碰劍柄,就好像被燙到一樣,尖叫一聲,把

劍扔到地上。


  一旁的萬里心疼的心都扭起來了。他不是心疼洪好好,是心疼掉在地上的劍,但他怕

再被洪好好看出他的心意,忍耐著不在臉上表露出情緒。


  而洪好好,她忘了自己雖然有著人的身體,可以像人一樣行動,但畢竟是借了人家的

肉體,對妖邪會自動產生感應的血木劍雖然不能把已非純魂體的她怎樣,但還是對她有傷

害力。


  一抬頭,見萬里還是笑咪咪的,她更加憤怒。

 
  為什麼這個男人不能對自己像對岳小夏一樣溫柔寵愛呢?為什麼他要一臉戲謔的看著

自己?


  「你們過來,給我把劍折成一段段的!」她有點氣急敗壞,對著周圍的那幾個打手喊

叫。


  那幾個人猶豫著。


  他們不知道血木劍只能對妖邪有傷害力,並不能對人怎麼樣,只是見到『張雪』那麼

怕這把劍,而這些外來人之間又那麼拚命爭奪它,還以為是什麼能害人的東西,一時沒有

人敢上來。


  「趕緊給我過來,不然你們都沒有好果子吃!」洪好好嚴厲起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有兩個人在他們老大的示意下磨蹭了過來。


  神色慌張的,還用衣袖裹住手,那兩個人一人握住劍的一頭,茫然的看著發飆的美人

,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樣,又覺得這劍分外燙手。


  「看我幹什麼!折斷它!」洪好好臉色發白,瞪視了血木劍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

然後有點害怕一樣的後退一步。


  那兩個打手對視一眼,不得已對著血木劍用力一扳!

    第四十四章 攻心之計


  眼見著那柄血木劍就要在兩個庸人手上毀於一旦,洪好好突然大叫一聲,「不要!」


  她叫的非常尖利、大聲,語調中充滿了驚恐之感,嚇得那兩個幫兇立即鬆手,好像被

劍咬到一樣,血木劍也立即掉落在地上。


  一邊的萬里見血木劍暫時平安無事,暗舒了一口氣。看來他給洪好好的刺激太強烈了

點,對於司馬南這件事情上,她的心理相當脆弱,也許他可以從這方面下手,不過剛才的

情況也確實嚇了他一身冷汗。假如這道界的異寶毀在他錯誤的計策上,他可真是萬死不能

辭其咎了。


  現在以他的情況,憑藉蠻力是脫不了身的,也不要指望著有人來救他。但他敏銳地感

覺到洪好好似乎心神不定,那幾個打手也沒有應該有的凶狠,反而顯得很不安,顯然對這

城裡的局面也感到緊張,所以決定採用攻心之計。


  只是他第一道料下得太猛了些,險些釀成大禍,不過從洪好好的反應中,他也明白了

她對司馬南矛盾的心態--依賴又抗拒、想擺脫他卻又根本離不開他!


  想到這兒,萬里爆發出一陣大笑,努力把注意力從血木劍轉移到自己身上。


  果然,洪好好在第一輪精神對峙中落了下風,此刻見萬里大笑,登時惱羞成怒,走過

來狠狠打了萬里一個耳光,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你笑什麼!」她的面容扭曲猙獰,臉色青白,沒有了平時半分的妖媚妖饒。


  「還真是紅粉骷髏啊!」萬里低聲咕噥了一句。


  「不許自言自語!」


  萬里抬起頭來,舔了舔嘴角的血,臉上雖然印著個紅腫的掌印,神色卻性感得要命,

「我不怪你。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剛失去依靠的人是有些無所適從的。」


  「你胡說什麼!」洪好好柳眉倒豎,非常懊惱。


  「司馬南不是拋棄你了嗎?」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耳光。


  萬里根本不以為意,因為他很確定他捕捉到了洪好好的痛處。


  原來,洪好好怕的就是司馬南離開她!想來這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雖然他不知道他

們之間具體的關係,但洪好好是司馬南從緬甸帶出來的,說不定還是他拯救的。這麼多年

來她也一直在他身邊。以司馬南那種超強的控制慾,是不可能讓身邊的人自由成長的,也

就是說洪好好一定依附著司馬南。


  人是慣性思維的動物,當這種依附成為洪好好生活的一部分,當她習慣了被司馬南所

支配和保護,她就會害怕改變,尤其她這種非正常的社會生物,連生命都是司馬南的附屬

,怎麼能離得開他!就像一直被護在大鳥羽翼下的小鳥,突然有一天沒有了這溫暖的黑暗

,它必然會被陽光刺激的驚慌失措、喪失理智、也不可能馬上就恢復飛翔的能力。


  特別是考慮到洪好好是司馬南的情婦,假如她知道阿百的事,妒忌會加重她混亂的程

度,他要利用的就是她思維的暫時混亂。不是他殘忍,作為心理醫生,他從來就不願意加

重別人的心理恐慌,可作為敵我雙方,他就要打擊敵人的弱點。他不能等死,也不能加大

阮瞻和小夏受到傷害的機率。


  「假如你真的對他那麼重要,在這生死關頭,他為什麼讓你獨自留在這裡?」萬里不

緊不慢地對內心充滿疑慮的洪好好再次施加心理壓力。


  「他沒有拋棄我!」洪好好大聲說,彷彿也在用這種堅定的語調說服自己,「我是他

的幫手,我必須幫他守著這邊。包括,殺了你!」


  「是嗎?你那麼確定他不會離開你嗎?」


  「我當然確定!」洪好好想也不想,但其實她的心裡不能確定。


  司馬南有多狠毒無情,她比誰都清楚,他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在沒有價值後會豪

不猶豫的丟棄。沒錯,他對她很好,他在不發怒時對她幾乎是縱容的。可是一直以來,她

卻感覺自己只是他的玩偶、他的寵物、他鞍前馬後最忠實的走狗,對他沒有半分重要。


  她也在他的授意下單獨行動過,但是這一次,她有相當不好的預感,他要離開她了!


  她很怕!非常怕!


  沒有他,她要怎麼生活?她會是什麼樣的身份?要去哪裡?和什麼人在一起?萬一遇

到看出她的真實身份而要收服她的世外高人,她要怎麼躲避?她可不想重新回到冰冷黑暗

的泥土裡去!沒有陽光、沒有溫暖、沒有男人的愛慕!


  「實際上,你怕他拋棄你是吧?」萬里改用一種很溫和的語氣說,「這很有可能。」


  「你知道什麼!」洪好好態度依然強硬,但她的神色已經讓萬里明確感覺得到她內心

的脆弱。


  「你想知道什麼?」


  「你自己都死到臨頭了!」


  「我相信,我比你了解的事情要多!」


  「可是我不相信你,你沒有理由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想用情報換我的生命。」


  這一次,洪好好的嘴唇微動了動,但沒出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如意算盤打得倒

響,可是我勸你別作夢了,他要你死,我就一定會殺你。」


  「問題是他還需要你去覆命嗎?」萬里緊追著洪好好的話尾,漸漸逼她到喪失信心的

邊緣。


  洪好好看向萬里的目光有點茫然,白著臉沒有回答。


  此時的萬里雖然表面上一副悲憫的模樣,但心裡卻很緊張。


  他幫助很多人解決過心理問題,從某一方面講,只要對方願意交談,他就可以讀懂人

的內心。可現在,他的攻心之計關係到他們這一方的生死存亡,讓他無法置身事外,對自

己一向客觀的判斷也沒什麼信心了。


  「他——需要我覆命嗎?」洪好好輕輕的問了一句。也不知道問自己還是問萬里。


  萬里才想開口回答,洪好好就揮手結了一個結界,把他們與那些打手隔離開來。


  「她是誰?我是說那個女人。讓阿南——忘不了的女人。」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既然你說你知道的比我多,那麼你該知道她是誰。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不殺你。」


  「不殺我?」


  「我說到做到,前提是你說的是實話。」


  見攻心之計開始生效,萬里把微笑壓在心底。他明白洪好好的不安,她一定瞭解司馬

南的無情,肯定會有棄婦的心態。她對阿百好奇而妒忌,想要看看對手是誰,但又不敢違

抗司馬南,而他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支開她,到時候其它人就好辦了。


  「好吧。我告訴你。」萬里說,「她叫阿百,是個非常美麗善良的女人,曾經是中緬

邊緣那一帶最著名的雅禁。而且——她是司馬南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句話只有短短幾十個字,但聽在洪好好的耳朵裡卻相當震撼。她一直以為,那個神

秘的女人只是司馬南的情人什麼的,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妻子,而且竟然也不是個凡人,那

自己要拿什麼去和她競爭?


  自己是被司馬南從緬甸帶回來的,他是為了這個離開他妻子,還是另有什麼目的?他

每次講到那個叫阿百的女人時都神色奇怪,她的名字也不許別人叫,彷彿連名字都只屬於

他。顯然阿百在他心裡是多麼重要,那麼她呢?難道——


  難道他真的要拋棄她的嗎?他心裡的女人,他正牌的妻子到了,她算什麼?就算他還

要她,他妻子也絕不會同意。她要怎麼辦?


  「我建議你去新鎮裡看看。有什麼事說明白了比較好。阿百特別善良,能容下你也說

不定。」萬里能明白洪好好心中的掙扎,「或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但無論如何,我認為

你不應該被蒙在鼓裡!」


  「我該去嗎?」此時的洪好好已經完全沒有了主張。


  「除非你想擺脫司馬南。」


  「不——你不懂,我離不開他!我的生命——」洪好好截住了話,不往下說了。

 
  「那麼我的建議是,你不爭取,就什麼也沒有!」


  洪好好愣住了,她對司馬南一直是被動的,除了撒嬌和利用女性的優勢,從沒想過去

爭取什麼。萬里的建議讓她一時無法接受,站在那裡想了好久才決定。


  「對,我要去爭取一下。」她一咬牙,站起身來,但撤掉結界還沒走出幾步,突然又

想起萬里,隨即轉過身來嫣然一笑,「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也會說話算數。我不

會殺你,不過我沒說保證他們也不殺你。」她說著就向那幾個打手一使眼色,然後揚長而

去。


  望著那團火紅的身影離開,萬里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他自嘲的

苦笑,對著慢慢圍上來的打手嚥了嚥口水,準備第二輪舌戰。


  「等等等等。」他見一個彪形大漢拿著一條粗繩惡狠狠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勒死他

,連忙阻止。


  「死蠻子,你還有臨終遺言嗎?」那個女裝小偷罵了一句。


  「哈,你倒會猜!可是我想問的是,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有沒有現代一點的殺人手

法,給我來個痛快的。至於遺言,我沒什麼要說的,反正不出一天,咱們就在那邊見了,

有話那邊說。」


  「那邊?哪?」小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嚇唬誰啊!」其中一個打手說。


  「好,我不說話,老老實實死我的。來吧,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到那邊給你當牛做

馬!」


  「媽的,還沒見過要死的人那麼嘴硬的!」拿繩子的大漢不耐煩的說,向萬里快走了

幾步。


  但一個貌似老大的瘦子攔住了他,「慢著,聽聽他怎麼說。」


  「我能說什麼?」萬里聳聳肩,但這個動作卻帶得身上的繩子勒得他差點叫出來。「

你如果是老大,就應該看得出來。我死了,你們也會被殺人滅口。」


  「我們那麼多人。可不是吃素的。」另一個打手叫囂。


  萬里冷哼了一聲,「你長眼睛了嗎?看不見外面什麼情況?整個城的人都被妖術控制

了,還多你們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老大皺皺眉頭,「我們只是拿錢做事,他們給的實在很多。」


  「張氏父女是妖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擺在眼前,你見過誰有那麼大的能耐

?我猜他們之所以要找你們,就是為了對付我,另外要提防有人從鎮外來。可是,等這裡

的事一結束。你覺得張氏父女會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秘密嗎?老兄,錢是好東西,可是有命

掙沒命花,也是白饒!」


  打手們面面相覷,因為萬里猜得很對。他們的任務就是逮萬里和巡城,鎮外的主要通

路,除了從新鎮通向這裡的地方,其餘的都安排了人,加上他們這兒的七個人,一共三十

個。


  剛開始時,他們為了錢而參與進來,後來看到情形越來越不對,想撤出卻來不及了。

那個富翁張群讓他們怕到骨子裡。現在他們做這個事,也是膽顫心驚。


  見他們還在猶豫,萬里乾脆加了一把猛火,把當年那樁慘絕人寰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

一遍。那是今天所有禍事的緣由,就算當地人也很少知道。他是從龍大師留下的冊子裡知

道的。他的一番話讓這些打手聽的目瞪口呆,膽子小的甚至哆嗦了起來。


  「這是當年張群夥同袁鎮長幹的,一位有修行的道長路過這裡,想為怨靈申冤,這樣

才能保你們洪清鎮的安寧。張群當然要阻攔,所以才會有這些爭鬥。」萬里故意把司馬南

也扯進這件事中,又把阮瞻說成是出家人,「你們的家也在這裡,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

幫著對方。如果他贏了,不止是你們,你們的親朋好友一個不剩,全要給怨靈當了乾糧。

不過這樣也好,你們會先一步到那邊,不會受太多的苦楚。我猜張群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痛

快的。」


  「大哥大哥,這事要考慮。」小偷先繃不住了,扯了一下瘦子的衣袖。


  瘦子沒理他,只是面對萬里,「你是誰?」


  「呃——我是記者,無意間知道這件事,那位道長請我幫點小忙。」萬里再度撒謊,

「你們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孫老闆的房間看看,在他衣櫃的暗格裡,有兩個白瓶子,那上

面附了冤魂,你們去問問看!」


  那瘦子哆嗦了一下,?C它的打手也向後縮,生怕給大哥點名去找冤魂。當天他們在小

巷追萬里的時候已經見識過異事了,可不敢再來一次。


  「我們也是討生活,並不知道這裡面的細節。」瘦子猶豫了一下後說,「這位大哥,

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那還用問!」萬里故意很大聲的說,給他們以強烈的心理暗示,「一個字——跑!

喂喂——回來回來,我還沒說完話。先把我解開,不然我不給你們指點明路。放心,看到

那把劍沒有,張雪拿不了,你們拿不了,誰拿劍,劍就咬誰,而我卻能拿,這證明我得到

了道長的允許,也能解決這裡的事。」他利用剛才洪好好對眾人造成的恐慌感威脅道。


  幾個人在老大的授意下急忙解開萬里。


  萬里活動了一下筋骨,在眾人的焦急目光中,穩穩的拿起血木劍,「你們仍然去巡城

,別讓外人進來,等鎮裡的人一醒,立刻跑路,我包你們沒事。而且,很快就會結束了。

f12590 發表於 2007-2-8 11:55
  第四十五章 肉搏  柳暗花溟
  
  當萬里巧妙地利用敵人的內部矛盾而不戰而屈人之兵時,司馬南正一步一步

地走進塔內。


  他不能夠容忍!當他看到阮瞻手心裡那塊紅石頭時,眼睛也跟著紅了。


  早在青年時代,他就有自己的夢想和目標,努力了多年也沒有實現,在遇到

阿百後,他發現他可以達成自己的目的了,而能夠幫助他的正是那塊神奇的石頭?



  只是,他用盡了心機也沒找到那塊石頭藏在哪裡,沒想到現在阿百竟然把它

送給了阮瞻。這是為什麼?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為什麼阮瞻會奪走?阿百只

屬於他,為什麼要去幫助別人?


  這一切讓他喪失了理智!


  「死小子,你躲進老鼠洞也沒用!」見不到阮瞻的身影,但聽到樓梯上的腳

步聲,司馬南知道他必是躲到頂層的暗室裡去了,在後面窮追不捨。


  果然,他追到頂層的時候,恰巧看到阮瞻的身影隱沒在暗室的門後。


  「虧你是學心理學的。」司馬南冷笑,「人們本能的以為越高越安全,孰不

知越高就越危險,你連這個也判斷不出嗎?」不過他的話雖然如此說,卻並沒有

莽撞地闖進暗室去。


  現在司馬南有點冷靜下來了,剛才一時氣憤,想也沒想就和阮瞻進了塔,這

時候他忽然想到這裡面可能有陰謀。阮瞻先一步躲在裡面,外明內暗。他根本看

不清阮瞻目前的情況,加上暗室大門緊閉,除了那如縫隙一樣窄的玻璃窗,和外

界幾乎隔絕,假如阮瞻設下什麼陷阱的話,他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他不能任由紅石頭落入阮瞻之手,也不能容忍阿百對阮瞻的另眼相看

,所以他不能等待。


  一咬牙,他左手在自己面前布置了一道結界。右手虛空一斬,一個無形的符

咒立即從他的掌心劈向了暗室的厚重木門。


  「啪」的一聲爆響,那木門應聲向裡倒下,司馬南接著一個火手印施了出去




  他很謹慎,不知道黑漆漆的屋裡是什麼情況,所以火手印並沒有打到裡面,

而是打到了門框上,讓門框燃燒後起到照明作用。一下照亮了整層九樓。


  只見阮瞻就站在暗室的對面,好像一個等待客人到訪的主人一樣。氣定神閒

,雖然渾身血污,但只見其傲,不見其怕。這讓司馬南的心裡有點犯嘀咕--他

為什麼這麼自信。這小子機變百出,難道他又有什麼花招?還是阿百又給了他什

麼幫助?


  「怎麼?不敢進來?」阮瞻扯了扯嘴角,挑釁地微笑。


  「我不必進去!」司馬南回了一句。揮手又是一記看不見的符咒。


  阮瞻急速設了一個結界在自己面前,只聽「砰」的一聲響,好像鋼板相撞一

樣,司馬南那個無形符咒被一下頂了回去,打到旁邊的牆壁上,轟下了一整塊牆

皮。


  司馬南不禁「咦」了一聲,心下有些發虛。


  他明白自己的實力。又很小心的掌握著出現的時機。雖然那些怨靈沒有如他

所願和阮瞻鬥得兩敗俱傷,反而被阮瞻重新鎮了回去,但阮瞻也已經精疲力竭。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悍勇的小子還硬是跟他鬥了好幾個回合,還憑藉著智計讓他

受了點小傷。


  他相信這已經是阮瞻的極限了,不可能再能對抗他的無形攻擊。可眼前的情

況明明提醒著他,阮瞻不僅擋下了他這一擊,而且還卸了他的力,讓彈開的隱形

符只打掉了一塊牆皮,雖然表面看來有威勢,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只是動作

瀟灑而已,其實這一掌看來輕描淡寫,但他已經用了八分力了。


  是這個小子功力又上升了?還是他得到了什麼幫助,或者--他的功力下降

了?

  
  心念至此,司馬南皺起了眉頭,出手又是一記隱形符。


  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力量,向著他感覺到的、結界最薄弱的地方猛地擊去

,滿心期待讓這個結界破碎。然而,眼前的情景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結界不但

沒有破碎,連第一擊時出現的顫抖都沒有,彈開的隱形符根本沒有打到牆上,順

著那看不見的結界壁直接掉落到地面上,迅速消失無形!


  司馬南白了臉。


  他看清楚了,不是阮瞻變強了,整個塔也只有他們兩個,並沒人幫阮瞻,是

他的功力莫名其妙地衰弱了!這是怎麼回事,是阮瞻施出了他所不了解的道術,

還是他自己無意間中了他的暗算。

  感覺一下身體,沒有異常,再感受一下阮瞻周身的氣息,也沒有多麼強大,而且因為

受傷還有點弱氣。那氣場是每個人都有的,一般人看不來,但以他的道行,一眼就能看清

,絕不會有錯。可問題出在哪裡呢?


  司馬南咬咬牙,準備第三次攻擊,這一次他不是為了打擊阮瞻,而是為了確定一下自

己身體的狀況,然而他才一伸手就感覺身體裡的異能似乎消失了大半,那個隱形符咒根本

打不出去!


  他大吃一驚,抬頭看向阮瞻。見阮瞻傲慢地盯著他,身上的氣場不弱反強,和他身上

的狀況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這是什麼道術?」司馬南邊說邊不露痕跡地向樓梯口縮了一下,同時把右手背在

身後。


  阮瞻身體不動,可是撤開了自己面前的結界,彷彿知道司馬南目前無力攻擊他,「怎

麼?感到自己的異能消失了?好,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什麼道術,而是因為這座塔。」


  「塔?」


  「沒錯。」阮瞻望著司馬南狐疑的眼神,慢慢地說,「所謂做賊心虛,當初你來這座

塔釋放那些怨靈的時候,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所以並不知道這塔裡的風水大陣不僅能鎮

住怨靈,而且可以把所有的非自然力量吸走。越往上走,這種化解能量的力量就越大,這

裡是頂層,所以在你猶豫著是不是進暗室殺了我的時候,你的異能已經被化解了大半!」


  「原來這就是你引我進塔的原因。」司馬南何等聰明,立即明白了阮瞻的用意。「你

覺得我老了,不如你強大,一定在近身肉搏上輸給你。你不想用高超的道術,而是想用最

野蠻的原始方法來解決這一切。」


  「原始沒什麼不好。」阮瞻冷笑一聲,「最原始的陷阱往往能補到最大的野獸。你輸

就輸在不明白簡單直接的道理,每做一件事都要有複雜的計畫,還要為自己留後路。當初

你不完全破壞這座塔,不就為自己將來控制怨靈做籌碼嗎?不然,今天怎麼會給了我機會

?」


  司馬南又假裝無意地向樓梯退了一步,同時背在背後的右手慢慢地畫動著什麼。他怕

阮瞻發現他的舉動,動作不敢過大過急,只是活動著手指。


  「無論你說什麼,動用武力都是最下等的方式,枉費你天生的良能,也枉費了你父親

辛苦的栽培。」他和阮瞻說著話,企圖分散阮瞻的注意力,「我不用和你講什麼上兵伐謀

。但是你應該明白,道術中攻心為上,其次是修煉自身,然後是使用神器,最差的是施符

作法。而你呢,直接依靠體力,這跟農夫械鬥有什麼區別?!」


  阮瞻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司馬南,這讓他心裡發毛,不由得加快了右手的

動作。


  他比阮瞻功力深,不必那麼明顯的虛空畫符,手在身後小範圍的活動也能讓他通過扭

曲的時空,回到外面對他有利的地方去。從阮瞻嘴裡得知這座塔會吸取各種異能後,他有

些後悔當初自己的粗心,但細一感覺,他又覺得塔能並不霸道,回到外面去,他的異能應

該可以回復。


  那時候,佔上風的還是他。他靠的是實打實的道法,阮瞻只是憑藉著拼命和智計罷了




  他迅速在身後畫完符咒,感覺到時空扭轉時帶來的些許微風,對著阮瞻輕蔑地一笑,

「小子,還是憑實力說話吧!」說完,抬腳便走。


  然而此時,身邊突然傳來「嗖」的一聲響,好像有一隻箭向他射了過來。他下意識地

一閃身,那股涼風一下從他肋下穿過,打在扭曲的時空通道上。


  時間緊急,他沒有反應過來,依舊一步踏出,但他並沒有如想像般回到塔外,而是撞

到了一面看不見的牆上,這讓他趔趄了一步,差點跌倒。


  這小子,竟然用掌心雷又把時空通道打散了!


  司馬南又驚又氣,伸手扶住樓梯欄杆以免跌倒,耳邊就聽阮瞻說,「你老人家是那麼

詭計多端,又法力高深,我怎麼能沒注意到你的右手呢?」


  他注意到他的右手,卻假裝不知道,這不是耍他嗎?


  這念頭讓他怒火中燒,才要發作,但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為什麼不受這座塔的控

制?」他衝口而出。


  「這塔對一切異能都有作用,可是我進塔之前先封了自己的靈能,等於在自己的外面

加了一層禁錮。」阮瞻一邊說一邊慢慢向外走,揮手捲起了一陣冷風,滅掉燃燒木門的火

,「它先化解了我的自我封印,而後才輪到我的異能。也就是說,我的能力會比你晚幾分

鐘消失。可是就這幾分鐘,對我而言就夠了!」


  「這就是我給你的封印能這麼快就解除的原因嗎?」司馬南向樓梯的方向蹭。


  他現在不能再用時空扭曲術了,但是他還是要搶佔有利的地形,看能不能用最後的一

點力量保護自己回到外面去。他現在有點受驚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又鬆了一口氣。


  當他得知阮瞻把怨靈們又重新鎮了起來,心中的感覺是沒辦法形容的。他以為阮瞻的

能力大大增強了,竟然對這一戰產生了懼意,現在得知阮瞻只是憑借塔能而解除的封印,

忽然覺得自己的勝算又加大了!


  阮瞻並不是個多話的人,但阮瞻卻沒有在他一接近暗室的門就打擊他,證明他自我封

印的完全解除也需要時間,所以他要趁這個時機立即逃跑。風度是顧不上了,贏才是最要

緊的!


  想到這兒,他拔腿就跑!可只感覺身後一熱,急忙趴倒在地,險險躲開了那一記火手

印。


  「真不巧,我算計的很準,我的封印完全解除了。」阮瞻冷冷的說。


  他不用說,司馬南也知道。只看那火手印越過他的身體打到牆上後自動熄滅,只會傷

他,不會傷塔就知道阮瞻現在正處於最好的時候,可以徹底控制自己的力量。司馬南氣壞

了,好不容易佔得上風卻讓阮瞻再度逆轉讓他無法忍受。他不說話,咬緊牙關向樓梯一滾

,利用消失在阮瞻視線的那幾秒鐘時間,雙手連點自己週身七處地方——雙臂臂彎,雙腿

膝蓋,雙手掌心和眉心處。


  隨著他的手指點過,這七處地方都好像被扎了個血洞一樣,驀的湧出鮮血來。鮮血一

出,司馬南立即翻身坐起,口中唸唸有詞,雙手捏了一個奇怪的訣法。不過他並沒有做出

攻擊之勢,還是向塔下跑去。


  阮瞻見狀,一腳踏出,用時空扭曲術來到八樓的樓口,把司馬南阻擋在了裡面。


  「竟然把最後的力量全用在佈置血禁結界嗎?」他的神色冷酷如刀,「想保護自己?

沒有用的!」


  不等司馬南想回答,他一個掌心雷向著司馬南的腦袋襲去,使司馬南再一次狼狽的趴

在地上。


  「這是為了那些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怨靈們打的,你為了一己之私去利用了他們!」阮

瞻說著,接著抬手又是一掌,「這是為了被你引誘來的日本陰陽師而誤傷的中國百姓打的

!」


  「這是為了你那些被你用石頭人引誘的可憐女人!」


  「這是為了那些被蠱殺的人,是你讓他們的父母受到了雙重打擊!」


  「這是為了你佔據了別人的身體!」


  「這是為了所有被你犧牲的人,被你視為草芥芻狗的人,為了你的目的而成為你的墊

腳石的人!」


  阮瞻每說一句,就揮出一掌,一下子掌心雷,一下子火手印。雖然沒有一次直接打在

司馬南身上,而是被血禁結界攔住大部分攻擊力量,但每一次在結界壁上迸現出血光後,

後面的司馬南還是同樣受創,不僅摔倒了一次又一次,身體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七

處血洞的傷口也流血更多,把他身上那件雪白的中式衣服染紅了大半!


  他一直試圖逃出塔去,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阮瞻不同角度的攻擊,而現在血禁結界也

要撐不住了。他以前和阮瞻交過手,知道他在戰鬥中一向無情,這樣下去他沒有生路。就

算阮瞻的靈力也被塔能力化解,論肉搏的話他也完全不是對手,必須要想個辦法才行!


  『啪』的一聲,阮瞻這次的掌心雷力量弱了下來,但他的血禁結界也同時告破,他被

重重的打在了腰上,像個破布偶一樣直摔到牆壁上,又落了下來。


  而和他同時落下的,還有口袋裡兩樣東西,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和一個小布人!


  他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竟然忘了這個!這可是能讓他反敗為勝的東西!


  司馬南伏在地上,雖然身上痛的起不了身,卻陰沉的笑了起來——




    第四十六章  意外出現的人


    眼見著阮瞻的再一波攻擊就要到了,司馬南抬手舉起了布人和鏡子擋在自己身前,迫

得阮瞻硬生生收回了直指著他的手。


  「每個人都有弱點。」他得意的說,爬了一下,但沒有爬起來,只得坐在地上喘息著

,「你說我顧慮太多所以會輸,你呢,你沒有顧慮嗎?你有,感情是你的羈絆,你把人看

得太重了!」他揮揮手裡的那兩樣東西,「你甚至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就以為會傷害到別

人,所以停止了攻擊,讓我得到緩衝的時間。假如我是拿一點沒用的東西騙你呢?你就這

麼讓殺了我的機會溜走?」


  「我並不想殺你,是你一直逼我,一直傷害別人!」阮瞻瞄了一下司馬南手上的東西




  見那小鏡子是摔不破的銅鏡,巴掌大小,鏡框上雕刻著古樸的花紋,很普通的樣子,

但奇異的是鏡面上閃爍著波光水紋,好像鏡子有一潭流不出的水一樣。


  而那個小布人,手工粗糙,面目四肢不清,但在脖子的部位怵目驚心的橫貫著一根閃

亮的鋼針,看起來分外刺目,不知怎麼,阮瞻忽然覺得那一定是萬里!


  「不過你這次非常明智,沒有下手是對的。」司馬南陰測測的說,「這面銅鏡是我的

魘術的根本,打破了它,舊鎮上所有的人都會死在魘裡;而這個小布偶,則是我用你好朋

友的衣服做的,裡面縫了他一根頭髮,背上用我的血寫著他的生辰八字。你猜怎麼著?只

要我一拔這根鋼針,他就會像被挑了刺的魚一樣,爛成一攤泥!」


  「你想要怎麼樣?」阮瞻力圖保持冷靜,臉上神色不變,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

那個小布偶,顯得相當在意。


  司馬南輕哼一聲,把小布偶緊緊握在手掌裡。


  「我知道這個對你比較重要,所以我會很認真的看著它。你決沒有機會從我這裡奪走

,我勸你不要動這個念頭。」司馬南扳回了一局,表情又恢復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在問,你究竟要怎麼樣?」阮瞻說。「別婆婆媽媽的。」


  「簡單的很。」司馬南扶著牆壁站起來,努力使自己不那麼狼狽,「你跟我出塔,隨

我處置!」


  「否則呢?」


  「否則我就了全鎮的人!」


  「那與我無關。」


  「這個也與你無關嗎?」司馬南再次舉起小布偶。


  阮瞻向前走了一步,司馬南立刻把手伸向布偶脖子上的鋼針,「別再向前了,你在拿

你最好朋友的命冒險!」


  「我怎麼知道那是他?」阮瞻停住腳步,心裡拼命想著對策,但卻發現根本想不出什

麼好主意出來。


  「那麼--你是要賭一下嘍?」司馬南惡意地咧咧嘴,伸手欲拔那根鋼針。


  「住手!」阮瞻急叫一聲,毫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緊張之態,同時向後退了

一步。


  他不能賭,因為他輸不起。他生死之交的命可能握在別人的手中,他不得不選擇退縮

。之前他想過司馬南會以人質相威脅,但沒想過他會把全鎮的人都搭上。而且,他以為萬

里躲過了司馬南的威脅,當他看到司馬南獨自進鎮,而萬里給過他一點信號時,他更加堅

信了這一點,這才放開手腳和司馬南鬥智鬥勇,沒想到過最關鍵的時刻出現這樣棘手的情

況。


  難道讓自己的計畫,還有先前搏命一樣的努力全付諸東流嗎?可是他又不能反抗,否

則萬里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就知道你不敢賭。」司馬南的手還放在小布偶的脖子上,看阮瞻沒有再動,冷笑

道,「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


  戰鬥就是這樣,尤其是勢均力敵的較量,看的就是誰抓住對方的弱點,就好像太極的

推手,對方一弱,馬上就要抓住機會攻擊。阮瞻的缺點就是太重情,他表面上看來很冷,

但一旦與誰有了感情,就會比自己的生命還要珍惜。他一直用這個方法鉗制阮瞻,屢試不

爽。


  他向阮瞻抬了抬下巴,示意要他出塔,但阮瞻卻突然皺起了眉,「這不是巫術,是飛

襲道!」他不想放棄最後的一點希望,所以表面上看來很是無可奈何,但卻一直暗中觀察

那個布偶上的鋼針。仔細觀察之下,他發現那鋼針在微微的顫動,布偶身上還畫著一種很

冷僻的符咒,依稀中還有點印象,當司馬南催促他離開時,他終於想起了記憶深處的東西




  這是很少見的一種術,和修道人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飛劍術差不多,父親曾經告訴過

他。他老人家說:道術中也有好有壞,當初創造出這些壞道術的人未必有心,可練成後,

這些道術會被不懷好意的人作為他用,結果遺禍無窮。


  「有意見嗎?」司馬南反問,對阮瞻居然知道這種術感覺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明

白這必定是阮瞻的父親告訴他的,鑒於他們之間特殊的關係,完全可以解釋得通。


  「我不奇怪你使用禁術。」阮瞻鄙視地看了司馬南一眼,「你不用我才感到奇怪。」


  「廢話少說,現在給我滾出塔去!」


  「可是據說這種術是有缺陷的,要有人配合才行,假如沒有一個幫兇在被施術者身邊

,用你的血畫在對方身上的某一部位,你的飛襲道就會起不了作用!銅針拔出來並不會直

接殺了布偶所代表的人,而是鋼針在拔起的一瞬間迅速飛走,襲入被指定人的心臟才會死

人,不是嗎?」


  「沒錯,你是個好學生,你父親該為你驕傲。可是--」司馬南得意的笑,「你沒發

現洪好好不在這裡嗎?」


  阮瞻沒話說了,剛剛升起的希望在心中破滅。他一直沒有把洪好好放在心上是他犯的

最大的錯誤,既然他有人幫助,司馬南當然也有。洪好好或許只是一隻美麗的花瓶,但也

可以是另一個凶手!


  沒等司馬南再廢話,阮瞻轉身向塔外走。萬里的命和他比起來,根本沒必要猶豫和權

衡,他只是放心不下小夏。他明白司馬南絕不會殺了自己就了事,一定連他的魂魄也不放

過,那樣他將和小夏永別,一想到這個他就痛心不已。


  不再看到她,不再聽到她,不再感覺到她,不再能記起她,這讓他如錐刺骨般的疼痛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才行!他不能就這麼放棄、認輸!父親曾經告訴過他:輸並不可

怕,可怕的是你不肯在絕境中尋找機會!


  「站住!」司馬南在阮瞻的身後發話。


  「有什麼吩咐?」阮瞻冷冷的。


  看著阮瞻的臉,司馬南很氣。他期望看到阮瞻的挫敗感,希望看到他沮喪和懊惱,希

望看到他怕,而不是他滿不在乎的神情。畢竟阮瞻幾乎贏了他,從歷經千辛萬苦,到眼看

就要取得全面勝利,再到完全潰敗,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打擊。可阮瞻就是那麼平

靜,讓他沒有一點勝利的感覺!


  一出塔,他就感覺到異能迅速的恢復,這是他的優勢所在,所以他揮手就是一記火手

印打出去。


  阮瞻感覺到身後的灼熱感,本能的一閃,並施術把那團火引到旁邊。可他的法力畢竟

比不上司馬南,雖然他憑藉著智計和勇氣,已經讓司馬南的法力大損,但他還是處於下風

。所以火手印雖然推開了,他也被那餘尾掃了一下,「砰」的撞在涼棚的柱子上,撞斷了

手腕粗細的木柱,嘴角也漏出一縷血跡。


  看到阮瞻這個樣子,司馬南感到心中一陣痛快。這是他一直要除掉的人,也是他一直

擔心的人,他甚至還一度感覺到緊張,不相信自己的力量,現在看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在苦

苦支撐,感覺真的很好!


  「我誰也不為,只為自己高興!」他笑了一聲,來了一個掌心雷,並學著阮瞻曾經對

付他的樣子,一掌一掌的不斷打出去。


  他並不阻止阮瞻的反抗,束手待斃的獵物他沒有興趣,垂死掙扎才讓他覺得快樂!


  而對於阮瞻而言,已經沒有絲毫的法術進攻能力,只是倔強的不肯低頭並執著的尋找

機會而已。他感覺到自身的力量越來越弱,司馬南的一次重擊穿透他的防護打在他身上,

終於站立不住,單膝跪在地上,以手撐地。


  後背火燒火燎的疼,他知道是被燒傷了,但他此刻已經打得眼紅,於是咬緊牙關向旁

邊一滾,順手撿起一塊湖心迴廊上燒掉的木條殘骸,甩手向司馬南的方向擲去。


  他的異能快盡了,肉體上傷害嚴重,但身體的力量還在,所以他這奮力的一擲,讓那

燒焦的木條帶著風聲直射向司馬南。


  司馬南沒料到阮瞻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反擊,眼見一塊黑呼呼的東西襲飛過來,急忙向

旁邊一躍,雖然險險地躲了過去,但卻差點掉到湖裡,模樣極其狼狽,而阮瞻趁這個機會

一躍而起,跑到涼棚那邊。


  他明白司馬南想看他做困獸之鬥,可是他也是在耗費司馬南的力量,太空曠的地方不

好躲避,如果讓司馬南一下子打死了他,他就沒有時間逆轉形勢了。


  司馬南也是很驕傲的,他一定期望親手了結對手,而不是靠人質。但在他久攻不下的

時候,他也必會用萬里的命、全鎮人的命相威脅。那個時候,他會看看有沒有機會使用他

最後的一招,如果成功,就萬事大吉,如果不成功,他至少要保住他的魂魄,這樣他就還

可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那最後一招並不在他的計畫之內,因為那對他而言太勉強了,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用

得上!


  「你找死!」司馬南意外被襲,分外憤怒,想要看猴戲的興致也沒了。


  他盤膝坐地上,隨手畫了一個圈,地面上就立即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深痕把他圍在其中

。他就坐在裡面,雙掌同時比劃,結著奇怪的手印,然後抬眼看看全神戒備的阮瞻。


  「念在我和你的一點淵源,我還在猶豫是否留一條活路,可是你卻自己找死!」


  「不用假慈悲,我們兩個必有一個出不了這座城,你我都明白!」阮瞻伸手向司馬南

一指,「有什麼你就使出來,我要怕了你,我阮字就倒著寫!」


  「嘴硬解決不了問題!」司馬南冷哼一聲,隨即把那個結成的複雜手印對準阮瞻的胸

口急揮了出去!


  沒有紅光、沒有藍色電火花,只有一陣看不見的旋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當阮瞻還沒有

想好要怎麼應付時,就感覺風中有無數隻手爬上了他的身體,東拉西扯的,讓他驀然繃緊

的肌肉奇癢無比,渾身的力道盡失!


  風吹一波,他的身上又多了許多隻看不見的手,重重疊疊的,只幾秒鐘就困住了他的

身體。他明白這是司馬南的道術所致,這看不見的,柔軟的攻擊,讓他無所適從!硬攻硬

打,他不怕!他骨子裡的血性讓他可以面對多重打擊,只是現在這種有勁使不出的情況倒

真像是當初他對雪女的無可奈何!


  他勉力提起精神掙扎,可是就感覺身體陷入了流沙裡一樣,越努力就越陷落!


  「蠢材!」一邊的司馬南見阮瞻只防著自己的強力攻擊,而沒料到他會下軟刀子,而

一下子著了道,得意的說,「以柔克剛的道理是道家最高的境界,看來你並不懂!」


  阮瞻想說什麼,但卻忽然頭一暈,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離地,被那些無形的手托舉了起

來!


  「你喜歡被撕成片狀還是塊狀?」司馬南繼續輕蔑地說,「看在你我淵源頗深的面上

,我讓你選!」


  「你來選好了!」


  見阮瞻在這個時候還是面不改色,司馬南也有半分不忍下手,但他的猶豫只是這一瞬

,隨後就雙手合攏,好像輾著什麼東西一樣揉搓了起來。


  立刻,阮瞻感到有各種不同力量向不同的方向拉扯,整個人像被扔進了碎冰機一樣被

無形的手切割著,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而他不想束手就擒,仍然掙扎,但力量卻完全

提不起來,只任由著那痛楚加劇。


  饒是如此,阮瞻還是不放棄,力圖加長司馬南殺死自己的時間,最大程度地消耗司馬

南的力量。因為他很明白,司馬南施此術對付自己,耗損也是不小。


  他一定要忍耐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煎熬,每多爭取一秒,他保住自己魂魄的機率就大了

一分!


  冷汗,在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中冒出來,阮瞻忍著痛不叫出聲,在被舉到半空中時,

他把頭轉向坐在塔門口的司馬南,想判斷一下形勢,然而此時,他卻看到了一幅想像不到

的場景--


  塔一層的那些小銅鐘裡,有一個最靠近門邊的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升起來,露

出銅鐘下面的一雙腳!


  司馬南背對著塔門坐著,而且因為施法而全神貫注,因此既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塔裡

的異動,但阮瞻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銅鐘下面有一個人!


    第四十七章 最後一招


  左德!


  他失蹤時,阮瞻的眼睛還沒有恢復,因此並不認識他,但當阮瞻看到那雙穿著運動鞋

的腳出現時,就已經直覺的認定,銅鐘裡面的人一定是失蹤以久的左德!

  
  沒想到左德一直藏身在銅鐘裡,真是聰明的選擇!這特製的銅鐘上面有強烈的罡氣,

既可以阻隔住怨靈的搜尋,而且也可以攔截住其他實質的物理傷害。一定是當怨靈要佔據

倖存者的身體時,左德事先洞察了什麼,他無力保護其他人,只能先自保。


  左德進鎮時一直背著一個裝有食水的背包,這幾天他一定是靠著這個維持生命。這讓

阮瞻在欽佩他聰明才智的同時,對他頑強的堅忍力也分外折服。在銅鐘之內那種幽閉的環

境中分不清日與夜,也分辨不出銅鐘外世界的真與偽,更不知道這件事何年何月才能結束

,他一定是備受煎熬!


  現在,他很可能是經過長時間的判斷,確認了在鬥法的兩人不再是怨靈製造的幻象,

所以才跑出來,意圖幫助阮瞻。


  只是他的身體太虛弱了,這讓他搬動銅鐘的動作顯得分外艱難,而阮瞻在被困之下也

無法幫他,只能更拼命的掙扎,吸引了司馬南的全部注意力,給左德製造機會!


  慢慢的,顫抖著的左德終於勉力把銅鐘掀起,人也從下面爬了出來!而此時的阮瞻已

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像一片枯萎的樹葉一樣被看不見的手托舉在空中。


  他不能看向左德的方向,怕引起司馬南的注意,但他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左德偷偷蹭

到門邊,把自己那雙大號運動鞋脫了下來,放入背包中,連同那些已經吃沒了的食水包裝

盒裹在一起,對準司馬南的方向,拼命擲了過去。


  正把全副心神用來對付阮瞻的司馬南根本沒想到身後還有敵人偷襲,只感身後一陣風

襲來,本能的伏身躲開,卻還是被擊中了頭部!


  司馬南只感覺擊中他的硬物很大塊,大驚之下腦袋一陣暈眩。這樣,他操縱隱形符咒

的手印就結不成了,阮瞻登時摔到了地上!


  落地的一瞬間,渾身說不清的疼痛讓阮瞻恨不能躺在地上不動,但他明白這機會轉瞬

即逝,於是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撲向司馬南身邊!


  然而之前他受的傷太重了,這讓他步履艱難,踉蹌著幾乎摔倒。而就在這短短的數十

秒時間裡,司馬南意識到大事不妙,下意識地產生了魚死網破的心態,一指彈起一陣勁風

,砸向那代表全鎮人性命的銅鏡鏡面。另一手伸手入懷,把小木偶脖子上的鋼針拔了下來




  他一動,阮瞻就知道他要幹什麼,焦急中也沒有時間思考,伸手拿出衣袋中那個像鑰

匙鏈上裝飾物一樣的小東西,連咒語也來不及念出口,就憑著心中執著的意念和對咒語的

熟悉,一下拋了出去。


  這就是他的最後一招!


  這東西只對銅鏡有用,所以是拋向銅鏡的,而他自己則疾速扭轉向銅針要飛出的方向

,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鋼針的行進,企圖以自身的傷害來保護萬里。


  可是,鋼針的速度太快了,而阮瞻在受傷之下行動又稍緩了點。眼見著那個祭出的方

方小東西突然變成方磚大小,一下把銅鏡壓在了下面,但鋼針卻從他肋下急穿而過,眨眼

的功夫都不到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阮瞻心裡一涼,去擋綱針的身體「砰」地摔倒在司馬南地身邊。


  司馬南被左德用雜物狠狠地砸在了後腦上,眩暈感一直未退。雖然在電光火石間作出

了報復的行為,但爬起來時還是搖搖晃晃的。他見到阮瞻絕望的神色,知道他是在為不能

挽救萬里的生命而內疚,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阮瞻以為自己的失誤害了萬里,悲憤之下想也不想地爬起來,一拳揮出,打在司馬南

的太陽穴上,當場讓這位法力高深的法師昏倒在最原始的武力上。


  而阮瞻自己在內疚和自責之下,再沒有力氣支撐,一下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這一切只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一邊的左德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了結了

,他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過來。


  「阮先生你還好吧?」他嘗試著扶起阮瞻,但阮瞻卻拒絕了,只是指了指司馬南。


  「請你把他捆得結實點,然後拖到塔裡去,一樓就好。」


  看著左德雖然虛弱,卻依言而行,阮瞻仰面攤倒在地上。


  此次他受傷嚴重,已經無力支撐空城外的結界,所以天空已經不再是灰白一片,而是

燦爛的星空,可他的心裡卻如在滾油中倒入冷水般炸開了鍋,燙得他的心點點灼痛著!


  萬里會死於自己的失誤嗎?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用身體擋住那根鋼針的,但他錯估了自己對傷痛的抵抗能力,終究

他慢了零點零一秒,可是就這零點零一秒,可能會要了他生死之交的命!


  司馬南這麼高超的道術,不可能會失誤,萬里唯一的生存機會,是洪好好沒有制住他

。可既然司馬南挖好了陷阱等著萬里,他能夠避開嗎?


  這不確定的因素讓阮瞻憂心如焚,恨不得用時空扭曲術回到舊鎮去看看情況,可他又

不得不強壓著這種焦慮心情而去考慮先解決這裡的事情。假如他離開,司馬南有可能會再

度扳回局勢,那麼這一切就白做了,司馬南還會帶來後患,小夏不能平安,萬里如果出事

,也是白白犧牲了!


  艱難地抬起身看看,見左德已經把司馬南抬回到塔的一層去,阮瞻先是起身拿起了那

面小銅鏡和方磚樣的法寶,然後也跟到了塔邊上。此時他週身無一處不疼,可他卻感覺不

到,心裡反覆想像著無數的可能。


  他讓左德把司馬南放置在一個銅鐘上倚坐著,自己則坐在塔外的石陣上,這樣司馬南

的異能會被限制,而他自己則可以保有。


  左德聰明地躲到二樓去,既不問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想在這裡礙事。這給了阮瞻獨

自思考的時間,讓他把混亂的內心思緒整理了一下,然後就慢慢等待司馬南醒來。


  手中小銅鏡模樣依舊,只是不再有詭異的波光,反而照出了他沾著血污的憔悴的臉。

這證明他最後的一招起作用了,全鎮人正在從夢魘中醒來。現在正好是深夜,他們會毫無

睡意,只會感覺頭疼罷了。


  父親留給他三件法寶--血木劍、撕裂幡和破滅印。血木劍在萬里手裡、撕裂幡目前

還在暗室的角落裡藏著,裡面拘著欣欣等沒有成功收回到小瓷人的怨靈。而破滅印是他一

直沒用過的,因為那對異能有相當高的要求,他也一直沒辦法祭起它。


  如果說血木劍是能使一切魂體灰飛煙滅,殘裂幡能拘進所有靈體的話,那麼破滅印就

是能打碎一切結界的寶貝。這次他來到洪清鎮,因為怕法寶留在家裡不安全,所以把三件

寶貝都帶在了身上。


  為了攜帶方便,他把寶貝們從封蠟中拿了出來,但不祭出的話,寶貝仍然如工藝品般

小巧。血木劍是寸許長的小劍,殘裂幡是一面巴掌大的小旗子,而破滅印由於像個方方的

小印鑒,所以被他掛在鑰匙鏈上當吊墜以掩人耳目。


  破滅印本不在他的計畫使用中,所以他在闖進司馬南封在空城外的結界時都沒有用它

。如果不是要拯救命懸一線的全鎮人,他也不會死馬當作活馬醫一樣的把它祭出來。他不

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只是盡力一試,沒想到情況的危急和他強烈的信念竟然使他成功了。


  可是--萬里呢?


  不是他自私,不是他冷酷。而是全鎮的人在他心裡也抵不上一個萬里。


  「告訴我,能不能挽救萬里的命。」見司馬南動了一下,阮瞻問,「假如你肯說,我

承諾這次放過你!」


  司馬南愣了一下,顯然是還沒緩過神來。


  阮瞻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司馬南有反應了,但他只是惡意地冷笑數聲道,「現在鋼針已經插入了他的心

窩,我想讓他活也沒辦法了。你當我煉製飛襲道是玩的嗎?哪有殺了人再救的道理。哈哈

--作了錯誤的判斷就要付出代價啊!」


  司馬南的話和語氣幾乎讓阮瞻憤怒的失去理智,但他硬生生忍耐住了。


  「他未必就死。你的洪好好不一定能拿得住他!」阮瞻的心揪著,但語調還算平靜,

「可是你卻喪失了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司馬南再度冷笑,「輸給了你,我還有臉活下去嗎?你說的對,咱們兩個人必有一個

不能活著出去,你運氣好,到哪裡都有人幫你,我輸的沒話說。不過高興的是,我有你最

好的朋友來作陪葬。」


  「他不會給你陪葬的。」阮瞻的聲音裡帶了殺意,「你會在血木劍下灰飛煙滅,而我

會想辦法讓萬里復活。既然你能借屍還魂,我也可以做到。」


  「萬里都到了我手,你還指望血木劍會倖存嗎?」司馬南再度打擊阮瞻。


  可是這句話根本不為阮瞻所動,「我會回來找的,而且我不用血木劍,也有本事治你

,不信你就試試好了。我現在不動你,是因為我答應過阿百,在她和你見一面後再要了你

的狗命!」


  聽到阿百的名字,司馬南說不出話來,感覺施出去的鋼針卻刺入了自己的心窩。那是

他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人,這何嘗不是他的弱點啊!


  而正他不知說什麼好之際,一個女人的嬌媚聲音從夜色中傳來,「你要阿百?我這不

就給你送來了嗎?還有岳小夏,也一併給你!」


  話音才落,阮瞻和司馬南都大吃一驚,同時循聲望去。只見湖心迴廊上,慢慢走來三

個女人,左邊的是阿百,右邊的是小夏,中間一抹紅色的身影,正是洪好好!




    第四十八章 無悔選擇


  「我對男人最好,男人需要什麼,我就會給什麼。」洪好好微笑說了一句。


    隨著三個女人的走近,阮瞻才看清她們之間走路的姿態並不正常。阿百和小夏走得略

為靠前些,動作僵硬,似乎不大情願,而洪好好則站在她們的身後方,左手拿一張符咒按

在阿百肩上,右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架在小夏柔軟的脖子上。


  阮瞻見小夏被制,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但立即被洪好好喝止。


  「站住!」她歪著頭,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說出話來卻狠毒非常,「我家阿南說你

厲害的很,所以我要和你保持距離。除非你移情別戀,對我產生了興趣,那麼也就不必在

乎這個女人的死活了。」


  她說著把尖刀向回拉了一下,異常鋒利的刀刃立即讓小夏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痕,駭

得阮瞻連忙後退。


  「好好,我退後,我馬上退後,你放開她!」


  洪好好見威脅生效,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心裡卻沒有什麼高興,而是充滿妒忌之意。

阮瞻拿這個岳小夏當作心肝寶貝一樣,寧可自己受損,也不願傷心上人分毫,可是為什麼

從來沒有男人這麼愛惜過她。是她不夠美,還是不夠執著?


  她想到這一點就去看司馬南,但見司馬南低著頭,看也不看她這個方向。她明白那不

是為了她,而是為了阿百。在她心目中殘忍又無情的男人,竟然不敢抬頭看一個死了很多

年的女人,他的前妻!


  再看阮瞻和岳小夏,兩人自從見面就四目相望,雖然岳小夏和阿百被她封了語言的能

力,但她和阮瞻的目光卻始終溫柔地糾纏在一起。深刻的愛與關心根本不需要語言的交流




  此時此地,在洪好好的眼中,天地是如此之小,只濃縮成這一小方空間,而這空間裡

只有四個人,她是多餘的一個!


  妒忌、悲傷、自憐,這三種感情混染在她的心裡,讓她突然生出一股憤怒。施出重手

法在小夏和阿百身上,讓她們痛苦地悶哼一聲,也讓那兩個男人同時心疼地大叫,「住手

!」之後對她怒目而視。


  洪好好「咯咯」地嬌笑著,「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嗎?」她語氣輕浮,但語調悲涼

的問。


  阮瞻沒有說話,忽然覺得洪好好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她只想要男人注意她、愛她

,卻沒想過愛與尊重並不是靠色相和強求而來。


  自從洪好好帶著小夏和阿百出現,他的心就慌亂之極。一方面,他很高興洪好好的到

來,因為這意味著萬里生存的可能性會加大;另一方面,他又很擔心這種局面。好不容易

的,他制服了司馬南,現在司馬南的幫兇卻押著另兩名人質出現,而其中一個人質是他無

論如何也損失不起的。


  這是他今晚犯的第二個錯誤嗎?他只想讓阿百帶著小夏遠離戰場,沒想到半路殺出的

洪好好會截住她們,反而更把她們置於危險之中!


  他忍不住又看了小夏一眼,見她雖然面容憔悴,但卻毫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只是焦急

心疼的看著他。他明白她是在擔心他的傷勢,因為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很慘,好在他們可以

心靈相通,讓他一直向她傳遞著溫柔的感情,告訴她,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強壓著自己凝望小夏的衝動,阮瞻面對著洪好好,「你把萬里怎麼樣了?」


  「他嗎?」洪好好拖長了聲調,「他被我殺了!」


  從她的表情看,阮瞻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他擔心的只是她有沒有在萬里身上畫下那

個要命的血標記。


  「你忘了司馬南的吩咐,沒有在他身上作記號!」他詐了一句,忐忑地等著洪好好的

回答。


  沒想到洪好好的反應正是按照他所期望的樣子顯現。她臉色一白,怒聲道,「誰管那

個混蛋的死活,你先放開我的阿南!」


  阮瞻忍不住微笑了,因為洪好好的表情告訴他,萬里活命的機率非常大。這樣,他就

只需要顧慮這一邊就好了,不用兩邊都被施壓。


  「你笑什麼?」洪好好怒目而視,「快放了我的阿南,不然我宰了這兩個女人!」


  「你的阿南?」阮瞻諷刺地看了洪好好一眼。他也是學心理學出身的,也能看出洪好

好對司馬南的懼怕與依賴,還有對阿百的顧忌和挑釁,「你確定他是你的,而不是阿百的

?」


  「你住口!否則我真的殺了這個女人!」洪好好大叫一聲,眼神裡滿是要被遺棄的驚

恐,「你別以為我不敢!」


  見她情緒激動,阮瞻怕她在不理智下傷了小夏,連忙做了個稍安毋躁的手勢安撫她,

然後把臉轉向司馬南,「你有臉讓我『放』你出來嗎?你有臉和阿百說清楚你為什麼會那

麼對她嗎?」


  司馬南在聽到洪好好的聲音後,一直就低著頭。他知道阿百在這個空城裡,但沒想過

兩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所以這突然發生的意外讓他無法面對,只好採取鴕鳥政策。只

是洪好好剛才突然對小夏和阿百下手,阿百的痛哼讓他下意識的尋找她的影子,結果一下

子就陷入她那有如一潭溫柔秋水的眼眸之中。


  阿百不像小夏那麼激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但就是她的不言不語,不喜不怒,才

讓司馬南不斷的拷問著自己的心。


  四目相對,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山林中生活的點點滴滴,多少次午夜夢迴中模

糊的影子,輕淺的微笑都瞬間塞滿了他的胸臆,讓他說不出話來。


  從沒人對他那麼好過,那麼無怨無悔過;從沒有人在他冰冷黑暗的內心世界裡溫暖的

存在過;從沒有人在被他如此傷害後,還在此刻的眼波裡保存著最溫柔純淨的感情;也從

沒有人明知道他的虛偽和欺騙卻還是毫不反抗,任由他把她推進無盡的深淵中!


  誰說軟弱是最容易打倒的,當一種東西發展為極致的就會轉化為相反的一面。就好像

阿百的溫柔和脆弱到現在卻成了他最不可戰勝的東西!


  最脆弱的也就是最堅強的!他囚困了她的魂,可是她卻囚困了他的心!


  「阿南!快叫阮瞻放了你!」洪好好催促。


  洪好好的尖叫像利箭一樣穿透司馬南的身體,讓他才開始湧上心頭的良知和感情又一

次被擊的粉碎。他全身一震,目光從阿百的眼睛上強行挪開,剛硬起心腸。他辜負過她,

也不必害怕再辜負她一次!他有自己的遠大目光,必須要達成目的不可,那是他畢生的願

望。數不清多少年了。他為了這個目標吃盡苦頭,也害人無數,眼看著就要成功了,他不

能放棄,不能讓任何人阻撓他!



  「聽她的話,放開我!」他沙啞著嗓子,「你有幫手,我也有。我們扯平了!」


  阮瞻靜靜的看著他,沉默了好幾秒鐘才說。「我看不起你。」


  他說的如此認真,讓司馬南有一瞬羞愧的不敢直視他,但隨即而來的貪念,慾望和羞

辱讓他咬牙切齒的道,「小子,這念頭是用實力說話的,強者才有藐視眾生的權利!看不

起我?你還不配!」


  一邊的洪好好聽司馬南那麼說,明白他還是和自己一條戰線,又見他不再凝視著阿百

,興奮之極,大聲叫道。「阮瞻,你可以不放阿南,不過你不放他。你女朋友的命也就走

到了頭!我讓你自己選,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數三下,你如果不做決定我就殺了她!我說

到做到!一、二——」


  阮瞻沒有看向小夏的方向,但還是感覺內心有一個聲音在拚命阻止他做出犧牲自己的

選擇,可是他怎麼能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那樣縱然他還活或者餓,他的世界也會再度繼

續回到灰暗之中。


  沒有猶豫。他一腳踏入塔裡,拎起司馬南扔到塔外去。


  「你的靈能會迅速恢復的,什麼樣的繩索也困不住你。」他冷冷的說,帶著贏家的傲

慢,彷彿輸了這關鍵一戰的是司馬南,「但願你心上的繩索也能自己解開!」


  他看的明白,司馬南不敢看向阿百,這證明他對她是有愧疚的,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點

感情!


  『啪』的一聲響,司馬南的超強實力讓他比阮瞻想像中更快的擺脫了行動上的限制。

他能自由行動的一瞬間,立即伸指畫了個花朵一樣的符咒,揮手擊中阮瞻的前胸,讓他撞

到後面的銅鐘上,『哇』的吐了一口血,再也動彈不得。


  「阮瞻!」強烈的情緒刺激,令小夏突然衝破了語言上的禁錮,大叫出聲。她拚命的

掙扎,但洪好好雖然苗條纖細,但手勁卻大的怕人,像鐵鉗一樣鉗制住她,讓她根本不能

擺脫。


  見到阮瞻的那一刻,他那疲憊,憔悴又傷痕纍纍的樣子已經讓她的心絞痛不已,現在

看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更是覺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在這一刻,她才深刻的體會到什麼

叫撕心裂肺,體會到真愛中那種願意為他生,為他死,替他承擔一切苦難的心境。


  「阮瞻,你怎麼樣!你別嚇我!起來啊!」她大聲喊著阮瞻的名字,眼淚在臉上奔湧




  「封上她的啞穴,她鬧的我心煩。」司馬南皺緊了眉頭吩咐。


  「我——騰不下手來!」洪好好有些為難,她可是一手制住岳小夏,一手制住阿百,

現在哪有能力再生出一隻手多辦一件事。


  能抓到她們也是她幸運了!當時她聽到萬里所說的話,決定要到新鎮來看看情況,為

自己爭取利益時,才發現鎮外的結界沒有破碎,讓她無法進入。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圍著鎮子轉了好幾圈,這時結界卻又忽然撤消了,而她一進鎮就看到阿百和岳小夏就躲

在一間空鋪子裡。


  她聽說阿百生前也是不凡的人,所以很小心謹慎的接近她們所在之地,見這兩個女人

並不說話。而是憂心忡忡的,立即意識到那邊男人間的爭鬥一定沒有停止,她們是跑到一

邊避禍的。


  這讓她惡念頓起,於是趁阿百不備突施重手,一下制住這兩個女人,並且封住她們的

啞穴,把她們當作人質,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司馬南一把!


  這樣司馬南就會認識到她的價值。知道她才是對他最忠誠的,這樣他就不會拋棄她了




  「廢物!」司馬南絲毫沒有感激她的表示,而是無情的罵了一句,然後反手指了小夏

一下。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小夏立即發不出聲音,而且連動也動不了。


  「放開她吧!」他繼續吩咐,以嘲弄的語氣說,「不能說話不算數。既然你讓阮瞻選

擇,而他也做了選擇!」


  洪好好鬆開小夏。表面上看他們遵守了諾言,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改變現狀。小夏此時

如木頭一樣不能行動,放開她也和不放開沒有區別,隨時可能再度成為人質。


  阮瞻慢慢爬了起來,依坐在銅鐘上,每呼吸一下都很疼痛和困難。他明白以他的傷勢

,就算塔能不吸走他的靈力,他也翻不過身來了。這一戰,他拼盡了全力,辛苦的周旋。

但頻出的意外使他還是輸給了司馬南。


  他真的累了,不僅是生活的的累,就連最近這些戰鬥。哪一場不是打得辛苦無比,哪

一場不是要他殫精竭慮,以弱勝強?!今天他終於支撐不住了,他沒有辦法再扭轉場面,

已經被死死的踩到腳下!


  只是,小夏還在那邊,一臉淚痕,動也不動的望著他。他怎麼能放著她不管?怎麼能

在她面前向司馬南低頭?他要救她,他要讓她平安,只要她能活著出去就好,可是,要怎

麼辦呢?


  實在不行,他只有自盡!只要他不死在司馬南手裡,只要他比司馬南快,他就有機會

保住魂魄。魂魄不被司馬南趕盡殺絕的話,他就能救出小夏!就算那時他們天人永隔,至

少,他還在她心裡,至少,他也還可以愛她,保護她,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


  阿百,司馬南是不會傷害的,這一點他有萬分的把握。法寶,他死後也無法再用,他

會拜託左德把它們毀掉。那些法寶雖然厲害,但他還沒有能力把它們修煉成隨他心而動的

東西,所以它們目前的樣子對凡人而言只是個普通的物件,毀起來輕而易舉。


  所有的後路都已想好,當不得已的時候,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小夏!沒有什

麼好遲疑的,對這個選擇,他永遠不會後悔!


  「也放開她!」司馬南又向洪好好說了一句。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但洪好好明白他指的是誰?


  她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又不敢違抗。好在,放開岳小夏後,她的壓力驟減,所以她

在放開阿百的一剎那施重手封印了她,讓她繼續如木如石下去。


  她做這番手腳,強大精明如司馬南不會不知道,可是他並沒有阻止,這讓洪好好一瞬

間明白,他是願意讓自己這樣做的,他正陷入感情的羈絆裡,自己拔不出來,需要她為他

斬斷牽扯!


  因為阿百是他的心結,是他唯一的弱點。假如一直沉默著,也不掙扎的阿百加入戰局

,情況就不可預料了。她希望司馬南殺了這裡所有的人,滅了這裡所有的魂,那樣他們就

會回到從前。


  無情,但又平安的從前!
f12590 發表於 2007-2-8 12:03
  第四十九章 一個問題 


  司馬南不回頭看阿百,反而慢慢踱到塔門邊去。下意識中還想離開她遠一點,而且他

還要近距離打擊阮瞻。


  「把石頭交出來!」司馬南低吼著,「我會你個痛快的。」


  「我不喜歡痛快。」阮瞻說話都沒力氣,但還是不低頭,眼神中沒有一絲驚恐和慌亂

,「有本事自己來拿!」


  司馬南氣壞了,他不僅想拿到石頭、戰勝阮瞻,還想看到對手在死亡前一刻的絕望、

乞憐的目光。這小子強悍得很,這樣的對手倒在自己腳下會讓他格外有成就感。可是阮瞻

倔強地不肯服輸,讓他的勝利喜悅大打折扣!


  「唰」的一下,他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一根白色的帶子。那帶子跟他的衣料似乎是同一

質地,可是一從他身上拿下來就如同活了一樣,婉轉飄舞,無風而動,帶子的前端高高的

昂揚著,使它看起來不是一條布帶,倒像是一條銀白色的妖蛇!


  司馬南不說話,只是威脅地盯著阮瞻的眼睛。他不願意在阿百的面前太過狠毒,可是

那塊石頭他非得到不可!


  這樣對峙了幾秒鐘,見阮瞻沒有一點示弱的表示,司馬南一咬牙跨步到塔門邊上,伸

手把白綢帶「放」了出去,一端拿在自己手裡,另一端直射向阮瞻,在阮瞻還沒有反應過

來時,那白綢帶活了一般,準確地纏上了他的脖子,並把他拉到了塔門邊上!


  窒息感立即讓阮瞻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握住綢帶。試圖拉開它。但它卻像和他的肌

膚黏合在一起一樣越纏越緊,讓他胸腔內的空氣逐漸擠得一絲不剩!


  「給我石頭!」司馬南再說。


  「不!」阮瞻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並沒有那塊石頭,但是假如他說石頭不在他這裡,司馬南肯定會去逼迫阿百。阿百

如果不給他,他不知又會使出什麼手段。如果阿百給他,他完成了他的願望,也許會給人

們帶來更大的災禍,包括小夏和萬里在內!


  還有,司馬南肯定用他的天眼通打量過自己的全身了,也肯定沒有找到那塊並不在他

手裡的石頭的蹤影。所以,如果他堅決不說出石頭的所在,司馬南就不會輕易殺了他。只

會折磨他,並慢慢喪失理智。他要趁司馬南混亂時想辦法,除非到了他必須自盡的一刻,

否則他決不放棄希望!


  「你找死!」司馬南恨得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可。


  在幾乎斷氣、並且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情況下,阮瞻竟然笑了一下,「死都要死了-

找不找死有-什麼區別!」


  司馬南真想立即殺了阮瞻,可是他偏偏不能這麼做。阮瞻死了,石頭就沒了,就算阿

百能找到。他也沒臉向她要,他甚至不敢和她說一句話。


  一伸手。他扭了一下手腕,那蛇一樣的綢帶忽然像生了倒刺一樣鋒利膨脹了起來,司

馬南每抖動一下,綢帶上的倒刺就在阮瞻的皮膚上劃一道口子,雖然不傷他性命,卻讓他

不斷受傷,鮮血直流!


  司馬南擋在塔門口。其他人並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阮瞻又忍耐著一聲不吭,所以只有

他才知道只不過一道門坎而已,裡面和外面卻有著天壤之別。


  身處外面的他,靈能不受限制,可以隨心欲地做他想做的;而身處裡面的阮瞻不僅靈

能被吸走,體能也出了問題,再被這輪番戰鬥弄得傷上加傷,現在完全是他鉆板上的肉,

任他宰割!


  可是這小子就是那麼硬頸,這個時候了還是不低頭,竟然讓他有壓制不住之感。他明

白時間不能拖得太久,否則於他不利,不禁分外焦急。


  他一邊用綢帶限制阮瞻的自由,一邊用另一雙手把他所知道的刑罰一件件加諸於阮瞻

的身上,他想讓阮瞻因為承受不住痛楚和折磨而變得軟弱,可他一樁樁都試過了,結果還

是一樣的--沒用!


  「那塊石頭對你並沒有用,為什麼不給我?」他憤怒得臉孔都扭曲了。


  「不--給!」阮瞻從喉嚨中倔強地溢出兩個字。


  不是他不明智,他要的就是讓司馬南憤怒,因為他想不出好辦法了,只有自盡一途,

這樣他就必須積聚一些靈能出來。在塔內本來是不可能這樣做地,但他現在因為在塔門邊

上,所以塔對靈力的壓制並不是很厲害,而且他這一次集中的是念力。


  假如一個人的意志特別頑韌,又懂得集中和調動念力的話,也能凝成很強大的力量。


  現在他明白,天快亮了,司馬南也已經忍無可忍,必然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然後帶著

自己的屍身慢慢尋找石頭的所在。而他的時機也到了!


  念力已經積聚完成,他只要捨去自己的生命,以魂體的形式,趁司馬南絕料不到自己

會這麼做的優勢,奪走司馬南一瞬間的神智,丟他到湖水之中,讓那些餓鬼道的怨靈糾纏

他一陣。


  就這點時間就足夠他救走小夏和阿百,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了!


  他的機會只有一瞬,而他必須抓住!


  抬起被血封住的眼睛,他看到司馬南伸指畫符,就要下殺手了,也暗中伸出一指,撫

向自己的印堂,好像是要抹去血跡,實際上是要捨棄生命,讓自己靈魂出竅。生的機會只

有一個的話,讓小夏拿去吧!


  一瞬間,司馬南悲憫地看著阮瞻,而阮瞻不示弱地回看著他,兩人同時伸出了手指!


  然而就在此時,涼棚裡突然響起了「澎」的一聲輕響。就好像是琴弦繃斷的聲音。


  現場太安靜了。涼棚裡的人,無論是小夏還是洪好好,都緊張地注意著塔門邊上的事

,而阿百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就如一個木頭人一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所以弦斷之聲雖

小,但每一個人都聽到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像從每個人心底發出的一樣,震得

人心頭發麻!


  這聲弦斷聲響起的時候,司馬南渾身一哆嗦,本能地轉過身來。


  只見阿百動了一下,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慢慢向司馬南的方向走去。而司馬南看著

阿百漸行漸近。竟然挪動不開腳步,就那麼呆呆地看她走過來!


  「我--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掙脫的!」洪好好率先反應過來,辯白了一句。


  然而沒人理她,所有人都被阿百的舉動吸引住了。洪好好還想再說什麼,或者補上一

次封印,但卻駭然發現,在阿百的身後竟然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


  她是鬼,死了多年的鬼,不應該會有血跡的,那是人類才有的東西。可是阿百身後確

實拖著觸目驚心的紅,鮮艷著、濕潤著。每走一步就在腳下顯現出一絲來,好像她身上某

處地方正在崩塌,碎成一塊塊落到地上,化成了血!


  而站在高處的司馬南不僅看到了地方的血跡,更由於站在阿百的對面,也看到了她的

臉。只見她的臉上也掛著兩行細細的紅痕,是從她眼睛裡湧出的血淚!


  這讓司馬南大吃一驚。因為他明白她做了什麼!


  她用最後的靈力扯斷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中的一條,這樣就能擺脫那個封印的束縛!但

那會使她自己大為受損,缺魂少魄的靈體在那個世界是會受欺侮的,就算轉世重生,也會

帶來很大的麻煩!而且,他做過類似的事,他知道那有多麼難熬!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是為了想要他面對她,還是要幫助阮瞻?是什麼讓她做出對自己

那麼狠的事,是誰讓她不顧一切?!


  「不要逼迫他。」阿百細聲細氣地開口,看了喘息著的阮瞻一眼,「如果他不是因為

答應過我,在我見你一面前不殺你,現在的局勢不一定是他處於下風!」


  「阿-百,妳不要管男人間的事!」司馬南嘶啞著嗓子,結結巴巴說出一句。不得不

面對她的臉,他的心還是不安著、麻麻地疼,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可是,你不要殺他!小夏會傷心的。」阿百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哀求。


  司馬南一瞬間有想要答應她的衝動,但一轉頭見阮瞻倔強的臉,心中惡念又起。他不

能放過阮瞻,現在他已經壓不住他,假以時間阮瞻定然成為他的心腹大患。他們的觀點、

目標都不同,中間又摻雜著許多恩怨和淵源,化敵為友的可能性根本沒有,今天如果不殺

了他,他將永無寧日!


  「阿百,妳畢竟是我的妻子,為什麼要幫著他?」他皺緊了眉頭,問出這件令他最不

能釋懷的事。


  阮瞻在他身後冷哼一聲,「妻子,虧你說得出口!」


  司馬南沒有回頭,但他明白阮瞻指的是他把阿百的魂魄囚在枯井裡這件事。這是他的

不對,是他對她的虧欠,他無法辯駁。


  「是啊,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阿百見司馬南嘴唇動著,卻說不出口,淒涼地

一笑,「每次你想做什麼事,我就變得不重要了。只是,我並不怨你!」


  「阿百--」


  「我知道你想讓我選擇,可是我早和阮瞻說過了,我兩不相幫。」阿百嘆了口氣,雖

然神色憂傷,臉上掛著兩條血痕,但卻讓人覺得美麗極了,「如果我說,我明知道你做的

是錯的,可是因為我心裡想著你,一直一直想著你,所以我不想背叛你,你想信嗎?」


  他相信!他怎麼會不相信!阿百決不會和他撒謊,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他回答

不出口,因為阿百一來,他的心全亂了。雖然他還是不能放過阮瞻,但具體怎麼做,他有

點拿不準了。


  「那麼-妳先到別的地方去。」司馬南澀著嗓子說,「一會兒這裡的事完了,我會去

找妳。我答應妳,只要阮瞻乖乖聽話,我決不動岳小夏一根頭髮!」


  阿百站著不動,只是搖搖美麗的頭。


  「怎麼,妳不相信我?」司馬南反問,但隨即想起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讓阿百相信

的,畢竟,是他騙了她,是他囚困了她。


  「我相信,只要是你說的,不管什麼我都相信。」阿百異常堅定地說,讓司馬南都覺

得配不上她這樣的感情,不自覺地心虛。


  「那為什麼不離開。聽話,走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是為了什麼。」


  「我不走,但是我也不是來黏你的。既然你當年離開,也許證明我對你並沒有那麼重

要,那麼,我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我這次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然後把這個給你。」

阿百說著伸出右手,嬌嫩的手心裡,在司馬南眼皮底下顯現出那塊奇特的紅色石頭來。


  司馬南吃了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看阮瞻,見他面色平靜,根本好像沒聽到一樣,也

根本不為成功地騙過了他而得意。


  「怎麼在妳這兒?他手裡的是贗品嗎?」


  「沒有贗品。」阮瞻插嘴道,「那是為了要引你上塔的誘餌,你太貪圖這塊石頭了,

連真偽也沒有辨清。」


  司馬南語結。不過他沒有心思在意阮瞻的話,而是把精神全集中在那顆小紅石頭上。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也是他費盡心機也沒有找到的,現在阿百把它拿到他面前,他要搶走

嗎?不,不對,阿百說要送給他。可是,為什麼?


  他無意間得知有這麼一塊神奇的石頭,也同時得知了這石頭的神奇功效。他欣喜於它

能幫他實現多年來的夢想,所以一直想弄到手。他想那石頭一定是巫教的寶貝,阿百再愛

他,也不會把它給他,所以他一直不敢讓阿百知道他的願望,怕她從此會戒慎他,他就更

難得手。阿百去世後,他翻遍所有的地方也還是沒有找到。


  可是,看現在的樣子,阿百是要把石頭送給他嗎?


  「給我?」他有點不大相信地問。


  「是啊,給你。」阿百溫柔地微笑一下,好像回憶起過去,「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想要

這石頭,我也在等你開口,可是你就是不問我。而我,想讓你待在我身邊,也就沒有主動

給你。請你原諒我。」


  「妳現在要給我?」


  阿百點點頭,「是啊,我決定忘記這世界上的一切,去輪迴到另一段人生,所以--




  「妳要離開我?」這消息讓司馬南的心一下被抽空了一樣,沒著沒落的,衝口問了出

來。


  阿百一時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觸司馬南的臉,眼神中飽含著無盡的愛意和淒涼的

意味,「你們漢人說的好,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無論我有多愛,到最後

-還是要放手!」


  阿百的話說得那麼傷心,讓司馬南心中冷熱交加,說不出那難受的感覺是因為就要得

到石頭的喜悅,還是要失去阿百的難過,不由得衝口說出一直壓在心底的話。


  「不,阿百,時間是沒有盡頭的,世界上的事並沒有最後。」司馬南大聲說,「妳聽

我的,只要妳肯把石頭給我,我有辦法。」


  「我有什麼你都可以拿去的。只是這塊石頭給你前,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阿百

說著把石頭舉到司馬南的面前。


  
    第五十章  永生石


    「你愛我嗎?」阿百問。


  就是這個問題嗎?只要回答這個問題,他就可以得到那塊石頭嗎?就這麼簡單!怪不

得阮瞻說他聰明過頭,才會把事情簡單複雜化,作出那麼多不擇手段的。原來,他所要的

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解決。


  「不,你想好了再告訴我。」阿百攔住司馬南的話,神色間有點緊張,「你一定要想

清楚,問問你自己的心,不要隨意地回答我。算我求你,千萬別說謊,就算你說你不愛我

,我也會把石頭給你,只要你說實話,就一句實話!」


  看著她溫柔而懇切的美麗眼睛,司馬南有一瞬的恍惚。


  他愛她嗎?他說不清楚。如果他是愛的,可是他卻能做出捨棄她、囚禁她、背叛她的

事,如果他是不愛她的,為什麼她在他心裡那麼久的徘徊?為什麼她對他而言是那麼與眾

不同?


  從他修習道術的那天起,他就強迫自己斷情斷愛。他只想要把中國古老的術法全部研

習,失傳的也要全部復原回來,人的感情在他看來再愚蠢不過,他根本不需要。


  當初他留在山林裡,娶了阿百為妻,也是因為他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修煉日本松井家的

復活術想利用阿百的天授神能來幫助自己,還想要竊取巫術的祕術,雖然由於阿百誓要遵

守巫術的教規而使他沒有學到多少祕術,但至少因為阿百的善良和強大,他成功的「復活

」了,而且,他不得不說,和阿百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麼多年來最平安幸福的。


  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他是否真正愛她!或者他自己根本無法分辨,愛對他而言是太

陌生的事情,他不懂,也不能明白!而為了那塊石頭,他不得不在自己還弄不明白的時候

,就回答她。


  「我愛。」他鄭重地點頭,「我只愛你。」


  涼棚處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司馬南知道那是洪好好,可他根本不在乎,連阿百他都

可以欺騙,洪好好又算得了什麼?她只是他圈養的寵物,是他擺弄的裝飾品罷了。


  阿百臉孔雪白地看著司馬南,不知道那句她盼望了許久的話對她而言是喜是悲。她沒

有立即把石頭給司馬南,而司馬南雖然焦急,但也忍著不動。


  「你確定你愛我嗎?不能說謊的,會遭到報應。」阿百喃喃地說,「我說了,無論什

麼樣的話,只要你不騙我,我就會給你石頭,你不必哄我開心。」


  「我非常確定。」司馬南半真半假地說,「你是我第一個愛的,也是最後一個。」


  「真的?」


  「真的!」

  
  「如果說謊的話--」


  「阿百!」司馬南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的愛你。如果我說

謊,就讓我--」


  他話還沒說完,阿百忽然衝過去抱住他。雖然她是魂魄,沒有實體,但司馬南還是感

覺到柔軟的冰涼湧進自己的懷裡,同時一隻柔軟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發誓,只要

你確定,這真是你的心裡話就好。」


  一瞬間,司馬南舒了一口氣。不是為了即將到手的石頭,而是那久違了的擁抱。他真

貪戀她的溫柔啊,離開她的日子對他而言也是不好過的,但他不能縱容自己身陷溫柔鄉中

,逼迫自己朝著目標不懈的努力。


  「石頭給你。」阿百握住司馬南的手,他的手心裡立即感到一陣溫熱的跳動感,這讓

他欣喜若狂。


  啊,石頭,他找了許久的神奇石頭,可以完成他願望的石頭,終於,到了他的手中。


  阿百後退了幾步,遠遠地凝望著司馬南,眼神中除了溫柔的情意,還有一絲緊張。


  「別怕,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心愛你的。」縱然他在服食了戀藥後,又偷偷服了解

藥,縱然他不能確定當初是不是阿百把解藥故意放在他能找到的地方,縱然他不能夠明白

自己的心,可是他得到了石頭,其他的還有什麼重要?


  「永生石啊,永生石,你終於是我的了,你終於可以體現自己的價值了。」他喃喃地

說著,然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突然把石頭吞入了腹中。


  阿百看著司馬南,神色複雜,當看到司馬南面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時,不禁鬆了一

口氣,溫柔地微笑起來,「你沒有騙我。」


   「我當然沒有騙--」司馬南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有一種酥麻

感從身體內傳了出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撫了一下胸膛,以為只是身體上的小反應,但他的

手還沒離開胸前,那酥麻感又來了,並且越來越頻繁,讓他感覺彷彿有無數隻螞蟻在身體

裡爬。


  「阿南,你怎麼了?」洪好好看到司馬南神色不對,雙手在身上亂抓,大聲問。


  司馬南好像沒聽見一樣,根本沒有回答她,伸手畫符,向自己身體上打來。


  「砰」的一聲,司馬南被自己的符咒打得後退一大步,撞到塔門上,噴出了一口血,

但他彷彿沒有注意到這些似的,皺緊眉頭,以手按壓在腹部,揉了兩下,而後痛哼一聲。


  「阿百--你給我的--啊--究竟是什麼?」司馬南抬起頭,憤怒地盯著阿百。此

刻他身體裡的酥麻已經變成了萬箭穿心般的巨痛。


  阿百臉色慘白的幾近透明,她一步步走向前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把司馬南的頭抱

在自己的懷裡。司馬南想掙脫,卻沒有做到,巨痛使他無力反抗,而阿百溫柔冰涼的懷抱

像是解藥一樣,讓他舒服許多。


  「你給我的是什麼東西?你終究還是幫了阮瞻嗎?」他躺在她懷裡,不甘心地問,妒

忌使他的疼痛加劇了。


  「永生石啊,你不是一直想要麼?」阿百輕聲的說,語氣溫柔又悽涼,眼淚如斷了線

的珍珠一樣,一滴一滴的滾落。


  「你騙我!永生石可以幫我完成願望,怎麼會要了--我的命!」又一波疼痛襲來,

司馬南抱緊了無形但又有感的阿百的身體,只覺得她那麼嬌柔那麼脆弱,好像會折斷在他

的手臂裡一樣。


  「我說了很多次,假如你不愛我,我也會把石頭給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你

就不明白,無論你要什麼,只要我有,我怎麼會不給你?」阿百的眼淚落在司馬南的臉上

,竟然是溫熱的,讓他感到溫柔的撫慰,神志不禁有些模糊。


  「我沒有騙你。」他咕噥了一句。


  「如果你沒有騙我,就不會這樣了。聽你說愛我,我很開心,可是如果拿這個謊言和

你的生命交換,我寧願你根本不愛我!」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愛你的。啊--」司馬南繼續嘴硬,但話音未落,撕心裂肺的

疼痛又一次襲來。


  「你別說話。我知道當初你偷聽了我和師傅的魂魄對話,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永生石

有什麼功用?」


  司馬南忍耐著疼痛在身體裡慢慢淡去,感覺身體融化了一樣的難受,但他還是回答阿

百道,「永生石可以幫助人永生,我要得到永恆的生命來完成我的願望。」


  阿百搖搖頭,眼淚還是一串一串地落,「原來你聽錯了。你竟然聽錯了!永生石並不

能讓人得到永生,它其實叫做問情石,是永生永世的意思。」


  「問情石?」司馬南意識模糊地問。


  阿百抱緊了司馬南,好像要把他揉進自己身體,永遠也不分開一樣。


  她好後悔,不該老遠的把這塊石頭送來,原來阿南並不知道這塊石頭的真正功用。她

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這塊石頭不可,今天才知道他誤會了石頭的真正用途。


  這種石頭本是他們巫教的祖先無意中得來的,就這麼由師徒相傳著,直到她這一輩。

因為巫教中大多數掌教者是雅禁,也就是女人,所以這塊石頭才特別重要。


  這問情石除了石魂和人魂混合在一起,非真心贈送便永不離棄的特性外,還可以測試

男人的真心。假如男人真的愛著石頭的擁有者,那麼如果女人把石頭贈送給男人,男人吞

下石頭後,不僅不會有傷害,還會成為石頭的下一任主人,並且助長他的靈力。


  如果他是個修行的人,會大有助益;如果他不是修行之人,就會一輩子心想事成,好

像有一顆幸運的星星追隨著他!


  但對於女人而言,它所能幫助人完成的願望,其實就是得到一份真摯無偽的愛情。聽

來很可笑,可是在女人的心目中,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這一件,有了愛情,可以捨棄這

世上的一切。


  巫教傳下來近千年了,得到石頭的掌教者大多獨身,就算嫁人也是以藥鬼為夫,所以

這石頭從來沒有現世過,從來沒有被送給過任何一個男人。只有到了她這一輩,師傅預言

巫教會消失,而且她也遇到了她真心所愛的人。


  是劫數嗎?她不知道,即使愛了他,她的生命打了折扣,她也沒有後悔過。可是現在

她後悔了,她想要徹底離開這個人世,所以想見他一面,所以想給他一點東西作為紀念,

說到底是她自私啊。


  她不想他忘了她!她還想知道他的真心!現在她知道了,可是她寧願不知道。


  他不愛她,還因為撒謊而要丟掉性命。吞掉問情石的人假如說的是假話,這石頭是會

從人的身體內吸乾他的一切的,他會連魂魄也剩不下。那麼,她永遠失去他了!永遠永遠




  為什麼那麼傻?當初他偷聽時她和師傅的魂魄說的是當地的土語,就算阿南懂得民族

方言,畢竟他是個漢人,很有可能會聽錯。為什麼她從沒預料到這個?到現在,他因為謊

言而要失去一切--生命和靈魂!


  怎麼辦?怎麼辦?她怎麼能任由他就這樣化為烏有,可是她又能怎樣才能救他?


  「原來是這樣!」迷迷糊糊地聽明白阿百的解釋,司馬南萬念俱灰。


  他從小鍾情於道術,但是一接觸才知道他想學的是多麼浩如煙海,而人的生命是多麼

有限,根本不能了解其中之萬一。道家講究的就是自然與求長生,可是人到中年後他明白

,指望著修煉,他是不會成功的。所以他想盡辦法學習復活術,學習一切可以延長自己生

命的東西。


  為此,他沉迷其中、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也和阮瞻的父親產生了一些解不開的恩怨




  然而,他一次次失敗,直到他的肉身死去,死在他去苗疆尋找長生術的路上。可是他

遇到了阿百,她雖然沒能讓他復活,但也沒讓他真正「死」去,還讓他無意間聽說了這塊

永生石。


  他見阿百的師傅死去後都要回來囑咐阿百,一廂情願的以為那永生石可以助人永生,

所以利用了阿百對他的感情留在了她的身邊。而現在看來,他所追求的全是虛妄的,根本

沒有人可以永生,一個人也不能真正瞭解這世界上的一切!


  只是,他真的不愛她嗎?


  從身體裡的攪痛來看,似乎是這樣的,可是他為什麼覺得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東西保護

著他的心臟呢?


  「對不起!」阿百哭泣著,「不要離開我!求你了。」


  看見阿百的心碎,司馬南很想答應她,可是從他身體的狀況來講,他明白自己命不久

矣,而且會魂魄不剩。他做不到,就不能答應她,因為他不想在最後的時光給她最後的欺

騙。


  看來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盡,其鳴也哀,人在臨死的時候果然會有善念

,就如同此刻,他忽然覺得他多年追求的是多麼可笑,自己是多麼的渺小,他很後悔為了

這些不值得的東西,毀掉了所有的一切。


  一葉障目,不見南山。為他這個目標,他毀掉了多少人生中的美好?


  「是我對不起你。」他微笑起來,溫柔的模樣讓阿百想起了他們新婚的時光,「我不

該騙你,也不該把你困起來。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嗎?」


  「不,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說話。」


  「可是我想告訴你。」司馬南柔聲說,「你異能強大,死去後更會洞悉人心。這讓我

很心虛,怕你知道我對你不是真心,怕你報復我,把祕術和石頭給了別人。」司馬南喘了

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下去,「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有苦衷。我怕你因而鄙視我,而我寧

願你恨我,因為--那至少是強烈的情感。」他又頓了一下,「求得永生,好有時間慢慢

研究所有的道術,是我一生非要達到的目標,為了它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你。可事實上

--我無法放棄你,所以我困住你,不想讓你找到我,看到我的無恥,也不想讓你轉世輪

迴,消失個無影無蹤。而我把你困起來,知道你就在那兒,總覺得你會等我一樣。」


  他的話說得太溫柔了,讓阿百心酸地哭泣不止,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呆呆地看著這一

切,說不出話來。


  「肯原諒我嗎?阿百!」


  抱著司馬南外表還沒什麼變化,但越來越輕的身體,阿百驚恐萬狀。


  想要和他告別的,想要送他禮物的,為什麼她的愛意竟然會要了他的命!沒錯,他做

了太多的壞事,可沒有人知道他的矛盾與掙扎,沒有知道他的苦楚與憤怒,只有她知道。

所以她想,既然所有人都恨他,就由她來愛他好了。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溫柔地吻著他的額頭。

    第五十一章  情死


  「姓阮的小子,你給我滾過來。」司馬南突然大聲說。


  阮瞻一直呆站在旁邊,看著阿百所經歷的辛酸的這一幕,連趁機挪動到塔外來恢復異

能也忘記了。他外傷嚴重,咬緊牙關才勉力來到司馬南身邊。此時他完全沒有戒備,而且

他也知道這根本不需要了,長了眼睛就看得出,司馬南馬上就會死去,這一場爭鬥,就以

這樣戲劇化的場面結束。


  「你得承認,我沒有輸給你。」司馬南倚在阿百的懷裡,臉色雖然已經呈現出不正常

的灰白,但神色卻依然驕傲地說。


  「你沒輸!」阮瞻老實的承諾。


  「是啊,我沒輸給你,我是輸給了自己。這叫什麼來著?」


  「人算不如天算。」


  司馬南虛弱地笑了一下,微點了點頭,「果然,強求的東西沒有好結果。金錢、美女

、壽數,無一不是如此。枉我也稱學習道法,卻追求最違背自然的事情,真是可悲!」


  「不,在道法上,我是佩服你的,你是我見過法力最高深的人。」阮瞻由衷地說。


  眼見著司馬南的生命即將消逝,想想那些為了他的一己之私而被冤害的無辜的人,阮

瞻本該慶祝勝利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不僅因為阿百無盡的悲傷,也包含著對司馬南

誤入歧途的惋惜,還有心裡那複雜的、說不清的情緒。


  一直以來,他以對付司馬南為目標,現在司馬南就要死了,而且看來會連魂魄也剩不

下,他忽然感到空虛和無力。為什麼會這樣?他受不了這哀傷的氣氛,他寧願和司馬南拼

個你死我活,轟轟烈烈!而現在這個樣子,他感覺是他讓那麼善良的阿百心碎!


  「道法最深麼?也不盡然。」司馬南輕輕地說,「你父親就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師,你

看到的並不是最真實的樣子,他才是真正的厲害啊!」


  「我父親?」司馬南的話讓阮瞻心裡一動,他一直覺得他和司馬南之間有什麼淵源,

也知道必與他父親有關,但卻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麼瓜葛或者關係。


  本來他想盤問司馬南的,因為如果現在不問,隨著司馬南的死,這件事就將成為永遠

的謎。但他見阿百那麼傷心,又怎麼忍得下心打擾他們最後一刻的相處,沒想到司馬南會

主動提起這些。


  司馬南看了阮瞻一眼,「他說過你有逢三之難是嗎?」


  阮瞻吃了一驚,最近他忙於應付空城裡的事,把這件事都扔到脖子後面去了。此時聽

司馬南提起,下意識地看了小夏一眼。但見她還是處於木僵狀態,但滿臉淚水,一會兒看

看他,一會兒看看阿百,明白她又為阿百難過,又擔心自己的傷勢,並沒有注意到司馬南

的話。


    「你也知道我的逢三之難?」他壓低了聲音問。


  司馬南神色間相當複雜,有點憐憫還有點了然。但他並沒有正面回答阮瞻的話,「那

一難是你命裡的死劫,你必定渡不過,早點想對策吧!至於我和你的關係--」他示意阮

瞻靠近些,然後低聲在阮瞻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相信你很意外。」司馬南苦笑了一下,「世事難料,變幻無常,你也不必太放在

心上。」


  阮瞻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但此刻的臉色卻比司馬南還要難看。他直起身來,一臉

的不可置信,剛想再問什麼,司馬南卻搖搖頭,阮瞻只好硬生生吞下要說的話。


  司馬南肯毫無保留的告訴他這些,已經足對得起他了,其他的事他會自己去尋找答案

。現在司馬南已經是油盡燈枯的時候,應該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他的妻子才對。


  「阿百。」司馬南溫柔地輕喃了一句,「把臉靠近我,我想讓你是我眼中最後的形象

。」


  阿百嗚咽了一聲,俯下了頭。


  司馬南勉力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對不起,阿百。最後,我還是不能留在你身邊

,也還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你。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對不起!」


  阿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搖頭哭泣。


  「好孩子--乖--不要看不開--我們互相是對方命裡的劫,過不去的劫,可是我

喜歡這個劫呢!」司馬南的氣息越來越弱,身體幾近透明,「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聽

話,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他用他們新婚時的暱稱和阿百做最後的告別,讓阿百柔腸寸斷。如果他們是對方的劫

,在他們相遇的時候,就已經無可避免了吧!


  那時,他就站在一棵藤木下,雖然衣衫襤褸、神色憔悴,但卻豐神俊秀、儒雅溫文、

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桀駑瀟灑,讓她一見傾心;在他們相處的時候,他的談吐、學識

,討論道法和巫術時的智慧、他對她最微小的關心,都讓她心悸不已;在他們短暫的婚姻

生活中,他像父親對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寵愛縱容著她,像個知心朋友一樣讓她可以安心把

一切與他分享,又像個情人一樣火熱激情,這一切的一切,讓她如何看得開!


  是他給了她不同的世界,讓她明白這天下如此之大;是他讓她享受著除尊敬外的其他

情感,不必每天一本正經地做她的雅禁,也可以是個惡作劇的孩子,也可以是個亂發脾氣

的小姑娘,是個撒嬌耍賴的小女人,也可以是個不負責任的懶蟲;是他讓她體會了人生的

萬般滋味,讓她明白,她不僅是個有天授神能的巫女,也是個有著七情六慾的女人哪!


  尊敬與敬畏,她擁有太多,只有他給了她感情和溫暖,給了她傷心的哭泣和歡樂的笑

容,她怎麼能不愛他!就算他是騙她的又如何?就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愛她又如何?

就算這一切不過是個幻夢又如何?


  他是她的唯一啊。他離去了,她怎麼能好好的!


  唰--


  一陣微風吹過,阿百懷中的司馬南的身體忽然塌了下去,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那身

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色衣服。


  「阿南--」阿百悲鳴了一聲,拋下那身衣服,雙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著,「阿南,

不要離開我,阿南,回來!阿南,回來,別離開我!回來!」


  她一邊哭,一邊用力的在地上挖,好像司馬南不是魂飛魄散,而是陷入地下一樣。她

徒勞的挖著,錐心泣血的淚一串串順著臉龐滑落,本該沒有實體的纖纖十指被堅硬的地面

磨得鮮血淋漓。但她就是不停止,拼了命地要把已經消失的情人從虛無中拉回來!


  「阿百,他已經走了。」阮瞻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攔腰抱住阿百。可阿百根本聽不

進去,掙脫開阮瞻的雙臂,再一次跪伏到地面上去。


  「阿南,你回來。拿我的命去--阿南--回來!」


  她哭得那麼傷心,連阮瞻都要落淚了。


  「阿百--」他再次向前,想把阿百拉起來,卻發現堆在地上的衣服極細微地顫動著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面跳動。
  

  他急忙蹲下身去,發現那塊紅石頭被掩蓋在衣服的下面。司馬南因為撒謊而死在這塊

神石之下,石頭卻沒有因此被毀掉。但在衣服下抖動的不僅是這塊有如人的心臟一樣的永

生石,還包括石頭外圍一縷肉眼看不到的殘魂!


  「阿百,你看這個。」他一指挑著那一縷殘魂,一手握著那塊石頭,「阿百!」因為

阿百沒有回應他,他加大聲音叫了一聲。


  但阿百還是沒有聽見,依然拼命挖著地面,使他不得不強行拉起她,「你看這是什麼

?」


  阿百淚眼模糊,一瞬間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阮瞻手指上的殘魂見了阿百卻彷彿見

到自己的主人一樣,加快了跳動的速度,讓阿百先是吃驚的瞪視著它,而後意識到什麼一

樣,立即伸手把殘魂握在手中。


  「這是--這是他嗎?」她瞪大了一雙淚眼,望著阮瞻。


  阮瞻嘆息著搖了搖頭,「阿百,司馬南已經消失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只是他的

一縷殘魂,沒有意識、沒有思想,只是因為本能才對你有那麼大的反應。」


  阿百沒有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見那殘魂在她血肉糢糊的掌心溫柔的磨蹭著,再

一次落下淚來。


  「他原來是愛我的。」她幽怨地說,抬起手掌,在臉上輕輕觸碰,「他弄不明白,他

不習慣去愛別人,可是他是愛我的,雖然只有一絲,可他是愛我的。我明白了,阿南,我

明白了,我不悔!只要你有一絲是愛我的,我就足夠了,阿南--」


  她的淚還沒有乾卻微笑了起來,如獲至寶地捧著那縷司馬南的殘魂溫柔的親吻,這讓

阮瞻的心再一次陷入了她的悲傷之中。


  永生石會讓撒謊的人魂魄不剩,這是對無情人的最大懲罰,可是或許連司馬南自己都

不知道,他內心深處對阿百是有一絲真摯的愛情的,也正因為這一絲真摯的愛意,才讓他

能夠留下一縷魂魄。


  但這絕不是司馬南了。它不能幻化成那個男人來陪伴阿百,不能說話、不能微笑,也

沒有司馬南任何的記憶,它終是一縷如風的魂魄而已,隨時都可能消散,就算阿百在她能

力最強大時,以此殘魂為基,拼盡全部力量幫他聚魂成功,他也不再是司馬南了。


  司馬南已死。


  「這是他的一部分,就算他什麼也不知道,至少我覺得是他在陪我,我不會再孤單了

。」阿百明白阮瞻的心意,幽幽地說著,「這足夠了。我從來不想要他的什麼,包括愛情

在內,可是他卻給了我,我沒什麼好抱怨的。」


  「那你要怎麼辦?」


  「怎麼辦?」阿百憂傷地微笑,「他消失了,只剩下這個,我就是想追隨他去,也不

知道要追去哪裡。我看,我還是回我的枯井去,有他陪我,滄海桑田、海枯石爛,對我也

沒什麼關係,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


  阮瞻聽她說得那麼哀傷又決然,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但想到阿百為了從司

馬南手中救下他而掙斷了一縷魂魄,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她。


  「我會送你回去。」阮瞻對阿百說,同時把永生石還給了她。


  她沒有了神能,又缺了一魂,路途還那麼遙遠,如果一個人帶司馬南的殘魂回去,危

險係數太大,所以等他處理完這空城的事,他會親自送她回去,並且要用他所能結成的最

強的結界擋在枯井的外面,讓她可以出,但其他的東西都不可以進。


  司馬南去了,但承他的情,告訴了自己一些祕密,為此,他要替司馬南保護阿百!


  阿百點了點頭,拿過石頭,並把地上司馬南的衣服鞋襪全包裹在一起抱在懷中,坐在

地上低聲念起了聽不懂的祈文。只一刻,她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美麗的臉上蒙上了

一層聖潔的光輝。


  阮瞻抬頭看看天空,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善良的女人會有這樣悲慘的結局,這世界真的

是公平的嗎?


  天空,已經不再黑沉沉的,而是有些發灰,這提醒著他,事情要盡快全部解決,天就

要亮了!


  一轉頭,就看見一抹紅色的影子極快地通過涼棚,竄向湖心迴廊,奔廣場方向而去,

不是洪好好是誰!


  剛才那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一幕,也讓洪好好完全不知所措了。她和其他人一樣,只能

呆看著這一切,等到事情結束才想起來自己的事。


  司馬南走了,她的靠山也就沒了,她最怕的事情落在了她的頭上--她不是一個完整

的女人,不能獨立生存於這個世界之上,可是她又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唯一的反應

只有跑。


  她完全沒有計畫,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她跑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廣場上,但見眼前一黑,恢復了些許靈能的阮瞻一腳從塔

邊踏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第五十二章  善


    「放開我,我沒做過壞事,沒主動做過。」慌亂中,洪好好哀求道。


   她很明白,即使阮瞻目前外傷嚴重,靈力也大打折扣,但她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

只能哀求,「只要你能放過我,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不然,我做你的奴隸也可以,你

看,我有本事讓你--」本能的,她企圖用她的女性魅力來交換逃脫的機會。


  阮瞻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想放過她,這一晚上看了太多的慘事,他不想趕盡殺絕。可是,不把洪好好治服,

等她緩過神來,有可能釀出更大的災禍。


  如果說司馬南是理智的、有目的的,那麼洪好好的隨意和任性就更加危險。她現在學

習司馬南的道術未成,等她小有成就,這世上的人又不知要遭什麼殃了!


  「我不難為你,回到你的地方去吧。」阮瞻悲憫的說,「轉世輪迴不好嗎?有一段新

的人生,勝於你這樣搶人家的肉身,四處躲藏,惶惶不可終日。」


  「不要!」


  「你不再屬於陽間了,強求是沒有用的,聽我一句,回去吧!」


  「不!你根本不明白!」洪好好大睜著眼睛,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恐懼,「我做錯了

事,來世是會變豬狗的,我那麼美,絕對不要那樣!」


  「你別逼我!」


  「是你別逼我!」洪好好見阮瞻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氣急敗壞之下,從衣領處摸出

一張符咒出來,「這是鎖命符,假如你不放過我,我就撕了它,到時候你的心上人也會和

它一樣變成兩半!」


  阮瞻皺緊了眉頭。


  對敵人果然不能仁慈啊,他的一念之仁反而促成了對方的威脅。而他也沒有想到,當

所有的人都被阿百的事吸引住心神的時候,這個洪好好竟然能抓住時機為自己的逃跑收集

籌碼。


  「我放了你又如何?不久我還是會找到你,到時候我可沒那麼客氣了。」阮瞻冷冷的

說著,暗自尋找破解這符咒的良機。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洪好好太焦急了,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態度,「我數三聲,假

如你不答應,我立即撕毀這張符咒,大家魚死網破!」


  然而還沒等她倒數計時,也沒等阮瞻作出什麼表態,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機器的轟鳴

聲。


  在這黎明來臨前的時刻,在這座不會有人進入的空城裡,怎麼會有機器的聲音?而且

這聲音越來越近,正是向這個方向而來。再近些,才聽清是機動車的馬達聲!


  阮瞻和洪好好對此都比較意外,而又因為他們之間互相牽制著,兩個人都沒能動一下

,直到一點亮光出現在塔正對著的廣場一側,才讓他們看清楚衝過來的是一輛摩托車。


  車前面雪亮的大燈開著,像一柄匕首一樣劈開這黑夜,並以極快速度靠近了廣場。


  是萬里!


  雖然沒能看清騎車人的臉,但從身影上能判斷出,來者正是萬里。洪好好大吃一驚,

沒想到他能夠從那些幫兇中生還,而阮瞻看到他活著則是欣喜異常。


  轉眼間,車子到了廣場的邊緣,洪好好和阮瞻兩人有兩種心態,但無論他們中的哪一

個,都以為萬里會停下來。可事實卻出乎他們的預料,萬里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加速猛衝

,就好像駕著一匹失控的野馬一樣,風馳電?狾a闖入這僵局中。


  「阿瞻,接著!」黑暗中,一陣疾風破空而來,阮瞻想也不想的伸手接住。


  萬里是他的生死之交,就算給他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彈,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接住,這就

是朋友之的信任。而在他接到飛擲過來的血木劍的同時,萬里毫不留情地撞向了洪好好!


  洪好好根本沒料到,萬里這樣溫和的人竟然會使用這麼野蠻的方法,只一愣神的時間

,就感覺身體被撞飛了起來。


  啊--


  她長長地慘叫一聲,雖然身體並不是她的,她也不能像司馬南一樣完全契合靈肉,但

疼痛她還是感覺得到,而在這副肉身騰空在半空之時,她本能把靈魂脫出了軀殼。


  可是萬里這一撞像是要搏命一樣,衝撞力極大、慣性十足,所以就算她靈魂出竅,魂

體還是被撞飛了,遠遠地彈到了塔身上,然後直直的落了下來。而當她一落地,面對的就

是已經重新踏回的阮瞻,可怕的是,他還握著那柄所有魂體懼怕的血木劍,直指著她的眉

心!


  吱呀--摩托車發出刺耳的煞車聲,緊隨其後的,則是她的肉身落入湖水的聲音,還

有僅存的那些惡鬼道的惡靈撲過去吞食落水物的聲音,那張鎮命符也從空中慢慢飄下,好

像一張廢紙一樣落在草叢中。


  「不要殺我!」洪好好尖叫一聲,跪伏在地。


  「我警告過你了。」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你不該用小夏來威脅我!」


  「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洪好好匍匐過來,抱住阮瞻的雙腳,「我好不容易

才活過來,我只是要活著而已。」


  「你活著,卻剝奪別人的生命,天下沒有這個道理!」阮瞻低頭看著盤在自己腳下的

那團灰影,「你傷及過太多的性命,我本不該饒你,可念在你只是司馬南的幫兇,我給你

個機會,只要你乖乖回到你該去之地!」


  洪好好絕望地哭泣著,在阮瞻的小腿上越纏越緊,其中一部分還滲入了他的腳底。她

以為阮瞻沒有注意,但慢慢下沉的血木劍的劍尖提醒她,她的陰謀沒有得逞的可能。


  這個男人不會害怕、不會被引誘、不會心軟、更不會被偷襲,她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逃

脫!


  血木劍又下降了一吋,一時間紅光大盛,劍身興奮得抖了起來,並且發出了人類聽不

到的鳴叫聲,聽得洪好好立即放開阮瞻的腿,像一條受驚的蛇一樣躲到角落去,哆嗦個不

停。


  多麼醜陋!誰說面容姣好身材絕佳的女人就一定是美的?眼前這個女人貪戀人世間的

繁華,怯懦的不肯接受應該接受的命運,自私、冷酷、虛榮、殘忍又愚蠢,怎麼能得到真

摯的愛呢?


  「左德,麻煩你把暗室裡的金屬旗子給我!」阮瞻的眼睛還看著洪好好,但知道樓上

的左德一直在觀察事情的進展,於是大聲吩咐。


  沒有回答的聲音,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頭頂就傳來物品落下的風聲,阮瞻頭也不抬

的伸手接住,「我給你選擇的機會,A--灰飛湮滅,B--進到幡裡,等我把你送回去

!」


  洪好好抬起頭來看著面無表情的阮瞻,眼神中的乞憐和恐懼,慢慢變成了充滿怨毒的

恨意,「我發誓我要報復你,讓你落到今天我這步田地,甚至還要慘!我發誓!」


  「明白了,你是選擇B。」阮瞻說著一抖手,隨著默念的咒語,小幡放大到一人高,

「進來吧!」


  殘裂幡產生了強大的吸力,這不是作為魂體的洪好好可以抗拒的,所以儘管她還有些

靈力,此刻又拼命的掙扎,但是伴隨著她的五指在地上抓撓發出的刺耳聲響和深深指痕,

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吸了進去。


  她的頭不甘心的在幡面上停留了一下,「我恨你!我發誓會要你死得難看!」她怨毒

地說,然後徹底消失。


  阮瞻搖搖頭,沒想到她竟然連喪心病狂的司馬南都不如。至少司馬南還因為心中的一

份愛意而在死前有悔過之心,至少他臨去之時明白自己因為一時的執念而錯過了什麼。而

洪好好呢,她連放過自己的機會也不給自己!


  收起了殘裂幡,阮瞻才去解開小夏的封印,而由於她本身沒有靈力,被封印的時間又

太長,所以立即陷入了昏迷。但這已經沒關係了,事情已經完全結束,除了一些要善後的

事。她安全了,所有的人都安全了。


  看天色,離天亮還有段時間,疲憊至極的阮瞻坐在涼棚中,溫柔地把小夏抱在懷裡,

等待萬里從廣場上過來。


  「這個還有用嗎?」萬里舉舉手中的鎖命符。


  「封印已除,那就是一張廢紙。」


  「那她怎麼了?」萬里凝視著小夏的臉,有種想把她拉到自己懷裡的衝動,但見她睡

得很沉似的,忍耐著沒動。


  「只是昏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不過看來是餓壞了,才幾天啊,下巴都尖了。」萬里說著,從背包中拿出一瓶水打

開,遞給阮瞻。


  阮瞻一飲而盡。


  他就知道,被困在空城裡的人一定是又飢又渴,尤其阮瞻還可能大為失血,所以貼心

地為他們準備了食物!只是阮瞻只喝了水,拒絕了他遞過來的食物。


  「你怎麼回事?」萬里看看阮瞻,表情像是嘲笑,但眼神中滿是關心,「看你這德行

,肯定是被人家海扁了一頓。」


  「少來管我,你怎麼樣?」


  「我啊。」萬里聳聳肩,「我差點被洪好好性侵害,她脫得我只剩下一條內褲,啊,

還有一雙襪子。」他自嘲了一句,然後把他所遭遇的說了一遍。


  阮瞻嘆了一口氣,「可惜把龍大師這樣的人物搭了進去。」


  「是啊,那是個誤入歧途的好人。只是有的事做錯了,就算你馬上悔悟,也要付出代

價,可是龍大師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萬里也有些傷感。


  「司馬南也是一樣的,不過他走得太遠了。」阮瞻說著看了看阿百那邊。


  萬里這才看到阿百跪坐在不遠處,因為她一動不動地誦念著祈文,完全不理會外面的

事,像一尊石雕一樣,不仔細看都不會發現。


  「司馬南--死了?」萬里問。


  其實他是有預感的,因為他待在舊鎮裡時,突然發現全鎮有了人氣。當時還是半夜,

並沒有人出來,但這個死了一樣的鎮子突然就有了活人氣,有燈光,有咳嗽聲,那時他就

知道新鎮裡的爭鬥以阮瞻的勝利而告終。


  於是,他威脅那些打手盡快離開,從他們手中硬搶了一輛最大馬力摩托車,一路趕到

了新鎮。他想,也許阮瞻需要他的幫助來善後,也許他會需要血木劍。


  到了這裡後,他一直沒看到司馬南的影子,所以他明白,司馬南死了!


  阮瞻不知道如何回答萬里,只好把整件事情全說了一遍,聽得萬里唏噓不已。阿百太

可憐了,她這一生,什麼壞事也沒做過,一直保護別人,為別人謀福利,為什麼她要得到

那樣的結果?


  「你準備怎麼辦?」他問。


  阮瞻沉吟了一下,「加上小夏,這次一共來了十二個人,活下來的只有四個了。小夏

、左德、馬記者和毛富鎮長。這件事要怎麼解釋,用不著我們,我相信左德和馬記者也不

會說出這件事,他們自會統一對外的說詞並不需要我們來善後,過不多久,洪清鎮只是會

多一件懸案而已。而毛富是裝瘋的,他一定是這件事的主謀之一,如果我們要用龍大師的

證據把當年的罪人送上法庭作公正的審判,一定不能漏下他。而且,假如這件事終於能沉

冤昭雪,那些怨靈也會走得安心。雖然基於這個風水大陣,他們是否洗雪沉冤都不妨礙把

他們驅逐出陽間,但我希望能夠還他們一個公道。」


  「你放心,龍大師給我的證據能讓那些混蛋槍斃一百回。」萬里憤慨地說。


  「那就好,大概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阮瞻想起阿百,心裡又是一絞,「

至於我們要作的,就是把湖裡剩下的那些惡靈滅掉,清除一切我們來過的痕跡,送阿百和

洪好好回到她要的地方。然後你帶小夏回去,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養傷?在哪裡養都一樣了,去咱們市的公安醫院吧,那裡的護士小姐比較漂亮。」

萬里故意說笑著,緩解著現場哀傷的氣氛。


  「皮肉傷,不必休養,自己會好的。」阮瞻搖搖頭,猶豫了一下,「是關於我的身世

和我父親的事,我必須調查一下。現在還不能和你說,相信我,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知

道得越少越好。」


  「什麼事這麼神秘?」萬里皺眉,但見阮瞻一臉堅決,又心事重重的樣子,決定在這

個時候還是先不問他,以後再慢慢來。


  「好,就照你說的做。忘了告訴你,龍大師留給你一本書,我看不懂,大概是傳授你

一些什麼吧。留給我的那本冊子就是當年的罪證和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把這些都埋在鎮外

的樹林裡了。我們辦完這裡的事就去把它挖出來,你去辦你的事,我就去通過正常的手段

把那些罪魁禍首繩之以法!這下小夏有事做了,她可是律師哪,雖然不太合格。」


  阮瞻點點頭,「這樣最好。可是,當初袁鎮長他們究竟做了什麼事,讓這麼多好人成

為了怨靈?」





  

    第五十三章    突然出現的人


  當年那件事完全是愚昧和貪婪造成的。


  儘管袁鎮長和當年處事的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國家幹部,但骨子裡的迷信還是讓

他們做出這麼令人髮指的事。


  其實只不過是霍亂而已!


  十幾年前,一場洪澇災害侵襲了這個地方。雖然當時中國的許多農村已經富裕起來了

,但這裡還是偏遠貧困之地,醫療條件相當差。由於衛生防疫工作沒有做,加之正值五月

到九月的霍亂高發期,所以洪清鎮下屬的一個叫馬蓮村的地方爆發了霍亂!


  當時村裡的成年人差不多全部感染上了霍亂,但是因為初期症狀沒有高熱,卻類似於

拉肚子,所以沒有什麼醫療知識的村民以為只是喝了不乾淨的水造成的腹瀉而已。


  可是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村裡開始有人死去,而村裡的成年人大部分已經不能行

走,作為村長的三叔才派一名沒有感染上霍亂的小孩子去找在鎮醫院工作的張欣欣。


  張欣欣是老張家的獨女,也是馬蓮村的女狀元,是唯一走出大山讀了大學,而後又回

到鎮上工作的人。她年紀雖輕,但由於是畢業於名牌醫科大學,所以是鎮醫院的副院長,

在村人的心中,她就是村裡的救星。


  馬蓮村地處深山,加上當年還沒有修建盤山公路,幾乎是與外界隔絕的,所以當張欣

欣帶著幾個人和一些簡單的醫療用品趕回村裡的時候,村裡大部分人已經因重度脫水而呈

現出「霍亂」面容--眼眶下陷,兩頰深凹,口唇乾燥,神志淡漠甚至不清,皮膚皺縮濕

冷,彈性消失,手指乾癟似洗衣婦,腹凹陷如舟。


  這情景讓欣欣憂心如焚,立即開始了救治。從她所學的醫療知識裡,霍亂雖然傳染性

極高,疫苗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有用,而且有毒性,但只要處理得當,在當今的社會已經並

不是難以治愈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了。


  可是她雖然這樣想,她帶來的那幾個人卻嚇壞了。那幾個人雖說也掛著醫院醫生的牌

子,但在醫療條件差,醫務人員稀缺的當地,他們其實只是接受過一些簡單醫學培訓的從

業人員,連城市醫院中護士的水準也達不到。在偏遠的農村,很多地方存在這一現象,讓

並不具備醫學水平的人做了醫生。


  在馬蓮村爆發霍亂之前,前幾年還有一個叫大羊村的村子出現過這種疾病,因為大羊

村的所在還要偏僻,所以全村人都病死後才被外界所知,因為屍體處理不當,差點讓瘟疫

蔓延,這在當地造成了極大的恐慌。


  在當地人的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麼疾病,而是有人得罪了瘟神爺,所以才會被降以滅

村之罪。和這些人接觸也會被牽連,就連說出這件事也會受到同樣的懲罰!


  不知為什麼,當地人稱霍亂為「零二」,或許是以細菌的型號稱呼的。反正在以訛傳

訛之下,當地人聞「零二」色變。而且據傳這種病菌無論如何也殺不死的,傳染上的人必

死,只有火,只有不停燃燒的大火才能殺死這疾病!


  那幾個隨欣欣來的人見到村裡這種樣子,以為恐怖的「零二」再度降臨,完全放棄了

醫者之心,忙不迭的逃開。欣欣攔不住、也說不通他們,只得讓他們去報告給當時主管醫

療衛生的幹部,也就是現在的袁鎮長,讓他想辦法調集醫療力量,好拯救村裡的人!


  欣欣當時和已婚的袁鎮長保持著曖昧的戀愛關係,她以為有學識且為人正直的袁鎮長

一定會想辦法找到省裡大醫院的醫療力量,救助這些還沒有到山窮水盡地步的村民於水火




  以她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這只是群體性的鉀鹽大量喪失所表現出的尿毒症和酸中毒

症狀,死去的人是死於臟器衰竭,與什麼瘟神爺無關。目前雖然傳染人數極高,但大多是

在可以治愈的範圍之內。而且她深信,和她秘密熱戀的那個男人,那個讓她全身心愛著、

崇拜著、信賴著的男人一定會救他們的!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她一心信賴和等待著的袁鎮長在安撫了病人的情緒,並套走了

村長三叔家祖傳的、關於燒窯的工藝後,竟然帶著十幾個鎮上的工作人員,在一個夜裡放

火燒了馬蓮村,把那些可能會完全恢復的人全部燒死在村中。


  全村人病得起不了床,沒有能力逃開這場催命的大火,而有能力逃離的部分沒被傳染

的小孩子也被圍在村口的人強行推回到火堆中。至於欣欣,她是被她的心上人親手綁在了

門上,看著他無情的遠去,在他面前被燒成焦屍。


  她死也不會知道,袁鎮長覬覦那制窯的秘密好久,這場霍亂正是給他的機會,威脅三

叔交出秘方而且以後也不會再有瓜葛的機會!而他當然明白霍亂在當今的醫療水平下不再

是絕症,可是他想當上鎮長,想依靠那秘方獲得巨大的財富,還有安撫這地方所有人的心




  只於,她和她的村民不得不犧牲,用這種野蠻和殘忍的方式被消滅掉,只為了不去危

害其他人!而那種危害卻並不存在!這樣被殘害,這樣的無辜,這樣的不分男女老幼,他

們怎麼能不怨氣沖天!


  所以,這件事後沒多久,袁鎮長等一行人開始家宅不寧,迫不得已,他請出了自己的

叔叔,袁龍大師。


  龍大師開始時非常震怒,甚至想扭送自己唯一的姪子繩之以法。可是他終究沒能擺脫

親情的羈絆和袁鎮長的苦求和所謂悔意。指導這些人把根本沒有掩埋過的焦屍製成了磚瓦

建成房子,讓他們不能離開此地,然後他再用風水大鎮困住他們。


  做完這一切,龍大師就死了。但袁鎮長按他死前的吩咐把他葬在深山中的一塊地勢絕

佳之地,讓他在十幾年來一直守護著風水大陣,並且試圖超度亡靈!


  馬蓮村地處偏僻,之前又有大羊村因霍亂而滅村的先例,因此當那場消滅瘟疫的大火

燃起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燒得並不是死屍,滅的也不是病菌,被燒死的是活失生的人!之

後,他們的魂魄還經受到了被符咒和陣法加持過的窯爐的高溫折磨!而他們的消失匿跡換

來了袁鎮長的步步高升、他的良好口碑和洪清鎮隨後的繁榮。


  而這件冤案在洪清鎮這些有勢力的人的上下齊心瞞報下,並沒有被捅出去。再過不久

,健忘的人們不是忘記了,就是因為害怕瘟神爺降罪而絕口不提,這些冤沉四海的人就這

麼被漠視和遺忘。就這麼不了了之,因此才造成了他們那無法消散的怨氣徘徊在新鎮之中




  「這個袁鎮長真是混蛋加三級,一定會受到法律的惡懲!」萬里再說起這件事,還是

忿忿不平。


  阮瞻不說話。


  萬里生長在正常的環境下,雖然作為心裡醫生,接觸過許多病人,但那畢竟也是人類

正常的一面。他就不同了,他見過人類最陰險最黑暗的部分,他面對過也經歷過,所以他

明白魔鬼都是人幻化而成的!


  「證據確實嗎?」


  「事無巨細,準備充分。」


  「那很好,就麻煩你去還這些人一個公道了。」阮瞻嘆了口氣,「當年的人或者他們

的後人在新鎮裡死得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袁鎮長和幾個小人物,你要注意不要讓他們逃

了。」


  萬里一笑,「你放心,那些洪好好招聘的打手,被我嚇唬得跑了一批,還剩下幾個將

功折罪的,正在盯著袁鎮長那幾個人呢。你放心,誰種下的因,就要承受隨後的果,任他

是誰,也跑不掉的。」


  他說著抬頭看看天色,「喂,天快亮了,要及早準備。這樣,看你傷得這副德行,估

計也沒什麼力氣了,就由我去塔上把你的”犯罪痕跡”消滅,再打發左德去找馬記者和毛

富,讓他們研究對外的統一說辭,然後壓著毛富回鎮上去。而你也別閒著,你快把這死丫

頭弄醒。」他指指阮瞻懷裡的小夏,接著又想起什麼一樣嘆了一口氣,「我還要和阿百告

別一下,唉,這麼好的女人,世上絕無僅有的,竟然因為愛錯了一個男人就那麼慘!」


  萬里的話讓阮瞻的心裡一涼,低頭看看小夏可愛的臉龐,輕輕撫著,直到感覺到她已

經慢慢醒來,讓阮瞻突然心生不捨。他已經愛她愛得刻骨銘心,卻不得不生生把這種愛情

從自己心中撕裂,他多麼希望可以和她天長地久,可是卻知道他們這樣依偎在一起的時光

只能以秒來計算了。


  她不知道這所有的事更好,反正他就是想讓她忘記的。他記得當時他們第一次合作時

,小夏見他操縱看守所警察的記憶,曾經讓他發誓,永遠不會這麼對待她,他發誓了,可

惜今天他要違背誓言。


  因為當初他沒想過會那麼深的愛上她,沒想過會和她有那麼溫柔的牽扯,也沒想過自

己是不能這麼做的。他有逢三之難,父親和司馬南都說他無法渡過這個死劫,也就是說他

沒有能力給她幸福。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本不該去招惹她的。是他受傷後的軟弱、是因為身處這謎城之中

、是對她過分的擔心、還有相見時無法抑制的激情,讓他什麼也顧不得了!


  他吻了她,讓他和她彼此之間的愛都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而如果放任這種感情發展

下去,她要面對的就只有傷心和絕望,那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必須讓她忘記,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忘記他們的愛情,忘記曾經他那麼熱

烈地對待著她!


  懷裡的小夏掙扎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體。一抬頭就看見阮瞻深黑的眼睛,帶著一種

複雜的情緒看著她,溫柔、憂傷、熱烈和痛苦。


  「結束了嗎?」


  阮瞻點點頭,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在他眼前消失,好像要把

她的模樣深深刻在心裡。這讓小夏的心「砰砰」亂跳著,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你受傷好重,可能要休養一段時間呢。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她試圖用微笑來化

解心中的不安,「讓你看看,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很溫柔的。」


  阮瞻不說話,還只是看著她。


  「天哪,一定很疼!」她注意到他肩膀血肉糢糊的一片,心疼地輕輕碰了一下,心裡

那種不安感突然加重了,很想抱著他不放手,「那個--我想抱著你。可以嗎?」


  阮瞻伸出手,輕輕碰著小夏腮邊的細髮,「好啊。但之前我要和你說一句話,你聽了

要放在心裡最深的地方,但是不用想起來,只要你知道就好。」


  「什麼?」阮瞻矛盾的語氣,極其溫柔的眼神迷惑了她。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就算我死去,這種愛也不會停止,永遠永遠!」阮瞻輕聲說

著,然後把小夏抱在懷裡。俯下頭在她的髮間這樣繼續呢喃著,灼熱的吻透過頭髮一直燙

到她的心裡。


  「我也非常愛你。」她迷迷糊糊地回應他。


  「幫我做一件事,好嗎?」


  「什麼?」


  「忘記我!」阮瞻說著伸手摩挲著小夏的頭頂。


  小夏只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竄了進來,讓她有些迷惑,但忽然間就意識到事情不對

!她想反抗,可是來不及了。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模糊,然後人事不知。


  阮瞻抱緊了小夏,鋼鐵一樣的人卻幾乎落淚,手裡雖然捨不得放開,但嘴裡卻不得不

在她耳邊輕喃著。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萬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告訴她,她在洪清鎮生了病,做了一個惡夢,夢裡的事再也想不起來了。然後阿

百找到了司馬南,帶他回到了苗疆。而你把她接了回去。」阮瞻幽幽地說。


  「什麼?你--」萬里一愣,但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你呢?你去了哪裡?」


  「我沒出現過,我回老家祭祖。」


  「讓她忘了這裡恐怖的一切?」


  「是。」


    「還有什麼?」


  「--」


  「告訴我,作為你清除和改變小夏記憶的知情者,我有權利知道,你這究竟是為什麼

?!」萬里的神色很嚴肅,「我知道你並不喜歡這樣,你不是一直認為,沒有人有權利剝

奪他人的記憶嗎?哪怕是最不堪和恐怖的。」


  「我只是讓她忘了來洪清鎮後的事而已,其他的完好無損,完好無損。一切都沒有改

變。」阮瞻還是抱著小夏不放,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心痛如絞。


  「可這是為什麼?我非知道不可,否則我會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萬里威脅道。


  阮瞻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著痛苦和無奈,「因為我告訴她,我愛她。因為我吻了她

!因為我還有一年的生命,因為我不能讓自己一時的衝動,卻讓她傷心一輩子!」


  「你這混蛋!」萬里說不清自己心裡是震驚還是妒忌,「我守著她那麼多年,都沒捨

得碰她一下,沒想到你竟然先下手為強,然後還想一走了之!」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她!」萬里把小夏從阮瞻的懷裡拉出來,讓她倚著自己,「

無論是什麼樣的痛苦,你沒有權利幫她選擇。你等著看,假如她想起了這一切,她會恨你

的!」他邊說邊把一個小布包放入小夏的衣袋內。


  那是剛才阿百讓他轉交給小夏的,她說那石頭能測驗男人的真心,她現在不需要了,

所以要送給她最好的朋友。她說她把石頭徹底石化了,所以石頭不會再隱形,等一安定下

來,就會用自己的方法教給小夏如何使用。


  可是現在,他很懷疑,小夏要這塊石頭有什麼用?女人要男人的真心,但只有真心,

愛情也是不能成就的。他明白阮瞻的心,也明白自己的,可是命運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阮瞻無法回答萬里。


  儘管這麼做,他心裡也痛得鮮血淋漓,儘管他承受著最大的痛苦,可是他沒辦法為自

己辯解。他多想可以和她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啊!


  可是假如那將帶給她災難和痛苦,那麼他寧願做這個斬斷一切的惡人,寧願她恨他!


  「唉--」一個誇張的嘆息聲從阮瞻和萬里的身後傳來,「好可憐的女孩子!」


  什麼時候背後有人的?為什麼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


  阮瞻和萬里駭然循聲望去。


  只見他們身後的涼棚裡站著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眉清目秀、笑眉笑眼、吊而郎

當,渾身上下散發著那麼一股說不出的瀟灑勁。


  兩個對視一眼,同時認出了這個不速之客!


  包大同!







  小夏想起了阮瞻和她的愛情了嗎?司馬南究竟說了什麼?阮瞻要怎麼調查真相?包大

同為什麼會突然跑來?請看驅魔人第七篇--陰童。



  驅魔人聖誕特篇:幽靈的禮物    作者:柳暗花溟


  在大學時代,有人曾經問過小夏,她想要什麼樣的愛情?


  她說:她要一個男人非常非常愛她,但是永遠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在她看來,能被

一個男人深深地、默默地愛著,而她卻一直被蒙在鼓裡,這種孤獨的、無望的、不求任何

回報的愛情讓她心酸又心醉!


  還有人問她,什麼樣的愛情最美?


  她說:這世界上唯有暗戀最是美麗。想想啊,你愛著一個人,那麼愛那麼愛,為他的

呼吸而呼吸,為他的舉動而舉動。當他對你笑時,你會心跳;當他漠視你時,你會傷心;

而他呢?什麼也不知道,你對他的愛只是個秘密,這不是很浪漫嗎?


  最後她得到了這樣的鑒定:你愛的是『暗戀與被暗戀』的感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

愛情還是乾脆到月亮上去找吧!


  當年,這只是一個同學間的小玩笑,是他們在仲夏之夜,對著一彎明月映照下的湖水

時所表達的純真而無知的夢想。小夏從沒有想過,這所謂的『夢想』有一天會真的實現了

,至少在暗戀這件事上是如此。


  這教會她一件事:千萬不要在月亮下亂許願,因為它真的可能會實現!


  可是今天的月亮也很美,她是不是要重新許下一個願望,來破解自己和阮瞻之間的魔

咒呢?


  她站在『夜歸人』酒吧的門口猶豫著。


  酒吧裡,還在上演著她每天都會看到的戲劇性場面--很多的女人,或者漂亮、或者

優雅、或者學識豐富、或者活潑可愛,但無論是什麼樣女人,都圍在吧台的旁邊,看著那

個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冷漠疏離的夜店老闆,那個穿著簡單的、卻又比夜晚還要幽暗的

黑色衣服、掛著那種親切得恨不得讓人融化,又遙遠得讓人無法靠近的微笑的阮瞻顛倒眾

生!


  可那是她的阮瞻,她一直放在心裡的、一直努力溫暖著的、一起同生共死過許多次的

男人!


  平時這個時候,酒吧的人會很多,何況今天還是平安夜,這裡更是人滿為患,只有她

在門外忍耐著嚴寒,偷偷向裡面張望!而當阮瞻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幽深如海的黑眼睛向

門邊掃來時,她卻又急忙躲在門口那棵應景用的聖誕樹後面,盡力平撫自己那顆幾乎從喉

嚨中跳出的心,握緊手中的禮物!


  在共同經歷的事情中,她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但她知道,他原本是個萬花叢中過,

片葉不沾身的男人,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怕她的愛會讓他遠離,那麼她就會連最基本的

友情也失去!所以她雖然用生命愛著他,卻不能讓他知道。


  有的男人,如果你逼得太急,他就會跑掉!


  而如今,她當年懧為是最唯美的感情,卻正以最殘忍的方式折磨她,好像把她放在一

個磨盤中,細細的碾著,當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成了粉末,還是凝聚不成一個愛字!


  她多麼想對他說,同時也聽他表達啊!她曾經渴望著暗戀與被暗戀,可她現在卻發現

,她根本不需要那麼虛無飄渺的愛情,她要的是說出她的心聲,並且也感覺到他溫柔的回

應!


  再看看手中可笑的小花紙包,她還是沒敢走進店裡送給他!


  在門外,她看得清楚,送他的禮物堆積成山,什麼樣的靈巧心意都有,反襯得她這件

親手織的圍巾老土又幼稚,包裝簡單又笨拙,這讓她自卑得幾乎撞牆。


  還是走吧!沒必要在萬花叢中做那株最不顯眼的小草,反正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反

正這個夜晚對她也並沒有特殊的意義。


  聖誕節嘛,外國人的節日,大多數中國人又不信教,湊個熱鬧好玩罷了!她還要和他

共事,有的是機會去慢慢接近他的靈魂,融化他的心。在這一點上,她比那許多女人都有

優勢,而且她雖然不知道他否也愛她,但至少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多少次了,都是他在最

危急的關頭救她,還有他那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證明著她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


  不要在三心二意了,應該徹底執行她那個『農村包圍城市』的追愛計劃!慢慢來,一

定可以成功地捕獲他的心。即使不行,她還可以呆在他的身邊,勝於冒昧行事,到最後連

朋友都沒的做!


  小夏想到這裡,決定立即離開,不在這個喧囂之夜增添她這沒有份量的祝福。可是為

什麼這麼不甘心,為什麼這麼捨不得,為什麼心像被無形的手牽拉著一樣,就是離不開他

?!


  她站了好一會兒,望著雪後晴朗的夜空,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雪下了一整天了

,積雪足夠厚,也就是足夠堆起一個雪人!


  說做就做!


  小夏跑到酒吧的後巷去堆雪人,一做之下才發現,要堆個好看的雪人並不容易,也不

知過了多久,直到她忙碌得滿頭大汗時,一個歪歪斜斜的雪人才出現在酒吧的後門邊上。


  說是雪人,實際上只是一大一小兩個圓球堆砌在一起。而且由於小夏的技術實在太差

,雪人的高度才只到她的腰,又沒有東西做為雪人的五官,所以雪人的樣子特別醜陋。


  「對不起,不能讓你漂亮一點。」她對著雪人說,「可是你現在是他的替身,在我心

裡,你是這世界上最帥的雪人!」


  小夏拍拍雪人的頭,把包著禮物的小花紙包打開,拿出那條她親手織的圍巾。


  「我的手藝很差,可是我每織一針就會想他一次,所以--」小夏邊說邊把圍巾圍在

雪人的脖子上,「這就好像我對他說了無數次--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彎下身吻了一下雪人嘴唇的地方,雖然微笑著,眼淚卻忍不住湧出了眼眶,「如果

他能知道就好了。」


  凝視了雪人一會兒,小夏終於轉身離去,並不知道阮瞻悄悄從後門走了出來,把那條

圍巾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懷中。


  之後,他虛空畫符,默念了幾句咒語,向雪人一指,「現身!」他輕輕地道,「你說

過要報答我救你一次的恩情,現在可以嗎?」


  被他拘來的魂魄附身在雪人上,使這個雪人能夠活動了。


  他向前挪動了兩步,適應著新的軀體,「是的,我要報答你免於我被打得灰飛煙滅,

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


  阮瞻見他這樣說,就彎下身去捧起一團雪在手裡揉捏著,然後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

在雪上。


  立刻,一顆鮮紅的心出現在他的手裡。


  「把這個拿給小夏,這是我給她的禮物。」他說。


  「小夏?岳小夏?你一直想著的那個人嗎?」魂魄問著,從雪堆中伸出一隻白手,但

是沒有敢接那顆血紅的雪心。


  「不會燙到你的。」阮瞻把雪心放入那只白手,看著它又縮回到雪人的腹中。


  「我去哪裡找她?」


  「跟著這顆心走,它會帶你找到她!」


  有了魂魄的雪人不說話了,轉身挪動起來,好像一輛推動著的雪車一樣,在這行人稀

少的平安夜滑行著,隨著腹中那顆跳動著的雪心的指引,一直來到小夏的家門口,敲響了

門。


  門開了。


  小夏出現在門口,眼睛裡還有著隱藏不住的淚意。


  她茫然地看了一下門外,並沒有發現什麼,但一低頭看到的情景卻駭得她差點跳起來




  雪人!那個她堆的雪人!醜陋、矮小、連五官也沒有,但又飽含著真摯愛意的雪人!


  它竟然追到她的家裡來了!難道又出了什麼靈異現象嗎?她和阮瞻一直辦理著各種各

樣的靈異案件,難道這讓她變得和他一樣可以通靈了?難道雪人變成了幽靈嗎?


  她感覺到雪人並沒有惡意,可是還是嚇得沒有開口。


  「岳小夏?」雪人突然問。


  「是。」小夏本能的回答。


  「阮瞻讓我給你這個。」雪人邊說邊從腹側伸出一隻白手,手上托著一顆血紅的雪心

,「這是聖誕禮物,他的心。」


  「他的心?」


  「是啊。」雪人『笑』了一下,「也許他覺得你才能溫暖他、融化他!接著吧。」


  小夏恍惚地伸出手,一瞬間,她感覺到那沁人心脾的涼意直接在她的身體裡蕩漾開,

讓她一下就體會到阮瞻的心意。


  竟然,他也是愛她的!


  她低頭看著雪心,眼淚終於滴落。而當她的熱淚落在雪心上的一剎那,雪心突然融化

成一捧紅色的水,迅速滲入到她的手心裡。


  抬頭,幽靈已經不見了。


  可她已經明白了,阮瞻讓幽靈帶給他的禮物是他的心,從此後,他們你中有我,我中

有你,彼此互相擁有!


  聖誕快樂!


  無論是什麼人的節日,節日總是快樂的,總是可以帶給人禮物與希望。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45

驅魔人第七部 陰童

驅魔人第七部  陰童  第一章 不速之客    作者:柳暗花溟
                                                                                
                                                                                
  疼-疼-疼
                                                                                
                                                                                
  小夏在無邊的痛楚中醒來,說不清是哪裡,就是覺得身體裡有一根遊走的針在四處亂
                                                                                
竄,所到之處把她的身體刺得千瘡百孔。
                                                                                
                                                                                
  尤其是腦袋,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樣,模糊成一團空白,只要試圖仔細去想,
                                                                                
那團空白就變成了穿不透的黑暗,而且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讓她禁不住呻吟出聲。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讓她有片刻的舒服,努力睜開眼睛。
                                                                                
                                                                                
  「還記得我嗎?」男人笑咪咪的低聲問。
                                                                                
                                                                                
  「廢話。」小夏無力地呢喃了一句,「我很想忘記。」
                                                                                
                                                                                
  「就是說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魅力大!」萬里的手還在小夏的額頭上,
                                                                                
「燒是退了,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虛弱。」
                                                                                
                                                                                
  「我怎麼了?」小夏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思維有些混亂。
                                                                                
                                                                                
  「你不記得了?」萬里若有所思的望著小夏的臉。
                                                                                
                                                                                
  作為醫生他很明白,心理上的打擊總會間接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從中醫學的理論來講
                                                                                
,意念是很重要的。就像這一次,阮瞻只是清除、修改了小夏的一小部分記憶,但阮瞻在
                                                                                
做這件事時,小夏很可能已經意識到了,所以她會受到很重的心理傷害,再加上她在洪清
                                                                                
鎮遭受到很多的肉體傷害和精神恐懼,結果導致她一直高燒不止,並且昏迷不醒,最後弄
                                                                                
到要住院那麼嚴重。
                                                                                
                                                                                
  但願她不要撿回失去的記憶,否則她會恨阮瞻,而且會很傷心的。或者是潛意識中,
                                                                                
她自己也不願意醒來吧!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小夏皺緊眉頭,「可是我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但是絕對有
                                                                                
什麼事情發生,我只是想不起來。」她伸出手煩躁的搓搓額頭。
                                                                                
                                                                                
  她很希望能想起什麼,在內心深處,她總覺得那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你的腦細胞太活躍了,對夢境的代入感很強,這是很脆弱的心理狀態。」萬里用手
                                                                                
指撫了撫小夏皺起的淡淡秀眉。「你只不過是水土不服,一進洪清鎮就病倒了,然後我只
                                                                                
好去把你接回來,那裡的醫療條件還是比不上這裡。」
                                                                                
                                                                                
  「洪清鎮?」這個名字在小夏的腦海中一閃,讓她突然抓住了記憶的邊緣,「對啊,
                                                                                
我去進行普法宣傳--最後一個地方是洪清鎮--然後我們住進了旅店,然後--然後-
                                                                                
-」
                                                                                
                                                                                
  小夏用力地想,弄得萬里相當緊張。他相信阮瞻的法力,不過如果小夏的記憶太深刻
                                                                                
的話,也有可能以人的本能戰勝法力的禁錮。好在,小夏想了一下後,由於頭疼而宣告放
                                                                                
棄。
                                                                                
                                                                                
  「然後你就突然昏了。」萬里加強小夏的意念,「你把阿百嚇壞了,她又不能送你去
                                                                                
醫院,只好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阿百?」
                                                                                
                                                                                
  「阿百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不記得最好!
                                                                                
                                                                                
  可是小夏的反應並不按萬里的期望走,她微笑了一下道,「我當然記得阿百啊。只是
                                                                                
我才剛醒過來,有點迷糊罷了。她怎麼了?」
                                                                                
                                                                                
  「HOHO,你該問問我怎麼了!」萬里盡量說得誇張一點,「沒人能遇到我遇到的
                                                                                
這種怪事,大半夜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我還沒接,電話那頭就有個女人對著我叫:萬里
                                                                                
--萬里--萬里--你試試就會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是有點嚇人。」萬里學著阿百嬌媚的聲音,讓小夏忍俊不禁,「這個世界對她而言
                                                                                
太奇怪了,不能怪她嘛!對了,阿百呢?」小夏這才想起來左右觀望,發現窗外是明媚的
                                                                                
陽光,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一看就是病房。

                                                                                
  這病房是三人間,不過另外兩張病床上並沒有病人。
                                                                                
                                                                                
  「白天她出不來嗎?咦,我的手鐲呢?」小夏抬起手腕,沒有見到那個阿百藏身的手
                                                                                
鐲。
                                                                                
                                                                                
  「她拿走了,說要作為紀念。作為交換,她給了你這個。」萬里說著從衣袋中拿出一
                                                                                
件東西。
                                                                                
                                                                                
  那是一條翠綠的細繩,上面綁了一塊小石頭,石頭的四角鑲了一些銀邊。綠色的絲密
                                                                                
密麻麻地綁在石頭的外圍,幾乎完全把它包裹住,但是還是有一絲絲極其美麗的紅色從那
                                                                                
一圈圈的綠中透了出來。
                                                                                
                                                                                
  鮮豔的綠,耀目的紅,雪亮的銀,讓這項鍊看起來有一種樸拙之美,使小夏一眼就喜
                                                                                
歡上了這首飾,感覺自己天生就是這石頭的主人!
                                                                                
                                                                                
  「喜歡嗎?」萬里很喜歡小夏臉上開心的光彩,「石頭是阿百送的,但把它設計成這
                                                                                
麼美麗的項鍊就是我的功勞。我就知道這些紅綠配,正適合你這種柴禾妞!」
                                                                                
                                                                                
  如果在平常,小夏會回嘴的,此刻她的心神卻完全被這石頭項鍊吸引住,努力想起身
                                                                                
。但一坐起,就一陣頭昏,萬里急忙摟住她肩膀,幫她把項鍊戴上。
                                                                                
                                                                                
  石頭一貼近小夏的前胸,她忽然感到非常親切,還有些淡淡的哀傷,並且最意外的,
                                                                                
這一枚棗子大小的石頭竟然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好像天生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都說首飾是女人最好的朋友,果然不假,看你喜歡得什麼似的!」萬里輕嘆了一句
                                                                                

                                                                                
                                                                                
  「天哪,我感覺這石頭有靈性,別是阿百的什麼寶物吧,這也太貴重了!」
                                                                                
                                                                                
  「也許這就是寶物,聽說這叫永生石。不過,她給你,你就拿著,她一定有她自己的
                                                                                
道理,阿百說,等她有時間,她會用自己的方法告訴你,這石頭有什麼神奇。」
                                                                                
                                                                                
  小夏點點頭,看了一下和自己的身體分外妥貼的石頭,「你還沒回答我,阿百去了哪
                                                                                
裡?」
                                                                                
                                                                                
  「回家了啊!」萬里努力說得很輕鬆,「她是仙女一樣的人,不會貪戀人世間的繁華
                                                                                
。她來,就是為了找司馬南,找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這消息讓小夏有點意外,連忙纏著萬里問個清楚。好在萬里在小夏昏迷這段時間已經
                                                                                
好好編過一番說詞了,所以並沒有露出破綻。
                                                                                
                                                                                
  小夏嘆了口氣,「原來司馬南也愛阿百,還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我都不知道呢。唉,
                                                                                
也好,雖然司馬南做了好多壞事,但阿百那麼好,又那麼愛他,他能改過也是好事。可是
                                                                                
,要是阿百能來看看我就好了,不然,我們去看她吧!」
                                                                                
                                                                                
  萬里嚇了一跳,「不行!」他否決,然後立即尋找藉口,「人家兩個人要修行,你大
                                                                                
概應該算人類,陽氣經常沾惹人家,是會壞事的。」
                                                                                
                                                                                
  這藉口有些勉強,但在小夏心裡,阿百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可能確實不喜歡別人去打
                                                                                
擾。她和阮瞻在一起的時候,也恨不得天底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呢?」不知為什麼,想起阮瞻,小夏心裡一疼,「我是說--阮瞻,他去哪裡了
                                                                                
?」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相當虛弱無力,應該是病得很重吧。難道他都沒來看自
                                                                                
己嗎?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比朋友好一點,但還不到戀人的程度。雖然她的暗戀還沒有結
                                                                                
果,「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也沒有實行,但作為朋友,他也應該來看她吧?
                                                                                
                                                                                
  「阿瞻啊--」萬里扶小夏躺好,「他都不知道你生病。你去普法宣傳沒多久他就回
                                                                                
鄉祭祖了,雖然他是養子,不過他老爹可就他一個兒子,他這個人就算壞,也要偶爾盡個
                                                                                
孝道嘛。怎麼,你想讓我通知他嗎?」
                                                                                
                                                                                
  小夏連忙阻止。
                                                                                
                                                                                
  她和阮瞻的關係還沒到那麼親密的地步,沒有權力對他撒嬌的!可是為什麼一想他就
                                                                                
會心痛,感覺那麼愛他?怎麼了?病得軟弱了?可是她不能這樣,在她還不知道阮瞻對她
                                                                                
是否有意前,她不能破壞他們之間那種曖昧又脆弱的關係。只是為什麼一場病而已,就讓

她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萬里看著小夏臉上複雜的表情,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總是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什麼
                                                                                
都擺在臉上,這是她最讓他動心的地方。善良、直率、純真,在現在這個社會,幾乎是絕
                                                                                
跡的美好品質了。
                                                                                
                                                                                
  他明白,小夏對阮瞻的感情太強烈,所以就算失去這一部分記憶,也會有遺留的感覺
                                                                                
。人的身體和心理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沒有人能研究得透,也沒有人能控制得住。
                                                                                
                                                                                
  他對小夏也很有感覺,除了對娜娜,就算他的前妻,他也沒有這樣動心過。只是一開
                                                                                
始,他就犯了個錯誤,當時他剛走出失敗的婚姻,結果他的小心和謹慎讓她把他定位成好
                                                                                
朋友、好哥哥。等他再想挽回時,阮瞻出現了。
                                                                                
                                                                                
  他了解自己的朋友,表面看來好像很花心,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但骨子裡卻是一等
                                                                                
一的好男人,小夏如果和阮瞻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看到這一點,又看到小夏對自己並無
                                                                                
那方面的意思,他決心要退讓。
                                                                                
                                                                                
  一個電影裡說得好:他寧願要兩個開心的朋友,也不要一個不開心的女人!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阮瞻頭上懸著「逢三之難」這把隨時會落下來的刀,兩個法力高
                                                                                
超的人都說他絕渡不過這個死劫,這讓阮瞻如鋼鐵般的意志也不由得變得軟弱。阮瞻真心
                                                                                
的愛上了小夏,這感情讓他無法割捨,所以他不得不從他的角度為小夏考慮,最後決定放
                                                                                
棄她!
                                                                                
                                                                                
  這是無私還是自私?萬里無法判斷。但是萬里決定,他也要慢慢接近小夏,看她能不
                                                                                
能接受他。不是趁火打劫,而是希望最後無論結局如何,無論這三角關係怎麼解決,受傷
                                                                                
的不是她就好。
                                                                                
                                                                                
  畢竟,他也是愛她的!
                                                                                
                                                                                
  「行了,別想那麼多啦!順其自然好了!」萬里拉回小夏的思緒,「你病了兩週了,
                                                                                
回家後要好好調養一段,然後再銷假上班。」
                                                                                
                                                                                
  「兩星期?!」
                                                                                
                                                                                
  萬里點點頭。
                                                                                
                                                                                
  實際上只有一星期,但他要把小夏困在空城裡的時間算出來,不然她會對不上號。至
                                                                                
於醫院紀錄方面,這裡的主治醫生追求過他,這點小事還瞞得住。
                                                                                
                                                                                
  「你燒糊塗了,所以沒什麼印象。一會兒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假如沒什麼大礙了,
                                                                                
明天我們就出院了吧,就先住--」萬里想讓小夏住他家一段時間,好就近照顧,可話還
                                                                                
沒說完,病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
                                                                                
                                                                                
  「美女,好點沒?」他輕快地說。
                                                                                
                                                                                
  小夏吃了一驚,抬眼望去,見一個年輕的男人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這男人沒有萬里的帥氣溫柔,也沒有阮瞻的神秘優雅,不過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喜
                                                                                
,讓人一見就會產生好感。他身上穿了很時髦的休閒裝,頭髮挑染得紅一縷黃一縷,手上
                                                                                
捧了一大束玫瑰花,直接遞到了小夏的手裡。
                                                                                
                                                                                
  「給我的?」小夏下意識地接住。
                                                                                
                                                                                
  「當然。你看你,病得都憔悴了,但被這紅玫瑰一襯,馬上又美麗好多倍。」
                                                                                
  小夏不由得笑了。每個女人都喜歡聽讚美,而且這男人說話的語氣還顯得格外的發自
                                                                                
肺腑。
                                                                                
                                                                                
  「可是--」小夏努力回憶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號人物,但根本想不起來。他是
                                                                                
誰?為什麼根本沒有印象?難道病得失憶了?不可能啊,她明明記得好多事的!
                                                                                
                                                                                
  「哦,我是你的仰慕者。」男人善解人意地說,「敝姓包,小字大同。」
                                                                                
                                                                                
  他說得文謅謅的,讓小夏差點笑出來,但這個名字突然在腦海中一閃,「包大同,你
                                                                                
是包大同!」
                                                                                
                                                                                
  「我是啊。」包大同眨眨眼,「小夏你知道我嗎?」
                                                                                
                                                                                
  「當然啊,萬里給我講過你們之間的故事!」
                                                                                

  包大同聽小夏這麼說,轉頭去看萬里,但見後者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來幹什麼?」萬里冷冷地說。
                                                                                
                                                                                
  「我來探小夏的病啊,你沒看到嘛!」包大同說著想去撫摸小夏的頭髮,但卻在半空
                                                                                
中被萬里架住,「小夏也是你叫的!」
                                                                                
                                                                                
  「她名字不是小夏嗎?我為什麼不能叫?」包大同好像很愕然。
                                                                                
                                                                                
  此刻,小夏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看出這兩個人之間的情形不對。按說,他們是共同經
                                                                                
歷過生死的,而且萬里為人隨和、心地特別善良,應該和任何人相處都沒有問題,但不明
                                                                                
白為什麼,他對包大同這樣惡聲惡氣。
                                                                                
                                                                                
  「誰讓你進來的,你就不會敲門嗎?這是身為男人應該有的禮貌,小夏可是女孩子。
                                                                                
」萬里繼續指責。
                                                                                
                                                                                
  包大同卻一臉無辜,「你不是男人嗎?你在裡面的話,小夏應該不會處在需要避諱的
                                                                                
情形,我為什麼不能直接進來。」
                                                                                
                                                                                
  「你能和我比嗎?我們是多年的朋友。」
                                                                                
                                                                                
  「你也說是”朋友”了,過不多久,我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呢。你說是”多年”比較
                                                                                
親近,還是”最好”比較親近?」
                                                                                
                                                                                
  萬里冷笑了一下,馬上回嘴頂了回去,然後包大同又頂了回來。兩個辯了半天,一個
                                                                                
一臉不耐煩,一個一臉傻兮兮,讓小夏越聽越看越頭疼。
                                                                                
                                                                                
  「那個--包大同--」
                                                                                
                                                                                
  「嘿嘿,叫我大同就行了。」
                                                                                
                                                                                
  「好吧,大同。你來本市有何貴幹?」
                                                                                
                                                                                
  「他來當職業神棍!」
                                                                                
                                                                                
  「我來開捉鬼公司!」
                                                                                
                                                                                
  兩個男人說出了語句不同,但意思相同的兩句話。
                                                                                
                                                                                
    第二章  謎面


  半夜,阮瞻站在小夏的病床前。


  明天她就要出院了,那麼他也就能安心地辦自己的事去了。


  雖然他白天遠在天邊,但每到午夜,他都會用時空扭曲術來到這裡,看著她安安靜靜

的睡著,一站就是一夜,清晨時分才會離去,也不管自己在重傷未癒的情況下,會不會影

響身體的恢復。


    他走向前,輕輕以手指撫著小夏的臉龐,生恐驚醒了她。小夏是極其敏感的體質,不

僅容易招惹靈體,如果有人或者什麼東西靠近她,她也會敏銳地感覺到,所以他要特別小

心才行。


  他就這麼默默守護著她,感覺自己就算死了也不過如此。那時,他還是會這樣對待著

她吧,雖然她不會知道,但是他不悔!


  讓她忘記他們在空城中那段雖然艱難驚悚但又甜蜜熱烈的時光,他要承受比任何人都

更多的痛苦,可是他沒有選擇,他相信父親和司馬南的話--他渡不過「逢三之難」的死

劫,所以他不得不離開她,因為他不能給她正常人的生活,還有一年的生命,而且還要在

死前調查出一些秘密。


  他不能糊裡糊塗的死去!他不能讓自己生的無聊、死的無用!


  逢三之難前,他要弄明白三件事--父親、司馬南和他的關係;他自己的身世;他父

親的死。


  司馬南在臨去之前只說了三句簡單的話,針對他的三個問題。他說:夜風環、陰陽極

、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這三句話,每一句都讓阮瞻相當震驚,因為每一句都與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些關聯,但

每一句話也都不是答案!


  他晚上來到小夏身邊守護著她,但白天的他已經回到了家鄉,開始了一些調查。


  老屋,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走在裡面,他又細細的搜尋了一遍,可除了兒時的回

憶,他一無所獲。而回想起往事,他的心五味雜陳。


  還記得他第一次被送到父親的身邊時,父親的眼神複雜難懂,又是欣喜又是抗拒。父

親扶養他,卻從不給他一點父子間的溫暖;傾囊相授給他各種知識,決不藏私。但卻根本

不管他是否練習、是否明白;父親保護他,卻又任由世人對他施加偏見和傷害。


  他只是渴望一點點愛而已,但父親卻從不給他。或者說父親給過他,只是當時他還小

,並不能夠明白和領會。他只知道父親對他很冷淡,也不做心靈的溝通,父子兩人生活在

一個屋簷下,有時卻好幾天不說一句話,彷彿兩個鬼魂一樣。


  但是有一次他生了很重的病,燒得昏沉沉的,讓他感覺就要死了,事實上他很高興自

己要死了。可在這時,父親卻突然坐在他的床頭,給他變了好多小法術哄他開心。雖然只

有一次,但卻讓他終身難忘。


  父親是恨他還是愛他,仰或完全無視他,他到現在也不能明白。就連父親的死也是那

麼神秘、突然,像個謎一樣不可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他這種有異能的人天生特別聰明,不僅父親叫他硬背的法術咒語他一學

就會,而且想忘也忘不了,就連在學習方面也是如此。所以,他沒怎麼用功,成績就相當

好,被父親送到省城的重點中學。


  那時候,他覺得父親格外厭惡他,故意打發他走,所以他賭氣似的離開了,就住在學

校裡,節假日也不回家,而父親也不聞不問,好像彼此間斷絕了關係一樣。直到有一天,

他大白天的出現幻覺,在課堂上看到父親跑到教室的窗口來看他,手裡拿著他最愛吃的蛋

黃草餅。竟然,還對他笑笑!


  那餅是父親特製的,用蛋黃和一種草藥加上麵粉和調料烙的,他非常愛吃。


  當時他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因為以他天生的陰陽眼,他看到父親身後有

一團發青的白光,那意味著父親已經死了。只是他老人家生前是異人,所以在死後,白天

也可以顯現幻覺給兒子。


  那時候他才明白,他覺得自己不在意父親,多年來也養成了冷漠疏離又倔強剛硬的性

格,但其實父親是他最在意的人。當得知他死訊的一剎那,他才明白原來他對父親飽含著

愛恨交織的強烈感情,因為父親是第一個不歧視他並且給了他家庭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拒

絕給予他任何感情回饋的人。就連世人對他的厭惡、憎恨和恐懼,父親也從沒表現出來過

,就算他覺得父親討厭他,也只是他的想像。


  可是見到父親的幻影時,他忽然以為,父親是有一絲絲愛他的吧!不然,為什麼他去

時,會給他烙那麼多蛋黃草餅?!


  在老師的怒斥聲和同學們疑惑的神色中,他一言不發地離開學校,直奔自己的家。他

到家時,大門敞開著,一進院門就看到父親安祥地坐在堂屋迎面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面色紅潤如常,那模樣好像是正等著他回家吃飯。


  那一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家是什麼?家不是一棟房子、不是美食、不是有人照顧你

、陪伴你,家的意義只在於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回來。儘管父親那麼冷漠的對待他,可

他就是他的家!沒有了父親,他就再沒有家了!


  他流著淚走進屋去,確定他的父親確實已經死去,停止了一切生命體徵。但是在恍惚

間,他發現父親的眼皮動了一下,好像微瞇著眼睛偷看他一樣。他一驚,立刻去翻看父親

的眼皮,駭然發現父親的眼珠是紅的!


  血紅血紅的眼珠,沒有眼黑眼白和瞳孔,好像有一層濃稠的血覆蓋在了眼球上面!而

在他看到父親的血眼的同時,他陷入了一個幻覺。


  在一個滿是紅色的房間裡,一個人影出現了,穿著一件電影裡的人物才會穿的老式道

袍,前襟敞開著,胸膛上鮮血淋漓,竟然是把符咒雕刻在肉上。那個人一直走到父親面前

彷彿遞給他了一件東西。然後長嘆一聲,轉身又離開了!


  但是那件東西是無形的,根本讓人看不清是什麼!而且這幻覺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是父親的眼睛脫離了身體,以另一個角度冷眼旁觀所產生的影像,好像他知道這一刻的

到來,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夠看到。


  之後,父親把那無形之物放入懷裡,走到廚房去給他烙了許多蛋黃草餅,再然後就開

始洗漱整裝,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幻覺結束,他眼前的影像突然變成全紅之色,這讓他腳步不穩,差點嘔吐,無意中趴

到了父親的身上。


  此時的父親面色瞬間變得灰白,好像去世了好幾天的模樣,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塊塊

的屍斑,而且身上很平整,就算他解開父親的衣衫,細細摸索了一遍他的肌膚也是如此,

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帶在身上。而當他重新繫好父親的衣服,再一次伏在他身上時,就聽到

門邊傳來一聲備受驚嚇的尖叫。


  是鄰居!他大概是久未見父親出門,因此來看一看,於是正好看到老人那古怪可怕的

兒子,正跪在地上,抱著老人的屍體!


  鄰居驚叫著去找人,而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多麼可笑啊,第

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父親的擁抱,可他抱的竟然只能是父親已經冰涼僵硬的屍體!


  鄰居來了,警察也來了!人們開始猜測這個沒有一點預兆就死去的老人很可能就是他

兒子害死的!因為那個小子是個怪胎、因為他讓每個人都害怕、因為他非常冷漠地對待父

親的死,因為他們看到他時,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可是雖然他不同意解剖父親的屍體,法醫也可以從表面體徵上判斷出老人已經死了好

幾天,死狀安祥,大體可以判斷是正常死亡。而他在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可以證明他沒有

作案時間,所以他還是可以以孝子的身分辦理了父親的後事。而這次葬禮讓他明白了,父

親是非常受人愛戴的,人們忘不了他幫大家驅邪避凶,忘不了他在午夜「踢噠踢噠」的鞋

聲,忘不了是他的存在保護了一方的平安,儘管他從沒有在表面上做過什麼!


  只是,為什麼父親去了好幾天後才給他消息呢?按理說,他身懷異能,應該會有感覺

,可為什麼他會沒有感覺?難道是父親要做什麼安排而封了他的異能?並且故意要在幾天

後才通知他?


  還有,那個在紅色幻覺中的人是誰?為什麼好像視線被擋一樣,只看到那個人的身體

?父親是要暴露那個人還是保護那個人?他給了父親什麼東西,為什麼他找不到呢?


  這就像父親給他留下的一個謎,只有謎面卻沒有謎底!


  十幾年了,他每年都會在一年三節和父親的忌日回到家鄉,忍耐著鄉親疑惑和疏遠的

目光待上幾天。因為對父親的死,他一直有疑問,卻又一直無從查起,所以他期望會有新

的幻覺,在翻動了那些他檢查無數遍的東西時,期望會有新的發現。


  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期望有一天當他回到老屋時,會看到父親還坐在堂屋上的

椅子等他,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真希望這麼多年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夜風環、陰陽極、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司馬南的話讓這一切變得更加複雜了,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嗎?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了,也就是新的一天的開始,而從小夏的呼吸上來判斷,她也沒有

大礙了,所以他決定,這就去挖他父親的墳,儘管這非常大逆不道,可是他要確定父親是

不是還在地下長眠!


  以前他很確定,因為是他親眼看著父親下葬的,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走近了些,阮瞻俯下身體,愛憐地看著小夏的臉。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讓我就算死去,也可以安心的走,安心地圍繞著你,安心地感受

著你的幸福!


  他在心裡默默對她說著,想吻她,但終究沒吻。只是猛地轉過身,畫符而去!


  只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家鄉的老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鐵鏟等工具,又來到小山上的

墳場。


  抬腳時,他踉蹌了一下。那是因為他最近太過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而造成的脫力,但

這並不影響他今夜的行動。


  這座小山的後山,世代是當地人埋葬先人的地方,現在雖然實行了火葬,並且在其他

地方建起了公墓,但因為小山還沒有被開發,所以以前的墳墓還沒有被遷走。只是由於年

代久遠,墳場顯得比較凌亂。


  阮瞻上山的時候,正好是凌晨兩點多,他看到幾個魂體鬼鬼祟祟地跟著他,雖無害人

之意,但明顯想作祟嚇人。


  他理也不理,當一個輕飄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白影靠近他時,他反手一指,一道火

紅之氣就激射了出去,嚇得那些圍觀的、想看熱鬧的「好兄弟」們全部退回到自己的地方

去,明白這個人是不能惹的,只剩下幾個膽大的還偷窺著他。


  他當做沒看見,逕直來到了父親的墳前。


  然而,當他剛要動手挖墳時,他愣住了!


  墳墓沒有什麼改變,由於他每年都要修繕,所以比其他墳墓要新、也非常完整。可是

,土不對了,雖然非常不明顯,可是以阮瞻的目力而言,他完全可以看出,墳墓已經被人

動過了!


  誰搶先一步動了他父親的墳墓?


  阮瞻心裡一驚,站在那裡沒有動,感覺著周圍的氣息。四周,瀰漫著墳場特有的陰氣

,可是並沒有什麼異常。回頭看一下偷窺的幾個傢伙,當他的目光一掃過去,他們就立即

躲起來,顯然並不知道什麼,反而對他比較好奇。這就是說,來做挖墳的勾當的只有他一

個!


  那麼,為什麼墳頭上的土是新的?!為什麼好像還極力掩飾過?!


  不管三七二十一,阮瞻轉身挖了起來。一邊挖一邊警惕著身邊的情形,可是除了其他

靈體的憤怒,他什麼也沒感覺到。


  挖人墳墓是極損德的事,何況他作為兒子,挖的卻是老子的墳,所以他能理解那些憤

怒,只是他非要那麼作不可!


  因為是新土,他挖來省力多了,不久即看到父親的棺木。他跳下土坑,發現棺材還封

得好好的,周圍的木頭也沒有破敗,顯然並沒有打開過。這讓他猶豫著是否要繼續下去,

但最後他還是狠下心來撬開了棺材蓋!


  吱呀--


  隨著棺材發出的刺耳響聲,陰沉了許久的天空突然爆響了一聲驚雷,把圍在土坑邊偷

看的靈體全嚇跑了,同時閃電也照亮了棺材之內。


  棺材內空空如也,他父親的屍體不見了!


    第三章 捉鬼公司


  下意識地,阮瞻俯下身去。


  棺材裡沒有一絲殘留的腐爛氣味,好像一直就是空棺一樣。他伸手慢慢摸索著,也並

沒有什麼無形之物。只是,當他的手摸到棺材頂端時,好像被什麼咬到了一樣!


  一抬手,鮮血沿著手指流了下來!


  不對,有東西!


  阮瞻再度伸手摸去,這一次因為有了搜尋之意,所以用力了些,這讓阮瞻感到了強烈

的刺痛,只見他的手心被割開了很大一道傷口。但他忍著沒動,親眼看著他的血液沿著一

定的方向,流到了彷彿空無一物的棺材襯上,慢慢形成了一個彎彎的弧形,就像--就像

刀刃!


  小心翼翼的,他判斷著刀柄的方向,然後伸過手去,隨著他的血一滴滴地落在棺材的

裡襯上,他的手掌果然握住了雖然看不見但卻有實形的物體--是很合手的扁圓形,質感

硬而滑、冰涼而有磁性,稍一用力,立即拿起了一把隱形的刀!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又響起雷聲,接著,豆大的雨點狠狠地灑落了下來!


    阮瞻站在土坑裡,舉著那把無形的刀,看雨點落在刀身上,彷彿平空托著一捧水珠一

樣!


  那刀不是無形的,而是由透明水晶打造,半尺長,鋒利而有靈氣,妖異而美麗,因為

那水晶純淨得世間罕有,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到刀的形體。而正是因為阮瞻的血流進了血槽

,才讓他意識到了刀的存在。


  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刀就是紅色幻覺中,那個看不見的人給他父親的東西。可他父親

哪裡去了?是死後被盜屍,還是真的沒有死?他有什麼目的?這把刀是他留給自己的,還

是無意間失落?為什麼當年他從沒有在父親的身上找到這把奇怪的刀?


  雨越下越大,可阮瞻卻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站在那裡不動。半?楚A他以食指蘸了一點

手掌上傷口處的血液,輕輕在刀身上畫了一個符咒。


  雨水沖淡了血液,刀身上只出現了一些淺淺的粉紅色印跡。但這就足夠了,因為有了

這符咒,這刀在其他人眼中是無形的,但在他眼裡卻隨時會顯身。


  這個顯形符也是父親教他的,這讓他忽然感覺到,父親早就預知了這一切,所以提前

為他做好了許多準備!


    他走到棺材前端去,繼續摸索,心想不可能有刀沒有刀鞘。果然,片刻他就在夾縫中

找到了另一個硬物。他同樣畫了一個顯形符在上面,然後把二者合一。


  這刀既然是留給他的,就一定有用,他要好好保管起來,就像父親遺留給他的其他三

件法寶一樣。


  忍著手掌上刺骨的痛,阮瞻把空墓重新掩埋了起來,冒雨下山。然後在第二天白天跑

去山上,一寸一寸土地搜尋著,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他這樣一待就是半個月,於是鎮上的人又開始在背後紛紛議論他。本來當年他父親的

死,在鄉人的眼裡就是一個謎,雖然警方宣布老人是自然死亡,阮瞻也沒有作案的時間和

動機,但迷信的人就是覺得阮瞻很可疑。


  他們說:這麼好的一個人,自從收養了這個好像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兒子就開始不對勁

,說阮瞻這小子很可能是用妖法害死了養父。你看他,一臉陰森可怕,一定不是什麼好東

西。還有還有,這個怪胎最近總是往後山的墳場跑,不知道又要做什麼壞事。別是散播災

禍來的--


  對這些指指點點和惡意的猜測,阮瞻已經習慣了。人對於異於群體的人總是會懷疑、

排斥、恐懼、誹謗、進而傷害,儘管有時那些異常的表現輕微而且無害。


  只是,自從他被懷疑殺死自己的父親後,他學會了偽裝。當父親的後事一辦完,他再

回到學校時,他就已經慢慢地改變。雖然他還是冷漠的,但他不再像渾身是刺一樣隨時準

備攻擊別人了;雖然他還是不和人交往,但他不再用駭人的眼神看別人,以戒備人群轉變

為疏遠淡漠。


  然後,他上大學,畢業後走上社會,在各個城市間輾轉流浪,最後安定在『夜歸人』

酒吧,希望在死前都會在這裡棲息和隱藏,不被人注意。這時候,他更深地偽裝了起來,

在冷漠疏離的外表上又加上了溫柔斯文、儒雅倜儻的外衣。


  再然後,萬里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並且帶給他生命中最大的禮物,小夏。他提

防過各種對男人而言非常危險的美麗女人,根本沒把這個小黃毛丫頭放在眼裡,,然而正

是她,輕而易舉地撕碎他溫柔的偽裝、融化他內心的堅冰,直接闖入他火熱的內心,而且

拒絕再出來!


  該怎麼辦?


  阮瞻無奈地甩甩頭,先把小夏的影子從腦海中淡化,再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來




  他已經在父親墳墓土地的周圍搜尋了半個月了,拖著還沒有恢復的身體,在自己身上

施了天眼通和天鼻通,讓他可以對一個月前的血液、各類奇怪氣味和泥土上的痕跡都特別

敏感。


  然而他卻一無所獲,父親彷彿是憑空消失的,沒留下一點線索,就連踩倒的小灌木也

沒有一絲。這就使他越來越覺得,這裡一定沒有發生過什麼暴力事件,父親如果不是自己

離開的,就是挖墳的人可以凌空搬運物體。


  如果說父親根本沒死,那麼當年他為什麼能夠確定父親已然離去,為什麼屍體上還有

屍斑?他被埋在土裡已經十幾年了,什麼樣的龜息法竟然如此厲害?


  如果說是有人挖墳搬屍,那麼那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做?而且他敢肯定那個人是個道法

很高超的人。凌空搬動啊,還沒留下任何痕跡,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為了解開這個謎,他不得不作出一番安排。


  家鄉的事,他確定沒有什麼好調查的了。現在他要回到城市裡去,搜尋一切與道術有

關的人與物,比如說哪裡有奇怪的事件發生?有什麼人幫助解決的?有沒有特殊的失蹤人

口,有什麼意外的死屍?總之,他以前封印自己的能力,不願意接觸一切靈異事件。雖然

因為小夏的原因,他已經介入其中,但這一次,他要主動地、全面的介入,這樣才有可能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線索。


  方法很笨,有點像大海撈針,不過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相信這世上真正能解決靈

異事件的人不多,那麼他就有機會找到父親之死的秘密,也有機會找到那個沒看到臉的人




  只是,他回去的話,就會見到小夏,他要如何面對她呢?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他的酒吧已經重新開業

,並且生意比他在的時候還要紅火。







  「阮瞻阮老闆是我表哥。」包大同的臉上掛著活潑討喜的笑容,對著一大群女客散發

名片,「這是我新開的公司,各位美女有空來捧場啊。」


  「耶,還有這種公司啊,這倒新鮮。」一個穿著露腰露腿衣服的熱辣女孩嬌笑道。


  包大同看著女孩,以食指點著下巴,擺出個很沒有必要但又很拉風的姿勢,「人生嘛

,就是一局棋。您走得順風順水的時候當然用不著這種服務了,可是萬一有個劫呢?您不

必努力個香汗淋漓的,丟給我解決就是了。我做的就是英雄救美的工作。」


  「你行嗎?」辣妹斜睨包大同一眼。


  「行不行要試了才知道。」包大同曖昧地擠擠眼睛,「我可是家學淵源,我敢說在這

一行,沒人能有我的本事。」


    「收費不低吧。」辣妹繼續問。


  「別提錢,提錢傷感情。」包大同對著一眾圍著他的女客大方的咧開嘴,露出那顆很

有殺傷力的、很正太、很可愛的小虎牙,讓他的笑容被黝黑的皮膚和雪白牙齒襯托得更加

燦爛。「只要給我點工本費和車馬費就行了。」


  話音未落,其他女客又是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包大同好脾氣地一一解答,而坐在角

落的萬里卻氣壞了。


  「無恥的傢伙,他竟然冒充阿瞻的表弟!」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遺落的一張名片




  名片是黑色的,四週鑲崁著漂亮的銀色花邊,上面寫著: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總經

理包大同,下面是酒吧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名片的反面寫著主營的業務,密密麻麻地寫了

一大堆,什麼算命、測字、批八字、看陰陽宅風水、驅邪避凶、壓驚收魂--


  「他連選個名片都要選個那麼淫蕩的花色。」


  小夏拍拍萬里的手,「算啦算啦,幹嘛總和他過不去啊。不過也真是的,他還真方便

啊,連公司的名字都用夜歸人。」


  「什麼公司,就他一個人,辦公地點、電話地址都用這裡的,明明是職業神棍!」


  小夏看了萬里一眼,不明白為什麼那麼隨和可愛的萬里就是和包大同合不來。在她看

來,兩個人如果不是以前有什麼過節,肯定就是犯相!


  「現在是兩個人哦!」小夏看包大同和那群女客開心地聊個火熱朝天,倚在萬里的肩

膀上。


  她這回病得很重似的,有渾身脫力的感覺,坐一會兒就會累。


  「什麼,你答應他了?」萬里差點站起來,但感覺小夏還依靠著自己,連忙又坐穩,

「你這丫頭還真胡鬧,和他瘋什麼啊。」


  「也不是啊。包大同畢竟有點真材實料,我以前遇事總是扯你和阮瞻的後腿,阮瞻又

不肯教我,所以我想和他學兩招嘛!再說,多賺點也不錯啊。包大同說了,只要我和他一

起出任務,我什麼也不用操心,他就和我三七分帳。嘿嘿,這下賺翻了。」


  「你還真信他能賺到錢?」


  「非常相信。」小夏立起身,很認真的說,「現代人類信仰危機,怪事也多,而且你

看他,很會做公關工作哦。」


  萬里從鼻孔中出了口氣,沒說話。


  雖然他不喜歡包大同,但不得不承認包大同對付人很有一套。以前那些女人大部分是

為了阮瞻而來,少部分女人是為了劉鐵和倪陽這兩個小子,而這三個男人相對而言都比較

『正經』的,尤其阮瞻,對每個人都一樣的態度,若即若離的,雖然這樣使他更加有魅力

,但也確實對生意的拓展不利。


  長年泡酒吧的女人,有相當一部份是來釣男人的,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來尋歡坐樂的

。如果不能痛快的喝酒,快活的玩樂,暢快的笑,那也沒有什麼意思。


  包大同雖然不提供特殊服務,但他能說會道又殷勤可愛,說起話來嘴巴像抹了蜜一樣

,從重新開業那天就吸引了大批客人,雖然客人向低齡化發展了,但營業額卻在增長。


  阮瞻回來看到這一切會怎麼說呢?大概也會像自己那麼無奈吧!


  萬里無力地想著。


  他不想招待包大同的,偏偏阮瞻要善後洪清鎮的事,又要回家鄉印證一些司馬南留下

的話,結果只好由他來對付這個磨人的傢伙。


  以前他就不喜歡這個嘻皮笑臉的包大同,現在又發現他相當賴皮。小夏的賴皮和他一

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因為他臉皮比小夏厚得多!


  一聽說包大同要在這裡長住,他就毫不客氣的拒絕,哪想到包大同馬上抬出了當年包

大叔和阮瞻他老爹之間的協議。


  我幫你兒子一次,你幫我兒子一次!


  就因為這個承諾,包大叔在多年前救過阮瞻一命,現在包大同的條件就是,他要在城

裡開捉鬼公司,等他事業有成了,這個諾言就算完成了。


  事業有成!說得多好聽!可這是一種沒有規格可以確認的要求,達到什麼程度才算『

事業有成』?假如他一輩子事業無成,難道阮瞻就要被包大同黏一輩子?想想包大叔還真

不吃虧,他花一天的時間救了危難之中的朋友之子,而後把自己的兒子打發到人家家裡去

,不知何年何月才離開!


  我老爹不只完成了諾言,還順手救了你哦!


  這是包大同甩給萬里的話,氣得萬里差點當場撞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竟

然被包大同單算出來,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阻止包大同搬進阮瞻的地盤來住,還風風火火地真把這麼個

捉鬼公司辦了起來,雖然表面上叫什麼周易文化公司!


  「跟你們說,我已經約了那個辣妹週末去游泳了。」包大同笑嘻嘻地走過來,把那群

女人打發給劉鐵、倪陽來對付。


  「你不是說你是修道之人嗎?」萬里挖苦道,「你自己說你只是出山入世,但本身還

是道教弟子。你這麼大肆泡妞,不怕違反了門規啊!」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包大同坐到小夏的旁邊,「我是龍虎雙修,不忌女色的。說

起來,我這一派還真人道啊。」


  他說得煞有其事,讓小夏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四章 賺錢的買賣


  俗話說: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何況還是經由包大同這種人才大力宣傳下的周易文化

公司呢!


  不到一個星期,包大同就已經帶著還在休養的小夏接手了五樁生意--兩個看風水、

一個批八字、一個算命,還有一個所謂的驅邪避凶,純粹是想把包大同綁在床上做守護神

的。


  雖然都是小生意,但公司總算是開張大吉了,而且包大同憑藉著三寸不濫之舌,竟然

收取了不菲的費用,分到小夏的手裡,也抵得上她半個月的工資了。


  「你這根本就是無本暴利。」小夏一邊不客氣地把錢妥妥貼貼地放入自己的口袋,一

邊『指責』包大同的不道德,「你的錢也太好賺了!」


  「我這可是前三十--不,前二十年每天刻苦修行,才有今天的成就。」


  「切,別裝嫩!」萬里高大的身體擠在他們之間,不讓包大同和小夏套近乎,「你都

土埋半截了,是不是前兩百年的修行啊。」


  「胡說,我今年還不到三十,還很小很小。」


  「是啊,從智商上看是如此,這一點我並不懷疑。」


  「你是妒忌我保養得好。」


  「沒錯,我可不會你那套採陰補陽、採陽補陰的。」


  「道家的採補術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簡直--」包大同說著,突然嘻皮笑臉地唱了

起來,「你不學無術,你只會裝酷!」


  萬里哼了一聲,剛要回嘴,卻發現身邊的小夏不見了,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見小夏

站在他們身後幾米的地方不動。


  「怎麼了?又不舒服?」他關切地走過來,撫了撫小夏的額頭。


  「她肯定是煩你了。」包大同硬要和萬里擰著勁。


  「我是煩你們兩個!一點小事都會吵來吵去!」小夏瞪了這兩個人一眼,推開他們走

向停車的地方。為了出門方便,包大同連阮瞻的車也『借用』了。不過他的駕駛技術很爛

,這也是萬里不放心他和小夏單獨行動的原因。


  「男人真是幼稚!哼!」


  這兩個人加起來都一甲子的年紀了,卻還和小孩子一樣,沒一刻安寧,吵得她頭疼。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那麼善良地萬里就是容不下包大同,而包大同也偏要氣萬里。可是

萬里又放心不下小夏跟包大同單獨出來,硬要跟著,結果弄得一路上雞飛狗跳,好在他們

在客戶面前還算收斂,不然小夏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每當這時,她就會想起阮瞻。想起他沉默冷靜的風度,矜持又驕傲的眼神,而當她一

想起他,她的心裡就會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舒服、平安而又疼痛。


  這是怎麼了?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為什麼忽然會有奇怪的感覺,特別悲傷、

特別憤怒,還特別甜蜜。她總覺得發生過什麼事,但又不能想,一想就會頭疼欲裂。


  鈴--


  小夏的手機響了起來,可此時雖然已經夜了,但由於是夏天,街上的行人還很多,他

們又把車停在了一間噪音很大的商店門口。所以電話響了好幾聲她才聽到,連忙接聽。


  號碼很陌生,小夏一見就知道是找包大同的。周易文化公司的固定電話用的是夜歸人

酒吧的,可是手機號碼卻寫的是小夏的,所以她這幾天一直被『業務電話』騷擾,這讓她

打算以後和包大同五五分帳,然後把這隻手機乾脆給包大同,她自己換個新手機新號碼。


  「你好,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小夏『職業性』地說。


  「有鬼--幫我!」一個女人的聲音驚恐地傳來,「有女鬼--她一直偷窺我!快來

--」


  那女人說話的口氣相當之驚悚,還呼呼地喘著氣,好像就在小夏耳邊吹風一樣,嚇得

她汗毛直豎,連忙把手機塞到包大同手裡。


  包大同疑惑地接過電話,隨著他認真的聽了幾句,臉色慢慢地變得嚴肅起來,「小姐

,不要怕,我馬上到。你就待在原地不動,面向東南,無論如何也不要回應。」


  「怎麼了?」萬里問。


  「我就知道,不可能總是接算命測字的小CASE。」包大同不見緊張,反而有點高

興。他見萬里打開了車門,忙說,「你來不來,不然我可要帶小夏走了。」


  「來。為什麼不來!」萬里細心地扶小夏上車後才坐上駕駛位,「看你這麼興奮,我

有點懷疑是不是你派了什麼暗中作祟,然後才冒充大師前來降妖除魔以此來賺取金錢。」


  「咦,你還別說,這個主意不錯。」包大同爬到後座上,很認真地說,「不過,我們

要向那些為富不仁的人動手,他們壞事做盡,心裡難免有鬼,我這才叫劫富濟貧、行俠仗

義。」


  「你是說你是貧嘍?」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竟然沒有答話。這讓萬里哭笑不得,原來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

候。


  「其實,我們作的工作是一樣的。」包大同找出話來,「你是拯救人的內心,我是拯

救人的靈魂。」


  「聽著像牧師。」


  「不是,是醫生。」


  「我不管你是牧師還是醫生。」小夏若有所思地插嘴,「總之你要治就治那些衣冠禽

獸,否則我不但不和你合作,還會舉報你詐騙!」


  「哇,那麼狠!」


  「治療衣冠禽獸的話,那他就是獸醫!」萬里哈哈一笑,發動了車子。







  東興街二號是市建築風貌區的一棟小洋樓。住在風貌區的人非富即貴,可此時因為街

對面一側的洋房要修繕,所以顯得有些冷清。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非常漂亮,但是因為飽受驚嚇,加之房間內

沒開燈,而路燈又有一定的角度,因而顯得膚色青白。臉上陰影重重,使其姿色大打折扣

。儘管如此,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夜歸人的常客孫小姐,因為她總是試圖引誘阮瞻

、劉鐵和倪陽,甚至萬里,所以令她印象深刻。


  「那個明顯欲求不滿的女人!」小夏對萬里低聲咕噥了一句。


  「孫小姐是吧?」包大同好聽的嗓音出現,聲音和平常一樣充滿著笑意,「不要怕,

我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他邊說邊擠進門去。


  剛才敲門時費了好大的力氣,無論外面怎麼敲,裡面就是沒人應,害得小夏以為出事

,差點報警。後來萬里說,裡面的人可能被什麼嚇到了,而且包大同明明叮囑無論如何也

不要回應的,所以人家才不開門。後來他們在樓下改敲門為叫門,外加打電話溝通,這才

能夠進入其中。


  『澎』的一聲,大門在最後一個進來的萬里身後緊緊關閉,而隨著門外光線被阻隔,

小洋樓內登時漆黑一片。


  小夏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萬里的手,但卻握住了一隻冰涼僵硬的女人手,駭

得她立即甩脫。而與此同時,一聲更大的尖叫從小夏身邊傳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孫小姐,你發現了什麼?」包大同的聲音傳來。


  「我--女鬼--女鬼拉我的手!」


  你才是女鬼呢!


  小夏心裡罵了一句,這才明白是在黑暗中抓錯了人,連忙把手在萬里的衣服上擦,好

像有什麼病毒會傳染一樣。


  包大同『呃』了一聲,聽著好像是想笑。不過他平時說話的聲音就非常好聽,像在嗓

子上抹了蜜一樣甜絲絲的,所以也判斷不出來他是不是在嘲笑人。


  「這裡沒有鬼氣。你是錯拉了我的助手岳小姐的手,沒事,別怕。」  


  「你為什麼不開燈呢?」萬里問。


  「我--開了,可是斷電了。」


  「沒關係,我有辦法。」包大同說,然後從他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接著

,一道雪亮光芒在房間內閃現。


  「我早有準備。」他拍拍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個大布袋,又拿出了一個類似大號指南針

的東西。


  他舉起手電筒依次照了一下一樓的大廳,雖然照不全面,但仍可以看出小洋樓內部大

而奢華,對一個單身女人而言,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地方,心理素質應該是不錯的,應該不

會大驚小怪才對。


  「在哪裡發現有人偷窺你的?」他問。


  「到處都有!一直有個女人盯我!」孫小姐一哆嗦,貼近了包大同,「無論我在哪,

她都盯著我!不管了,快帶我離開這兒!求你了!我要離開這裡!」


  「別忙。」包大同的嗓音在這時候聽來很讓人安定,「那麼告訴我,你第一次發現被

偷窺是在哪兒?」


  孫小姐想了一下,雖然人多後,她的膽子也壯了點,「在樓上我的臥室。那個女--

女人就在對面的洋樓裡看我,她一直看一直看,眼珠子裡面全是血,然後她就笑,使勁笑

。」


  「走,我們到你臥室去看看。」包大同打斷孫小姐臆語似的嘮叨,帶頭走上了樓梯。

孫小姐連忙跟在後面,然後是小夏,萬里斷後。


  可能是怕被人偷窺,整間房子所能看得到外界的地方全掛著厚厚的窗簾,加上燈光全

無,只有包大同手裡一隻手電筒的光芒在晃動,讓小夏感覺彷彿是在墓穴裡行走一樣,心

裡毛毛的。


  而一進到臥室,包大同就『唰』的一聲拉開了窗簾。這讓孫小姐倒吸了一口涼氣,迅

速蹲在地上,「別打開窗簾,她就在對面,她會看到我!她會看到我!拉上,拉上!」


  「放心,她只能看到我。」包大同滿不在乎地說,通過落地玻璃窗,走到陽台上去。


  這一側,正好面對修繕的洋樓,所以放眼看去,根本沒有燈火。其實才晚上九點多,

但感覺相當安靜,連路燈的光芒都彷彿泡過水一樣慘白、虛浮。


  「對面修了多久了?」包大同又問。


  「才開始修。」


  「你住了多久了?」


  「三個多月了。」孫小姐還蹲在牆角,顯然是嚇壞了,「這條風貌街先修的是這一側

,然後把房子賣了出去,然後再修那一側。」


  「看來這年頭還是有錢人多,入住率不錯啊。」包大同廢了一句話,「對面一直沒人

住嗎?」


  「沒有。」


  「嗯,沒事,我來幫你測測對面有沒有邪氣。」他邊說邊把那個大號指南針一樣的托

在手心裡,隨手比劃了幾下,就在陽台踱起步來。說是踱步,但有一定的規則和步法,他

動作誇張,看下來倒是像跳巫舞。


  小夏看他折騰了一會兒,一轉眼發現落地窗前有一台立式望遠鏡,看樣子是古董級的

東西,體型大而複雜,但是很漂亮。她無意識地走過去,向望遠鏡裡一看。


  很黑,沒有看到任何景色,她猜大概是沒有調好焦距的緣故。於是她伸手扭轉了一下

鏡頭的角度,只聽見『卡』的一聲響,眼前霍然一亮,一隻陰森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她的視

線裡。那眼睛眨也不眨,又大又清晰,死死地盯著她,好像就貼在望遠鏡上!


  「啊!」她短促的輕叫了一聲,一下跌坐在望遠鏡旁的床上。


  「怎麼了?」


  「不要看!」


  萬里和孫小姐的聲音同時響起,連包大同也停下了動作。


  「不要看!」孫小姐驚恐地哭起來,「她會順著望遠鏡爬過來,就算躲也沒有用,她

會從廁所、煤氣管道、通氣孔爬過來找你!只要有一點縫隙,她就會爬進來!」


  「那你為什麼不跑!」萬里快步過去,一下把小夏拉到身前。


  「她一來,門就鎖上了。」孫小姐瞪著眼睛看萬里,「跑不了,跑不了!她也不殺我

,就是要折磨我,我跑不了!跑不了!」


  彷彿為了印證孫小姐說的話的正確性,寂靜的夜裡忽然傳來『卡嚓』一聲響,樓下的

大門好像被鎖上了。


  孫小姐驚恐地嗚咽了一聲,一直退爬到床邊,盯著牆角那個插電孔,好像那裡也會出

來什麼東西爬出來一樣。


  「你的房子隔音設備不好!」包大同冒出來一句。


  只是普通的一句話罷了,可卻使房間內恐怖的氣氛稍減,「我說真的,竟然從二樓聽

到一樓的大門聲,很不合理,很不合理!」他說著瞄了萬里一眼。


  萬里會意,立即走上兩步,彎下身去看那個望遠鏡,但一看之下,立即直起身子來。


  「看到什麼?」


  「對面樓上有個白色的人影,我去看看。」他轉身就要下樓。


  「別忙。」包大同攔住他,然後從那個布袋中拿出一張符咒,嘴裡咕噥了兩句,伸手

一指,那燃著的符立即像一個小火球一下疾射到距離不近的對面洋樓中。


  「先走。給孫小姐找個酒店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鎖住了,走不了,走不了!」孫小姐還在重複著那句話。


  「相信我,門是打開著的,對面也不用去搜查,我自有安排。」包大同自信地笑笑。


  一瞬間,萬里覺得包大同也不是特別廢物!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48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五章  驅鬼行動


    「這樣有多久了?我是說被偷窺。」包大同問。


  此時他們已經身處一間酒店的房間裡,孫小姐的驚恐之情稍定。


  「兩個星期。」


  「為什麼不早點找人幫忙呢?」


  「我不知道找誰?而且--」孫小姐神色間有些猶豫,「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幻覺。

而且就算我和人家說,誰會相信呢,如果報警,警察說不定會以為我瘋了!」


  「那這件事你沒和任何人說起?包括好朋友什麼的?」


  孫小姐搖了搖頭,「我沒說,而且我也沒有很好的朋友。可是我自救了的,我--我

請了很多佛像、符咒、辟邪物。可是--沒有用!」孫小姐頓了一頓,「其實也不是完全

沒用。我開始只請了一串佛珠,結果沒有效果,那個女的持續鬧騰了幾天,越來越厲害,

我沒辦法,又請來了許多,連聖經和十字架也用上了,沒想到有一天她就不見了。我還以

為可以忍耐過這些日子,可誰知道今天她又來了!」


  包大同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那些東西沒有用。這裡不是荒山僻壤,而是繁華的都市,就算有些靈異現象,

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因此相應的,市面上真正具有避邪能力的物件不多,大部分是騙人

的東西,讓人心裡有個安慰罷了。


  「你怎麼招惹到她的?」


  「我無意間發現她的。就和岳小姐一樣,我看那個望遠鏡,結果看到了一隻陰森的眼

睛。然後不受控制一樣,我又看到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都是青的。當時像著

魔似的,動也不能動,看她慢慢對著我咧開嘴笑,然後說著什麼。看嘴型好像是--我會

找你的!」見孫小姐又打了寒戰,包大同有些同情,可又不得不問。


  「那麼,她又是怎麼個鬧騰法?」


  「開始時,我總是覺得有人盯著我。讓我覺得後背發麻!我心裡越怕,就越想用那個

望遠鏡向對面看。結果我無論什麼時候看,她就什麼時候出現,就算是白天,也會有個白

色的影子在對面的房子裡。我找人看過,我跟保安說對面的房子有壞人,結果他們什麼也

沒發現,最後把那房子封了,可我還是看到她在那,一直對我說--我會找你的!我會找

你的!我想離開那房子,可是現在還不行。而後來--後來她不再滿足於偷窺,開始出現

在我身邊了!」


  孫小姐邊說邊不自覺的向床裡縮,「她開始在我枕邊說話,她還不斷的打電話給我,

就算我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也一樣,她就是不停的糾纏我!最後竟然擠在床上,就在我

和他中間!她還從一切可以進入房間的縫隙鑽進來,馬桶裡、通氣管道、窗縫,甚至我今

天洗澡時,竟然--竟然下水道堵了,從裡面湧出一縷黑長髮!那絕對不是我的頭髮。」


  見孫小姐越說越激動,包大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點。他知道那當然不是她

的頭髮,孫小姐是寸長的短髮,而且全部染成了紅色。


  「今天你怎確定不是幻覺呢?」


  「這幾天比較平靜,而且下午他來了,我--我很累,所以天一黑就睡了,等醒過來

,我發現--滿屋子掛滿了繩套,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打開了,風一吹那繩套就不停地

動,然後那個女的打電話來說要吊死我!」孫小姐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脖子,聲音無意識地

變細,害得小夏也跟著有點憋氣,「我想叫醒他,可他無論如何醒不了。我想跑,樓下的

大門也鎖上了,窗子也打不開。後來可能我折騰的聲音太大了,他醒了。我和他說起這件

事,他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我瘋了,說屋子裡根本沒有繩套。我一看,房間果然什麼也沒

有!因為之前我和他說過許多次,房間裡有怪聲,有個女的一直偷窺我,想殺了我,可是

他根本什麼也聽不到,也感覺不到。這次我再這樣說,他氣得扭頭就走,我怎麼求也沒有

用。而他才一走,門又被鎖上了,我出不去。那女的只找我,她只想弄死我!我沒辦法,

只好給你打電話,那天你發名片時,我特意拿了一張。今天我發誓那不是幻覺,因為我掐

了自己好幾把,如果是幻覺,我會清醒的。」她說著把手臂身出來給大家看,只見她手臂

上有幾條深深的抓痕,雖然不再流血了,但還是可以判斷出傷口很深,那種程度的傷害,

就算昏迷也會醒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和那個女的有什麼仇,她為什麼來纏我!她會找我的!

她會找我的!」


  「之前你說你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就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感覺是嗎?」包大同答非所問

,對孫小姐屢次提及的『他』很感興趣,「請你原諒我的無禮,可是我必須問清楚,你說

的他--是誰?」


  問起這個人,孫小姐有些猶豫,抬眼看了看小夏和萬里,好像不太想當著這麼多人的

面說。但她這一番表現,已經讓人猜出來那個男人是她的情人,也就是她包養的男人。


  因為孫小姐常常來酒吧,漸漸的就有人吐露過她的底細。她本身雖然名牌大學畢業,

不過來這個城市沒多久就被包養了,從她平時的消費來說,那個男人似乎很疼愛她,不過

據說那男人因為生意忙碌,不常找她,於是深閨寂寞的她又找了個情人。


  「這樣,我先送小夏回去,你自己看著辦吧。」萬里站起身來。


  「好吧。」包大同點點頭,「不過佣金要扣一成。」


  小夏沒說話,但是白了包大同一眼。用很明白的眼神告訴包大法師:誰理你!我今天

受的驚嚇還沒人賠償呢!


  「我也就是說說。」包大同無奈地眨眨眼,目送小夏和萬里離去,然後繼續詢問孫小

姐。


  而對於小夏而言,因為那陰森的眼睛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她有點不敢單獨待著,又不

願住萬里那棟鬼屋去,所以只好和萬里窩回到了酒吧的二樓去。


  那裡是阮瞻的地盤,有他的東西、有他的味道、他的氣息,雖然他人還沒回來,但還

是讓小夏感到安心。


  這一夜,包大同沒有回來,直到天色完全大亮,包大同才出現。


  「別這樣看著我。我和孫小姐是純潔的雇傭關係,很純潔、很純潔。」


  「我又沒問你。」小夏忍不住想笑。


  這些事根本不用解釋的,先不說包大同做什麼與她無關,單從他紅得像小白兔一樣的

眼睛和風塵僕僕的模樣,就知道這一晚他一定在為這靈異事件奔忙。


  「有線索了嗎?」她把他按在椅子上,遞給他一杯牛奶,看他一飲而盡。


  「手到擒來。」包大同有些得意,「我吃點東西就走,要確定一下我的偉大推理的正

確性。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我們就能驅走那個女鬼了。」


  「這麼快!」


  「你就瞧好吧!」包大同把桌子上準備好的早餐迅速一掃而空,然後就又跑了出去。


  「簡直是蝗蟲過境。」萬里從樓上走下來,對小夏說,「我回家換衣服,然後去上班

,晚上等我一起。答應我絕不和包大同單獨行動。」







  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包大同始終也沒露面,晚上差不多和萬里同時回來的。而且他

回來後也沒有立即說明這起靈異事件的具體情況,也不說要如何解決,只是給酒吧中的如

錦繁花按時上了一堂周意文化的掃盲課,折騰到十一點多,才暗示讓萬里和小夏和他走。


  接了孫小姐,一行四人來到東興街二號。不自覺的,孫小姐打了個冷戰。


  「有我在此,你不必怕。」包大同安慰道。


  「可是有必要讓她也跟來嗎?」萬里和包大同從準備箱中搬出一些東西到樓上去,把

小夏和孫小姐留在大門口。


  「她是雇主,不讓她看一下,她怎麼知道她的錢花得值不值?」


  「這些東西也是給雇主看的?」萬里幫著把那些古怪的道具擺好,「阿瞻可從沒這麼

做過。」


  「我們門派不同,而且我這是做生意啊,外表當然要有點花頭。」包大同忙著把那些

香爐、鈴鐺、木劍、蠟燭、紙錢、符咒等東西一一擺放在當作香案的一張桌子上,「這年

頭做事,樣子一定要做足,飯可以不吃,門面不能差,否則人家不會信你。」


  「就是說我搬了一堆沒用的東西上來。」


  「和驅鬼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也不是沒有的,應該算是公關用品。哈哈,對,是公

關用品!」包大同眉開眼笑,看不出一點緊張感,讓萬里覺得他有點可疑。只見他擺完了

東西就忙著撿上了一件很拉風的道袍,把一頭亂髮也理順,帶上一頂道士帽。


  「這是從一個電視劇劇組借的,等這件事後我也作上一套,看來將來會經常用的。」

包大同見萬里以古怪的神色望著他,解釋道,「能請您把我的雇主和我的法律顧問叫上來

嗎?」


  萬里有心不理他,但一想到這畢竟是在『工作』,只得忍著氣去照辦。而當小夏上樓

來看到這一切,心裡覺得包大同應該和阮瞻換個身份。包大同似乎比阮瞻更喜歡這個世界

,假如阮瞻想去隱居的話,她一定會跟著的。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

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

元亨利貞。」包大同見人員到齊,開始『做法』。


  他手法和步法都極其繁複熟練,神情肅穆莊嚴,以木劍挑著符咒和紙錢燃起火來,一

招一式都相當正式、神秘,就算小夏經歷過許多靈異事件,也不禁隱隱的跟著緊張起來,

就不用說孫小姐已經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左右護法、站立兩邊,靈台寶塔、斬妖除魔!」


  儘管不願意,但當包大同喊出這句話來時,小夏和萬里還是配合地站在『香案』兩側




  只見包大同向後退了幾步,盤膝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詞。片刻,緊閉的窗戶慢慢打

開了,就好像被一個隱形人推開那樣,接著,一陣冷風也吹了進來,把包大同灑在地上的

香灰吹得起了一陣小旋風。


  「妖孽,顯形!」包大同大喝一聲,伸手畫符,向窗邊一指。只聽『哎呀』一聲,一

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個女人,穿了一件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長袍,頭髮全掛在臉前,根本看不見五

官,只從密髮中透出一絲綠光,非常嚇人。


  「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她悶著嗓子叫,向孫小姐的方向伸出了爪子。


  孫小姐嚇壞了,大叫一聲,扭頭就跑,被近在身邊的小夏一把抓住。由於她太驚恐了

,完全無力反抗,所以一下癱倒在牆邊,渾身哆嗦著,動彈不得。


  其實小夏也怕,但她相信包大同的手段。萬里說過,當年的他只比阮瞻的力量稍弱,

就算阮瞻天賦極佳,但他有父親細心傳授,應該不會太差。


  而一邊的萬里則根本不知道包大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妖孽,這是陽間,容不得你作祟!」包大同又叫了一聲,從手心中甩出一個金光閃

閃的東西,在半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小夏看清那是一個小小的銅鈴,被包大同丟出來後就停留在半空中,對著那女鬼的臉

,彷彿一道結界在那裡一樣,讓那團白影費盡力氣也不能上前一步。


  「我不管你前世與孫小姐有什麼過節,但往事已矣,因果循環,你走吧!否則於你不

利!」


  「不!我要找他、我要找他!」那白影掙扎不已。


  「唉,你自絕生路,可怨不得我。」包大同嘆了一聲,開始念咒語,「按行五岳,八

海知聞;魔王束手,待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熙長存。急急如律令!」


  他的咒語才一念完,整個房間裡『嗚』的一聲,刮起了一陣狂風,吹得小件的物品到

處亂飛,顯得威勢驚人,而那團白影則在半空中扭轉彎曲,變幻著各種形狀,口中慘叫連

連,好像不甘心就這樣被縛!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她尖叫不止。


  包大同雙手各伸兩指,雙臂繃得緊緊的,直指窗邊,臉上滲出了汗珠,顯然分外用力

。此刻的他,再無一點嘻皮笑臉,看起來竟然頗有點英氣。


  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窗邊終於傳來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一扇看不見的陳舊

鐵門被打開了,同時那團白影如碎布一樣變成一縷一縷,絕望仇恨地嘶叫著,消失不見!


  「好了,穢物已除。孫小姐,請和我的法律顧問兼財務主管結帳!」包大同滿臉疲憊

,但還是敏捷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第六章  黑衣女人


  「你早就解決了這件事,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對不對?」回家的路上,萬里問

包大同,「你不單是讓孫小姐覺得花錢值,也是為了作廣告。透過她的嘴告訴別人,你多

麼英明神武,使出的招數多麼鬼神皆驚。厚,你不生意太可惜了。」


  「啊?」包大同隨便應了一聲。


  他兩天一夜沒合眼了,沒解決這件事之前,他還能保持著神采奕奕的模樣,這會兒稍

一鬆勁,立即疲憊得進入昏昏沉的狀態。


  「我在誇獎你剛才的一番作作,實在太逼真了,不去演戲真是演藝界之大幸,廣大觀

眾的不幸。」


  萬里的語氣中又是調侃又是無奈,讓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小夏聞言不禁微笑起來,從

後視鏡中看了包大同一眼,「你又說他有商業才能,又說他有演藝才能,到底哪一樣他更

拿手啊?」


  「我是全才,幹什麼都行。」包大同咕噥了一句,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不讓後座上

堆著的東西倒下來,那可是他費了一天勁兒,好不容易弄到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他

吃飯的傢伙。


  「不知道孫小姐怎麼樣。」小夏嘆了口氣,不明白好好一個女人,聰明、漂亮、有學

歷,本來只要努力就會前途似錦,卻要把自己弄到這種境地。


  驅魔完畢後,孫小姐不肯讓他們離開,顯然是嚇的夠嗆。可是包大同說自己的驅邪行

動絕對徹底,他們不離開就顯示不出效果,況且也不能一輩子陪著她,好說歹說的才能脫

身。臨走時當然也沒忘記和孫小姐敲定支票上不低的數額,只等一週後確定不再發生怪事

,就會把錢拿到手。


  「反正有那個好色的老頭子支付,我們不用客氣。」包大同理直氣壯。


  等一出孫小姐家的門口,包大同就告訴了萬里和小夏,這並不是靈異事件,而是人在

作祟。之所以先前不透露一點風聲,是怕不擅長掩飾的兩人在驅魔時表現不自然。


  原來,包養孫小姐的那個大富翁的老婆終於知道了丈夫的外遇。不過那女人性格比較

陰鬱,聽說這件事後並沒有大吵大鬧,而是暗中調查孫小姐的事,不久就發現她不甘深閨

寂寞,又找了一個年輕的情人。


  於是這女人買通了這個一心愛錢的年輕男人,商定以鬼怪事件嚇唬孫小姐,以達到報

復她的目的,最好是把她逼瘋。


  包大同一開始就懷疑這件冤鬼嚇人事件的真實性,因為他在小洋樓裡沒有發現一點鬼

氣。裝鬼嚇人可能會矇騙一般人,可是包大同從小學習的就是應付這類事件,當然一下就

覺察出問題。後來小夏無意間發現了那隻陰森的鬼眼,包大同施出了一張符咒,而這張符

咒反饋回來的信息也同樣乾淨。


  孫小姐只注意到所謂的幻覺在她請了些『聖物』後消失,沒注意到她的情人出現的時

機也與靈異事件有關。可是包大同卻注意到了這些,於是他在仔細詢問過孫小姐後,就跑

回到小洋樓內去調查情況,發現所謂白天和晚上都會出現的白影,其實只是在那個古董級

的望遠鏡內加裝了最先進小巧的放像設備。只要有人去擺弄鏡頭的角度,就會打開暗藏的

開關,而看到提前錄製好的可怕場面。


  至於聲音,只要孫小姐年輕的情人隨身攜帶微型錄音設備就可以解決,那些可怕的殘

肢、頭髮,看看現在各種恐怖玩具就能明白搞到這些都不難辦到,只要趁孫小姐不備放置

在特定的地點--馬桶裡、通氣管道中、窗簾後方、電插座中--


  孫小姐對她的情人非常迷戀,當然沒有懷疑到他,也無法想像他聽不到、看不到她的

『幻覺』其實只是他的偽裝,只是為了讓她更加深信不疑有鬼物纏身。


  包大同本就懷疑了孫小姐的情人,而當天故意放大的鎖門聲,院外電閘的人為破壞痕

跡,還有他在那男人家裡發現的繩套等小道具就更說明了一切。而且,從那個價值不菲的

老式望遠鏡中,他也推斷出這事的幕後主使人是那位大富翁的老婆。


  因為那古董級的東西很少見,非物主很難了解其中的構造,何況對方還想出從裡面藏

著放像設備的主意來!


  事情就是那麼簡單,而孫小姐死守著那個地方不走,則是因為那個善妒的大富翁每天

晚上會不定時打來電話查勤,如果發現孫小姐不在,很可能會翻臉。眼看著當初兩人約定

的房子過戶時間就要到了,為了保住即將到手的東西,孫小姐不得不拼命忍耐。


  所以,正如萬里所說,當一個人執著於一件事情就可能被利用,孫小姐、他的情人、

大富翁及他的妻子,無一不是如此。而包大同根本在白天就通過拜訪兩個裝鬼作祟的人,

並小小地『規勸』他們一下,解決了這個問題,晚上他所做的不過是施展幻術演一場戲罷

了。


  就這樣,一星期後他拿到了錢,「我只負責鬼魂的事,人際關係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他說。


  之後不久,他又解決了一起靈異事件。一個王姓富翁酒醉歸家,發現大廳後門的『照

妖鏡』黑漆漆一片,不反射任何燈光,只有一個女人的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扭著頭看

他。


  當時他嚇壞了,顧不得屎尿失禁,嘰哩咕嚕地跑到樓上去叫他的老婆兒子,等大家大

開著燈,互相壯著膽子來到樓下時,發現那面落地的大鏡子好端端地立在那裡,正常極了

,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他賭咒發誓說剛才絕沒有看錯,肯定是出了邪物了,於是通過他那個愛泡吧的小姨找

到了包大同。包大同帶著小夏實地考察了一番,第二天就在王富翁家做了一場法事,硬生

聲從牆壁中拉出一條黑影來!


  其實,這依然不是鬼怪,而是人為,只不過這次是事故。


  當天,細心的小夏發現鏡子邊上有牆皮脫落的痕跡,家裡的小保母又言詞閃爍,於是

重點調查,才發現是小保母趁主人不在家,而和男友嬉鬧玩樂時打碎了原來的鏡子。因為

富翁一貫嚴厲,這家人又很少出入後門,為了保住飯碗,她和男友急忙買了一塊一模一樣

的鏡子,想要連夜安裝上,誰想王富翁酒醉歸家,而且竟然從後門進來。


  大驚之下,他們把鏡子隨便一立就跑開,可是小保母閃避不及,嚇得站在牆邊一動不

動,讓酒後花了眼的王富翁看錯了。當他上樓去把大家都叫醒,並說明情況再下來時,已

經足夠兩個手腳麻利的年輕人重新裝好鏡子了。


  但無論真相如何,包大同的捉鬼降妖本領在所謂的上流社會迅速傳開,生意倒沒有馬

上繁忙起來,但是來酒吧喝酒的人明顯增多,而且大部分是男客,開那些貴得嚇死人的洋

酒都不問價的。


  「阿瞻回來會宰了你的。」萬里幸災樂禍的說。


  由於顧客增多,萬里和包大同誰也不會調酒,迫不得已只好去做侍應,換劉鐵和倪陽

兩個調酒的二把刀來負責吧台。而此刻最忙碌的時光已經過去,他們才得了空休息。


  「我幫他提高了三倍的營業額,他有什麼不高興!」


  「他不像你那麼愛錢,他喜歡安靜所以這裡的風格一向是優雅、昏暗的。你看你弄的

,每天觥籌交錯的,把他的地盤完全改變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是為了工作。」包大同長出了口氣,從不知道開個酒吧也是

這麼累的,「這年頭,繁華的下面那麼多骯髒的東西。每個人心裡都不安,很多人心裡都

有鬼。」


  「這倒是。」


  「兩位老人家,借過借過。」倪陽調皮的笑著,從兩人中間擠過去。


  「你這小子,叫誰老人家!」包大同大聲道。


  「我們每天這樣工作,白天還要上課,也沒見怎麼樣。你們哩,才一天,就累成這樣

子,不是老了、體力不濟了,是什麼?」吧台裡的劉鐵一邊擦杯子一邊說。


  「那是習慣問題,我沒做習慣而已。你看萬里,他是全體醫護女生之花--你不要推

我,讓我好好教育教育這兩個傢伙--」包大同和劉鐵辯解著,可是萬里卻一直用手肘碰

他的肋下,一連好幾次。


  「你可能又有生意上門了,還不去看看。」萬里不看包大同,眼睛卻看著門口處。


  包大同疑惑的望去,滿眼見到一個女人僵直的站在門外。


  今夜有雨,可是那女人卻不進來,就站在門外向裡看,看樣子彷彿站了好久了。她很

瘦,大熱天的卻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黑色的長髮也被雨淋得貼在臉上,整個人好像

和黑夜融合在於一起,只剩下一張蒼白的臉和漆黑雙目,看起來有點嚇人。


  「放心,她是人。」包大同對有點發呆的其他三個人說,「我去請她進來,讓女人站

在雨夜裡,自己卻無動於衷,這也太沒風度了!」


  他走過去打開門,感覺雨意撲面而來,濕而且冷。


  那黑衣女人因他的出現而瑟縮了一下,沒等他說話就先開口問,「包大同?」


  她說得很小聲,嘴唇只微微動了動,使得這問話好像從很遠處傳來的夢囈。


  「我是。」


  「幫我。」女人伸出了冰涼的手,抓住了包大同的手臂,「求你一定要幫我,幫我把

我的老公找回來!」


  包大同一愣,「那個尋人的話不是我--哎,算了,你還是先進來好不好?」他一側

身,請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進來。


  那黑衣女人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終究還是一?鷜騅i酒吧內。


  她低頭走著,隨著迎過來的萬里來到酒吧中一個昏暗的角落裡,被動地接過萬里遞過

來的一條乾淨毛巾和一杯性質溫和的酒,給人感覺就像個影子一樣陰暗和輕巧。


  雖然是下雨,但畢竟是夏天,而且酒吧內也沒有開冷氣,可這個女人卻似乎很冷,一

直哆嗦著,不僅擦頭髮的手抖著,連喝酒時牙齒也磕得玻璃杯『卡卡』作響。


  萬里向包大同使了個眼色。他是有意帶這個女人來角落裡說話的,這是人的心理特徵

,總覺得黑暗的角落比較安全,在這裡也比較容易向人吐露心聲。


  「請問--」


  「我沒有那麼多錢。」黑衣女人打斷包大同的問話。


  「沒有關係,這酒是他招待客人的,不收費。」萬里以溫柔的語調回答。


  「我是說--我付不起包先生--那麼高的佣金。」黑衣女人還是低著頭。


  一瞬間,萬里沒明白『包先生』具體是指哪位,剛要說他們這裡並沒有什麼『包先生

』,才明白這個從來沒有正經的神棍竟然就是『包先生』。


  「這也沒關係,他的收費比較--彈性。」萬里繼續溫柔地說,「可以先請問小姐的

姓名嗎?」


  「呂妍。」黑衣女人又喝了一大口酒,好像是要鎮定一下自己。


  「那麼呂小姐,您找包大--包先生究竟有什麼事呢?」


  呂妍抬頭看了包大同一眼,但包大同卻看著萬里。


  這女人就像塊黑色透明玻璃一樣脆弱,彷彿一碰就碎似的,不比那些表面正直、內藏

奸狡的奸商,隨他怎麼折騰都沒關係。他可不想在女人面前說錯話,而萬理是心理醫生,

和人談話更加在行,所以還是由萬里來詢問比較合適。


  「我想要包先生找到我的老公。」呂妍見包大同的意思是叫她和萬里談,於是轉向對

萬里說。


  「是這樣,包--包先生主營的業務呢,雖然看起來比較像是算命、批八字的,可實

際上還是以周意文化為主。」萬里耐心的說明,「呂小姐如果要尋人的話,我覺得還是找

警方比較好。現在警方有專門尋找失蹤人口的網路,效率比讓包先生算一算方位高多了。




  「不是,你不明白。」呂妍一聽萬里的語意中有婉拒的意思,焦急地解釋,「我老公

雖然死了,可是他沒走!他就在我身邊,我感覺得到,我真的能感覺得到!可是他不出來

見我!我只要包先生幫我把他找出來,讓我見他一面就好,只一面就好!我有很重要的話

要對他說!」


  呂妍說到這裡,突然變得很激動,緊緊抓住萬里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痛哭著哀求道,「求你們幫幫我,我只要見他一面,求你們。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

,只要剩下我們母子的生活費就好!」


  萬里和包大同面面相覷。


  她老公死了?!那麼她是要他們找到一個鬼魂了?她還有一個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是失去丈夫的女人因過度思念而產生的幻覺,繼而胡思亂想,還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第七章  奇怪的眼神


  「是這樣的,呂姐姐。」包大同咽了咽口水,「人死已矣,放不下對親人的執念,不

僅對自己是個傷害,對逝去的人而言,也是痛苦的。」


  「可他沒走,我感覺得到。每天晚上,他就站在我的窗戶前面,但我就是抓不到他!

就算我怎麼拼命也抓不住。」呂妍看看自己的手,一臉懊惱和絕望,「他好像--很痛苦

,又說不出來,我知道他肯定是有麻煩了。我想和他說話,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呂姐姐,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老公做一場法事超渡,不收費用的。你老公他一

定會平平安安到達彼岸,你也要堅強一點,就算為了你的寶寶。」包大同很同情呂妍,卻

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他一直和父親居住在深山裡,儘管學了一肚子道學哲理,也經歷過風浪,但他的個性

一向很熱情,對於人世間的悽慘和無奈,始終無法泰然處之。他平時雖然能說善道,可是

現在卻想不出什麼話來說。


  「他一定有事要告訴我,我也有事要告訴他!關於我們的孩子!」


  「呂姐姐陰陽兩界非特殊情況是不宜相通的,否則這世界就亂了套。你還是--看開

點吧。」


  見包大同不肯幫忙,呂妍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好像還要說什麼,

但是卻低下頭去,捧著臉哭泣了起來。她哭得那麼傷心、又拼命壓抑著自己,結果只發出

肝腸寸斷的嗚咽聲,雙肩抖動不止。


  萬里一向心腸軟,見狀向包大同望去,他的眼神和呂妍的悲傷如同一個夾子,把包大

同的心擠得又酸又澀。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嘆了一口氣,拍拍呂妍的肩,「呂姐姐,不要

傷心了,我幫你就是。」


  他的話好像一個咒語,使呂妍立即止住哭聲,抬起一雙淚眼看向包大同,又驚又喜的

道,「真的嗎?包先生,你肯幫我?」


  包大同點點頭,「是,我幫你。可是我要說的是,我不保證一定會成功,看你周身有

蕭索之氣,你老公恐怕去世很久了。假如他已經輪迴轉世,那麼你只有節哀,堅強地面對

以後的人生。假如他真的如你所說,一直徘徊不去,希望你見了他不要感到受不了,也不

要強留他,好不?」


  呂妍聞言,忙不迭地點頭,用力擦拭臉上的淚水,彷彿以這種行動保證會聽從指示。


  「人死不能復生,你們夫妻見面必會徒增傷感,我再問一句,你確定要見他一面嗎?




  「是,請包先生成全。」


  「不後悔?」


  「絕不。」


  「那好,現在我先派人把你送回家。」包大同嚴肅地說,「我猜你的孩子年紀不大,

你們母子又是獨居,現在這麼晚了,不應該單獨把孩子單獨放在家裡。明天你看什麼時候

方便,我會帶我的助手去你家看看,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行嗎?」


  呂妍站起身來,神色略有些激動,顯然包大同的猜測正確,使她對包大同又多了一層

信任與感激,「謝謝包先生,明天我要上班,但晚上六點就會回家。如果不嫌棄,請包先

生順便吃個便飯,七點,行嗎?」


  「完全可以。」沒等包大同說話,萬里回答道。


  他怕包大同拒絕吃飯的邀請,雖然包大同可能是好意,但呂妍目前心理脆弱,如果能

給包大同做點事,她的心情會好很多,所以赴約是最好的辦法。


  「萬醫生說了算。」包大同也站起來,「那請萬醫生辛苦一趟,送呂姐姐回家。」


  「不,不麻煩了,我可以自己走。」呂妍相當拘謹。


  萬里看了一下窗外,並沒有車子的蹤影,連自行車也沒有一輛,親切地微笑道,「別

客氣了,現在已經沒有公共汽車了,還是我送你吧。」


  目送萬里和呂妍走出門,一直在偷聽的劉鐵道,「萬哥真是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我不是嗎?」包大同斜了他一眼。


  「包包是神棍。」調皮的倪陽學著女客們叫包大同,「不要打我,是萬哥說你是神棍

的。不過話說回來,包哥看來真有點道行,你怎麼知道她獨居,還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裡

?這能從那個什麼周身之氣上看得出來嗎?」


  「什麼周身之氣!」包大同斥了一句,「只要你細心,從外表就可以看得出來啊。呂

小姐的眼神悲傷孤寂,顯得有些驚惶,一看就是獨自生活所帶來的不安全感。她說了,老

公去世了,只有一個孩子,你們看她那麼年輕,孩子能有多大,而且和我們說話的過程中

,她看了兩回表,可見有不放心的事。我還告訴你們,她手上沒戴戒指,沒猜錯的話,她

可能並沒有和她老公正式結婚。」


  「包哥是福爾摩斯。」倪陽由衷地吹捧了一句,「不過包哥,你樣子擺那麼足,做得

到嗎?」


  「小夏姐說,包哥是用幻術騙人的。」劉鐵說,「不過那女人的樣子真可憐,我也不

忍心拒絕呢?」


  知道劉鐵和倪陽不了解阮瞻和自己的內情,也知道不宜讓這兩個大男孩了解,包大同

順水推舟道,「所以要以辯証的科學觀來看待欺騙,有時候善意的欺騙是必要的,假如能

使她得到心靈安慰,欺騙也沒什麼不好。」包大同邊說邊走到樓梯處,「可是你們兩個要

記著,永遠不正視自己的軟弱,問題還是自己解決的好。」


  說完,他快步走上樓去。


  他要唸幾遍道教的經文,因為他違背了父親的教誨,不該答應幫人溝通陰陽。道學講

究的就是順其自然,而這世界上沒有比生與死更自然的事了!他的做法無法更好的令呂研

忘卻。







  第二天晚上,包大同、小夏和萬里一起來到呂研的家。


  「她家住幾樓?」包大同?髐U絆了一下。


  「她說是住三樓?」


  「她說?」


  「昨天她並沒有讓我上樓。」萬里答了一句,腦袋差點撞上牆邊突起的雜物。


  這裡是城鄉結合部,離市區不算近。除了平房外,大部分是這種三層樓高的老式筒子

樓。昨晚他送呂妍回家時已經半夜了,這裡又沒有路燈,呂研自己隨身帶著手電筒,所以

沒有讓他送她到門口。


  「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人,還帶著一個孩子,當然不會平白無故招惹你這種色魔。

」包大同『咭』的一笑,儘管走在這黑暗的樓道中,也不忘隨時攻擊萬里。


  走進樓裡才發現,這棟樓住戶很少,又黑又長的走廊兩側,只有幾戶的門縫下面透出

一點亮光,其餘全是黑漆漆的。今晚雖然不再下雨了,但是天氣很陰沉,樓道裡也沒有燈

,所以三個人差不多是摸索著上樓,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處於陌生黑暗環境中的心理作用,

小夏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周圍微微地喘息。


  「總比洛在你這酒吧寵物的手裡強。」萬里回嘴。


  好不容易摸黑上了三樓,只見這裡住戶更少,一共只有三扇門中有燈火。按照呂妍先

前的說明,他們找到最裡面的一戶,發現這樓是一側有樓梯,也就是說呂妍家是這條又黑

又長的走廊的死角。


  門開處,呂妍略顯羞澀的打開門。


  「歡迎,請進。」


  小夏點點頭,趕在包大同和萬里前進了門,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後背涼嗖嗖的,

當進了這明亮的房間,門在背後緊緊地關上,她的心才放下。


  這是一個小小的裡外間,佈置得乾淨而樸素,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飯菜,不過沒有

床,顯然裡屋才是臥室。


  「隨便坐啊,馬上就可以開飯了,我把小童叫出來給你們看看。」呂妍討好的笑,然

後打開房門,把小孩帶了出來。


  「這是我的兒子,五歲了,叫小童。」她愛憐地撫撫孩子的頭頂,「小童,快叫叔叔

阿姨。」


  小孩子沒吭聲,只是伸手去拉媽媽的衣角,而小夏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間,覺得心都要

碎了。


    這孩子和他的媽媽一樣,又瘦又蒼白,不過五官卻非常漂亮,嬌嫩的臉上,那黑黑的

細眉、挺直的鼻樑、弧度完美的嘴,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眼神中怕生的稚氣和純真,無一

不漂亮得令人愛憐,也讓人分不清眼前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覺得像動畫片中的小人兒一

樣。


  只是,這孩子是坐在輪椅上的!


  這一刻,小夏感到造物主非常殘忍,怎麼能把那麼美好、那麼無害的東西毀掉呢?


  「這孩子,不叫人,對不起啊,他有點怕生。」呂妍歉意地解釋。


  「沒關係啦,熟悉了就好了。」小夏連忙微笑著走到孩子的面前,蹲下身去,「小童

是嗎?阿姨給你帶了巧克力哦!」


  因為事先知道呂妍有個孩子,也知道這個孩子沒有父親,所以小夏非常同情這對母子

,提前準備了糖果。


  只是她沒想過,這對母子比想像中還要悽慘,這麼可愛的孩子竟然是殘疾的。


  小童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母親,當得到肯定後,才怯生生的接過糖果,對小夏笑了

一下。剎那,那童真的笑容讓小夏的心都要融化了,下決定要幫助這對母子。


  一頓飯就那麼吃了下來,雖然呂妍母子都很羞怯,不過好在包大同臉皮很厚,萬里又

非常會說話,所以賓主盡歡。可能這快樂的氣氛也感染了小童,小童好像非常開心,竟然

還夾菜給小夏,而萬里則每照顧一次小夏,就必照顧一次呂妍,極力避免讓這位失去丈夫

的女人傷感。


  飯後,小夏堅持幫呂妍洗碗,順便打聽一下小童的腿是怎麼回事。


  「四歲前還好好的,走得可快呢!」呂妍掩飾了一下眼裡的淚光,「有一天突然就不

行了,為了治他的腿,我把房子都賣了,一年來跑遍了全國各大醫院,也沒查出是什麼病

。醫生說可能是神經性的,也可能是突發事件造成的心理原因,總之他現在就是走不了。

我想,也許哪一天,他的腿就和突然壞掉一樣,突然就會好起來。很傻是不是?可是我真

的不知道怎麼辦!」


  「小童--沒有上幼兒園或者學前班嗎?」


  「他生活不能自理,沒有學校肯收。」呂妍低了頭。


  「會好的,我會想辦法幫你。」小夏一時不能說什麼,只好安慰呂妍,並快速整理好

碗碟,「我去和小童玩一下,你和他們談正事吧。」


  因為孩子的病,想必呂妍在經濟上非常困難,房子也賣了,只好租住這裡。這裡的環

境相當不好,偏僻、陰暗,特別不安全。可是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學歷也不高,只

找了一份超市理貨員的工作,當然沒錢住更好的地方。


  特別是,這孩子不能上學,又不能走路,只能每天被丟在空蕩蕩的家裡,不能享受陽

光和童趣,一天天被關著,吃飯和上廁所都是個問題,這也太可憐了!


  雖然她不是心理醫生,但也能看得出小童有點自閉傾向。這也難怪他,他還那麼小,

卻要面對孤獨和忽略,一定是很膽怯和痛苦的。這讓小夏想起阮瞻,他小時候一定更難過

吧,不僅被成人世界和兒童世界雙重排斥,還要面對仇恨和惡意。


  只可惜,她沒有早一點遇到他,不能給他溫暖,不能給他愛。那麼,現在讓她幫幫這

對可憐的母子,幫幫小童吧!


  「小童,阿姨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她走過去,把小童抱在懷裡,那軟軟的身體和幼

童身上特有的甜香激發了小夏全部的母性。她耐心溫柔地抱著小童,講了一個又一個她所

知道的童話故事,萬里他們在外面談了多久,她就講了多久。


  「小童一定要做那第三隻小豬哦,造的房子要很堅固很堅固,這樣壞人就進不來了。

」她撫著小童額上的軟髮,溫柔地說著。


  「是嗎?」


  一個聲音在小夏的耳邊響起,聲音很稚嫩,不過語氣卻很古怪。小夏下意識地側頭一

看,正好看到小童正對著她笑。


  那一眼,宛如有一根冰錐從小夏的頭頂一直刺到她的腳心,讓她的心臟驟然緊縮!


  小童不是小童了!


  臉孔,還是小童的臉,可是眼神卻變了。說不清變成了什麼,只覺得那眼神和小童可

愛的小臉那麼不相匹配,陰涼、惡意、算計、狡猾、世故,那是成年人才有的眼神,而且

是心機非常深沉的成年人,還帶著野獸看到獵物後的興奮與嗜血。


  啊--


  她輕叫了一聲,本能地把小童從自己的懷抱中推出去,『啪』的一聲把他摔到地上。


  同時,『吱呀』一聲,身後的門開了。


  小夏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呂妍從身後撲了過來,「小童,怎麼從床上摔下來了?摔

到哪裡沒有?」她慌忙抱起自己的兒子,上下檢查。


  小夏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心裡的震驚還沒有過去。而在呂妍的一抱之下,小夏再一次

看到小童的臉!


  孩子還是原來的孩子,哪來的成人的眼神,反而委屈、驚慌、淚汪汪的,彷彿不明白

這麼溫柔的阿姨為什麼忽然會扔掉他,這讓小夏心裡一陣內疚和自責!


    第八章 重逢


    她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會把一個可愛的小孩子看成奇怪的人?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幻覺?


  一定是她的幻覺!因為除了她,沒人發現小童有什麼不對,就算是小童是妖怪,會假

裝,可包大同不是凡人,如果有異,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只能是她這一方面出現了問題!


  自從這回從洪清鎮回來,她就渾身不對。不過是因過分疲勞和水土不服引起的高燒不

退罷了,她並不是個嬌氣的人,但這次卻休養了許久也還沒完全恢復,不僅身體容易疲勞

,時常會有精神恍惚的情況出現,還總覺得心頭缺點什麼似的。


  無故推倒小童的事情發生後,她只有不住的道歉,說自己一時疏忽。呂妍一點也沒有

怪她,後來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還過來安慰她,這就讓她更加內疚。她不是要幫助這對母

子嗎?為什麼先要傷害人家,還好小童只是膝蓋被摔得青腫了點,不然她要怎麼辦才好?


  為這事,她這一路上悶悶不樂,萬里和包大同少見的沒有吵嘴,一唱一和的和她說話

,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她不想做個情緒污染者,盡力裝做忘記這件事,可她卻無論如何開

解不了自己,腦海中不再有那個可怕的小童,全是可愛的小童受了傷害和委屈的眼神,那

麼惹人憐愛和膽怯,好像一直在譴責她的粗暴。


  「話說回來,你覺得這件事容易辦理嗎?」萬里問包大同。


  包大同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只是能不能招回那個叫張子新的男人的問題,更難辦的

是如何才能幫到呂妍母子。」他猜得沒錯,呂妍並沒有正式和張子新結婚,至少在法律上

她不是他的妻子。


  呂妍和張子新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因為雙方的家長一直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

在張子新考上大學後,兩人就結伴來到本市。呂妍由於沒考上大學,就一直打著雜工,一

邊維持生計,一邊貼補張子新的學費。


  張子新畢業後就在本市的晨報做了記者,而在他大二那年,父母因事故雙雙去世,所

以他用遺產在本市買了房子,準備守孝期滿就結婚。呂妍等啊盼啊,好不容易到了結婚的

日子,張子新突然說有一條獨家新聞去採訪,要出門幾天。因為分別在即,因為不到半個

月就要結婚了,所以兩個人渡過了激情的一夜。


  然而,張子新卻再也沒有回來!


  此時呂妍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小童,她不願意依父母的意志打掉這個孩子,想要留下張

子新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明。家人在氣憤中宣布和她斷絕關係,從此她就只能一個人

帶著小童艱難的生活。
  

  「你在她家感覺到鬼氣了嗎?」小夏想起在黑暗的樓道中,自己那些不安的感覺,「

我是說--張子新,在嗎?」


  「她住的那個地方首先方位就不好,而且陳舊黑暗。住戶又少,所以陰氣很重。」包

大同認真的說,「她家也確實有不正常的氣場存在,但那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為這種地方

本來就易招邪祟,現在不能確定張子新是不是徘徊在附近。」


  「這些事會不是只是她的臆想?」萬里說,「畢竟張子新只是失蹤,現在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從法律上講,他失蹤五年了,可以申請宣告死亡,可是情況並不確定。從心理

學角度來看,這是可能的,他們母子的心理狀態都不大穩定。」


  「不,張子新一定死了。」小夏幽幽地說,「張子新是呂妍那麼心愛的人,她一定感

覺得到。」


  「我同意小夏的觀點。」包大同接過話來,「兩個非常相愛的人是會心靈相通的,這

一點無庸置疑。」


  聽到包大同的話,小夏心裡『各豋』了一下,立即想起了阮瞻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

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就是感覺他溫柔又冷漠的臉從她心底的最深處一下就浮了上來

,讓她的心漲滿的疼痛。


    他在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忘了她嗎?還是家鄉有什麼事情,或者什麼女人,絆住

了他的?驉H


  「既然已經確定,那你打算怎麼招魂?」萬里的話打斷了小夏的遐思,挽救了她,使

她沒有因為心痛而叫出聲來。


  「是這樣:一般情況下,人死後不久就會進入轉世輪迴的程序,開始新的人生。可是

那些有著強烈不捨或者怨念的人呢,就會以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在人世間滯留比較長的時間

,時間的長短各不相同,有的只有幾個月,有的就有幾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滯留那麼

長時間的,慢慢就會有道行,假如是有意修煉的就會更不得了。他們之中,善良的就會幫

人們解決疾苦,惡的就會為禍人間。而我們這些修道的人,為的就是防止後一種情況出現

,保護人間一方平安。」


  「張子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有沒有道行。」萬里低聲道。


  「既然他有可能五年前就死了,應該有點能力。不過,如果呂妍說的是真的,也就是

她只能感覺到他,卻無法見面,也無法說話,連夢也沒有一個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

-死去的不只是他的肉身,他的魂體也傷了,不然,他就是被什麼東西禁錮了!」


  「你這明明是兩個解釋。」萬里哼了一聲。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爭。」包大同聳聳肩,「總之,呂妍這件事非常不正常,也就

是說,假如我推測的不錯,這不單是溝通陰陽的問題了。」


  「有惡靈嗎?」小夏問。


  「現在還不知道,一切要看我調查的結果。不過,今天是不行了,那地方陰氣很重,

我們突然出現,使得陽氣大盛,有什麼東西也會被驚得散開。特別是考慮到這位仁兄的陽

氣是少見的旺,簡直萬中無一。」包大同指了指萬里。


  萬里沒回嘴,心裡有些不安,為什麼呂妍的事不能像包大同接的前幾個生意那樣簡單

,難道這一次又有惡靈了嗎?為什麼他總覺得有個無形的魔咒在糾纏著他們?


  三個人不再說話了,直接開車回到了酒吧。一到地方,小夏第一個跑了進去。她的心

情還是不好,所以沒在樓下逗留,直接跑回了樓上。上次因為孫小姐的事,她又搬來了酒

吧住,雖然現在好像沒什麼危險了,但她沒有搬走。


  她想在他生活過的地方生活,這樣就會感覺他在附近,或許潛意識裡,她在等他回來




  臥室的燈開著,小夏皺了皺眉頭,譴責自己又忘了關燈,在她所受的教育裡,浪費是

可恥的。她推門而入,才想把背包扔到床上,一個男人的身影立即毫無預兆地闖入她的視

線。


  阮瞻!他回來了!


  這意外太突然了,剛才她還在渴想著他,下一瞬間他竟然就出現了!是幻覺嗎?小夏

無法思考也無法呼吸,機械的向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伸手摸摸他的臉,手中那皮膚微溫

的質感告訴她,他是真的!


  她想說話,但聲音就是哽在喉嚨裡出不了聲。她不說,阮瞻也不吭聲,兩人就是四目

相對地互相望著,目光絞在一起,房間內靜得只聽的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彷彿全世界

只有這一方土地,只有他們兩個人!


  強烈的吸引和巨大的排斥使室內的氣氛變得緊張又曖昧,阮瞻拼命叫自己移開目光和

腳步,但就是做不到,無法抗拒自己越來越近的貼向小夏。分離並沒有使他忘卻她一點,

反而使那相思更加刻骨!


  他無意識地碰碰小夏的頭髮,無意識地對她俯下臉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

是憑藉著心靈的引導。然而對小夏而言,心裡卻混亂得沒有一絲頭緒。


  他要吻她吧?看樣子是的。可是為什麼他要吻她?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突飛猛進

了?還是,他只是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短促,胸腔內所有的空氣

都被擠光了,看他的臉距離她越來越近,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她很希望他吻她,於是微微嘟起紅唇。可就是此時,她無法呼吸了,只覺得?髐U一軟

,直接暈倒在阮瞻的懷裡。她遇到過最恐怖的東西,遇到過最可怕的追殺,卻很少暈倒過

,神經頑韌到無法形容,可就在她所渴望的吻到來的前一秒,她卻可恥的昏了!


  失去意識前,她萬分懊惱的想著。


  阮瞻接住小夏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他在做什麼,要不是小夏『及時』昏倒,他差點又鑄成大錯。如果他吻了她,難道還

要再消除她一次記憶嗎?頻繁的強行刪除或者改變記憶對身體是有害的,就像小夏,只不

過一次而已,就使身體遲遲無法復原。他明白那是她對這段記憶印象太深刻,而且他開始

刪除她的記憶時,她已經意識到了,心理上強烈的反抗,帶來生理上不明的反應。


  在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傷害她。他寧願死上無數次,寧願承受這世上

所有的痛苦,也不想傷害她一分一毫!可事實呢,他就是在傷害她!


  她生病時,他每一夜都來偷偷看她;他遠在天邊時,他每一夜都夢到她;他猶豫了許

久,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回到這個地方,然而,他一來到這個房間就知道她又來住了,他

正考慮著是否離開,她就一下子闖了進來。


  她真是個莽撞的丫頭。從他們第一天見面起,她總是在他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硬闖進來

,讓他的理智來不及反應!


  而感情永遠比理智更忠實於心靈!


  「實在控制不了的話,就愛她吧!」萬里的聲音從門邊傳來,「你這樣大家都痛苦。




  阮瞻沒說話,只是抱起小夏,輕輕把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單。


  「哪種痛苦更大,是沒法比較的。」萬里又說。


  阮瞻還是不說話,只坐在床邊。


  「你不覺得你們倆這樣很過分嗎?」萬里反身把門關上,有點生氣,「小夏就遲鈍到

不明白,我對她也是有好感的。你呢,你明知道她愛的是你,卻一直把她拒之門外,這樣

總不能讓我徹底死心。憑什麼你們倆的愛情,要拿我陪葬呢!我不過搶了你的娜娜,你就

要用小夏懲罰我?」


  「暗戀是不會太傷心的。」阮瞻終於開口,「所以我不能讓她開始,那樣她就不會痛

苦,受的傷總比愛得刻骨銘心,然後完全失去要輕。至於你,我只要她開心幸福,不管你

的死活。」


  雖然知道阮瞻只是說得冷漠,心裡還是在意他這個生死之交的,可萬里還是被氣得說

不出話來。


  「那你要怎麼辦?就這樣拖著?」


  「我會死的,萬里,我會死的。我死了,她就會學著把我在心裡埋葬。也許偶爾會想

起我,但她還會有自己的人生,而我,只要看著她就夠了。」


  「是嗎,大情聖!」萬里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假如你不死呢,假如我拼了我的小命

不讓你死呢?」


  「這次我逃不過,不僅是我父親和司馬南兩大高手都這樣預測,我自己也有感覺,我

活不過明年的春天。」阮瞻平靜地說,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既然已經不能改變,逃避現

實是沒有用的,不如早做打算。」


  「那你的打算是什麼?」


  「很簡單。我要調查出我的身世,我要明白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我不能被老天

玩弄於股掌間卻毫不反抗!我要活得清楚、死得明白。」


  「沒興趣聽你喊口號,說點實際的。」萬里拉把椅子坐下,瞄了小夏一眼,見她一點

清醒的意思也沒有,昏倒得徹底。


  阮瞻把他在家鄉調查的那一點點線索和他自己的懷疑,以及司馬南留下的話全說給萬

里聽了。


  「夜光環、陰陽極、你確定他死了嗎?」萬里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句話。


  「我不覺得司馬南在故弄玄虛,他不明說,一定有他的理由。」阮瞻皺眉,「所以我

要想解開這個謎,就要多多介入靈異事件。因為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而這個世界上,有

強大靈力的人並不多見。如果他隱藏起來也就罷了,假如他忍不住出現,我就可能在此類

事件中找到蛛絲馬跡。」


  萬里沉吟半?楚A覺得阮瞻的決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那正好,包大同正在辦什麼

周意文化公司,你來幫他,這不是一舉兩得嘛,你知道包大同來了吧?」


  阮瞻微笑了起來,「樓下那兩個八卦的小子早就告訴我了。」


  「你不怪他把你的酒吧弄成這副德行?」


  「我會再讓它恢復原狀的。」阮瞻回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小夏一眼,「不過,我要住

到你那裡去。小夏那個房子氣場不好,最近是多事之秋,還是讓她住在這裡安全些,這裡

沒有邪物可以進來。」


  「邪物進不來?也許吧。不過安全--你確定她和包大同在一起是安全的?」


  「別擔心。」阮瞻拍拍萬里的肩膀,「我也不了解包大同,不過相信我,他不會平白

無故來這裡的,一定有不能明說的原因。而且,他雖然嘻皮笑臉,可卻是個正派的人。」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49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九章 畫像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小夏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再次來到呂妍家的門口。


    昨天她無意間傷害了小童,心裡一直內疚不止,很想做一點補償,她知道今天呂妍

上早班,下午三點才會回家,所以準備來陪小童玩並一起吃午飯。


    呂妍說過,平時她上班的時候會提前把飯做好,小童餓了,會自己拿來吃。


    這話讓小夏的心都抽疼了起來。小童也太早熟了,他才五歲啊!在這個年紀,很多孩

子貪玩、不肯認真吃飯,父母就會千方百計地哄著孩子吃,而小童呢,不僅不能和同年齡

的孩子玩耍,還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一想到小童的處境,小夏就下了一定要幫助他們母子的決心!


  她一步踏進了那幢又黑又舊的三層小樓,才一進入門洞,就感覺一陣陰涼撲面而來。

在火熱的夏日陽光裡,一下感到這種涼森森的感覺本來是相當舒服的,可小夏總覺得樓內

外的溫差過大了些,讓她手臂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而且,樓道很黑。


  上次她和萬里一起來的時候,還以為在晚上才會那麼黑暗,今天在這艷陽天裡她才發

現,原來白天也是如此。樓梯口和拐角處的窗子本來就小,還堆放著許多雜物,擋住了外

面的光線,白色的牆壁已經灰黑得看不出本色,而且由於住戶少、房門緊閉,長長的走廊

中寂靜得讓人心慌,走一步路就有空蕩的回音,讓人宛如走在地穴深處。


  吱呀--


  一聲開門聲響起,嚇了小夏一跳。她剛好爬到二樓,所以無意識地向走廊深處望去,

卻沒見到任何一扇門打開。長長的走廊盡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想快點離開這裡,沒

想到忙中出錯,手中抱的東西沒有拿穩,一下子掉落到地上,那袋水果更是『咕魯魯』地

滾的到處都是。


    她慌忙蹲下身去撿,一個、兩個、三個,當她把許多袋食品和玩具重新抱起來,並開

始撿水果時,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走廊中間的地方。


    嘩啦--


  又一個怪聲傳來,就像是抖動鐵門的鐵鍊,近的就像耳邊,駭得小夏猛地站起身來。


  樓道,還是空無一人。面前兩扇黑漆漆的門緊鎖著,門把手上的鐵鍊紋絲未動,可小

夏卻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寒意直襲上心頭,感覺門內有什麼東西在窺伺她!


  她嚇得扭頭就跑,也不去撿依然散落在地上的水果了。可是剛跑到三樓樓梯的拐角處

,就感覺什麼東西在她的?髐W絆了一下,害得她一踉蹌,手中又掉下幾袋東西!


  下意識的,她再去撿,一彎身的時間裡,她看到牆腳堆的雜物中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

著她!


  有什麼藏在那裡嗎?!


  驚恐中,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伸手把那堆雜物拉開,見那灰黑的牆壁上不知被誰畫

了一個笑咪咪的女童頭像,不規則的瓜子臉上有一對沒有眼白和瞳仁的黑眼!


  原來是畫!她長出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還是盡快找到小童為好!


  她抱緊了東西,定了定心神,拐上了三樓。然而身後,那『吱呀』和『嘩啦』聲又響

了起來,規則的、既不追近又不遠離,使小夏感覺一直有東西跟著她,追得她不由得跑了

起來!


  面對著呂妍家的那扇門,她的冷汗冒了出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小童那

麼小,還坐在輪椅上,肯定是不會給人開門的,她應該在來之前去找呂妍要鑰匙。可是她

卻冒然跑來了,現在她進不去房間,還要走出去嗎?


  吱呀--


  刺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夏驚跳,一轉身卻看到小童坐在輪椅上,一隻小手還拉著

門把手。


  「小--小童!」小夏意外地輕喊了一聲。


  「我聽到外面有人。」小童羞怯地笑了一下,「阿姨好,阿姨請進!」


  小夏如蒙大赦,連忙闖進來,把東西往桌子上一丟,就跑去把門死死地栓緊。


  「阿姨不要鎖門啊。」小童嬌嫩的小手拉拉小夏的衣角,「這樣我就不能給人開門了

。」


  「有人來看你嗎?」小夏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啊。」小童天真地說,「我總聽到走廊裡有人跑,喊我的名字,叫我出去

玩,可是我一開門就沒人了,大概是捉迷藏吧。可是媽媽不讓我出去,我要聽話!」


  小夏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有人來敲呂妍家的門嗎?為什麼小童會看不到?難道是這幢樓有什麼古怪?


  「阿姨!阿姨!」小童又扯扯小夏衣角,打斷她的猜測。


  「小童,聽好。」小夏蹲下身,認真地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以後無論你聽到

什麼也不要開門,除了阿姨,當然還有媽媽,記得嗎?」


  「可是--我想出去玩啊!」


  「沒有可是,小童要做聽話的好孩子。」小夏忙握住小童細瘦的肩膀,「如果小童寂

寞了,最多阿姨答應你,以後經常來陪你玩,聽到了嗎?」


  「真的?」


  「真的!」


  「那好,小童聽話!」小童高興地點了點頭。


  小夏見小童如此乖巧,伸手撫了撫他的小臉,但一瞬間,她看到小童的眼神又變了,

變得陰森而興奮,好像野獸捕到了獵物一樣!這嚇得她倒退一步,差點撞翻桌子!


  一甩頭,定睛細看。小童的眼睛哪裡變了,還是原來那麼純真無邪、惹人憐愛的模樣

!她一定是被剛才古怪的事嚇得出現幻覺了!幸好她這次沒有大驚小怪,否則傷了小童會

更加內疚。


  「阿姨沒事,只是有點頭暈。」小夏對著疑惑不解的小童解釋,「看阿姨給你帶了好

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東西,但願沒有摔壞。來,我們來看一看。」


  因為有了要保護小童的想法,因為現在待在陽光明媚的房間裡,因為那些古怪的聲音

沒再響起,所以儘管小夏的心裡還有些許的不安,但總算還可以穩定情緒,為小童做了一

頓豐盛的飯菜,然後陪著小童看了半天的動畫片。


  「現在媽媽快回來了,我們休息一下?」小夏懷抱著小童問。


  呂妍家連電視也沒有,所以她帶來了手提電腦。看一直很溫馴的小童有些意猶未盡,

又羞怯的不敢反對,小夏心軟了,打開了一個軟件。「這樣,我們變個魔術,完了就要休

息,好不好?」


  一聽說有遊戲,小童高興地點頭答應。


  那是個能描畫人們老年後的模樣的軟件,還可以更換各種服飾,只要把照片輸入電腦

就可以。前幾天,小夏開玩笑的拿包大同的照片做過實驗,這會兒為了逗小童開心,她又

把包大同的照片調出來,做了一張他的老年像。還給他戴上了一頂道冠,弄了點鬍子。


  「好玩吧?」小夏低頭問。


  這一次,小童沒有回答,只是湊近了電腦,非常認真地看著。


  他的神色太嚴肅了,根本不是個五歲小孩子應該有的,不過因為小夏把他抱在身前,

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注意到他意外的沉默。


  「怎麼?認不出了吧?」


  「認識,是包叔叔嘛!」小童笑了,伸出手指點了點螢幕。


  「不錯哦,小童真聰明。」


  「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小童高興地揚起了頭。


  在遊戲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呂妍回家後,小夏也該回去了。不過她不敢一個人

下樓,於是請呂妍送她。奇怪的是,這一次沒有發生任何怪事,這讓小夏開始懷疑自己的

所見所聞只是病後種種不正常的情況之一,有可能是出現類似耳鳴的幻聽。


  站在樓門口,曝曬的日光讓小夏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目送呂妍上樓,然後觀察著

周圍的環境,想著也許應該為她們母子換個房子,就這麼看著,突然有一個人影闖入了小

夏的眼簾。


  那是一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穿著很復古的短袖碎花連身裙,頭髮長長的,因為

低著頭而擋住了整張臉。她一個人坐在樓下的泊車棚裡,專心的玩著手中的幾個水果。


  不知道為什麼,小夏看到她的時候,忽然覺得陽光並不那麼熱,至少在那小女孩身上

是如此,她手裡把玩的那幾個水果也似乎是自己掉落在二樓的!而此時,那小女孩也似乎

意識到有人看她,慢慢地抬起頭來。


  瓜子臉、笑咪咪的,一雙黑眼睛又大又圓。只是這雙眼睛雖然漂亮但卻有異,沒有眼

白和瞳仁,像兩塊黑黑的石頭鑲崁在青白的臉上!


  陪我玩!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遞到小夏的心裡,讓她大吃一驚,本能地向後跑,沒想到此時她的

身後正好有一輛摩托車駛來,小夏一時間躲避不及,被推倒在地。


  突然的疼痛暫時分了小夏一點心神,等她回過神來,再抬頭一看,那個小女孩已經不

見了蹤影,只有幾個水果擺在車棚的地上她顧不得膝蓋和手掌還流著血,幾乎是逃離了這

個地方!







  萬里還沒有下班,酒吧裡只有阮瞻和包大同。


  「我的太上老君,你這是和人打架了?」包大同走過來扶住小夏,「兩個膝蓋都跌破

了,哎呀,手掌也擦傷了!走,去醫院。」他大驚小怪地叫,弄得小夏有點不好意思。


  「皮外傷啦,擦一點藥水就會好,你叫得我好像馬上就會掛似的!」小夏把肩上背的

手提電腦交給包大同,自己一跳一跳的坐到吧抬邊上。


  阮瞻就站在裡面整理東西,不過連頭也沒抬,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夏有點失望。


  昨天他幾乎吻她,她雖然當時昏了,不過事後還記得清清楚楚。這讓她相當糊塗,假

如他對她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他想吻她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分別了一段時間了。可是當

她得知他把房間讓給她和包大同住,自己住到了萬里的鬼屋去後,她又覺得他對她也許沒

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或者,是他一時情不自禁,之後有些後悔了,為了怕引起尷尬,才搬走的吧!


  這讓她有一點生氣,感覺受到了侮辱,不喜歡就不喜歡她唄,犯得著躲著她嗎?難道

她還會迷姦他不成?就像現在,她好歹算是傷員,可他連頭也不抬,似乎根本沒有在意。


  他不愛她!他漠視她!


  小夏的眼中湧上了一層水氣,恰好包大同此時正笨手笨腳地用酒精幫她消毒,傷口處

的灼痛使她輕叫出聲,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淚光。


  「對不起,對不起!」包大同連忙道歉,「我不習慣照顧女孩子。」


  『嘩啦』一聲,不遠處,一個杯子掉落在地上。


  「我去收拾一下。」阮瞻依舊沒有抬頭,轉身走到了後面的廚房裡。


  「你個笨笨,你不是龍虎雙修嗎?照顧女人也不會!」小夏趁機跳下椅子,「浴室裡

有藥箱,我自己會處理。」她說著,跑到樓上去。


  包大同看看廚房的門,又看看樓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進了廚房。才一進門,就

見阮瞻正在水池處沖手,一縷血跡被清水從他的手掌上帶走。


  「有話說嘛,幹嘛和杯子玩命,捏碎了杯子還割破了手,多划不來!」他輕嘆了一聲




  阮瞻頭也不回地道,「你就不會輕點嗎?」


  「心疼了?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幫她?」包大同說著,語氣裡有些挑釁,「你們兩個

還真彆扭,一個就猶猶豫豫的,不敢問個清楚,另一個明明喜歡得要死,卻不肯說。我現

在總算明白萬里的難處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有多麼難以自處。」


  「你跑進來就是廢這句話的嗎?」阮瞻依然不回頭。


  他有他的難處,敢愛敢恨是容易的,但全心為對方著想,把割捨不斷的硬生生拉開有

多麼難,只有他自己知道。萬里是他的知交,他可以向他說心裡話,可包大同只是他暫時

的伙伴,他沒有必要和他解釋。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包大同向前走了幾步,「我這個人對女人一向沒什麼抵抗

力,所以--那個--哈哈,你明白啦!」


  「你真有信心,但我不認為小夏有愛上你的可能。」


  「是嗎?」包大同揚揚眉,臉上有一種又邪氣又天真的神色,「你這麼肯定嗎?不怕

告訴你,小夏想要學法術,我已經代我老爹收她為徒了。她現在不僅再是你的心肝寶貝了

,還是我的師妹哦,這個師兄師妹之間--」


  話未說完,就聽樓上傳來一聲驚叫。


  包大同未動,阮瞻就率先衝到樓上去。只見小夏坐在床邊,身邊還放著藥箱,但手中

卻拿著一張報紙,兩眼發直地瞪著上面一則尋人啟示。


  愛女張佳琳,五歲,身高XXX,瓜子臉,大眼睛,於十日前走失,有見者請電XX

XXX,重酬。


  旁邊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


  「怎麼了?」阮瞻俯下身,抬起小夏的下巴。


  小夏一臉驚惶地看著他,因為他的觸碰而緩和了身體的顫抖,「這個女孩我剛才見過

,可是她不見了!」


    第十章  失蹤的小孩(上)


    阮瞻並沒有蓄意把酒吧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不過他只是吧台裡淡淡的笑著,這些日子

來的喧囂就沉澱了不少。在這裡,他就是那平靜穩定的存在,他就是眾生的主宰,沒有人

能蓋過他的光芒。


    只是他此刻雖然從容地應付著生意,心卻懸在其他的事情上。


  在他看來,包大同接的這樁生意很有些蹊蹺。不過是想招個魂而已,到現在卻透出了

越來越詭異的味道。那個叫呂妍的女人和孩子有問題嗎?她們住的那個地方有問題嗎?她

是有意來找包大同,還是完全無意的?為什麼小夏會見到失蹤十天的小女孩,為什麼據她

的描述,那個小女孩好像是不在人間了一樣?可是假如小女孩已死,為什麼會在大白天出

現?


  包大同的法力不低,這一點他看得出來。不過看來他的個性和十年前沒什麼兩樣,熱

心馬虎、容易衝動,這和小夏倒有幾分相似,除了他比小夏多一點玩世不恭。這也是他不

願意和包大同合作的原因,他有一種感覺,真相會慢慢浮出水面,不僅這件尋夫事件,他

的身世也是一樣,他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而以包大同的個性有可能會幫倒忙。


  現在急脾氣的包大同已經去呂妍的住處踩點了,而他不急,他要等後半夜天快亮時才

去。以包大同的能力,在現在這種矛盾還沒有激化的情況下,應該不至於打草驚蛇。


  小夏現在在樓上睡著,他已經把隱含在裝修中的防護大陣重新佈置了一番。只要她晚

上呆在這裡,就不會有邪物來打擾她。至於她的地藏王護身符,上次在洪清鎮後就一直留

在他身邊,他每天都在向上面加持念力,期望可以給她更大的保護。


  正想著,門開了。阮瞻抬頭一看,是萬里和包大同。


  見阮瞻的目光中有一絲詢問之意,萬里聳了聳肩,阮瞻立即明白他不是和包大同一起

的,而是在門口剛好遇到。


  兩大帥哥一進場,立即分擔了一點阮瞻的壓力,但是這樣也使他們沒法商量事情,直

到快打烊時才有機會低聲談論這件事。


  「什麼發現也沒有。」沒等阮瞻問,包大同就說起了他對呂妍家踩點的結果,「雖然

人少,陰氣重,但並沒有什麼異常。讓我奇怪的是,為什麼呂妍的老公平時總是出現,可

這幾天卻沒有一點鬼影子呢?」


  「也許她老公並沒有出現,而是因為她相思成狂而在腦子裡形成的臆想。從精神學科

上來講--」


  「不用掉書袋。」包大同一邊對一個還沒有離開的優雅女子露出他無敵的可愛微笑,

一邊打斷萬里,「因為小夏遇到了怪事,所以我們先推定呂妍說的是真的。」


  萬里看向阮瞻,阮瞻把小夏遭遇的事低聲說了一遍。


  「別告訴我,小夏見到的是那個張嘉琳啊。」萬里有些吃驚。


  「正是那個小姑娘。」包大同點頭,「而且據小夏描述的情況,那個小姑娘的情況-

-不很樂觀。」


  「你有什麼線索嗎?」阮瞻習慣性的皺眉。


  多年的朋友了,萬里一個最細微的動作,他都明白其中之意。現在萬里臉上雖然還平

靜,不過眼神卻告訴他,他知道一些內情。


  「報紙上還沒報導,所以你們並不知道,十天來本市已經失蹤七名幼童了,都是四到

六歲之間,而且都是在夜裡走失的,事前也沒有徵兆。」


  「夜裡走失?」包大同嚇了一跳,「這麼小的孩子,半夜不是應該和父母睡覺嗎?」


  「所以說才奇怪。」萬里啜了一口酒,「現在警方也是人性化管理,我去給警員和部

分犯罪嫌疑人作心裡輔導,這才知道一點皮毛,具體的細節,比如說案發時的情況,我不

能亂打聽。」


  「這些人販子應該一?鷟憡鴞a獄裡去,而且上面加上一符,讓他們受盡折磨才能轉生

,來世還要變豬變狗!」包大同恨恨地說。


  「肯定不是人販子做的!人販子拐騙小孩子,無外乎偷、騙、拐、偶爾的搶奪,可是

這幾起兒童失蹤案都是發生在半夜,父母沒有覺察,房門全是從裡面打開的,沒有暴力痕

跡,小孩子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說不定是拍迷藥的人做的。」包大同很認真的說,「我小時聽我老爹說過,有一種

很奇怪的藥粉,那些拐賣小孩子的混蛋看準了誰家的孩子就在那小孩頭頂上一拍。那孩子

當時就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只覺得前面有個人領著他,左右兩邊是兩條大河

,後面有一隻餓狼在追,所以會一直跟著那個人販子走。」


  「聽著像致幻劑。」


    「我可沒胡說,真的有這種藥。中國的歷史那麼悠久,醫藥文明那麼燦爛,有很多奇

怪的草藥貌似失傳,但卻在一部份人中秘密流傳下來,結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用於害人也是

可能的。你是醫生,不應該狹隘地看待這件事情。」


  「你說的我承認,民間確實有許多神奇的東西,對此我並不排斥。」萬里說,「但是

你自己也說了,要『拍』才行。這些小孩全是半夜在家失蹤的,怎麼拍啊?再說,人販子

拐來孩子是為了賣,難道為了自己養著啊。如果要賣就要離開本市,你當警察是傻子嗎?

全市已經嚴密布控,可就是不見一點蹤跡,你說孩子們到哪裡去了呢?」


  包大同語結,想了一下,還想再爭辯什麼,但才一張口,就被阮瞻打斷了。


  「能弄到這七個孩子的家庭住址嗎?」


  「這個應該不是秘密。沒見張嘉琳的父母都豋了尋人啟事嗎?」萬里說,「有報案紀

錄可查,警方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暫時沒有發布消息,並沒有刻意隱瞞。我猜這一

、兩天就會發布消息,提醒廣大市民注意了。」


  「那好,我們直接向孩子的父母打聽情況。」阮瞻簡明扼要。


  「以什麼理由去向孩子的父母打聽呢?」萬里問。


  阮瞻沒說話,但是看了包大同一眼,萬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丟失孩子的家長肯定急壞

了,假如正常的渠道暫時無法找到孩子,求神問卜是最常尋求的幫助方式,而包大同正是

這樣一名有點名氣的『神棍』,所以要接近孩子的父母並讓他說出真情再簡單不過了。


  「這回知道我有用了吧?你們每次都這樣,尤其是你--」包大同指指阮瞻,「你不

信任任何人,到關鍵時候就知道我包大同不是吃白飯的。段錦的事是這樣,娜娜的事也是

這樣!」


  包大同突然提起娜娜,讓萬里的神色一黯。


  「只是借你的名義而已,沒說和你合作。」阮瞻轉移話題。「你別忘了,你答應呂妍

幫她找到她老公張子新,到現在可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包大同嘆了口氣,「是啊,我準備明天就著手調查張子新生前的事。我想知道他為什

麼會在結婚前幾天死去,是怎麼死的?」


  「是失蹤。」阮瞻提醒他,萬事皆有可能。


  「但願那些小孩子也只是失蹤就好了。」萬里再嘆了一口氣。「畢竟失蹤是可以找回

來的。」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已經失去的,還找得回來嗎?







  商量好對策,阮瞻在天色快亮時,隱身去了呂妍家附近一趟,結果是和包大同一致的

--沒有任何異常。小夏所說的那幅藏在雜物後的畫像確實在,但並沒有邪氣附于其上;

她說的『吱呀』和『嘩啦』聲也在,只不過是雜物掩蓋下的窗子沒有關好,會隨風輕叩而

響;而那個酷似張嘉琳的小女孩則根本沒有出現。


  但儘管如此,阮瞻反而認為這地方有問題,小夏遇到的確實是不正常的事。


  因為這裡太『乾淨了』。要知道這世界上到處都有執念,哪裡也都死過人,何況這種

幾十年前的老房子?雖然人群聚集的地方一般不會有靈體出現,惡念叢生的怨氣也不常見

,但不可能連氣息也無。掩蓋問題也許可以,不過做得過了火,就有欲蓋彌彰之嫌了。


  他一路思考,一路慢慢散步回來,一進店門就發現酒吧裡的桌椅都被推到了一邊,小

夏正一身運動打扮和包大同比比劃劃。


  「我們這一派呢和阮瞻有點不同。」包大同根本無視店主歸來,像模像樣地對小夏解

釋,「他是天生異能,後天修煉,比較天馬行空,雖然很厲害,但我們的道法卻更加正宗


。」


  小夏偷瞄了阮瞻一眼,正好阮瞻的目光正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兩人目光一觸,又連

忙錯開。


  「你的底子太差,雖然學道不分年齡,不過你心中雜念太多,入門一定很難。」包大

同似乎沒看見,但他的話在小夏聽來卻彷彿在說她現在正七上八下的心,連忙收斂心神。


  「這樣吧。」包大同想了一下,「本門中有一套五行禁法,對使用者本身的功力要求

不大,只要我給你畫一套相對應的符,然後你練習到口訣熟練,步法準確,就可以抵擋一

般的妖邪之物。至於入門嘛,我們慢慢來。小夏師妹,我可只對你那麼好,那套符咒是不

傳之祕,就算知道怎麼畫,沒有我的心法搭配,也是沒有用的。這位--我的『表哥』,

他也不會的。」


  小夏聽他說起阮瞻,禁不住又望向他,「我--我怕再遇到什麼事,成為你們的累贅

,所以也要練習,至少我想可以--自保!」她不知道為什麼向他解釋,可就是衝口而出




  「好啊。不過你身體才好,不要太累了。」阮瞻輕聲說著,站在那兒沒動。


  小夏低下頭去。


  他這是什麼意思?對她忽冷忽熱的。既然躲著她,證明對她沒有特殊好感,為什麼這

會兒又笑的那麼溫柔,讓她不敢再開口,生怕一張嘴,狂跳的心就會從嘴裡跳出來!要死

了,他怎麼能笑得那麼好看!


  「那麼,你們是要聊天,還是繼續學道?」包大同的聲音傳來,沒有責備的意思,語

氣中倒比較戲謔。


  「學學學,我馬上學。」小夏馬上投降,把那一波波的悸動感強壓到心底,「你早上

那麼早把我從床上拎起來,不學點東西我不是白白那麼早了嗎?」


  「這樣才乖。」包大同笑咪咪的,「這套五行禁法,就是金木水火土。步法和手勢雖

然有點複雜,不過咒語很簡單,咱們一點一點的來,先學金的。咒語就是--」包大同見

阮瞻還站在那裡,放下了舉著的手。


  「表哥,你懂不懂點規矩。人家在教授我師妹獨門絕學,你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不

要站在那兒裝門神好不好?」


  「哦,對不起。」阮瞻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站在那裡,一步也未動過。


  他從側面走過去,經過小夏身邊時,兩人氣息的接近讓他的心裡一陣絞痛。


  她在學習驅邪避凶的方法!假如她學會了包大同的法術,就不再需要他了。可是她不

需要他的話,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留戀的,他真受不了這個!她不需要他!她不需要他!


  「對了,忘了說了。」他在小夏身邊停下,拼命保持著平靜,「不要單獨去呂妍家,

白天也不可以。」


  「你發現什麼嗎?」小夏問。


  阮瞻搖搖頭,「你只要答應我就好。」


  「可是,我答應了小童,要去陪他玩。騙小孩子,不好吧?」小夏面露難色。


  「我們想別的辦法幫助他們母子,這次你要乖一點,聽我的話。」阮瞻耐心地說,「

今天中午我會去幫你探望小童,不會讓你失約的。我會告訴他,你生病了。」


  「事實上,她的身體確實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完全恢復。」包大同插嘴,「話說回來,

你到底有什麼發現?」


  「我們並沒有聯手。」


  「是。」包大同老實地承認,「不過憑我們的交情,至少可以交換情報。」


  「等你有了新發現,我會和你交換的。」阮瞻說了一句,猝然轉身上樓。


  「好像不怎麼順利,他不開心。」小夏看著阮瞻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心裡很

擔心,以致於沒有聽到包大同若有所思的話。


  「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第十一章 失蹤的小孩(下)


  好幾天過去了,阮瞻連小童的一面也沒見過,應該說是完整的一面。


  這個孩子也不知道是怕生還是怎麼的,就是不肯見阮瞻。阮瞻去敲門,他說小夏阿姨

說過,不要給陌生人開門。阮瞻和呂妍一起進屋,他就會把臉深深地埋在母親的懷裡,死

活不肯抬頭,只要一拉他,他就大哭大叫,弄得呂妍和阮瞻都很尷尬。


  不過從他身體的氣息來看,阮瞻覺得他真的只是個正常的、又有點自閉和殘疾的孩子

而已,而呂妍也同樣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於是阮瞻消除了對這對母子的懷疑,去忙著

調查小孩失蹤案件。


  小夏也沒閒著,她的病假就快結束了,雖然她時常會感到不適,但為了徹底幫助呂妍

母子,她沒有時間休息。她覺得阮瞻說的對,幫窮幫不了命,經濟救濟是沒有用的,要想

辦法給呂妍創造一下好的環境。


  但創造環境也是需要金錢的,而這幾個月來,她沒正經上過班,收入有限,於是她把

邪惡的黑手伸向了牟取暴利的包大同。哪想到包大同比她還窮,口袋裡一分小錢也沒有,

每天吃喝用度要蹭阮瞻和萬里的。一打聽之下,才知道包大同從富翁身上刮的昧心錢全部

捐給慈善機構了。


   「哪怕你留個萬八千的哪,也好過現在為難!難道幫呂妍不是善事?」小夏嘴裡責備

包大同,但心裡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她本來以為他只是個油嘴滑舌又狡猾好色的小道士,哪知道他是個心胸寬廣、不拘小

節的好人,做好事不留名已經很了不起了,重要的是別人誤會他,他也不介意,頗有點視

錢財如糞土、瀟灑不羈的氣度。


  「去吸萬里的血怎麼樣?」包大同提議,雖然臉色很真誠,但眼神卻是難掩興奮,一

看就是幸災樂禍。


    「你想整他最好換個方法。」小夏嘆了口氣,「他是薪水非常高,不過他要求的生活

品質也非常高,所以他是完全的月光一族,計畫不周的時候還要死皮賴臉的在阮瞻這裡蹭

吃蹭喝。」


  說到這裡小夏非常懊惱。萬里太過喜歡旅行,還不願意跟旅行團,只要有假期就在國

內外飛來飛去,好不容易存錢想買輛車,也是想著旅行方便,但因為買那個沒人要的房子

也花光了。幸虧那是個發生過恐怖兇案的鬼屋,價錢低到幾乎是送,不然他現在還住在租

屋裡。


  還有,他的衣著舉止像個雅痞般優雅、優越也不是平白無故來的。哪像阮瞻,都沒什

麼奢侈品,衣服也就是簡簡單單的襯衫和牛仔褲。但是,他為什麼能把那麼平凡的衣服穿

得那麼有型呢?


  「要不,我們一起寄生在阮瞻的身上吧。」


  「餿主意,可恥的想法!」小夏白了一眼包大同,但一抬眼卻正見到阮瞻走過來。


  「拿這張卡去,密碼是我的生日。」他像是知道小夏為什麼發愁一樣,「錢不算多,

但還是可以幫助呂妍買一間小點的店面的。」


  「這個--」


  「怎麼?我的錢不能用?還是我們的關係比不上萬里和包大同?」阮瞻反問了一句。


  小夏慌忙搖頭,「不是不是,萬里根本沒錢,這你知道。我想,包大同的錢是不義之

財,我搜括他是劫富濟貧,所以--」


  「那就先拿著吧。不是給你,要還的。」阮瞻不忍心小夏為難和緊張,把銀行卡放到

小夏的手裡,「就這樣了,我還有事,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我的錢就是不義之財啊?」包大同見小夏還望著阮瞻已經消失的背影發呆,把銀行

卡拿到自己手裡,「先放到我這裡,我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劫富濟貧!」


  包大同說得凶狠,小夏還以為他是要花光阮瞻的錢,沒想到他只花了不到預計的十分

之一,也讓小夏見識到了什麼叫劫富濟貧。


  小夏想為呂妍開一家兒童用品店,她看中了三處店面,最後包大同選擇了其中一處。

這間店面是三間中最大、地點最好、價錢最高,而且是後面有住房,店面精修過的,最重

要的是,根據包大同的調查,這片地產的開發商最是為富不仁,雖然算不上壞事做盡,但

起碼是陰險吝嗇,無恥刻薄。


  看包大同懲治這個不良富商的過程,小夏總算明白為什麼有道術的人而沒有善心和約

束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她親眼見包大同施展出許多幻術,讓那個富商以為招惹到凶惡的

邪祟而嚇得屁滾尿流,然後四處打聽有法力的法師,不出意外的找到包大同這裡。再然後

,包大同當著那個富商的面和本不存在的邪靈大打出手,還受了點小傷才治服對方。最後

,他告訴富商,他在開發某片地產時觸動了下方的地盤和邪氣,所以才有此一劫,必須找

一個命運極其孤寡的女人進駐新樓盤,最好是面臨地龍,並且接到地氣,也就是喜榮街一

側,以陰制陰才能保他以後平安。


  那邊是商業街,而一樓全是底商。


  而此時,呂妍在小夏的授意下去諮詢店面的事。她並不知道小夏和包大同的計畫,因

而自然顯得十分緊張和寒微,引起了富商手下的注意,再請包大同一算,說這女人命屬極

陰,可破解危局。


  於是一切順理成章,呂妍只用不到十分之一的價錢就買下了這間店面,而富商支付給

包大同的大筆酬勞正好幫呂妍進了一批貨物,前後不到一周,呂妍的小店就開起來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該亂用道術惑亂人心。」包大同聳聳肩,「我老爹要是看

到我這樣,說不定會宰了我。可是這雖然不對,不過感覺卻痛快。」


  此時,他們正走在去呂妍新家的路上,看還有沒有什麼可幫忙的。新搬的家,又馬上

要開業了,一定很忙亂。而這是小夏假期的最後一天。因為她被派到『援手』後一直出事

,所以潘主任又把她調回了『長空』。


  「我沒覺得你不對啊。」小夏走得有些氣喘,「我只是覺得有壞人掌握了你的能力是

一件可怕的事。」她想起了司馬南,「行善和作惡只是一線之間。」


  「放心啦,我不會作惡。」包大同咧了咧嘴,「不過我倒真佩服那個地產商,他竟然

能變被動為主動,真是賺錢的好手。你看,明明是他要找個女人幫她壓住厄運,可是他卻

弄了個什麼抽獎活動,大大的做了一番廣告,吸引了無數買主,然後再把內定的獎品給了

對他最有利的人。厚,真是I服了YOU!」


  小夏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一切太巧合了,你說他懷疑過我們嗎?」


  「當然啊,他那麼精明,早在暗中把我們查個底朝天了。可是,我們前期工作做的好

啊。我又給他加了點猛料,他還有不怕的!」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很快就到了離酒吧很近的喜榮街。


  呂妍還在忙碌著,見到小夏和包大同來,連忙把他們讓進店裡。對他們兩個,呂妍充

滿了感激。有了這個小店,她的收入應該會增加很多,這樣就有錢給小童繼續看病,同樣

因為後面就是住宿的地方。她也不必再把小童每天放在家裡。


  「明天開業吧?」小夏看到可以幫呂妍,雖然身體疲勞,但是精神很愉快,「可惜明

天我要去所裡報到,不能來捧場了。」


  「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呂妍羞澀的笑。「謝謝你們這麼幫我。你們都是好人,這個

錢——我一定會還上的。」


  「當然嘍,以後你會發財嘛!難道還會剋扣我們的錢哪,誰都知道小孩的錢最好賺,

如果將來我混不下去了,記得請我做夥計。」包大同嘴巴甜甜的說,想起前幾天還阮瞻銀

行卡的時候,阮瞻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心情大好。


  「小童在哪裡?我這麼多天也沒看到他。」小夏左右找找。


  「這孩子怕生得厲害。換了新環境,他要適應一下,現在躲在後面不肯出來呢。」呂

妍說。


  「那我自己去找他。」小夏站起身,知道呂妍和包大同有話要說,於是迴避一下。


  雖然環境大大改善,但呂妍還是忘不了要見她老公一面的願望。同樣身為女人,小夏

非常同情呂妍的遭遇,她總想著,假如阮瞻死了,她也會一直悲傷下去,心也會像這樣被

掏空了一樣吧!


  「小童,小童?」小夏敲了敲臥室的門,可是裡面沒人應。


  「再不回答,阿姨可要闖進來了哦。」小夏又問了一句,但是還是沒人應,於是她輕

輕開門走了進去。


  沒有人。


  這怎麼可能,小童不可能去別的地方,何況他特製的小輪椅還擺在房間中央,窗子也

關得緊緊的,在這不到二十平方的地方,他能躲到哪裡去?


  難道是小孩子天性,要和她玩捉迷藏?


  「小童,你在哪裡?」小夏一邊輕聲叫他的名字,一邊四處搜索,「被阿姨抓到,可

是要打你小屁屁哦!」


  浴室,沒有;擁起的被子下,沒有;床下,沒有;桌子下,沒有;剩下的,就只有衣

櫃了!


  「哪裡都沒有?好,我要看看櫃子。」


  小夏故意大聲說,一步步走了過去,聽了一下,一點響聲也沒有。這讓小夏不禁微笑

,心想這小東西還真沉得住氣,不僅能忍住不出來,竟然還能屏得住呼吸。


  「小童原來在這裡!」小夏大叫一聲,猛的打開壁櫥的門,但櫃子裡的情景卻讓她愣

住了!


  除了掛滿的衣服,還是沒有人!小童果然不在嗎?他去了哪裡?店面處是唯一走到外

面的通路,為什麼呂妍沒有發現小童不見了?!


  嘻嘻——


  一聲輕笑從櫃子深處傳來,小夏心裡一凜,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所有的衣服全

部向自己湧了過來,接著眼前一黑,一股大力把她撲倒在地!


  幾秒鐘的不知所措,讓她突然感到像是被埋葬一樣,之後,她才意識過來是衣櫃倒了

,把她倒扣在下面。慌亂中,她想把覆在自己身上的重重衣物拿開,卻發現她的手被什麼

壓住了,根本動不了。相反,有一個冰冷的東西在她身上遊走,耳邊也響起細碎的呼吸聲




  「小童,是你嗎?」感覺有一隻小手在撥開堆在她身上的布料,她問著,發現自己的

聲音都顫了。


  沒有回答,只是臉上一涼,一塊布料滑落下去,一對螢火蟲晃動在她眼前!


  「小夏阿姨。」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語音雖然童稚,但語調卻慢而冷。


  小夏的心裡一緊,知道是小童在和她說話。只是櫃子下漆黑一片,她看不到他的臉,

只有那對閃閃發光的眼睛。


  人類的眼睛在黑暗中會這麼明亮嗎?她說不準!


  「小童,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看,這下咱們都被埋在這裡面了吧?」小夏不安的動

了一下,「你別怕,我喊人來救咱們!」


  「我不怕,」不像小童但又是小童的聲音天真的說,「我一直呆在好黑的地方呢。很

黑很黑的。」


  「以後不會黑了。」小夏安慰了一句,這黑暗讓她緊張,但她剛想喊人,小童又打斷

了她。


  「阿姨說話不算數,所以我要罰阿姨。」他有點生氣的道,「你說會來陪我玩,可是

一直沒來。」


  「阿姨生病了啊。」


  「阿姨說謊,阿姨根本沒病!」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小夏的手腕。


  小夏下意識的一躲,正好碰到一顆沒有完全釘進木頭的的釘子上,疼得她叫了一聲。


  「我不喜歡那個阮叔叔!我要阿姨陪我玩。」小童任性的說。


  一瞬間,小夏覺得和她說話的不再是那個乖巧,惹人憐愛的小男孩了,而是另一個人

。一個霸道,陰險的成年人。她以前感受過小童的變化,現在這感覺又來了,讓她極度不

安。


  「好好,我答應。你先放開阿姨,我們喊人來把櫃子抬起來好不好?」小夏說著,大

聲喊起包大同的名字來。


  這一次,小童沒有阻止,而是在黑暗中突然哼起兒歌——丟啊丟啊,丟手絹,輕輕的

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不知道是相對封閉窄小的環境,還是小童催眠一樣的歌聲,小夏突然產生了一點幻覺

,覺得自己被埋在地底下一個圓桶形的東西裡,全身被灌滿了冰冷的液體!


  『唰』的一下,一束強光襲來,刺激的小夏連眼睛也睜不開。接著,一個手把她從地

上撈起。


  「怎麼樣?」


  小夏長出一口氣,這才緩過神來。


  「那個——我和小童捉迷藏。結果,櫃子倒了。」


  「這個孩子,不是不讓你隨便從輪椅上下來嗎?竟然還爬到櫃子裡,怎麼這麼不聽話

!」一邊的呂妍責備著小童,但雙手卻溫柔的撫著他的小身體,好像要確信他沒有被傷到。


  櫃子怎麼會倒的,按理說,除非使勁用手拉,否則是不會倒下傷人的!


  包大同扭頭看了這對母子一眼,突然覺得他們古古怪怪的,雖然從表面上看,一個溫

婉羞怯,一個天真無邪,用法術看也再正常不過,可就是在一瞬間,他心裡彷彿被抽打了

一下一樣,立即警覺起來。

 

    第十二章 交換情報


    「小孩子最容易失魂受驚了,來,我看一下。」包大同搶上一步,抱起了小童,讓小

童的小身體完全伏在他的肩上,一隻手輕柔的輕拍小童的全身,口中念念有詞。


    「沒事吧?」呂妍擔心地問。


  「沒事,沒嚇到他。」包大同把小童又重新放回到呂妍的懷裡,瞇起了眼睛。


  沒有異常,一點異常也沒有,完全是小孩子應有的氣息。就算他用道法暗中探測了小

童的體內也沒有任何反應。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小東西有古怪呢?


  「哎呀,小夏,你的手流血了。」呂妍驚呼一聲,連忙把小童放在床邊,拉起小夏的

左手,只見她的無名指上有一道很深的劃傷,傷口邊還有些鏽跡,「我幫你處裡一下吧。




  「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包大同攔住呂妍,「如果有鐵銹的話,還是要消毒,打預防

針為好,否則得了破傷風是會死人的。這樣,我們先走,明天我會來幫忙的。」包大同說

著又看了小童一眼,見小童還眼淚汪汪的坐在床上,又脆弱又無害,心想難道是自己神經

過敏?


  「好吧。」呂妍難為情地說,「你們那麼幫我,小夏還弄傷了,真對不起。」


  「看你說的,這又不是你的錯。」小夏連忙安慰了呂妍一下,接著面對小童,「小童

,阿姨走了哦,以後會來看你的。」


  小童點點頭,眼神中滿是不捨,但還是乖巧的道別,目送三個大人走出房間。


  腳步聲遠了,只有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模糊地傳來,房間內奇異地寂靜著,連呼吸聲

也沒有,彷彿是阻隔在人世間外的另一個世界。


  小童,這一個五歲的殘疾孩子,一躍從床上跳下來,像猴子一樣靈巧、像落葉一樣無

聲。


  他慢慢地走到衣櫃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神色變了。一絲一絲的,隨著嘴角的

上揚、眼神的轉變,純真無邪慢慢被得意洋洋所代替。


  他咧開嘴,無聲的笑了一陣,然後低頭看看自己一直握著的小拳頭--攤開的手掌中

,有一枚帶血的鏽鐵釘。他拿起那枚鐵釘,迅速在鏡上畫了一個符咒。


  鐵釘劃過鏡面,發出刺耳的『咯吱』聲,而隨著符咒的劃成,『小童』輕輕一按,那

鐵釘就直沒入鏡面,發出『嗚』的一聲,宛如在哭泣。


  「你說了陪我玩的啊,阿姨。」小童輕聲嘆息著,眼神又轉變為嚴厲,眼神毛骨悚然

地瞪著,一動不動。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小童知道那是呂妍。於是縱身一躍,又回到床上坐著。而鏡子,因為他

的離開而黑了一塊,是一個小小的人形,好像他的影子留在了鏡子裡。


  他一揮手,鏡子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呂妍也正好邁進門來。


  「小童,你做了什麼?」呂妍板著臉問。


  而就在小童發生這些轉變的時候,小夏和包大同已經來到了街上。剛才的事讓小夏有

些頭暈,天空中的陽光又比較毒辣,於是包大同跑到路邊攤上買雪糕,小夏就站在樹蔭下

等著。


  剛才小童的變化雖然不像那天那麼明顯,但就算她再白痴遲鈍,也深刻地感受到了不

同。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那麼可愛的孩子會變得讓人全身發寒?!她知道包大同在

抱著小童輕拍的時候已經試探過了,不過既然他什麼也沒說,就證明沒有發現。可為什麼

小童會在那麼惹人憐愛的情況下突然變得陌生?是心理上的疾病還是有什麼異變?


  她百思不得其解,漫無目的地看著街上的行人。


  陪我玩!


  忽然,一個聲音在她心裡響起。同時,她猛然發現掠過她目光的街景有一道是她非常

熟悉的,讓她又不自禁的向那個地方再看過去!


  一個小女孩站在對面的街角,五歲左右、碎花連身裙、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不

是那個失蹤許久的張嘉琳又是誰?


  小夏霍地站起,「張嘉琳!」她大叫一聲,就想跑到街對面去,但才走到街邊,斜刺

裡就伸過來一條手臂,直接把她拖了回來。


  接著『啪』地一聲脆響,正在裝修的店舖的招牌落了下來,狠狠砸在小夏要跑過去的

地方。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裝修工人在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拼命解釋,「我明明是裝好了的,也

沒有鬆動,我不知道--我--」


  「好了,好了,沒傷人就好。」包大同扶著嚇傻了的小夏,「趕緊收拾一下吧,傷到

其他人就不好了。」


  見受害者沒有追究的意思,工人千恩萬謝的離開。


  小夏驚魂未定地抬頭看了看街角。但是,那個小女孩沒了!人群依舊熙熙攘攘,可是

那女孩如空氣一樣消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


  「我--我可能出現幻覺了。」小夏不安地面對包大同的目光,「我命可真大,不然

這次一定會掛了。」


  「不是幻覺。」包大同扶小夏坐在涼棚下面,舔了一下扔掉了雪糕,但仍然沾了些溶

化的奶油的手,「我也看見了。張嘉琳,不是嗎?」


  「你也看見了?!」


  「沒錯。」包大同側過頭痞痞地笑,一點也不像剛剛遭遇到驚魂一刻,「你當這招牌

是平白無故掉下來的?你當是你命大嗎?前者是因為有了邪物,後者是因為有了我!小笨

蛋!」


  阮瞻也見過小童,但同他一樣沒發現異常。他們一開始只以為是那房子不好,但既然

怪事隨著那對母子而來,那麼問題的根源究竟在哪裡是不言而喻的。







  「交換情報!」包大同坐在吧檯邊上說。


  今天是週末,不過酒吧還沒有營業,只有店老闆和心理醫生在。


  「先說說小夏的手是怎回事?」阮瞻皺眉。


  小夏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她手上的傷。雖然她一直側著身子,力圖不讓人看到,但儘

管他的眼睛不看她,可一顆心卻圍著她轉,她的一舉一動,包括微微皺皺眉頭,也逃不過

他的視線。


  「這也算一個情報,一起交換。」


  「切。我自己不會去問嗎?」萬里輕斥了一聲。


  「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就捲鋪蓋滾蛋。」阮瞻冷著臉,「我答應你老爹幫你,可沒

說讓你白吃白住!」


  「好吧好吧,我說。」包大同舉手投降,把中午在呂妍家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


  萬里吃驚不小,望著臉色凝重的阮瞻道,「你覺得呢?那對母子有問題嗎?」


  阮瞻沒說話,緊皺著眉頭。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包大同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

都不能感覺到邪異之氣呢?」


  「有一種可能。」阮瞻也坐下,「那就是他的道法遠高於我們,那麼他就可以把邪氣

或者妖氣都收斂起來,讓我們覺察不到分毫。」


  「又是大傢伙,咱們的命還真硬。」萬里嘆道。


  這一次,包大同沒有回嘴。


  阮瞻所說的可能,他也想到過,但他一直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不是他怕,而是他無

想像。他從小和父親修道,阮瞻更是天賦異能,假如他們全都看不出來,那麼對手極可能

有幾百年的道行。可是這怎麼讓他相信,一個嬌滴滴的少婦,一個天真的小孩是一切的罪

魁禍首!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也有可能是其他我們未知的原因。」阮瞻彷彿知道包大同心裡的矛盾,或者說這種

複雜的情緒他也有。「大千世界,隱藏了太多我們不能知曉的事,一切要到最後才能揭盅

,什麼可能性都會有。」


  包大同聳聳肩,「說得對,那我們就較量看看,反正萬事終有了結。這可是他們找上

門的,不是我惹事!」


  「那麼--這就是你的情報?」萬里問,「你忙活了一個多星期的情報?」


  「喂,這一周我一直幫著小夏行善,差不多跑斷了腿。你用那麼少的錢,那麼短的時

間開一家店試試?」包大同抱怨道,「就這樣,我還抽時間調查了張子新的事,順便還摸

了一下現實中呂妍母子的底。」


  「說來聽聽。」阮瞻說。


  「張子新是本市晨報的記者,這你們知道。」包大同說,「但你們可能沒注意到,他

是社會新聞版的記者,而且是個業餘作家,特別熱衷於報告文學類的東西。五年前,也就

是他結婚的前夕,他本來是決定把法定婚假和平時積?漕狴蘤陘丹b一起,用於婚後和呂

妍去海南度蜜月的,結果不知為什麼突然終止了這個計畫,提前申請了例休。據呂妍說,

他是有緊急採訪任務,但根據我的調查,他是聽說有靈異事件,於是決定去採訪,然後寫

成報告文學。因為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有妖,他要破解這個謎題!」


  「你調查的?」阮瞻聽的極其認真。


  「是啊。」包大同有點得意,「當年他的失蹤,警方徹底調查過,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可是我去調查時注意到了他最好的朋友王勇,那是個絕對的唯心主義者。你知道啦,我

們這些人最會察言觀色,所以,他沒有向警方透露的事,卻告訴了我。」


  「不是又用了什麼幻術了吧?」萬里問。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那倒沒有,我不過--不過是讓他夢見了他五年前失蹤的好

友,然後給他解了解夢。」


  「包大同。」阮瞻皺緊了眉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身為有術法者,你可以利用此

種本領行善。但你不能一味左右他人,除非有人請求於你,否則就是違德的。」


  「知道啦。」包大同並不反駁,「我也知道最近這樣多了一些,可是這件事實在年代

太久了,要不使用這種手段,就無從查起。不過,對那個地產富商的事怎麼說?」


  阮瞻伸了伸拇指。


  「這可是你第一回贊成我呢,一會兒我要寫日記,記下這感人的一天。」包大同開玩

笑,「不過你們猜王勇怎麼說?」


  「要不要買票聽你說書?快點繼續。」萬里催促。


  「他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五年前,關於拆穿靈異現象的作品流行,比如說那個什麼

『魔鬼山谷』的,我們的張記者非常喜歡這類讀物,日思夜想的也想寫一本,但是他一直

也沒有什麼機會。直到他結婚前不久,才聽說在一個地方盛傳出了靈異事件,於是他顧不

得正在籌備婚禮的忙碌,申請了假期去了那裡,想調查完靈異現象的背後故事,再以此為

素材寫一本書。」


  「什麼事?在哪裡?」萬里問。


  哪想到包大同卻搖了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張子新訂的是去西安的機票。

你們要知道,最好的朋友之間,性格可能完全相反。張以新和王勇就是這樣,一來王勇膽

子小,不想介入這些事情,二來張子新想自己破解靈異事件,寫一本轟動的書出來,所以

並沒有過多的透露。」


  「你這是個很小的情報。」萬里說,「只是指明了大致的方向,並沒有很強烈的建設

性。」


  「那麼我再附著一條--呂妍和小童確有其人,檔案齊全,並不是憑空出現的。所以

--如果他們母子有問題,肉身也是正常的。那麼,你們的情報是什麼?」


  「我們打著包大師的名號走訪了那十個失蹤了小孩的家庭,結果聽說--」


  「十家?不是七家嗎?」包大同訝異地打斷萬里。


  「顯然這些天你是很忙,沒有看報紙。」萬里說,「這一周又失蹤了三個孩子,官方

已經提醒市民注意了,讓大家看緊自己的孩子,不要讓歹徒有機可乘。」


  「可是這和拐賣兒童無關吧?」


  「確實無關。因為從目前來看,他們只是拐,並沒有賣。」


  「那為了什麼,不會是為了吃吧?」包大同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願不會是這種結果,那也太殘忍了。吃小孩,他無法想像,假如是這個,他們面對

的可是妖魔!


  萬里忽略包大同的猜測,繼續說,「我們詢問了很多失蹤兒童的父母,每個人都說孩

子的失蹤非常突然,事先沒有一點徵兆。而且所有的孩子都是半夜失蹤,房門都是從裡面

打開。可是有一點問題,失蹤的孩子年齡都是四到六歲,年齡很小,有的連衣服也穿不好

,如果防盜門是從裡面鎖上的話,有的孩子也不能自行打開,可是這些孩子失蹤時,都穿

走了平時最喜歡的衣服,失蹤時,父母睡得很沉,什麼也沒聽到。重要的是,每個母親在

孩子失蹤當晚都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什麼?」


  「睡前,這些母親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但是打開門卻什麼也沒有。而在剛睡下時,一

直聽到街上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叫--媽媽!媽媽!」


  「男孩還是女孩?」包大同問。


  「廢話!」萬里無奈地長出一口氣,「幾歲的小孩,聲音哪分得出男女?」


  「還有--」阮瞻接過話來,「有幾個失蹤孩子的父母,聲稱看到過一個奇怪的小女

孩在周圍出現。因為那小女孩比較古怪,所以很有印象。」


  「是張嘉琳?」


  阮瞻點點頭,「沒錯。還有個奇怪的現象--失蹤的都是女孩!」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52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十三章 是男是女?


  儘管失蹤的都是女孩,但這個『拐賣兒童的傢伙』還是引起了家有幼兒的家庭的恐慌

,就像小夏的同事王姐,在外出公幹前也不放心把兒子交給保姆,硬要小夏幫忙。


  「你不是和男朋友同居嗎?他又是開酒吧的,那裡夜晚最熱鬧,出事的機率最小,甚

至應該說沒有這種可能,怎麼樣,幫幫大姐吧?」


  小夏不知道該怎麼向王姐解釋她和阮瞻的關係,她很期望阮瞻是她的男朋友,也期望

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問題是現在他們之間雖然有些曖昧,但卻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可

是,聽人家這麼誤會,心裡竟然還是甜甜的。


  王姐見小夏不語,以為她不同意,連忙道,「我只出門三天,陽陽雖然調皮一點,但

你該怎麼管就怎麼管,他白天還要上幼兒園,應該不會干擾你的正常生活。而且小孩子嘛

,睡得早,不會影響你們親熱啦!」


  她神色曖昧,意有所指,害得一貫在感情問題上比較害羞的小夏漲紅了臉,不知道要

怎麼回答。


  她很想幫王姐,想她一個女人,還是個單身母親,能在長空律師事務所這樣首屈一指

的大所成為骨幹力量是相當不容易的,問題是她現在死賴在阮瞻家就罷了,難道再帶個小

孩子去?不過,她一向不善於拒絕別人,現在阮瞻又住去了萬里家,也許應該可以帶王陽

三個晚上。


  「好吧。」小夏勉為其難的答應,「我會拼命保護王陽安全,可是他如果有個什麼小

擦傷--」王姐帶陽陽參加過所裡組織的旅行,那個孩子的調皮是出名的,簡直媲美小惡

魔。


  「沒關係,他沒有點小傷小病的,我倒不習慣了。」王姐苦笑一下,「小夏,那就麻

煩你了。」


  就這樣,下班後小夏先是被王姐拉去吃飯,然後又去她家整理陽陽的東西,回到酒吧

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當她一手牽著一個小孩,一手提著一個大皮箱進入酒吧的時候,

很不情願地聽到整個酒吧都寂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看。


  「岳小姐已經有孩子了啊?想不到這麼大了?」一個女人說。


  小夏沒搭腔,很有無力感。因為她住在阮瞻這兒,看似還和三大帥哥有著很親密的關

係,所以雖然事實上她沒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超過應有的界限,可每天還是要忍受著被

這裡無數女人的妒忌目光所追殺。


  她抬頭看看那三個男人,見他們也是一臉愕然。他們當然知道這不是她的孩子,可是

他們對現在這種情況顯然也很意外。


  「不過,這小丫頭還真漂亮呢!」又一個女人說。


  小夏心裡暗嘆了口氣。王陽是個長得相當可愛的小男孩,粉雕班琢的,特別秀氣,再

加上穿著不分男女的小牛仔服,頭髮留到半長,很容易讓人誤認為是女孩。而且女人嘛,

天生就有一種母性,見到可愛的小孩總不免心生愛憐,每當此時,這小子就會做出令人髮

指的事!


  因為他很驕傲做一個男孩,特別不喜歡人家說他是女孩,所以總會用一個最簡單的方

法來證明。


  果然,還沒等小夏想出什麼法子阻止,王陽已經掙脫了小夏的手,蹦蹦跳跳地來到一

眾時髦的女客中間,笑咪咪地抬頭看著那麼多可愛的阿姨。任她們摸他的小臉蛋,撫他的

小頭髮,摸他的小鼻子,而他自己的小手則快速把褲子、連同內褲一起褪下來,直到?鰽




  「看清楚,我有小雞雞,我是男孩!」他驕傲地雙手插腰,挺起胸膛,「阿姨們看,

我真的是男孩,我有證據!」


  眾人沒想到陽陽會這樣,愣了一下,隨著包大同爆發出一陣大笑,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就連阮瞻也不禁莞爾。


  小夏哭笑不得,跑過去想幫他穿上衣服,哪想到這小『人來瘋』靈巧地閃開了,半提

著褲子四處亂跑,硬要所有女人檢查他的『證據』。


  一邊的萬里見小夏追得氣喘,一下把陽陽撈在肩上,「你這小東西現在就這麼癲狂,

長大了可怎麼得了?走,和小夏阿姨上樓睡覺去!」


  陽陽正玩得瘋,當然不肯聽話,無奈萬里力氣太大,他只好乖乖上樓去。然後小夏幾

乎是硬把這小惡魔攏在懷裡,並不停地講故事,武力和智力並舉,才把他哄睡著。王姐說

過,這孩子不容易睡,但睡著了也特別不容易醒,可王姐沒告訴她,只是讓陽陽睡個覺就

讓她心力交瘁、腰酸背痛。


  此時已經是九點半了,門外,傳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小夏連忙從床上起身,打開了

門。是阮瞻。


  小夏壓抑著自己強烈的心跳,反手把門關上,和阮瞻站在黑且窄的走廊裡,「什麼事

?」她問,發現自己的聲音很不自然。


  「給你這個。」阮瞻伸出手,見小夏有點發愣,乾脆把地藏王菩薩的護身符戴在她脖

子上,「我加持了一些力量在上面,現在,除非你自己,沒有人能拿得下來它,也扯不斷

。」


  小夏摸摸那塊溫潤的玉,感覺著上面阮瞻殘留的體溫,「你呢?也拿不下來?」


  「你想要我拿下來嗎?」


  「不想,我要一直戴著。就好像愛我的人一直在我身邊,就好像你--也一直在我身

邊。」小夏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說,但就是覺得心中有一股熱流噴湧而出。她垂了頭,頭

頂幾乎頂在了阮瞻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臟也似乎『砰砰』狂跳著。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臂,只不過想擁抱著他,聽他的心跳罷了,哪知道他像被火燙

到一樣瑟縮了一下,「一會兒我要和包大同出去辦事。」他沙啞著嗓子說,輕輕掙脫開她

,「萬里會留在這裡坐鎮,如果有事就跑下樓去找他。記著,無論出了什麼事,無論有什

麼招喚你,你千萬不要出酒吧的門,記得嗎?」


  「記得。」


  「那回去睡吧,不要怕。我會--」他突然不說了,就那麼靜默地站著,而後猝然轉

身離開,把小夏一個人留在那裡。而他自己,則在脫離了小夏的視線後,在樓梯拐角處倚

牆站立了好一會兒才下樓去。







  「媽媽!媽媽!」一陣刺耳的哭叫,把小夏從睡夢中吵醒。


  房間裡靜悄悄的,因為隔音設備良好,樓下的喧囂聲聽來也極其模糊小夏發現自己是

側身睡著的,面朝向窗戶。夜風把窗簾吹的揚了起來,明顯地看到窗外什麼也沒有,反手

摸摸陽陽,這小傢伙也還好好的伏在她身後。


  也許是噩夢,或許又接受了心理暗示了。阮瞻他們的調查結果說,丟失孩子的家庭,

母親總是聽到有小孩叫媽媽。小陽不是她的孩子,而且還是男孩,應該沒事,一定是自己

亂想!


  「媽媽!」當小夏合上眼睛,準備繼續再睡時,窗外一個小孩的聲音再叫,聽得小夏

的心臟差點停跳。


  她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消,死盯著窗口的地方!


  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因為小夏的屏息和房間的寂靜而顯得格外響亮,一、二、三、

四--


  沒有動靜。


  可是小夏的後背卻感到了一股涼意。好像有什麼在她身後吹風,讓她的汗毛一根根地

豎了起來!她沒敢貿然行動,被單下的手慢慢摸索,感到陽陽的小手就在她的腰上放著,

溫暖而柔軟,並無異常。


  「媽媽!」那聲音第三次響起。而這一次,聲音明明是從房間裡的某個角度傳來!


  小夏大叫一聲跳下床來,立即擰亮檯燈,接著伸手去抱陽陽。然後才一碰到陽陽的肩

膀,就驀然覺出不對勁的地方--陽陽並沒有睡覺,而是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隻小手

伸得直直的,還保持著搭在小夏腰上時的姿勢!


  「陽陽!」小夏下意識地喊了一句。


  陽陽動了。


  他小小的身體慢慢立了起來,眼睛還是看著小夏,只是目光呆滯、空洞、沒有聚焦,

這讓小夏還以為自己身後一定有什麼東西。驀然轉過身去看,卻什麼也沒有,連窗簾都一

動不動。再轉過身,就見陽陽動作僵硬地把小夏睡前折好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身上

,然後彷彿看不見般,摸索著走到櫃子邊。


  看著夢遊一樣的孩子,小夏要捂住嘴才能保證自己不叫出聲!


  陽陽睡在靠近門的一側,此刻正好擋住去路,讓小夏無法下樓去求救,而小夏也不敢

大喊大叫,生恐強行喚醒夢遊中的陽陽,會給他帶來生命危險。


  只見陽陽摸索了一陣,慢慢把櫃門打開。櫃門上,掛著一整面鏡子,隨著陽陽定定地

站在那裡,鏡子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身影。


  秀氣的五官、半長的頭髮,正是陽陽的臉!然而眼神卻不是他的,那眼神有如受驚的

小兔子一樣,無辜、驚恐、還帶點好奇,根本是小童沒有變化前的眼神!


  小夏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想試著把陽陽從鏡子前拉開。一步又一步,她

慢慢向鏡子前蹭!


  而隨著她的走近,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知道那該是她自己,可是,那不

是她!特別是那雙眼睛,像是硬安裝上的,一點沒有生氣,就像兩個玻璃珠!而且只一閃

之間,她的臉模糊了起來,整個身體成為了一個黑影,鏡子裡再沒有岳小夏,只是一個黑

色的人形!


  她咬緊打顫的牙齒,眼睛盯著鏡子,手慢慢摸向陽陽的肩膀。鏡子中,黑影也同時伸

出手,但抓向陽陽的速度顯然快了很多,嚇得小夏立即住手,生怕有什麼異物藉自己的手

傷害孩子!


  「媽媽!」鏡子裡的陽陽突然叫了一聲。


  話音才落,鏡子外的陽陽再一次的動了。因為距離太近,小夏親眼看到他雖然慢慢的

離開,但鏡子裡的影像卻沒走。陽陽的臉,小童的眼神,而且在裸露的皮膚上釘滿了銹跡

斑斑的鐵釘!


  這是誰?陽陽?小童?還是別的什麼孩子?阮瞻的家是一個非常強的防護陣法,而且

他的法寶也在這裡,沒有什麼能不露聲色地闖進來,那麼這個藉鏡子來傷害陽陽的究竟是

誰?


  小夏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解決現實中的事。眼見著陽陽打開門,走了出去,她略

微安了點心,一邊警惕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跟了出去。陽陽要想出去,必須經過樓下的大

廳,那兒不僅有很多人,萬里也在,所以一定不會出問題!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想,陽陽慢慢走到樓梯口,剛要下樓,卻忽然抖了一下

,像是被什麼人拉了一把,然後驀地轉過身來,速度極快地跑回房間去!


  小夏追了過去,但才一到門口,就感到一陣涼風迎面吹來,門在她的面前『砰』的一

聲關上。她用力去推,門竟然從裡面鎖上了!她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明白那個拐帶小

孩的東西要從窗口帶走陽陽!


  「萬里!」小夏跑到樓梯拐角處叫了一聲,接著馬上又『???』地跑上樓去。


  樓下的萬里聽到她的叫聲,立即意識到出了狀況,雙手一撐就從吧台躍了出來,頭也

不回地向樓上跑,一到樓上就見到小夏在拼命撞門。


  他二話不說,一把拉開小夏,對著門用力踹了幾?驉A三、兩下破門而入,剛好來得及

把已經爬上窗台,預備向下跳的陽陽抱回來!


  「媽媽!」陽陽喃喃地叫,眼神還是呆滯的。


  萬里對小夏擺了一下手,小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照做,鎖緊了窗戶,並且把

那個沒有封蠟的殘裂幡擺放在窗台上。


  同時,萬里兩步跑到了門邊,堵住了出口。


  「媽媽在哪裡?」他輕輕地問,聲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媽媽帶我去找小朋友玩。」陽陽一邊說,一邊在屋裡轉圈,「好多好多小朋友啊!




  「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好多--好多--女孩子!」


  「陽陽是男子漢,不和女孩子玩。」萬里繼續誘導,「他們一定以為陽陽也是女孩子

!」


  「我是男孩子!」陽陽臉上仍然沒有表情,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但語氣很生氣,「我

有小雞雞,我是男孩子!不信你們看!」


  他說著就去脫小褲子,但此時他不清醒,還在走著,所以一下把自己絆倒了,因為正

走到床邊,頭一下子磕到床頭桌的桌角上,豋時暈了過去,鮮血也從額頭流下!


  同時,鏡子『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


    第十四章  背後有人


    「天啊!他流血了啦!」小夏撲過去把陽陽抱在懷裡,又是緊張又是心痛,眼淚都要

掉下來了。


  「總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強!」萬里噓了一口氣,想想剛才的情況,感覺有些害怕




  如果不是他恰巧知道陽陽心理最強烈的念頭--就是對男性身分的認同,他可能無法

把陽陽從這麼深的催眠狀態中喚醒,就算硬攔住他,也可能嚴重傷害他的身體。


  不過說起催眠的話,假如是專業的醫生來進行,也要醫患接觸才行,再高明的催眠術

也不可能只憑藉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就控制別人,況且那聲音還只有孩子的母親,現在應該

修正為守著孩子的女性才能聽到,所以這明顯是起到催眠作用的邪術,或者說是攝魂術。


  「他不會死吧?」小夏見陽陽還不醒,「他撞傷頭的時候--」


  「放心,我很有把握,當時他已經不再想找那些女孩子們去玩了,所以他正處於甦醒

的狀態。」萬里安慰小夏,「他只是撞昏了。」


  小夏撫了撫陽陽的額頭,見上面的小傷口已經不怎麼流血了,稍微安了一點心,「可

是就算是撞傷,也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才好,但阮瞻說過晚上不讓我出酒吧的門。」


  「這不難,我也是醫生啊,雖然是心理醫生。」萬里把小夏從地上拉起來,讓她坐到

床上,「你不要抱他那麼緊啦,那樣他會透不過氣的。」


  小夏茫然的鬆開手臂,看著萬里給陽陽做些簡單的檢查,不知作什麼、說什麼才好。


  「沒事,真的只是昏過去而已,脈搏、呼吸很正常。你看,他的小腿還蹬我,證明腦

細胞活躍,又做新夢了。」萬里把陽陽平穩地放在床上,「你如果實在不放心,天亮後我

們去兒童醫院給這色小子檢查一下好了。」


  「真的沒事嗎?」


  「不相信我的醫術嗎?」萬里拍拍小夏的手,「怪不得你一直備受小孩子和小動物的

喜愛,愛心真是真摯豐富。」


  「別開玩笑!」


  「沒有,我是說真的。不過,現在你穿好衣服和下樓去,把這個色小子也帶著。那個

想拐帶小孩的東西再厲害,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行事。」萬里環視了一下房間,「他們進

不來這裡,過這防守大陣也防不了聲音。」


  小夏點頭答應,站起來去衣櫃找衣服穿,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那面鏡子。此時,鏡子

已經如一塊鐵板一樣反射不出任何景物了,中間那條猙獰裂縫上不知何時滲出了一些血一

樣的東西,這些液體蜿蜒地流過鏡面,形成了兩個歪斜的大字--好陣!







  在陽陽身上,小夏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神經大條。


  這小子的頭上頂著一道血口子,竟然還能一覺睡到天亮,早上起來除了撫撫頭,彷彿

點事也沒有發生過,還對自己頭上的傷有些洋洋得意。


  不過小夏是替王姐看小孩,所以難免膽顫心驚,於是堅持要去醫院檢查一下。陽陽很

高興不用去幼兒園,相當配合地吃了很大一頓早餐,然後一路蹦蹦跳跳的和小夏來到了兒

童醫院。


  這天早上,因為萬里要上班,包大同要和他遠在天涯海角雲遊的父親網聊,所以只好

由阮瞻陪著小夏和陽陽。


  兩個人牽著一個小孩步行到醫院,好像一家人一樣,這讓小夏的心底一直有一種隱密

的快樂。而阮瞻雖然也很珍惜和小夏在一起的時光,可是心裡卻裝著更重的心事。


  昨晚的事他已經聽說了,但沒想過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竟然能夠通過聲音和鏡子

達到目的,看來他的防護陣法還是要改善一下。而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呢?


  失蹤的一直都是小女孩,這次為什麼選陽陽下手,因為他長得像女孩,還是因為小夏

的緣故?鏡子上的血和小夏的手被劃傷有關係嗎?


  假如有關係,就證明呂妍母子有問題。可是他昨晚一直守在呂妍家門口,從窗子能看

到那對母子的行動,他敢肯定他們從沒有出去過!


  難道他們法力高到可以遙控?或者,在背後作怪的另有其人!比如,那個『張嘉琳』




  這是可能的,因為昨晚他們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妖邪之氣,所以包大同一直滿城亂跑

的去追蹤!儘管最後一無所獲,但至少可以肯定確實有妖邪之物在城裡作祟。


  「我要怎麼和王姐說?」小夏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有些懊惱,「人家信任我,把

孩子托付給我,我卻讓陽陽的腦袋上破了一條出血的傷口,這才是第一天哪!」


  「醫生不是說雖然看著可怕,但不會留下疤痕嗎?」阮瞻安慰著。


  此時陽陽被護士帶去做腦部CT掃描了,看有沒有腦震盪什麼的。


  「話是如此說,可是--」小夏抬頭看看阮瞻,眼神中滿是不安,「我懷疑昨晚的事

不是針對陽陽,是因為我。如果是這樣,那今晚危險還會來的。」


  「不要把什麼事怪在自己頭上。」阮瞻溫柔地安慰著她,「在你知道這件事情前已經

失蹤了那麼多的小孩,你並不是主因。這件事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我會保證幫你把陽陽

安全送還到他母親手裡。」


  「可是這件事還是要解決啊,不然還是會有小孩失蹤。」


  「有我。」阮瞻拍拍小夏的頭,「放心,有我在!」


  一瞬間,小夏迷迷糊糊的,感覺這情景如此熟悉,好像在夢裡出現過一樣,雖然她什

麼也記不起來。


  「怎麼了?」阮瞻見小夏臉色發白,擔心地問。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頭疼而已。」


  「那我去拿藥,你乖乖坐著休息。」阮瞻站起身來,從小夏手中拿過單據,轉身走入

人群之中。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小夏長出了一口氣,忽略掉因努力回憶而恍惚的大腦,知道她將

會等上半天。這是一家全市有名的兒童醫院,每天來就診的人很多,掛號、看醫生、批價

、取藥,沒有一樣不需要排隊的。不過坐的時間長了,她感覺有些無聊,於是就東瞧西看

的。看著看著,她就感覺有人注視著她,扭頭一看,就看見走廊的拐角處有一顆小腦袋探

了出來,額頭上貼著一塊有卡通圖案的紗布,看到她發現了,笑著跑開了。


  這小東西精力旺盛到如此地步,看來身體應該沒有大礙。在路上時,因為阮瞻一直沉

默,顯得比較冷酷,所以他還比較老實,現在見阮瞻不在,他又開始調皮了。


  「陽陽,別亂跑。」小夏忍不住叫了一聲,但見走廊裡的人都看向她,知道在醫院不

能喧嘩,只得起身去追。


  哪知道陽陽故意要和她玩捉迷藏,又滑溜的像一條小魚一樣,『咯咯』笑著,在醫院

地形複雜的走廊裡竄來竄去,讓小夏就是捉不到他。


  「好小子,你等著,看阿姨捉住了你,怎麼收拾你!」陽陽的行為勾起了小夏心中的

孩子氣,她咬牙切齒的挽挽袖子,一直追陽陽到了住院區的後門大廳。


  只見陽陽身穿牛仔服的小身體一閃就隱沒在門後,但還是露出了一點藍色,顯示他就

躲在那裡。


  果然是小孩子,根本沒有心機,連使個小詭計都那麼可愛!


  小夏心想,微微一笑,假裝四處亂找,慢慢蹭到門口的台階上,然後猛地跑進後廳去




  沒有!


  她明明見到那藍色的一角就在門邊停留著,根本沒動過,怎麼會沒有?!而且不僅是

沒有陽陽,整個住院區後廳一個人影也沒有,雖然是大白天的,但還是讓小夏感覺到了莫

名的緊張。


  她立即決定離開,但才一轉身,一面鏡子就映入了眼簾,或者說是她的身影進入了一

面落地鏡!


  她是直接衝進來的,以為陽陽就在左手邊的門後,那一側還有逃生梯,而正對面的是

一條黑且靜的走廊,右手邊她並沒有注意過,現在才知道,那一側有一面大鏡子,正對著

逃生梯!


  可怕的是,她在鏡子不只看到自己,還有一個孩子就站在她身後,正在慢慢探出頭來

--復古的碎花連身裙、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正是張嘉琳!


  本能的,她回過頭去看,可是身後什麼也沒有。但她再看鏡子,卻發現那女孩已經開

始往她的背上爬了!她嚇得反過手去抓自己的背,手中什麼也沒有抓到,可鏡子中的小女

孩卻仍然在繼續!


  「南無地藏王菩薩!」驚恐之中,她大念了一聲。


  眼見著一道黃光閃過,背上的小女孩消失不見了,可在身體的另一側卻傳來另一個聲

音!


  阿--姨--


  小夏下意識地望去--黑暗的走廊中,亮起了一盞盞熒光小燈,這些小燈是一對一對

的、閃爍著,慢慢向前移動。走近些,小夏駭然發現那不是燈光,而是一雙雙孩子的眼睛

!許多許多的孩子,許多許多的眼睛!那些孩子的眼睛有如夜間的野獸一樣明亮,臉上和

身上卻血肉糢糊,嘴裡卻還顫微微地叫著--


  阿--姨--


  這麼多次遇險的經歷了,小夏卻頭一次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但她還是拼命催促

自己逃開!她兩、三步跑出後廳,想順著原路跑回去。


  她不知道遇到的是什麼,但是這是白天,竟然還讓她遇到這種事,她不明白是為了什

麼!


  「小夏阿姨!」一聲哭叫從她身後傳來。


  她聽得清楚,是陽陽。轉頭一看,見一排車庫的陰影下,陽陽被那個『張嘉琳』拉著

,不停地哭叫,小手向她伸著,小臉上滿是驚恐和淚水,彷彿要讓她救他!


  小夏一急,立即想跑過去,但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陽陽頭上那塊包紮傷口的紗布並沒

有卡通圖案,那不是陽陽,是幻術!


  想到這兒,她轉向要跑。可是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憑空而來,拉住她的手,把

她扯得轉了一個圈,直直地奔向一個白色的小門,連一點掙脫的機會也不給,直接把她扯

了進去,而後重重關上了門!


  停屍房!


  一進門小夏就知道這是哪裡。不僅因為那特殊的消毒水和腐臭的混合味、那兩排金屬

的櫃子、還有中間那四輛並排放著的手術車。車上蓋著白色的被單,單子下起伏的人體,

都證明了她的判斷!


  小夏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慢慢向後退著,盡量放輕步子,可是還沒等到她蹭到門

邊,面前一張手術車上的白單子突然動了一下!


  喵--


  突如其來的貓叫後,一條黑影向小夏撲來。她下意識地閃躲,只覺得手上一熱,那隻

受傷的手再一次被重重抓傷!而那隻黑貓卻在這一抓之後,『嗖』地一下鉆到了另一張車

下!


  哪來的黑貓,據說,屍體下竄出黑貓的話,是會乍屍的!


  『??插z一聲,一張停放得好好的手術車輕輕碰撞到金屬冷櫃上,發出一聲奇異的脆

響。緊接著,白單下的物體以極慢的速度慢慢抬起,有兩輛上的屍體還是兩側同時抬起!


  小夏連大氣也不敢出。她聽人說過,這時候不能跑,不能大呼吸,因為乍屍的屍體是

隨風而動的,假如沒有動靜,他們就不會被驚起來,所以她要極其細的呼吸,絕對絕對不

能動!


  四輛車上的屍體慢慢立起來了,被單也隨之落下。小夏看清那是兩個血肉糢糊的年輕

女人,而那兩輛雙側翹起的手術車上,則是四個同樣猙獰可怕的小孩屍體,他們是被腳對

腳地安排在同一輛車上,此時正直挺挺地面對面坐著!


  不要動!不要動!不要呼吸!不要呼吸!


  小夏不斷地提醒自己,同時一厘米一厘米地向門邊蹭--


  然而突然,她感到左上方有什麼不對勁,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盯著她!那感覺如此強

烈,讓她覺得自己整個左邊的身子都涼透了,彷彿那個盯著她的東西近在咫尺!


  慢慢地,她轉過頭向上看去。


  左側的冷櫃上面垂下來兩條白白的細腿,在上面,一個小女孩青白的小臉笑嘻嘻的對

著她,看樣子坐了好久!



    第十五章 五行禁法


  張嘉琳!


  儘管小夏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擅動,可是這意外還是讓她不自禁地輕叫出聲,並本能地

向後猛跳一步。幾乎是同時,耳邊『咚咚咚』地傳來幾聲悶響,那些隨風而起的屍體紛紛

跳落到地上,並向著有人類呼吸的地方跳了過來!


  來不及呼救,慌忙之中,小夏迅速趁他們合圍之前跑到右邊。那裡有一根鐵短棒,大

概是為了幫助開啟不靈活的冷櫃之用的,她聽人家說過,乍屍的時候,只要讓他們掐到什

麼圓柱形的東西,他們或許會住手!


  耳後『忽』地襲來一股冷風,小夏頭也不回,反手把那鐵棒向後一扔,只聽一聲刺耳

的指甲劃過金屬的聲音,第一個追上小夏的年輕女人的雙手死死抓住了那根鐵棒,血肉之

軀的五指已經深深插入了堅硬的鋼鐵之中!


  她裸著身體,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因為失血而呈現出的粉紅色肌肉外翻

著,腸子也甩在外面一部分,其餘的地方全部焦黑著,死狀極其殘酷!


  她的樣子又可怕又噁心,驚得小夏在躲避第二具驚屍時慢了半拍,人雖然撲倒在地,

險險的避開這一擊,但肩膀卻被因異變而變得異常尖銳的爪子帶了一下,豋時又痛又麻!


  不過她沒有時間看一下自己的傷口,趁倒伏在地之機,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臨近的一輛

手術車下!


  驚屍和殭屍一樣,不能彎腰,所以藏在床下就能躲避他們一陣,拖延一些時間,只要

她多堅持一陣子,就算現在是白天,醫院裡也是人滿為患,阮瞻也一定會發現她不見了,

會來救她的!


  ?P?P?P--


  頭頂上的重響表明那兩具驚屍已經跳上了手術車,並用力跺著腳,似乎要把這車踩碎

,而從地面和車體的震動來看,這只是早晚的事!


  掛在手術車上血跡斑斑的白布單令人膽戰心驚的一點點向下掉,在小夏緊張的注視中

,終於徹底落在了地上。露出後面遍佈血跡的八隻小腳丫。在布單落下的一刻,齊齊的向

前跳了一下。


  小夏這才注意到手術車很高,而那四個孩子都很小,如果她躲在車下對那兩具成年驚

屍來說是看不到的,但在這四具小驚屍面前根本無所遁形!何況,車子馬上就要散架了!


  小夏屏住呼吸,一邊摸索著一直背在肩上的背包,一邊慢慢向後退。她的行為令她的

熱力和人氣一瞬間有些微弱,讓那六具大小驚屍有些疑惑,暫時失去了目標。但小夏不可

能永遠不呼吸,就在她的後背抵上牆壁的一刻,終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而這也同時給

了驚屍們信號!


  『呼』的一聲,兩具在上,四具在下,驚屍們以人類不能有的速度和力量齊齊向小夏

跳了過來,如果以這種狀態落在小夏身上非踩死她不可,就算有幸不死,那四個矮小的孩

子驚屍也會掐死她!


  電光火石間,小夏猛地舉手,把符咒猛地一丟,大喊一聲,「南離天火,化三昧,煉

!」


  包大同說過,分不清什麼符咒配什麼心法不要緊,只要在拿符咒時心裡默念一遍心法

,手裡感覺熱乎乎的就一定是金木水火土中的『火』。同理,感覺軟軟的是『水』;感覺

涼涼的是『金』;感覺硬硬的是『木』;感覺粗糙的一定是『土』!


  她的五行禁法是學自包大同,從沒用過一次,完全是現學現賣,但除此之外,她也沒

有其他自保的辦法。這種法術的符咒是包大同畫的,咒語她也不熟悉,現在能流利的講出

來,是因為她在向後退時在心裡默念了好多遍!包大同還說過,使用這五行禁法時,水平

強的能傷敵於無形,因為天地萬物都脫離不了這五行屬性,連人的命格都與此有關,如果

水平差,也能在敵人面前形成無形結界,暫時保住施術人!


  她期望會有效果!


  『?P』的一聲,那符咒在她出手的一瞬間燃燒了起來,變成一團小火球飛了出去。只

是--小夏雖然扔出了符咒,但是她手法不對,一味用蠻力,所以那張紙並沒有飄遠,所

以那火球在她面前一尺處落下,反而嚇了她一跳。


  但饒是如此,她的舉動還是起到了阻擋作用,雖然法力微弱到可以不計,卻仍然讓六

具驚屍頓了一頓,給了她逃出合圍的時機!


  只有三秒鐘!


  她迅速站起來,從冷櫃和手術車的縫隙間衝過去,一邊跑,一邊又拿出一張符咒,感

覺軟軟的,於是在意識到後面追兵已到時,又一次使用五行,「傾盡三江,浪滔天,困!




  一瞬間,她感覺一股水氣迎面而來,後面追擊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只是她的法力

太弱了,儘管不斷的拋出符咒,並配以相應的心法,但對驚屍卻只能起到暫時的阻擋作用

。好像她拿著一只遙控器,她按下按鍵,追擊的畫面就會定格;只要她一鬆開,驚險場面

還要繼續下去!


  「借地五方--移三山,鎮!」土禁法,它絆倒了後面的六具驚屍。


  「乙木青龍--畫萬劍,斬!」木禁法,但在使用這個禁法時,不熟悉的心法咒語使

小夏結結巴巴的。


  「金剛護體--佛光映--那個那個--破邪!」金禁法,情況的緊急已經讓小夏語

無倫次了!


  眼見著符咒越來越少,可她和驚屍的距離就是拉不開,小夏不禁分外焦急。而此時,

一直坐在左側冷櫃頂上的『張嘉琳』突然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會些法術,這可好玩啦!」她童稚的聲音卻說著惡毒的話。


  小夏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她天真的臉龐上,同樣有著成年人般的眼神,此刻面對

著小夏,一瞬間讓她感覺到其中包含著算計、精明、惡意和嘲笑,甚至一點妒忌和必殺她

而後快的狠毒,相當複雜。尤其是青白小臉上那副看猴戲般的表情,讓小夏心中的驚恐一

下子轉化為了憤怒!


  伴隨著『張嘉琳』清脆的笑聲,小夏用火禁法再一次閃躲過了驚屍的襲擊,一邊圍著

屋子亂跑一邊大聲道,「少得意!阮瞻會來救我的!然後他會滅了你,他無所不能!」







  就在小夏第一次使用五行禁法的時候,阮瞻剛好發現了她的失蹤。


  本該坐著小夏的位子上,此刻卻坐著一位懷抱嬰兒的年輕父親。而此時陽陽已經做完

腦部掃描,正被護士送回來。


  「小夏阿姨呢?」阮瞻問。


  陽陽高高地仰著頭,老實的搖搖腦袋。在他小小的心裡,認為面前這個叔叔太嚴肅了

,在他面前還是不要調皮,老老實實為好。


  阮瞻蹙緊了眉頭,知道小夏不會無緣無故就離開,現在情況相當不妙!


  其實他和小夏間本來有心靈感應的,當時在洪清鎮裡,無所顧忌的感情讓他們彼此心

靈相通,可是為了斬斷這一縷情絲,他消除了她的記憶,不知為什麼,這種感應也好像消

失了一般。現在她不知道去了哪裡,遇到了什麼,他卻感應不到她在哪裡,對此他追悔莫

及。


  冷靜!冷靜!


  他逼迫著自己,同時腦筋迅速轉動。


  一般而言,魂體是不能在白天、或者人多的地方出現的,這就是人們認為白天和人群

聚集的地方比較安全之所在。可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他們面對的妖邪至少有三百年以上

的道行,也就是說已經修煉成鬼妖。這樣即使在白天,它只要找到陽光不直射並並且陰氣

重的地方就可以出沒,小夏在呂妍家門口的舊車棚見到那個叫張嘉琳的妖邪就是如此。


  而據他猜測,現在這些怪事的發生,最可疑的人就是呂妍母子和『張嘉琳』,但可惜

的是,每次發生狀況時他都不在,而且他們的監視活動也沒有什麼進展,懷疑並不能轉化

為確定。假如小夏的失蹤與這三個人中的一個有關,那麼一定是『張嘉琳』做的。很簡單

,從時間上看,此刻包大同一定和他老爹網聊完畢,現在會身在呂妍家,幫助這個可憐的

寡婦兒童用品店開張的事。他人雖然看來嘻嘻哈哈的,可是很機靈,那對母子就算是法力

高強的鬼妖,也不可能當著包大同的面作怪。


  這裡是醫院,小孩出現不會起任何人的懷疑,特別是考慮到她會變化及其施展幻術的

情況下。而在排隊取藥時,通過其他人的討論,阮瞻還聽到了一個對他的猜測更加不利的

情況。


  今天早上,靠近兒童醫院的一家鋁粉廠突然發生鍋爐爆炸引起的連環爆炸,而這家鋁

廠的廠區內就有自辦的職工幼兒園,偏偏鍋爐房離幼兒園最近,所以那裡的損失最為慘重

。現在醫生們大多還在急診區進行搶救,所以門診這邊會格外忙碌,病患也越積越多。


  重要的是,這次爆炸很劇烈,傷亡慘重到停屍間都放不下遇難者的屍體,要用手術車

來應急的地步!


  想到停屍房,阮瞻的心一緊,明白假如發生什麼,一定會是在那裡!


  他一把抱起陽陽,把他放在一個空下來的空位上,趁人不備在椅背上畫了一個符咒,

還在陽陽頭上的卡通紗布畫了一個,「聽我說陽陽,你是男子漢嗎?」


  陽陽聽到這個,很鄭重的點頭。


  「那好。叔叔有事要離開一下,你就坐在這裡,無論誰叫你也不要離開,哪怕是小夏

阿姨,哪怕是你媽媽!」他握著陽陽的小肩膀說,「男人說話要算數,寧死也不背叛諾言

,你能答應嗎?」


  「有大老虎咬我,我也不能離開嗎?」陽陽認真地問。


  「不能離開,而且叔叔在你身上放了小火苗,大老虎咬不到你。告訴叔叔,能做到嗎

?」阮瞻焦急萬分地等待陽陽『思考』。


  「好吧。」陽陽終於重重的點頭,阮瞻立即站起身來,向走廊的那一側跑去!


  走廊的這一側能通向後面的住院區,一邊情況下,停屍房都會在整個醫院的後門處,

距離車庫、鍋爐房什麼的不遠。


  阮瞻一邊跑一邊判斷著路徑,當他跑到住院樓的後門,明顯感到了一股陰氣,雖然已

經散了,但他還是確定這裡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而遠處,一個白色的小門刺目的出現,

門上有一盞長年亮著的紅色小燈,明顯說明那就是他要尋找之地。


  而車庫的陰影下,站著一個小女孩!


  張嘉琳!


  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想要馬上和她鬥法,不讓她再去禍害那些無辜的孩

子、那些無辜的家庭,可是另一個聲音提醒他,救小夏要緊!那是他最重要的,他寧願失

去全世界、背叛全世界,也不願意她受到一點傷害!


  只有一秒鐘的時間讓他做出決定,而這個決定根本是不必要做的,他的心早就為他做

了選擇!所以他理也沒理那個一臉挑釁的妖邪,只是把靈力集中在天眼之上,仔細看了『

張嘉琳』一眼,然後一手劈出一掌,另一隻手虛空畫符,直接來到停屍房前!


  這一掌是最近根據父親教給他的口訣研習出來的,看著平淡無奇,實際上當掌風到達

敵人面前時,凝聚在一起的靈力會突然散開,從四面八方打擊對手,令對手很難躲避。而

今天他第一次使用,就見『張嘉琳』急忙比劃了一個手勢,她的身體立即後退了好幾米,

像幅畫一樣貼在牆上,讓掌風失去目標,沿牆面一掃而過!


  沒有打中!而同時,張嘉琳設置在停屍房前的禁制也沒擋住阮瞻,讓他一個火手印就

把本來關得死緊的門解決了!


  氣憤的冷哼聲從身後傳來,阮瞻根本不理,一腳踏入停屍房,見另一個『張嘉琳』坐

在冷櫃之上,正看著小夏疲於奔命地躲閃,而一具小驚屍已經追上了小夏的腳步,正揮手

向她的腿抓去。


  阮瞻想也不想,一手伸兩指指向『張嘉琳』,一手再次虛空畫了一個拖長尾的符咒指

向那六具圍攻小夏的驚屍!


  『哧』的一聲和『?P』的一聲同時響起,指向『張嘉琳』的手指上激射出一道白色光

芒,穿透了她的身體,眼見她迅速變得透明,而後含怒消失,而另一隻畫符的手則飛出六

點星火,分別擊中驚屍的腦後,讓他們突然定住,而後委頓在地!

  


    第十六章  討論(上)


  只一眨眼的時間,剛才停屍房內『熱鬧無比』的追逐場面已然停止,整個空間寂靜得

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


  阮瞻邁過倒在地上的六具屍體,把跌坐在牆角的小夏扶了起來。她沒有哭,可是劇烈

地顫抖著,顯然驚懼未過,一隻手還死死抓住最後一張符咒。


  「這個--是火符。」小夏無意識地念叨著。


  「我知道,我知道。」阮瞻拉起小夏的手,溫柔地掰開她握得發白的纖指,把那張符

咒拿開,然後把她抱在懷裡,極力安撫著她的情緒,讓她放鬆,心疼她必須面對的一切。


  她是膽子小、八字輕的人,可是這一路走下來,她竟然可以在橫死的驚屍的追擊下堅

持那麼久,實在是不容易!那要經過多番痛苦的磨練才辦得到。其實她從未主動招惹過任

何東西,可為什麼邪祟總是找上她呢?到底是她帶給他麻煩,還是他拖累了她?或者是他

們天生的命運不可分割?


  「我要嚇死了!」小夏在阮瞻的懷裡低聲咕噥了一句。


  在他的懷抱裡,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迅速平靜了下來,已經不再發抖。只是,

這感覺為什麼這麼熟悉?好像他曾經這麼擁抱過她,也許還更加熱烈地對待過她?可是為

什麼那情景那麼模糊呢,是因為一切都發生在夢裡嗎?是因為她太渴望他的愛了嗎?


  「來,握著我的手就不怕了。」阮瞻放開小夏,「現在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去接陽陽,

那妖邪沒有傷了你,很有可能對他下手。」


  陽陽的名字讓小夏『啊』地叫了一聲,驀然想起還有個孩子需要她保護,現在不是風

花雪月的時候。她焦急地向外跑,卻被阮瞻一把攔住。


  「別忘了隱身。」阮瞻在小夏的額頭上輕輕畫著。


  小夏心裡鄙視了自己的魯莽一下。明白停屍房此刻已經如同戰場一樣,如果證實沒人

來過這裡,那麼這場面頂多會被當成靈異事件流傳一陣罷了,但如果有人發現他們曾經在

這裡出現過,麻煩可就大了!


  畫符完畢,阮瞻帶小夏一步踏回門診部一處偏僻的角落,見左右無人,撤掉了隱身符

,然後到走廊去接陽陽。一拐過樓梯,一眼就見到陽陽坐在椅子上,後背緊貼著椅背,一

副倔強的模樣。


  「陽陽,你沒事吧?」小夏拉著他的小手問,哪知道陽陽甩脫了她的手,警惕地望著

她。


  「陽陽了不起,是個男子漢!」阮瞻撫撫他的小腦袋,不著痕跡地把先前畫的符撤掉

,「不過現在這個是真正的小夏阿姨,不是壞人扮的。來,我們先離開這裡。」他伸手抱

過陽陽,帶著小夏到醫院對面的街心公園坐了坐。


  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小夏心安了一點,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噩夢。而此時,陽陽對

她的戒備也不那麼強烈了。


  「剛剛有壞人扮我,欺負陽陽嗎?好吧,等我們再見到這個壞人就打他!誰叫他是壞人

!」小夏把陽陽抱在自己膝上,感覺他緊繃的小身體在她呢喃的軟語下和輕吻下逐漸變得

鬆弛下來。


  陽陽把頭湊近小夏的脖子,用力吸了一下,然後又響亮地印上一個吻,癢得小夏不禁

笑了起來。


  一旁的阮瞻看到這個情景,心裡不斷罵著自己,因為他竟然妒忌陽陽和小夏那麼親暱

,雖然這小子只有五歲大。


  「這是幹什麼呀?」小夏問陽陽。


  「我在聞小夏阿姨的味兒。」陽陽認真地說,「小夏阿姨身上甜甜的、香香的。」


  「所以知道我是真的吧?原來陽陽是屬小狗的。」小夏撫撫他額頭上的卡通紗布。


  剛剛『張嘉琳』一定是幻化了陽陽的形象來引誘她,幸虧她認出了紗布上的不同,不

然還不知道會被帶到哪裡。從某種程度上,這這孩子也幫了她啊!


  「發生了什麼事,告訴叔叔。」阮瞻坐在小夏的身側問。


  「我是男子漢,說話算數,不離開椅子!」一提到這個,陽陽畢竟還是個孩子,禁不

住委屈起來。


  「然後呢?」


  「然後有個護士阿姨來,要帶我去找叔叔。我不肯,她很生氣,想打我,可是沒打到

!」


  「再然後呢?」


  「然後媽媽和小夏阿姨都來了,說要回家。我說要等叔叔啊,媽媽和小夏阿姨就罵我

不聽話,說要放狗咬死我!」


  「媽媽和阿姨同時在嗎?」


  陽陽用力地點頭,「狗好大哦,牙齒那麼長。」他誇張地伸長手臂,「可是我是男子

漢,我不怕。」


  「結果呢?」這回是小夏好奇了。


  陽陽『咯咯』地笑了起來,好像很開心,「狗狗頭上長了一個很大的火球喔,燒得它

一直跑一直跑,不見了。」他把阮瞻留下的防護符咒所形成的火看成了那隻幻狗身上長火

球。


  「然後假的小夏阿姨和媽媽,我是說壞人扮的那個,也跑了,是嗎?」阮瞻再問。


  陽陽又一次用力點頭,表示阮瞻猜得正確。


  「那麼小夏阿姨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香香的,那個壞人身上是什麼味兒,陽陽記得

嗎?」


  這一次,陽陽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懂,阮瞻只好重複了一遍,但陽陽還是表情茫然

,顯然以他那麼小的年紀,對味覺的記憶不是很深。而且,他很快被一隻蝴蝶吸引了全部

注意力,掙脫開小夏的懷抱,跑去追了。


  「可以讓他單獨跑開嗎?」小夏擔心地問。


  「有我在,不會出事,讓他玩會兒吧。這麼好動的小子,被捆了一早上了。」


  聽阮瞻這麼回答,小夏放下心來,和阮瞻一起靜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陽陽這

麼快就忘記了一切,快樂的跑來跑去,心裡有一種奇怪的甜蜜感。幻想著如果有一天她能

這樣,和自己的老公、孩子這麼平靜幸福的生活該有多好,當然那個老公要是阮瞻才行。


  她望著不時過往的行人,心想為什麼沒有人誤會他們是小夫妻帶著孩子出來呢?電影

裡都會現這樣的情節,有一個好心且多話的人出現,羨慕地問起這個問題。這會讓男的尷

尬,女的嬌羞,然後藉機會使雙方的感情更進一步。現在為什麼沒有人來做促進她和阮瞻

關係的好事呢?


  她心裡抱怨著,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草坪,期望有這樣的天使出現,但她還沒見到天

使,就見到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惡魔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倒在地,臉孔正好扎到

樹窩兒裡,也許是園丁剛澆過水的緣故,弄得他一臉濕泥。


  阮瞻快步走過去把陽陽拎了回來,小夏則掏出紙巾幫他擦。可是才把他的嘴巴從爛泥

中拯救出來,他就忙著對阮瞻說,「叔叔,我想起剛才那個壞人身上的味兒了!」


  「什麼味?」阮瞻急忙問。


  「爛泥味啊!」陽陽笑了起來,再次想掙脫,卻被小夏死死拉住。


  「你給我站住,還沒擦乾淨哪!」


  「男子漢不能撒謊喔!」阮瞻再問。


  「我沒有騙叔叔,就是爛泥味嘛!」陽陽有點不高興,噘起了嘴。


  「好吧,我道歉。」阮瞻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小夏和阮瞻帶著陽陽在公園消磨了一個上午,中午在外面吃過午餐後才回去。這時,

學雷峰的包大同已經回來了,下午沒有病人,但要到學校去講課的萬里順道回來打聽情況

,所以他們幾個人把已經睡著的陽陽安置在目力所及的一張長沙發上睡覺,大人們則都圍

坐在吧台邊上『開會』。


  「來,哥哥抱一下,受了那麼大的驚嚇。」聽小夏說完在醫院的遭遇,包大同對小夏

伸出了雙臂。


  「你就噁心吧!還『哥哥』?」萬里見小夏向後縮,和她換了個位子,「把全世界的

人全噁心死了,就剩下你一個人活著好了。」


  「那倒不必。」包大同痞痞地笑,「女人不用死,男人全死光好了。當然,我老爹得

留下。」


  「慢著。」阮瞻打斷兩個人鬥嘴,眉頭鎖得死緊的望著小夏,「你說,你的肩膀讓驚

屍掃了一下,當時熱辣辣地疼?」


  見阮瞻注意到了別人沒注意到的細節,小夏感到很窩心,「是啊。不過奇怪的是,後

來我發現衣服都沒有破,而且也不太疼了,只是有點癢,我想--」


  她話還沒說完,阮瞻就突然衝了過來,粗魯的一把撕開她的衣服,露出她整個雪白的

左肩。小夏被他突然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只是本能地按住衣服,確定保住左胸地春光沒

有外洩。


  「哇,傳說中的人狼!」包大同叫了一聲。


  「別廢話!過來解屍毒!」阮瞻繞到小夏背後,連她的手臂一起攔腰抱住,讓小夏向

後倚在他的胸膛上。


  「屍毒?剛死的人怎麼會有--」包大同看到小夏的肩膀,見那圓潤可愛的肩窩上有

幾個烏黑的指印,襯著白嫩的肌膚,顯得格外猙獰,立即改口,「果然有屍毒。」


  「還好,還好沒有浸到身體裡。」阮瞻閉著眼睛感受一下懷裡柔軟的身體,有點後悔

沒有早點回來,在公園裡耗了一上午,「你的道術最正宗,你來解!」


  包大同雖然是個嘻皮笑臉、插科打諢的人,但從來分得清時機,關鍵時刻絕不會耽誤

事,聞言立即跑到吧台裡倒了一杯紅酒。


  「現在沒有硃砂,而且酒有熱力,屬陽,有好處。」他一邊解釋,一邊伸指在酒杯裡

,沾著那紅色的液體在小夏的肩膀上畫著什麼。小夏只覺得他的指尖又濕又涼,但還沒有

機會問明是怎麼回事,就見自己的肩膀上出現一個紅色的符咒,模樣像是無數個小勾子刺

進她的肉裡。


  「這個很簡單,只是有點疼哦。」包大同對著小夏笑了一下,伸出右手兩指在自己眼

前晃晃,好像寫了個什麼字一樣,然後輕輕把這兩指放在小夏肩上的符咒處。


  他的手指才一落下,小夏就感到了抓撓般的疼痛,好像有一條線埋在自己肉裡,正斷

斷續續地被人向外拉。現在她才明白阮瞻為什麼從後面抱住她,雖然還沒疼到會昏倒的地

步,雖然她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抖了一下,幸好身後的身體給了她穩定的支持,讓她沒有

叫出聲。


  只見包大同閉上眼睛,嘴唇輕輕動著,就這麼保持了幾分鐘才慢慢收攏手指,好像從

小夏的肩上捏起什麼一樣,慢慢向回拉,當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突然猛地一扯。小夏疼

的倒吸了一口氣,但同時覺得身體輕鬆了很多,好像卸掉了什麼東西一樣。而她肩部的皮

膚還是毫髮無損,彷彿從沒有東西進去過又被拉出來,只是那幾條黑印消失不見了。


  「這玩意怎麼辦?亂扔是會污染環境的。」包大同舉著手。


  萬里和小夏看不出他手裡握著什麼,可是阮瞻看得到那幾條淡淡的黑氣,於是伸指畫

了一個花朵樣東西一揮,只聽空氣中『哧哧』響了幾聲,包大同一臉羨慕地放下了高舉的

手。


  「你竟然能化解邪氣了嗎?教我教我!」他有點興奮。


  阮瞻點點頭,一點也不藏私。他低頭看看小夏,見她神色如常,肩膀上也沒有黑氣了

,「你怎麼樣?」


  「她不會有事。」包大同說,「拔毒只是當時有些疼,並不會有後遺症,何況我對小

夏用的是最輕、最有效果的手法,她現在只是需要一件衣服,你這是關心則亂!」


  「好吧,我去換。可是--」


  「鏡子已經拆掉了,不要怕。」萬里明白小夏心中所想,回答她。


  有了這樣的保證,小夏立即回到樓上去換衣服,當她再度回到樓下時,見那三個男人

正討論著什麼。


  「我錯過了什麼話題?我現在也是受害人,有權知道。」她說。


  「我們在討論屍毒的事。」萬里說,「據這兩大神棍講,剛去世的人是不會有那麼重

的屍毒的,是有妖邪在背後施法促成的。」


  「張嘉琳?」


  「我敢肯定。」阮瞻說,「想想你遇襲的整個過程,就是她使展的幻像,讓你追著陽

陽而去。實際上,陽陽一直和護士在一起。而當我去找你時,她又想來帶走陽陽,幸好我

提前有準備,但最重要的是,小孩子眼睛乾淨,她的幻像不容易吸引陽陽,而門診部走廊

裡人太多,陽氣大盛,她縱然法力高深,可陽間畢竟不是她橫行的地方,所以她才破不了

我的結界。」


  「不過她能在大白天出現,還能在人多的地方頂一陣子,已經好厲害了!」包大同嘆

了一聲,「你和她打過照面,看出什麼來了嗎?」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54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十七章 討論(下) 



  阮瞻點點頭,「沒錯,這個妖邪很囂張,大概很看低我,因為沒有掩飾。我看到她心

口正中有一團紅色的陽氣,我猜那個就是這妖邪的原身。這叫張嘉琳的小女孩本身沒有問

題,她只是被借用了身體,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我說呢,張嘉琳和小夏沒怨沒仇的,為什麼要傷害她呢!」


  「問題是那紅色妖邪和小夏有什麼怨仇?」萬里說,「還有它為什麼要弄走那麼多孩

子?是有目的的行為?還是只是隨性而為的?」


  「事實上,那紅氣有一些形狀。」阮瞻若有所思地繼續說,「好像一朵紅蓮。我不明

白的是,蓮花是聖潔之物,為什麼妖氣要練成那個形狀呢?」


  「或許是和它生存的地方、修煉的地方有關。你知道人總是潛意識中複製自己熟悉或

者喜歡的東西,這種類似於本能的行為非常真實。」萬里說。


  「說到它的出處,我還有一個信息。」阮瞻不自覺地瞄了陽陽一眼,「這小子差點被

那妖邪捉去,不過他說他聞到了它的味兒。」


  「它的味兒?」包大同訝異的笑,「你相信嗎?這麼個小傢伙。他可能是胡說,也可

能是想像。你知道,小孩子嘛,總是把很多不真實的東西信以為真。」


  「做一個可能性的假設未嘗不可。」萬里說,「可不能小看小孩子。他們往往比大人

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我也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小夏仔細回想著當時陽陽的表情,「他說有一股濕泥味

兒。」


  「好吧。」包大同聳聳肩,「我們不要全信也不要不信。但是我最感興趣的是。是『

它』還是『它們』?」


  「那要看呂妍母子是不是和我們所懷疑的一樣。」阮瞻說。「假如他們只是一對古怪

的普通母子,就是『它』,否則,就是『它們』!」


  「你剛才說,在醫院就看到兩個『張嘉琳』?會不會--」包大同以指叩擊著下巴,

看向阮瞻。


  「我覺得在停屍房裡的是她的分身,因為我能看出她是虛體,只能防禦,不能進攻。

可是這也證明她有多麼強大。竟然會分身術。」

  
  「有沒有可能更多?」萬里問。


  包大同不可置信地看了萬里一眼,好像萬里問了個很白痴的問題。「能讓我們探測不

出他真實身份的妖邪至少要有兩、三百年的道行了,你覺得這種東西市面上會很多嗎?」


  說到這裡,阮瞻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張嘉琳』的狀態,不由得皺眉道,「據

我看,我們先前的猜測有誤,『她』或者『他們』存在的時間可能更久遠。」


  當時他打出新研習出來的法術,雖然逼得那小女孩手忙腳亂,但卻沒傷她分毫。考慮

到她非常輕視對手,就能證明她本身的實力是很強大的。


  在人類社會,是青壯年在體力和智力上佔優,但對於妖邪而言,越是看似柔弱的東西

越凶。比如女人、比如小孩子。

  
  「困難還是多準備一些好。」萬里說。「我們假設他們有三個,阿瞻和小夏遇到的這

個女孩看來比較囂張,那麼另兩個呢?」他說著就看向包大同。


  包大同搖搖頭,「我今天一早就去幫忙他們開業,一直暗中觀察,結論是--假如他

們是妖邪,那他們可太厲害了。他們不僅不懼怕人多,也不懼怕陽光,甚至呂妍是親自點

燃的鞭炮。當然小童身體差,早上的陽光還可以,到正午時吵著頭暈,回到後面去了。我

藉口店裡氣息不正,還擺下了驅鬼除魔的風水陣,但她們還是一點馬腳不露。」


  「會不會我們猜錯了,她們母子沒有問題呢?」小夏提出了一種可能,但馬上被阮瞻

否決了。


  「相信我,小夏。那對母子絕對不尋常,至少,小童絕不如妳想的簡單。只是人的性

格不同,妖邪也分好多種,有的相當囂張,比如『張嘉琳』,有的就很謹慎,後一種更不

好對付。」


  小夏沮喪地垂下臉,心裡多麼希望他們猜錯了,她無法相信這麼可愛的孩子竟然是害

人的東西!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難以接受的東西。」萬里拍拍小夏的肩,「想想那些失蹤的

無辜小孩,他們現在不知是死是活,但假如他們還活著,我們滅了那妖邪就可以救出他們

了!」


  「我明白。」小夏點點頭,想抬手去拿放在吧台上的汽水,但在心情不佳下,手磕在

了吧台的邊上,正巧碰到她左手上的傷口,忍不住輕叫一聲。


  「妳這冒失的丫頭,小心點啊。」因為萬里就坐在她身邊,所以拉過她的手來檢查,

哪想到阮瞻斜刺裡伸過一隻手,把小夏的手握在他手裡。


  「給我剪刀。」他盯著小夏手上的紗布說。

  
  「幹什麼啊?」萬里有些愕然。

  
  「他今天受刺激了,見了紡織品就要毀壞。」包大同咧嘴笑了一下,「剛才變人狼撕

人家衣服,現在就要剪掉人家包紮傷口的繃帶。」不過他話是這麼說,但還是跑到樓上去

拿了藥箱、剪刀和他自己的一只木箱。


  阮瞻也不解釋,只是細心地剪開小夏傷口上的繃帶,見她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條細長的

傷口,看起來並不嚴重,但呈現一種奇異的紅色,不仔細看會以為是傷口上的結痂,但他

卻在那小傷口上嗅到了一絲血腥氣。


  這樣小的傷口,怎麼會有這麼重地血腥氣的?


  「這麼多天了。怎麼沒有癒合?」萬里皺起了眉,也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不是看過

醫生了嗎?」


  「怎麼回事?我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啊。」小夏見阮瞻和萬里對她的手指那麼感興趣。


  「如果不是妳碰了一下傷口。我也沒有意識到。」阮瞻說著把靈力聚集起來,用心感

覺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知道那妖邪為什麼能破了我的陣,通過鏡子和聲音傷害人

嗎?」


  「不是因為我的手吧?」


  「是因為妳手上的血氣,他只吸了妳一點血氣,然後就可以施妖法找到妳,就好像電

話線路一樣。」


  「聽到這個我無比絕望。」包大同嘴裡雖然那麼說,但臉上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們越是分析,就越覺得他們法力真是高強。從常理說,捏死我們會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

易。」


  「現在先解開他的血追蹤再說。」阮瞻把小夏的手放到吧台上,指了指包大同手邊的

小木箱。


  「看吧?我是最有用的伙伴,至少解起各種邪術來,我這一派是最正宗的。」


  包大同邊說邊打開木箱,從裡面拿出一張黃色的紙,然後又拿出一瓶藥粉一樣的東西

和一瓶符水。他先把藥粉倒在紙的中央,再把符水倒了上去。瞬間,本應該濕透地黃紙以

藥粉為主心。迅速向外擴展變為血紅色。而包大同在紙全部變紅的一剎那,抓起它向空中

一扔。


  那紙即刻燃燒起來,包大同伸出手去,嘴裡默唸了幾句什麼,那已成灰燼的紙就絲毫

不差地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一手握住小夏的傷手。一手把紙灰敷在她手背上,眼睛閉著,

也不知嘴裡唸叨的是什麼。


  小夏以為還會和剛才拔除屍毒時一樣疼,可是卻沒有,只是手背癢得很,恨不得抓一

下才舒服,而等包大同終於收回手,小夏驚奇地發現,那張已經燃成灰的符紙又回復了原

貌。


  包大同收回了那張紅紙,又從木箱中拿出另一種藥粉和符水,以同樣的程序,把紙變

回了黃色。


  「神奇吧?」他歪頭對小夏微笑,「別以為這紙是普通紙,要多少有多少,這可是用

特殊的東西煉製的,我總共才有三張。」


  小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見傷口還在,「沒什麼變化嘛,一定是唬人的。」


  「不,這可不是化學實驗,也不是神棍們騙人的玩意。看似簡單,實際上是很難操作

的。」這一次,阮瞻為包大同解釋,「肉體上的傷害要自身肌體進行恢復,但這種以血氣

控制他人的邪術就要靠法術破解。」


  「那他今天豈不是救了我兩次?」


  「是啊。以身相許吧!」包大同沒正經地笑著說。


  「她的手是上次在呂妍家弄傷的,這麼說來,就基本可以確定,那對母子有問題嘍?

」萬里把話題導回。


 「問題是怎麼找他們出來。」包大同苦惱地嘆了口氣,「我和阿瞻都接觸過那對母子,

可是我們都沒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按理說,鬼也好妖也罷,都有自己的命門,就像金鐘罩

、鐵布衫必有自己的罩門一樣。『張嘉琳』比較囂張,又看低阿瞻,才能讓他看到她心口

正中的紅蓮花,那也是她的命門,可是那對母子我可是說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要怎麼辦?」小夏說,「難道學姜子牙火燒琵琶精,燒死那娘倆個才能逼出妖邪

?」


  「那可不行!」包大同急忙說,「驅鬼除魔和法律上判處死刑是一樣的道理,一定要

慎重又慎重、要在十分確定的情況下才能驅魔,不能有一點傷及無辜的事出現,否則會極

損陰德的。」


  「就是說,除非我們確實這對母子是妖邪,否則就不能動她們?可是要怎麼才能抓住

她們的把柄呢?」萬里攤開了手,「她們神出鬼沒、法力高深,至少有三百年的道,而阿

瞻和包大同加起來不過五十年的功力,就算捎上我和小夏好了,也不過一百年,而且這數

據還有水分。」


  「還有。我一直不明白這些妖邪的動機?他們為什麼要抓走小孩?有什麼用處?就算

他們是施展幻術讓孩子自動離開,而且父母完全不知道,可為什麼會聽到有小孩叫『媽媽

』?這和他們前世或者生前有關係嗎?呂妍為什麼要找包大同?故意曝露身份?另有目的

?還是真的想找回丈夫?」小夏說。


  「這個要靠我們的心理醫生來分析。」包大同用手肘碰碰萬里。


  「只要有足夠的線索,我就可以分析,無論人也好,鬼也好,行為都有軌跡可循。」

萬里說,「就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我們有目標,呂妍母子和張嘉琳;我們有相當線索,

呂妍的丈夫張子新事件;我們還知道一點技術細節,紅蓮花、濕泥味、復古式的連衣裙、

對小夏莫名其妙的仇恨;我們甚至對對方的實力有初步評估--他們一個囂張、一個謹慎

、法力有幾百年的歷史、會分身術、會血追蹤、女妖的命門在胸口正中、在對待我們的態

度上,對方很瞧不起。這些線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要再有些細節,我才能做出初

步分析和判斷。」


  「那就是說要先調查嘍?」包大同用另一隻手肘碰碰阮瞻,「『表哥』,你說下一步

怎麼做?」


  阮瞻沉思了一下,「既然我們已經鎮定了目標,就應該集中起精力。這樣,我們兵分

三路。一路去查呂妍的丈夫張子新的事,這件事和失蹤兒童的事可能有關係;二路繼續盯

著呂妍母子,我有預感,謎底就在這母子身上;三路去跟蹤失蹤兒童案件,相信我,小孩

子會繼續丟失的,所以如果發現這些線索,對我們也是相當有利的。」


  說到這兒,阮瞻環視了其他三個人,對於如何分工頗有些為難。無論歡不歡迎,包大

同對於他們而言是生力軍,對他而言是最好的幫手。可是,他們的人手增長了,沒想到對

手也變得更加厲害,讓他在安排上與往常一樣襟見肘。幸好,小夏學了點法術,雖然由於

天生體質的問題,外加修習時間太短而沒有多大用處,但畢竟她可以自保,讓他可以少擔

心一點。


  只是少擔心不等於不擔心,不管把哪一路任務分給小夏和萬里都是有危險的,可如果

不分配小夏任務,讓她單獨待著,危險反而會更大,因為妖邪總是會襲擊獨處的人。


  對方太厲害了,他很擔心他房子裡的防守大陣是不是萬無一失,況且他們還會利用其

他的東西,防守永遠是被動的。他不在的話,意外隨時會發生。


  此時,其他人都沉默著,只等著他發話,而他躊躇良久,終於艱難地做出決定。


    第十八章  小心QQ


  「我去西安查張子新的神秘失蹤,」阮瞻說,「呂妍母子比較厲害,還是由包大同監

視和試探,但是如果發現什麼,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那樣會打草驚蛇,千萬要等我回來。

在我們做好準備之前,不能讓對方先進攻。」


  包大同點頭答應。


  阮瞻又看向了小夏和萬里,「你們兩個一組,負責尋找失蹤兒童的下落,一來你們多

多少少和警方有些聯繫,獲得信息的管道比較順暢,二來你們只要尋找線索就好,並不需

要正面衝突。如果有消息,就盡快通知警方,如果比較隱密,不方便公開通知,就通知包

大同和我。」


  「他們遇到張嘉琳怎麼辦?」包大同問。


  阮瞻點點頭,「我想到過,所以我臨走時會做好安排,那小女孩雖然厲害,但假如小

夏和萬里只是防守,她也不能為所欲為。但是你們要記住,千萬別分開,有事盡快回到這

裡就行。」


  「你放心走你的,我們可以應付。」萬里拍拍阮瞻的肩,「無論計畫得多好,也會有

意外發生,但是我們以前能化險為夷,以後也一定能。你不要分心!」


  「沒錯!我也可以保護自己。」小夏跟著萬里的話說。


  雖然她心裡對阮瞻又要離開而感到心慌、不捨,但她知道那是必須做的正經事,她才

不會去拖他的後腿,一個好女人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既然分好工了,我就說一下我這幾天調查的新狀況。」包大同說,「我們都知道當

年張子新是去了西安查一樁什麼靈異事件而失蹤的,但是西安很大,他具體去了哪裡連警

方也不知道,因為他下了飛機可能去任何一個地方,他那樣一個普通的人,又不像我那麼

玉樹臨風,扔在人堆裡都沒人注意到,所以線索到了西安就斷了。要知道警方只知道他去

西安,並不知道他是去尋找靈異事件的,所以後面的情況警方當然也不知道。」


  「你不是又去折磨了張子新那個膽小的朋友了吧?」萬里了然地問。


  包大同笑笑,臉皮這麼厚的人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你這個人能不能別那麼聰明。再

說,聽人勸、吃飽飯,上次阿瞻說我用幻術控制人是損德的事,我再也沒做過了。我這次

沒有『折磨』他,而是講理去的,我苦口婆心的開導他,給他講人情道理,讓他樹立信心

,他這才又透露了一點點小小的、非常非常小的信息。」


  「有多小?」小夏看包大同臉上豐富的表情,差點笑出來。


  「很小很小,但很有用處。我不是說了嘛,那個王勇特別膽小,當時張子新雖然對他

有所保留,可他對警方也是一樣,只說張子新去了西安,但沒說是因為靈異事件,更沒說

張子新去的具體地方。他認為如果說出什麼來,邪靈就會找到他來報復。巧的是,警方調

查失蹤案不久,他去採訪一個週邊農村的什麼建設,結果挖地基的時候挖出兩條冬眠的蛇

,大蛇,很大的蛇。」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比畫,逐漸擴大雙臂表示那條蛇有多麼大,最後

把雙臂都伸開了。


  「太誇張了!」萬里氣樂了,「你那是千年老槐樹吧,兩人也抱不過來。」


  「反正就是很大的蟒蛇。而且正因為這裡的地理氣候條件不應該會有那麼大的蛇,所

以當地鄉下的人都說那是蛇神。問題是用挖掘機挖地基時,當場挖斷了一條,當然就死了

,另一條跑掉了。而王記者回家後就開始生病,一直到現在也時常不舒服。他覺得那是因

為觸怒了神靈才會如此,這就更加讓他覺得不能胡言亂語,也導致這麼多年他一個字也沒

有吐露。其實他只是因為陽虛而生的外寒,只要多鍛鍊身體,放開心胸,然後吃點補品就

會好的。」


  「他又向你透露了什麼重要的消息?」萬里接著問。


  「一個地名而已。」包大同有點得意的說,「不過,雖然是一個地名,但卻可以讓我

們直奔主題。」


  「別賣關子了,快說!」小夏威脅道,「別逼得我對你刑訊逼供!」


  「溪頭店。張子新去了一個叫溪頭店的地方。」







  阮瞻臨走時給小夏留下了血木劍。


  雖然小夏不能讓劍放大,不過阮瞻的功力比以前強很多,能夠以符咒自如的控制血木

劍了,所以他給了小夏一張符咒,只要她遇到非用血木劍不可的時候,把這枚符咒貼在劍

柄上,劍身就會放大。儘管不能再縮回去,但至少比她背個釣魚竿盒子四處亂逛強多了。


  而殘裂幡給了萬里,雖然不知道這幡的力量能不能吸取藏在孩子身體裡的靈體,但暫

時會有些威嚇作用。萬里是特異體質,沒有天生良能但天生陽氣極旺,因此和阮瞻學了幾

招,慢慢可以自己放大這個小金屬幡了,當然同樣是只能放不能收。


  因為目的地明確,阮瞻預計他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就會回來。溪頭店偏遠又貧困,鄉

民們對靈異事件一定深信不疑,應該比較容易打聽。就算當地人因為害怕不願意說出來,

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那些妖邪不去阻止、搗亂就行了。


  「放心,他們都跑到這裡來禍害人了,沒精力去追阮瞻。」包大同說。


  但這句話並沒讓小夏好些,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合作時,那個秀才惡靈就分了好幾個

身,最後還合體成功了。那一次,阮瞻差點葬身水底。


  「但是現在的阮瞻比以前厲害好多倍啊。」當小夏說出擔心時,包大同這麼安撫著,

而小夏明白他說的對。現在的阮瞻經歷過那麼多惡鬥和凶險,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只是

她怎麼能不擔心他?


  「別擔心啦,想點其他的事?」


  「我比較好奇你是怎麼說服王勇的。」小夏分散開自己的注意力。


  包大同露齒一笑,「很簡單。你記著,但凡這樣的人都心虛,而心中有愧的人則都怕

受懲罰。張子新死了,留下可憐的孤兒寡母,而王勇作為好朋友,卻因為自保而不敢說出

張子新究竟去了哪裡,讓張子新的屍骨也不能返鄉。對此他心裡一直非常愧疚,所以我只

要給他講講地獄遊記就行了。我前幾天在小書攤上買了一本,才一塊錢,借給你看看吧。




  「我不看。我又沒做虧心事。」


  「學習一下有什麼不好。」包大同一邊和小夏說話,一邊對一位客人笑眉笑眼地打招

呼,「如果壞人們都擔心自己死後受到懲罰,這世界上就沒那麼多犯罪了。」


  「誰理你!我上樓去,還有工作沒做好。」小夏不再和包大同鬥嘴,回到樓上去了。


  她有些累了。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和萬里出去,可是新接的工作又沒有做完,所以要

抓緊一切時間。


  她簡單換上衣服,泡上麵後就打開她的手提電腦工作。因為她養了一隻QQ寵物,所

以工作時把QQ也打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狀態良好的電腦今天就像是和她做對

一樣,一直不斷地卡,不是死機就是不能存盤,還總是彈出莫名其妙的網頁。


  不是中病毒了吧?


  看著又是一片漆黑的屏幕,小夏惱火極了。不停的亂按鍵盤上的鍵,可是完全沒用,

電腦就是再也不能重?坐F!


  完了,她剛才辛苦一個半小時的成果就這麼消失無蹤了!她無奈的想著,伸手拿起那

碗已經涼透了的方便麵,胡亂吞了一口。一定是中病毒了,不過她是電腦白痴,只會上網

和處理文檔,其他一竅不通,要等萬里幫她檢查一下才知道。


  也許是包大同上黃色網站中的病毒,他昨天用她的電腦和包大叔聯繫過,之後還玩了

一會兒遊戲。他那麼不正經,說不定就瀏覽了某些不該瀏覽的網頁。


  「阿姨。」


  當小夏才起身走到門邊,想去樓下問問包大同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身後的房

間裡,這驚得她汗毛倒豎,手中的泡麵差點掉在地上。猛地回頭,房間裡卻什麼也沒有,

只有寂靜。也許是心理作用,小夏覺得這寂靜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悚感,好像桌椅板凳都

會突然說話一樣。


  她愣了一會兒,慢慢走回到房間去,把泡麵放在桌上,走到窗邊去向外看,怕是那個

張嘉琳又來騷擾她!她提醒自己注意,現在她不是被保護對象,她要做個對那些失蹤的孩

子有幫助的人,對阮瞻有幫助的人!


  窗外,夏日傍晚所特有的活潑景色還在,行人也還很多,但並沒有張嘉琳的身影。


  滴--


  身後又突然傳來一個聲響,接著房間裡閃過一道微光,她的電腦在死機多時後,又自

動重?坐F!


  系統自檢飛快的進行著,顯示出的數字不停的閃動,桌面彈出的速度也快上三倍,然

後QQ自動登錄,再然後,屏幕的『啪』一聲--又黑了下來!


  噠--噠----噠--


  沒等小夏反應過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好像有人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走在才

下過雨的石板路上,清晰又拖沓,每一下都如同踏在她的心上一樣,漸漸的,那聲音近在

咫尺了!


  電腦裡!有什麼從電腦裡走近這房間來了!


  滴--


  又是一聲響,但是電腦屏幕並沒有顯示畫面,而是在左右兩側出現了規則的兩個白色

光點。那光點奇異的閃亮著,一點一點向中央靠近,同時向外擴大、變形,變成杏仁一樣

形狀大小的東西,黑色的螢幕也逐漸淡化、變為灰白,螢幕下方還出現了刺目的鮮豔!


  一張臉!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臉,整個屏幕就那麼滿滿當當地擺放著一張臉,彷彿一個黑盒子裡

擺放著一顆頭一樣!這張臉分不清男女,五官模糊、看不清眉毛和鼻子,只有灰灰的面龐

和一對白慘慘沒有瞳仁的眸子,一張血紅的嘴巴。


  「阿姨。」那片刺目的紅微動了動,發出了聲音。


  原來是電腦在叫她!


  小夏驚跳起來,第一反應就是衝去關電腦,但無論如何就是關不上,就算拔了電源,

它還在,並且發出了一串串陰森的笑聲!


  一咬牙,小夏衝向了櫃子。所有的鏡子都已經拆掉了,櫃子裡還有包大同給她的五行

禁法符咒,只要她拿到手,就可以克制這個妖邪!


  『嘩』的一聲,櫃門打開了,小夏伸手向她的黑色皮包抓去。她抓得很用力,但黑包

根本沒動,而且小夏感覺入手處毛絨絨的,手側邊有又濕又涼的麻癢,明顯並不是皮包的

質感!


  「阿姨。」皮包叫她。


  下意識的,小夏一低頭。哪有什麼皮包,分明是張嘉琳的頭被她抓在手裡,她手中正

握著她的頭髮,而張嘉琳的舌頭像小狗一樣長,正一下一下舔她的手!


  小夏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眼見著三開式的櫃子上的門一個接一個的打開,每格空

間裡都坐著一個小孩--張嘉琳、小童和陽陽。


  陪我玩!


  三個孩子向她伸出了三雙手!


  驚惶之中,小夏知道這是電腦對她施加的幻術,可是幻術也是會致人命的,假如破不

了此術的話。此刻她的勇敢已經耗盡,於是急忙爬起來衝向門邊,但門卻重重地關上了,

只差一步而已,她卻無論如何也拉不開了!


  嘎吱嘎吱--手提電腦在桌子上轉了一個角度,發出尖銳的聲音。屏幕上的臉再次對

著小夏,灰灰的臉、白慘慘沒有瞳仁的眸子,血紅的嘴!而櫃子中的三個小孩也慢慢爬了

出來!


  她沒有退路,一眼瞄見手機就在電腦旁擺著,於是驚險地躲過三個小孩的攔截,從床

上連滾帶爬地跑到桌子地另一側,伸手搶過手機。


  而當她做這些的時候,電腦始終自動調整著角度,保持那張臉一直看著小夏。


  「阿姨,沒有用的。」見小夏拿起手機,那張臉嘲笑地說。


  小夏不理它,也不按撥號鍵,直接大叫一聲,「包大同!」


  片刻,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接著屋門『?P』的一下被一團火球撞開

,包大同的人影直接跳了進來!


  「傾盡三江,浪滔天,困!」包大同快速念著,伸手向電腦一指。


  隨著他的手指落下,不知從哪裡沖出一股水來,澆到電腦上,電腦發出『滋拉』一聲

響,並冒出一股黑?砥A那張臉連同三個小孩瞬間消失,房間裡那股說不出的寂靜也豋時告

破!



  第十九章 遭遇


  「你個笨笨!電腦無論如何也關不了,你不會把你的泡麵倒在上面嘛!」


  小夏發呆地站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辦。


  「這--這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嗎?」包大同聳聳肩,「下回再出這種事,對電腦澆水前別忘了念水咒

就行了。你看,你的電腦沒有插電,但還是發生燒毀的情況,這就是法術的功勞。」


    「法術?」


  「是法術啊。」包大同因為得意,遲鈍地沒有感覺到小夏語氣的不對,「五行禁法,

不是教過你嗎?」


  「教過我?」


  「絕對教過!」


  「好啊,那電腦賠給我。」小夏先是被嚇,現在又被氣,怒氣沖沖的向包大同伸出手

,「你從電腦裡把它趕走不就行了嗎?如果能用水來澆,我還叫你來幹嘛?」


  「那個--比較省力。」


  「省力是吧?那賠個新電腦給我,否則我讓你一輩子也不用費力了,一直躺在床上混

吃等死!」小夏邊說邊跳下床來,把衣櫃的門依次關上。


  「我哪有錢?」


  「那你就繼續向富翁詐騙,我不管,你一定要賠償我!」這已經是她近一年來壞的第

二台電腦了,上回是因為關正,這次是因為失蹤兒童,她可沒錢再去買新的。而且她保存

的所有資料都在裡面,她明天要拿給朋友看看,假如硬盤沒壞,看能不能恢復部分數據。


  「好吧好吧!」包大同見小夏真的懊惱地不得了,只得答應,「回頭在電腦上也貼上

符咒,像手機一樣,這樣那妖邪就不能通過電腦施展幻術了。」


  「它如果存心找我,在哪裡都會有通道。發現了嗎?它雖然不能直接進入這房間,但

是卻可以通過很多介質來影響我。」小夏嘆了口氣,「算了,隨它怎麼折騰吧,只要我隨

時能通知你們就好。」她晃了晃手機。


  手機的反面貼了一張包大同的大頭貼,實際那是為了掩飾他所畫的符咒用的。如果不

是因為這個符咒,她剛才在那妖邪封住所有與外界聯繫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呼叫的到包

大同。實際上,她也不是打手機,而是通過那枚符咒直接通知包大同這裡的情況危急。


  「對了,萬里回來了嗎?」小夏問。


  「還沒。」


  「有那麼多積壓的工作嗎?」


  「這個--我認為,怎麼說呢?我這個人可不會挑撥離間,不過他的行蹤很直得懷疑

,應該是不務正業去了。」包大同調皮的擠擠眼睛,「我看你也別等他了,還是下樓玩一

會兒吧。那裡人多,又有包大法師我親自坐鎮。」他知道小夏工作的資料都在電腦裡,現

在明顯已經不能繼續工作了,於是建議道。


  小夏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我要睡一會。幾個小時後還要按計畫行動,我可不想

明天帶著熊貓眼去上班。」


  「你一個人在樓上不怕嗎?」


  「怕,可是沒有辦法,我得自己面對才行,不能總讓人家保護我。你們都給我記住,

我是伙伴,不是累贅!」小夏頓了一頓又說,「再說,你只要把這個電話和電插座貼上符

咒,這裡就沒有和外界聯繫的直接介質了,它又才鬧過一場,這會兒恐怕也沒精力再來煩

我。」


  包大同點點頭,「你說得也對,阿瞻這個陣還是有用的,不然那麼厲害的東西也不會

絞盡腦汁用別的辦法靠近你。可是這讓我越發好奇,它為什麼對你那麼有興趣呢?」


  「我但願它對我視而不見才好。」小夏懊惱萬分,自己的八字真的那麼衰嗎?「別廢

話了,快畫符咒吧!」


  在小夏的催促下,包大同回到對面他的房間去,拿出那只小木匣,取紙筆畫符,然後

貼在座機和插電孔上。那個小木匣中都是非常特殊的驅邪物,就連畫符的紙、筆、硃砂也

是帶有靈力的,因而效力非常大。


  現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包大同做完這些修補,她就可以安心的睡一會兒了。因為

陽陽的媽媽提前一天回來了,包大同又給陽陽家下了禁制,所以現在他們沒有什麼後顧之

憂。


  小夏收拾了一下凌亂的房間,然後躺在床上,伸手從枕頭下摸出小血木劍貼在胸口。


  「阮瞻。」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彷彿只是叫一聲他的名字就可以讓她安寧,「你要平

安回來。」


  血木劍好像聽得懂小夏在呼喚它的主人似的,極輕微的顫動著,小夏就在這悸動中慢

慢進入夢鄉。


  




  「我們就這樣傻等著?」


  午夜時分,小夏和萬里坐在阮瞻的車裡,停在一片新建住宅小區外。


  「有時候守株待兔比四處亂跑強。」萬里調整了一下座位,讓自己更舒服些,一點沒

有小夏的緊張,好像是要去看電影,而不是去追蹤邪靈。這讓小夏又是欽佩,又有點擔心




  可是萬里說得對,這個城市太大了,他們只有兩個人,在任何一條街道上都可能與邪

靈錯過,等在一個選定的地方,找到線索的機率反而大些。


  「為什麼選這裡?」


  「因為這裡是幾個防守薄弱的地方之一啊。」萬里解釋道,「自從警方發布公告,讓

家有適齡兒童的家長注意自己的孩子後,還是有小孩繼續失蹤。丟失小孩的家長都說,即

使不睡覺,到了一定的時間也會莫名其妙的人事不知。家裡養狗的,連狗都不叫。醒來後

孩子就沒了。你該知道的,這件事已經造成了全市的集體恐慌,在這種情況下,警方已經

竭盡全力了,調派了很多警力來夜間巡邏。我想,那妖邪就算再厲害,對這麼大批煞氣極

重的警察四處圍剿,也不敢正面衝突。它一定會更小心,或者不敢動手,或者挑警力薄弱

的地方下手。」


  「警力分布不均嗎?」


  「因警力不足造成的,可這是大案,這漏洞很快就會彌補上,但在那之前,這裡對孩

子而言是比較危險的。」


    「這些情況你又是從哪裡調查的?」


  「涉及這件事的情報都是絕密,我哪能打聽得到,我是憑猜測。」萬里敲敲小夏的腦

袋,「你想,以前的案子都是發生在市區,警力當然也會集中在那裡。而這是城鄉結合部

的新建小區,連派出所都還沒設立呢,哪來得及布防。」


  「你想得到,警方又不是笨蛋,當然也想得到。」


  「對啊,是想得到,不僅我們,邪靈也會明白這一點。但想到歸想到,在力量不足的

情況下,當然會有所側重。其實這裡也安排了巡警的,不過不像市區那樣擺下了天羅地網

罷了。」


  「有巡警?」小夏向後視鏡看了一下,「你想沒想過,我們這麼做也會有麻煩。如果

巡警看見一男一女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地坐在車裡,說不定會把我們當了嫌疑犯!




  萬里笑著看了小夏一眼,沒說話。


  「你笑什麼哦?」


  「你也說是一男一女、鬼鬼祟祟了,到時候我們裝成偷情不就完了?說到這個,你坐

過來點,一會兒有巡警來懷疑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好抱成一團。你知道,有時候肢體語言

更能說明問題。」


  小夏打了萬里的手臂一下,「別貧嘴了!你真可恨,我緊張得不得了!假如真讓我們

遇到,要怎麼辦呢?」


  萬里又笑笑,再一次沒有回答。


  最近很忙,又出了許多事,當然還因為那個可惡的包大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小夏這

樣安靜地單獨相處了。兩人間這種熟悉的、溫暖的、輕鬆的感覺一直是他非常喜歡的,那

是一種互相信任、互相安慰又有點曖昧的感覺。這讓他平靜而舒服,雖然這美好的感覺在

他心裡已經變了質,漸漸進化到了愛情,但他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卻還停留在比友情多

,比愛情少的階段。


  她愛著他最好的朋友,他很明白這一點。只是他的工作雖然是引導別人怎麼面對內心

,怎麼做出正確的選擇,可是他自己現在卻混亂了,所以他乾脆不去碰它。活了這麼多年

,他學會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不能解決的事就先放著,時間會替你決定一切。


  「問你呢,一會真那麼『好運』遇到那邪靈,要怎麼辦?」小夏又輕打了萬里一下。


  「跟著失蹤的小孩!」萬里拉回思緒,「從張嘉琳開始到現在已經失蹤十五個孩子了

,又沒有失蹤兒童出市的報告,所以一定會有個地方藏匿,除非他們已經進了妖邪的肚子

。」


  他說得冷靜,可是小夏卻聽得打了個寒顫,她無法想像在這麼繁華熱鬧的城市裡竟然

會潛藏吃人的妖魔。這是什麼世界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在人群中不露痕跡,也許每個人

都光鮮無比,但每個角落也都有最見不得人的慾望存在!


  「其實警方已經在尋找藏匿地點了,因為他們不可能推測這一切是邪靈幹的,頂多會

推測是變態人在襲擊孩子。但是這個城市太大了,他們需要時間。我想我們應該盡量解決

了這件事,如果不行,也要爭取破壞它的行動,能救一個是一個,而且可以間接幫助警方

。」


  「我明白。」小夏點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了,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認真的注視著四週的一片黑暗。


  這是片新建區,不僅還有部分土路,路燈也沒有一個,四週一片漆黑死寂,倒是在旁

邊一塊還長著長草的空地上,不時傳來一聲聲夏蟲的鳴叫,也有些小蟲發出的星星點點的

微光閃亮著。這寂靜的夏夜本應讓人感到安祥的,可此刻卻讓小夏感覺是身處聊齋現場,

連吹拂進車窗的夜風都讓她覺得有些陰冷。就像現在,她就突然覺得這風有些大了起來。


  她坐直身子,感覺萬里伸過溫暖的大手按在她手背上,讓她稍安勿躁。但她能感到萬

里整個身體都繃緊著,頭轉向她這邊,盯著窗外那片空地處。


  草叢裡,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他們已經適應黑暗的雙眼能看到草叢紛亂地動著

,好像有什麼在長草下穿行,向著他們身後的路邊而去。


  這情景讓萬里當機立斷,拿出兩張阮瞻留下的隱身符,貼在自己和小夏的肩頭。


  而後視鏡中,他們看到草叢在動了一陣後,從裡面跳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來。


  那是個五歲左右大的小女孩,穿著一條漂亮的紅紗裙、小涼鞋、留著短短的頭髮,雖

然看不清楚五官,但雙眼卻如兩個小螢火蟲一樣發著豆大的綠光,讓小夏想起上次在醫院

遇到的那些鬼童。


  唰--

  又一陣陰風吹過,那站在路邊發呆的小女孩突然拐了個奇怪的直角,向著他們的方向

走了過來,動作僵硬、緩慢,搖搖晃晃的,就好像是在夢遊的狀態。


  「怎麼辦?」小夏低聲問。


  「別怕,我們現在是隱身的。」萬里握住小夏的手,感覺她柔軟的掌心中全是冷汗,

「只要不說話就好。」他相信阮瞻,阮瞻的功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畫的隱身符一定連

那妖邪也看不透,雖然帶符之人之間會互相看到,但無論在人還是在靈體的眼中,這車都

是空的!


  小夏點點頭,緊張地看那小女孩走了過來,腳步聲有節奏而沉重,一步一步的!她祈

禱著離他們的車身遠一點,並且快一點經過,可是她的每個願望都落空了。這小女孩不僅

緊貼著他們的車身走過,而且還在車門處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車子!


  卡噠--她竟然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上!


  這絕對是意外,當那一聲關門的聲音響起來,小夏望了萬里一眼,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萬里想了一下,然後對她眨了一下眼睛,溫柔地笑笑。她明白那是叫她不要驚慌,也不

要動,先靜觀其變再說。


  小夏乖乖地不動,從後視鏡中觀察那個小女孩。只見她五官精緻可愛,眼中的綠光雖

然已經沒了,可是卻讓小夏看得更加毛骨悚然--就算是面無表情,臉上的肌肉也有被控

制的痕跡,可這小女孩的臉上的皮膚卻根本紋絲不動,呼吸也沒有,眼睛一直瞪著前面,

沒有聚焦,就像個會活動的、真人製成的洋娃娃!


  不知為什麼這洋娃娃會坐到車裡,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她就是安靜的坐在後座上,

一動不動。


  「要帶她走嗎?」小夏以眼神問萬里。


  萬里眨一下眼睛,又搖搖頭,意思是「當然要帶她走,但是還要等一下。」


  小夏不知道他要等什麼,不過沒有反駁。就這麼過了十幾秒鐘,她突然聽到頭頂傳來

一陣金屬的刮擦聲,由後方向前移動著。


  她沒有看到後面有什麼爬到了車頂,可此刻卻清清楚楚地有東西在他們頭頂上爬。


  嘶啦--嘶啦--


  慢慢的,聲音到達了車頂的最前端,卻突然沒有動作了,等了好一會兒,車前窗垂下

一顆倒立的頭來!雖然是倒立著的,雖然那長長的黑髮如滋生的野草般在前窗上軟軟的拂

動,可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張嘉琳!




    第二十章 脫困


  張嘉琳的整張臉貼在了擋風玻璃上,五官都壓扁了,雙眼死死地盯著車內,那黑如幽

洞的眼睛讓小夏心理發毛。雖然小夏明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但還是覺得她一直看到自己的

心裡去,讓她連呼吸也屏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左手還被萬里握著,如果不是因為萬里

的手如此穩定和溫暖,她可能當場跳起來逃走!


  她看不到我們!小夏心裡說。


  事實也是如此,可是她忘了一件事,雖然他們以阮瞻高明的符咒隱藏了自身,讓張嘉

琳無法發現,可是現在血木劍帶在她的身上,而這劍是作為道界異寶的神劍,遇到邪物會

自動發出紅光的!


  張嘉琳法力太強,讓血木劍一時沒有反應,此刻距離近了,血木劍突然在小夏的襯衣

上口袋裡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並向張嘉琳的雙眼激射出透明而美麗的紅光!


  啊--


  張嘉琳猝不及防,慘叫著滾下車去!


  與此同時,萬里突然啟動車子,在車子打火的『嘟嘟』聲中大聲道,「坐好,我們走

!」


  突然急速的啟動,讓車子發出了尖銳的鳴叫。萬里鎮靜的把車子掛了後檔,一路後退

到寬闊的地方才轉過彎去。


  小夏明白他是不想傷了張嘉琳的肉身,誰知道這小女孩是不是還活著呢!可是她雖然

明白萬里的用意,反應卻慢了半拍。被這車的急轉急停晃得把頭撞上了車窗,發出『咚』

的一聲響。


  同時發出聲響的,還有後座上的小女孩,她也被甩到了車窗上,只是小夏掙扎了一陣

才坐直身子,而這小女孩卻是向側面倒下的一瞬,又彈了起來。還保持僵坐的姿勢,說不

出的詭異。


  由於這真人洋娃娃就在身後,小夏總覺得後背發麻,不能安心,不停地回頭去看。但

見她就是一副呆呆的模樣,沒有什麼特異的舉動。倒是車後不遠處,一個小影子在逐漸靠

近。


  「天哪,她追上來啦!」小夏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嘉琳的身影越來越近,把血木劍和與

之相配的符咒分左右手拿好,「開快點,不能讓她追上!」


  「小姐,我已經開到一百二十啦。」萬里的眼睛專注的看著前方,語調平穩地說,「

要是讓人看到一個小姑娘能跑得趕上飛速行駛的汽車,會當國寶把她拿去做實驗的。」


  「這都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啦!」小夏避開後座上小女孩的臉,繼續向後觀望,「

就算她跑得快,可是真正的張嘉琳的身體受得了這麼折騰嗎?」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先顧著活人!」萬里邊說邊再加大油門,同時一手從

身旁的紙袋中拿出殘裂幡來,伸手放在外側車頂上,然後立即低聲念了一句什麼咒語,把

一張符咒也擲了上去。


  小夏嚇了一跳,很怕這寶貝掉落到車子下面去,但只聽到車頂篷「叮」的一響,殘裂

幡竟然吸附在了車頂上,同時後備箱發出了一聲重物掉落的巨響,車子一沉,速度瞬時下

降!


  張嘉琳追上來了,可是一個小女孩的身體而已,為什麼會那麼沉重?!


  只見她蹲在那裡,十指和雙腳像吸盤一樣按在後窗玻璃和後備箱上,任萬里怎麼左拐

右拐、急停急轉車子也沒有掉落下去。而她的頭則慢慢地俯了下來,一臉興奮的看著車廂

裡的人。


  真好玩!


  她嘴唇未動,但聲音卻如錐子一樣刺入了小夏的大腦,讓她不自禁地抱住頭,好像要

阻隔住因為這聲波而產生的劇烈頭痛。而車子也在此時劇烈晃動了一下,顯然萬里也受到

了影響。


  但萬里的反應比小夏快多了,那聲音才一停止,他立即又拿出一張符咒,念了兩句什

麼,再一次拋出車外。這一次,小夏感覺車頂上發出了『嗡嗡』聲,車窗外刮起了一陣不

明方向的旋風,捲得張嘉琳一晃,身體驀然消失在小夏的視線中。


  「甩掉她了?」小夏問。


  「還沒有。」有人回答,但聲音不是來自萬里,而是她這邊的車窗,駭得她的心跳停

跳。


  一轉頭,就見車窗邊有兩隻小手緊緊的扒著,披頭散髮的青白小臉已經伸進了車窗,

近得小夏能看得清她瞳仁中的倒影。幾乎是本能,小夏把兩隻手合在了一起,左手那張快

被她的汗水弄濕了的符咒立即附上了握在右手中的小血木劍。


  一瞬間,血木劍驀然變大,劍尖掠過小夏的臉側,恰好刺向那青白小臉的眉心,讓張

嘉琳像一塊被拋掉的麻袋一樣,一下落到地上,即刻被飛駛的車子落下好遠!


  「喔--喔--」萬里見成功甩下張嘉琳,不由得興奮地叫了幾聲,「阿瞻的寶貝真

管用啊,我們就這樣用殘裂幡和血木劍對付她,一直開到警察局去,看她敢不敢追上來。

HOHO,這下甩掉她了!」


  「還沒有!」


  那陰森的童音再度傳來,感覺就在車裡。小夏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身後的小女孩,但

見她還保持著原來的木僵狀態,並不是她發出的聲音。


  「是不是她又扒在車子的什麼地方了?」小夏白著臉問。


  萬里不說話,但神色嚴肅地向收音機抬了抬下巴,原來聲音是從那裡面傳來的。小夏

下意識地去扭動開關,可是和傍晚時她的電腦的狀態一樣,根本關不上收音機,也轉不了

台。只有那個讓人心頭發涼的童音語調平直的說著,「我決定不要小孩子和我玩了,我要

你們倆!」


  她重複著這句話,好像收音機壞掉了,反覆倒帶一樣。


  小夏想起包大同的法術,急忙急忙從腰包裡掏出一張符咒,但還沒有念口訣,收音機

裡的聲音又變了。


  開始時,好像是敲小鼓的聲音,其後『咿咿呀呀』地響起弦樂器奏出的樂曲。這曲子

給人感覺非常涼薄,時斷時續的,就像一個臨死前的人的呼吸,上下接不上,令人十分難

受,莫名地產生一種悲傷。


  「這是一種民間的喪樂,不過她在用邪術影響你的心理,別理她!」萬里的話撞入小

夏的腦海,讓她一驚。


  「叔叔真壞,不讓我帶阿姨走!」童音說著,「你們陪我玩吧!」


  「我不和小混蛋一起玩!滾遠點,不然最後你連紅蓮花和爛泥巴都沒的玩了!」萬里

故意說起那意義不明的紅蓮和爛泥。


  話音才落,張嘉琳突然生起氣來,在收音機中詞句含混的尖叫起來。一聲比一聲大,

簡直要刺穿兩個人的耳膜。小夏再也無法忍受,感覺手中的符咒比較粗糙,念了句,「乙

木青龍,化萬劍,斬!」


  她的功力和包大同相比是天差地遠。所以包大同簡單一揮手就解決的事,小夏連著來

了五遍,把五行禁法全部用了一遍,搞到滿頭大汗,車上的音響設備才正式報銷,車子內

清靜了起來。然而,車內雖然清靜了,車外那邪靈也暫時不能爬上來騷擾他們,可是車子

本身卻陷入了一團黑暗之中。


  汽車一開始就是全速前進著,按正常情況,此時早已經應該跑到了主幹道上。就算這

是城郊結合部,路燈還是有的。可此刻他們除了車前燈射出的兩條光柱,就再也看不見任

何景物了,車燈也只照到前方十幾米遠,後面就像被人在空中齊齊地剪掉一樣,一絲也照

不到黑暗中!


  這沒有座標的感覺讓人相當不適應,彷彿他們不是駕著汽車,而是駕著飛行器飛行在

漆黑的半空中。所以萬里儘管很用心,可車子卻開得極不平穩,就像東倒西歪的醉漢一樣

左搖右晃,時不時就傳出急煞車的尖銳聲音。


  「這樣不行,這混蛋孩子要把我們困在結界裡。」萬里強迫自己一直走直線,可是他

明白這邊的路很少是射線型的直道,路形比較複雜,還有一座沒有完全竣工的大型立交橋

,無論那邪靈用了什麼妖法,假如他們看不到路燈的話,走到了橋上,稍一不慎就會車毀

人亡。況且從行駛的時間看,現在他們極有可能是在立交橋附近了。


  而他又不能把車停下來!


  假如車是開著的,並保持一定的速度,那邪靈要在不捨棄肉身的情況下追上他們就需

要使用一部分法力,那麼剩下的法力就不足以抵禦殘裂幡和血木劍的威嚇力,也就是說她

無法靠近汽車。可是如果他們停下來,就等於羊入虎口。


  停下或者是繼續開,都將會面臨死亡,這讓他陷入兩難的選擇!


  「要小心!要小心!」他喃喃自語著,一時之間感覺思緒混亂,但此時卻感覺小夏的

一隻小手撫上他的額頭,為他抹去額頭的汗水。


  「你別緊張,不然我就更沒有主意了。」小夏盡力平靜語氣,「來吧,英雄,不要猶

豫啊。」


  「選不好路是會死人的。」萬里雙臂緊繃著,握著方向盤。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沒有用。至少--下面沒有這裡這麼黑吧。」


  萬里心裡一鬆,感覺到小夏在安慰他的情緒,竟然在這個時候和他開玩笑!這讓他生

出一股勇氣,一定要安全帶她出去。


  「你在幹什麼?」他見小夏一張一張地摸索符咒,並把符咒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繼續

放在腰包中,另一部分放在儀表盤的上方。


  「我把五行禁法中的火術撩出來。」小夏說。「我想到一個辦法。這火符是能打出火

球的,雖然我只能打出火星子,不過我隔一陣子使用一張,你藉機會分辨路徑,然後憑記

憶開車,這樣耗到天亮就行了。夏天天亮得早,現在已經三點多了,我們只要堅持一個多

小時就行!」


  「好辦法。可是我能問一句嗎?你能打出多大的火星子?」


  「看心情。汽油夠嗎?」


  「上帝保佑勤勞的人,我來時加滿了油的。」


  「好,那我要開始了哦!」


  「等一下等一下!」萬里用力眨眨眼睛,瞪視著前方的路,「你大小姐現在心情如何

?」


  「將就吧。」小夏答了一聲,而後念出了火禁法,「南離天火,化三昧,燎!」


  小夏集中了所有的精力,但打出的火苗只像煤氣爐的火頭,而且還是煲湯那一檔的,

好在她以數量取勝,連打了三個出去,萬里才終於在眼珠子掉出來之前,看清他們確實要

駛上立交橋了。


  他心裡暗嘆一聲,心想好在小夏想出這個主意,幸好他們來時也是走這條路,雖然他

明白他們肯定被困在橋上離不開,但至少他們還有一點機會。


  「你在幹什麼?」他緊張的駕著車,眼睛不敢稍離前方,但感覺到身邊的小夏又在忙

碌。


  「我在想辦法讓火禁術更有威力。要再來一次嗎?」


  「等等。」萬里認真地憑藉對車速的感覺和車子上立交橋後的傾斜程度判斷著,而小

夏則把手伸向窗邊作準備,「好了。」


  他話音一落,小夏就施出術法。不知小夏做了什麼改進,這一次竟然爆出了一個小火

球,由於她還是連打三個,竟然把車燈之前的黑暗撕開了一個口子,讓他立即看到如果不

在前面三十米的地方右轉,就會撞在橋圍欄上,連車帶人直接從這高架橋上掉下去!


  好險啊!


  萬里出了一身冷汗,聚精會神的指揮小夏使用著一次又一次的火禁法。慢慢的他發現

,每當他們走到立交橋最高的地方,無論選擇哪一條路下橋,最後仍然會又到最上方。這

讓他有可能算計一下走到橋上的時間和方位,只要找到一定的規律,小夏就不用這麼頻繁

地使用術法了。


  符咒畢竟有限,應該省著點用,免得最後被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汗水把萬里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雖然他掌握了一絲規律,默

記著路徑,但是也不敢大意,生怕那邪靈突然轉變結界的範圍。他不知道這煎熬有多久,

但再黑的黑暗也有過去的時候,當東方出現第一絲魚肚白時,他不禁鬆了口氣。


  「小心!」小夏尖叫一聲。


  萬里心裡一緊,前方幾米的地方驀然出現了張嘉琳的身影!


  她出現的太突然了,讓萬里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猛往左拐,但突然腦海中有一點靈

光閃過,刺得他立即又轉了回來。只聽自己這一側傳來刺耳的摩擦聲,接著車身火星四濺




  顧不得邪靈會不會撲上來,他一腳猛踩住煞車,但還沒有平息驚喘,張嘉琳就張牙舞

爪地猛撲向了擋風玻璃!


  沒有時間反應了,他只是本能的轉過身把小夏護在臂彎裡!而同時,車頂上的殘裂幡

和車中的血木劍發揮了作用,讓那個有著張嘉琳外表的邪靈沒能破窗而入,而是急速倒退

著離開。


  這邪靈可能因為法力高深而不怕白天,可是白天卻是她力量薄弱的時候。此時,她是

無法突破兩件法寶的保護網的。畢竟,陽間不是她的地方!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56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二十一章  怪病


    萬里和小夏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裡一陣害怕。


    真驚險哪,他們差點就從幾十米的高處掉下去,而小夏最後一張符咒也已經用光了!

再看他們的車,緊貼著立交橋的邊緣停著。這一側的水泥橋欄還沒有建成,只有一根根的

粗鋼筋像雜草一樣立著。如果不是萬里心念急轉,在依據人類的本能躲開前方的障礙物後

又急轉過去,那麼他們就直接上天堂了。


  「差點死了。」小夏長吁了一口氣。


  「你脫險了,我的生命還危在旦夕呢!」萬里從自己這側的車窗向外望了一下,根本

看不見橋面,只能看到幾十米下的地面。也就是說,他如果要自殺,只要打開門一抬腳就

行了。


  「別胡說八道!」小夏倚在車座上,有氣無力的說。


  「我說真的。」萬里一本正經,「我把車子弄成這樣,你猜阿瞻會不會宰了我!可能

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他會給我個全屍。」


  緊張之後的輕鬆,味道格外甜美,所以當萬里說出這句話後,小夏笑了起來,「我會

幫你求情的,可是現在我們最好把他的車開到安全地方去。」


  「說得對,活要見車,死要見殘骸,這樣求情也好說話。」萬里坐直了身體,去啟動

汽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煞車太急了,折騰了半天,車子還是死火。


  「怎麼辦?叫拖車來吧。」小夏建議。


  「不行!」萬里馬上否決,「這橋還沒竣工呢,我們要怎麼解釋跑到這上面來,還撞

了車?這不僅是會被罰款的問題,我的駕照也有麻煩。別急,慢慢來。阿瞻這車性能不錯

,他平時保養的又好,所以一定能再跑起來!」


  「好吧,你說了算,婦男不是解放了嘛!」小夏無奈地哼了一聲,不想和他爭辯。剛

才的驚恐回憶令她有些無所適從,不停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能安寧下來。而當他看向後視

鏡時,眼簾中驀然撞進了一張人臉。


  是那個一直坐在後座的真人小洋娃娃,由於剛才她和萬里太集中精神應付各種險情了

,幾乎忘了這小女孩的存在!此刻她的小臉,已經不再是那種呆滯的神態了,而是呈現出

一種僵硬的笑意,好像有人把她臉上的肌肉硬向上拉扯了一般。


  小夏嚇了一跳,剛轉過頭去,就覺得咽喉處一緊,立即就無法呼吸了。


  「萬里!」她只模模糊糊地擠出這兩個字,就再也無法說話。而且雙手不知道為什麼

也無力起來,只能徒勞地踢著腿。她不能動彈,可是卻感覺到有兩條細細的胳膊以一種無

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死勒著她的脖子。


  一邊的萬里見到這種情景也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那兩條小臂向外拉,想把小夏解救

出來。可是一抓之下,他就相信這小女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因為她的力量大大超過

了成年男子。臉上雖然一直笑著,但任他怎麼用力,就是不能把小夏解救出來!


  眼見著小夏就要窒息,他加大力量去拉那兩條蛇一樣的手臂,沒想到這小女孩卻突然

用力晃動起來!她力量大得出奇,才晃了兩下而已,整個車身也跟著劇烈地搖晃起來!


  他們正在立交橋的邊緣,這樣下去非要全體摔下去不可!


  焦急中,他無法思考判斷,只是一手繼續拯救小夏,一手去啟動車子,然而無論他如

何努力,無論哪一方都沒有效果,眼見著小夏就快斷氣了,車子也探出橋面邊緣一部分!


  這樣不行!


  他心裡一個聲音大吼,人類的基本反應促使他放開雙手,隨手拿了不知是什麼的符咒

,狠狠一掌摑在那小女孩的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股淡淡的黑?紕X她的身體,小女孩咕咚一聲倒在後座

上。


  壓力一鬆,萬里顧不上問小夏的情況,打開車門就把她推了出去,隨後自己也跳出車

,把小夏和那昏迷的小女孩拖得遠遠的。


  「你沒事吧?」他撫著劇烈咳嗽的小夏的背。


  小夏勉力搖搖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見這剛才還要殺死自己的小孩,此刻卻雙

目緊閉地躺在地上,一邊小臉紅腫得老高,昏迷中還蹙著細細的眉,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似的,和剛才的凶狠好像兩個人一樣。她知道這小女孩是受控制的,心裡突然對那個邪靈

非常憤怒。


  「不用怕她,她的邪術已經解了,我也不知道用的阿瞻的什麼符咒就解了邪術。」萬

里輕嘆了口氣,不敢看小女孩的臉。


  他是個有風度的男人,從來不打女人,就算那女人多麼該打也是一樣。可是一分鐘前

,他不僅打了女人,還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女孩,而且傷得那麼厲害,真是罪過!


  「你去哪裡?」小夏見萬里向車子走去,「還是叫人來拖走吧,你不要去,這太危險

了。」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司機駕駛那一側的車輪已經有一半懸空了,如果萬里硬要把

車拐回來,簡直是玩命!


  「不能找人拖車,其他的還好說,這小女孩要怎麼解釋?」萬里說,「沒事,我開車

技術不錯,能把車拐回來的。放心放心,我不像包大同,我從來不吹牛。」萬里盡量輕鬆

地說,然後不等小夏反對就又坐回到車裡去。


  這就是男人吧!明明緊張得要死,卻要保持著輕鬆的神態,明知道弄不好自己會當場

犧牲,可是有些事還必須去做!


  他小心的駕駛這輛幾乎是半懸在空中的車子,用盡一切辦法讓重量靠近安全的一側,

一點一點把車子向裡側拐,過了有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在他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以前,他

終於把車拯救了出來,自己也沒有從『男人』變為『死男人』。


  「在擔心我?」萬里帶著小夏迅速逃離『犯罪現場』時問。


  「廢話,這麼幼稚的話你怎麼問得出來!我聽到汽車響一下都會心驚肉跳。」看到

清晨寧靜但又安全的街道,小夏的緊張終於可以宣洩了,「這小女孩怎麼辦?」


  「我們找個小派出所,然後我隱身把她放在派出所門口,我們躲在遠處看著,等看到

警察發現她了就離開。這事我們不能露面的,不好解釋。」


  小夏點頭,「我明白。可是我們現在應該現身,不然會有個清潔工看到一輛高級的無

人駕駛汽車。」







  他們回到夜歸人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多了,一進門就見先他們一步回來的包大同坐在

吧台處喝酒。


  「現在就喝酒?早了一點吧!」萬里說。


  最近他常常要跑酒吧,所以留了些日用品和衣服在樓上,今天打算在這裡洗漱,然後

和小夏一起上班。


  「要你管,蒙古大夫!」包大同頭也不回地說。


  「昨天你那邊怎麼樣?」小夏怕萬里又和包大同鬥嘴,連忙岔開話題。


  「一無所獲。」包大同依然不回頭,「這對母子沒有任何異常,營業到十點,然後關

店、睡覺,連不同尋常的氣息也沒洩漏一分。」


  「或許我們猜測錯了,他們並沒有問題。」小夏一廂情願的說。


  「小夏,願望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萬里攬住小夏的肩,「我知道你不願意相

信這些,可如果呂妍母子沒有問題,許多事就不會發生在我們身邊。而現在她們又太過正

常,反而說明我們沒有猜錯。」


  「可是--」


  「你們有收穫嗎?」包大同打斷小夏,問道。


  「不只是收穫,根本是巨大收穫!」小夏坐到包大同身邊,把幾小時前發生的事簡略

說了一遍,「差點回不來了,想想真害怕!可惜,還是沒有找到那邪靈藏匿小孩子的老窩

。」


  「但是通過你們和邪靈交手,我們可以進一步估計到她的實力,你們看,她對血木劍

和殘裂幡有顧忌,但是這兩件法寶也傷不了她。這一方面說明你們沒有法力,又不是法寶

的主人,不能發揮出它們最大的實力,但是另一方面也說明邪靈的實力也不容小覷,要想

除了她,還要想其他的法子才行。還有啊,你們救了一個孩子,這是最成功的地方,要知

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包大同的語調有些無力地說,似乎非常疲倦。


  「這話有道理。」萬里沒什麼真心地讚揚了包大同一句,可小夏卻覺得包大同有些不

對勁。


  自從他們回來,包大同就一直沒有轉過身,只是面向著酒櫃,此刻更是低頭看著酒杯

,和他平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完全不同。小夏以為他是因為沒有找線索而沮喪,忙說,「你

別急啊。你一個盯著她們母子兩個,就好像在下象棋,以一子應兩子,明顯佔了便宜嘛,

有什麼好煩惱的。放心放心,等阮瞻找到線索,以後還要靠你大顯神威呢。」


  「是啊,我可是包大法師啊。」包大同還是死盯著酒杯,「你們快走吧,上班要遲到

了。」他催促著,可是因為這行為大違他平時的作風,反而引起了小夏的注意。


  她歪過頭,湊近了些,儘管包大同閃避了一下,但還是讓她看到他的臉色蒼白,額頭

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喂,你怎麼啦?」小夏吃了一驚,「你不是昨晚也遇到意外了吧?」


  她這一叫,萬里也發現了包大同的異常。


  「沒想到腦袋缺根筋的人也會生病!」他拍了一下包大同的肩,動作很驚,充滿了安

慰之意,哪想到包大同竟然抖了一下。萬里神色一暗,「你不對勁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說過沒事了!」包大同有些煩躁,站起身想離開小夏和萬里的包圍,但才一站起來

,身子就晃了一晃,幾乎跌倒,同時一股說不清的感覺直襲了他的頭。那不是疼痛,是一

種說不出的酸澀,好像身體從內部裂出了一道道小細紋一樣。


  「小心啊!」在他就要跌倒之際,小夏抱住了他的腰,但被他帶得一趔趄。


  「喂,這不是鬧著玩的,你的樣子不像沒事。」萬里扶住他的肩,支撐住他的重量,

「你是生病了還是受了什麼偷襲而沒有發覺?」


  包大同想說話,但另一波酸麻再度襲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站都站不穩了。


  小夏伸手撫撫他的額頭,卻被浸在手心上的冷汗嚇了一跳,這讓她萬分緊張。她還沒

見過誰在一眨眼間流那麼多汗的。


  「你扶他坐一會兒,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要。」包大同抓住小夏的手,「我不去醫院。」


  「這時候你不要耍孩子脾氣好不好。」小夏試圖掰開包大同的手指,但他就是緊握著

她的手腕。


  「你這樣會掛的!」看著他越來越差的臉色,萬里也有點急了,「要死也要等整治完

這些邪靈再死!」


  「不是--你們不明白,我沒有生病。」包大同喘了一口氣。


  「那麼是昨晚你受了襲擊了?」萬里問,「說出來聽聽,這沒什麼好丟人的。這回遇

到的邪靈那麼厲害,就算是阿瞻,單打獨鬥的話恐怕也要吃虧。」


  「不是。」包大同咬著牙搖頭,「好吧,看來我自己解決不了。先扶我上樓,我說給

你們--聽!」


  他堅決不肯上醫院,萬里只好把他背到樓上。


  「你們也知道,這妖邪那麼厲害,輸給她,甚至讓她拿來塞牙縫,我也沒什麼丟人的

。」包大同上樓後似乎好了一點,「可是,真的和那個沒關係,因為昨晚之前我就覺得身

體不對勁了,而且我敢肯定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


  「那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啊?」小夏焦急地問,「不是生理上的疾病,難道是中邪?

你又說不是呂妍母子的事,那有什麼東西能讓你中邪啊?」


  包大同苦笑一下。


  他本想自己搞定這件事的,所以一直試圖平息身體內不順暢的地方。他以為他可以,

哪想到那種不適感突然來勢兇猛了起來,讓他明白這一次他必須要依靠別人了。


  「你們回來前,我檢查過自己周身的氣息,並沒有外邪入侵,這就說明--是自損。




  「什麼是自損?這是什麼怪病?」小夏問。


  「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麼,結果損害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奇怪的是,自從身體開

始不對勁,我就開始回憶,但還是想不出我這幾天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小夏和萬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面面相覷。


  「要怎麼做才能醫好?」萬里比較冷靜,「你說,我們照著做,無論多難,一定幫你

辦到。」


  「找到我自損的原因就可以彌補。可是--」包大同話說了一半,就起身去拿他的小

木箱,然後走去了小夏的房間,在小夏和萬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脫光了上衣,顫抖著手

分別在印堂,胸口檀中穴、雙手手背和雙腳腳心畫上了幾個不同形狀的符咒,最後掀開床

單,坐在床上,好像打算上床睡覺。


  「長話短說,我可能堅持不住了。」他咧嘴笑笑,露出那兩顆超級正太,又超級可愛

的虎牙,「從早上我就在試圖抗衡,可是傷情顯然比我想像的要嚴重。」


  「你你你--是什麼意思?」小夏六神無主地說,「你不是說你要--死吧?」


  「那倒不會。」包大同還是一臉平靜,好像在說別人,「可是和死了差不多,你們不

要怕。」他喘了口氣,因為出汗,符咒有些融了,像血一樣淋漓下來,「這就要看我的朋

友得不得力,還要看阿瞻是不是和你們說的一樣聰明了!」


  「什麼意思?」


  「告訴他,我是自損。」包大同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很費力了。


  「這就行了嗎?我是說--喂喂,包大同!」


  在她的驚叫聲中,包大同突然軟倒在床上,彷彿一座小山突然崩塌。


  「包大同!包大同!」小夏嚇壞了,大聲叫著包大同的名字,使勁搖晃著他的肩膀,

想讓他醒來。在她心中,包大同一像都是精力過剩的,此刻突然見到他這副模樣,讓她一

時無法接受。


  萬里上前拉住小夏,「他昏了,這樣是叫不醒的。」他皺緊眉頭,「他一定心裡有所

覺悟,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你沒看見嗎?他告訴了我們解救他的唯一方法、畫好了護住

自己魂魄的符咒,甚至選好了暈倒的地方。他知道你一定會守護他,所以乾脆暈在你的房

間裡。因為這裡有阮瞻的防護陣,他也彌補過各種可能被邪靈利用的漏洞,世界上沒有比

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們怎麼辦?就是等嗎?」小夏焦慮的看了一眼包大同。


  無論主動也好,被動也罷,他們和那孩子外形的妖邪交手了很多次,雖然每一次都落

在下風,至少還可以保證自身不受傷害。可是包大同突然來了這麼一場怪病,形勢突然變

得嚴峻起來。


  現在不是他們會不會消滅那妖邪的問題了,而是你死我活的形勢!


  「小夏,別慌,我們一定不要自亂陣腳。」萬里邊說邊挪動著包大同的身體,讓他躺

得舒服些,「我們要等阿瞻回來,他一定有辦法解除包大同的自損怪病。」


    第二十二章 校園異事(上)


  經過一番商議,兩人決定由萬里留下照顧包大同,小夏則照常上班。一來,白天裡酒

吧沒人,萬里不放心讓小夏守著人事不知的包大同;二來,現在大學放假,預約的病人也

不多,萬里的時間比較自由,相反小夏剛銷了病假,又接了新案子,所以是比較忙的。


  「那我走了啊。」小夏梳洗完畢後對萬里說,「中午我幫你定餐,你就不要出去了。




  「放心,我絕不離開一步。」萬里瞄了小夏一眼,見她最近清瘦了些,又剪了短?滿A

此刻身著一件白色的簡單裙裝,看來分外清新可愛,心中驀地湧出一縷柔情。


  他的工作是讀懂人的心,並且理智地選擇正確的方向,可是他的心卻沒有一個人能讀

懂,包括他自己在內。就像他明知道小夏愛的是阮瞻,也曾經『聰明的』期望時間會解決

這一切紛繁的感情牽扯,可他卻仍然控制不住心的陷落!或者他太自信於自己的控制力了

,以為會和她保持著隔絕於愛情外的感情,可是當這感情在不知不覺中變質時,她卻已經

不在他身邊了。


  人往往就是這樣,千萬不要過於相信某種力量,因為力量是這世界上最變化多端的東

西,只要一個小小的意外,就會變得無法掌控,甚至成為你的敵人!


  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愛著別人,你又有什麼法子?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的債!


  他曾經嘲笑過這句話有多麼酸,可此刻這感覺卻漲滿他的胸臆,讓他的心皺成一團,

無法舒暢。


  「你也小心。」他微笑著,眼神輕淺溫柔地在小夏身上流連,好像稍一熱烈,她就會

被溶化似的,但一轉眼卻看到她左手腕上有一道已經癒合的深深傷口,他嚇了一跳,連忙

拉著她的手,「這是什麼時候弄的?」


  小夏試圖把手抽回來,但沒有成功,於是故意責怪他道,「你可真是,不會裝做看不

到嘛,害我受傷又丟臉。哎呀,這是我學習用血咒時弄的,不是說符咒上加上施咒人的血

會力量加倍嗎?不然以我這樣的肉體凡胎,哪有能力打出小火球啊?」


  原來這是她施展五行禁法時自己割出的血,怪不得她好像突然功力加深似的,她一向

怕疼,可是關鍵時刻卻那麼勇敢,讓他怎麼能不動心呢!


  「我藏了一早上了,結果還是被你發現。」小夏粗心的沒有發現萬里的異樣,「你那

是什麼表情,看來好心疼哦。」她開了句玩笑,可一看到包大同像個雕塑一樣躺著不動,

又蹙起了秀氣的細眉,話鋒一轉,「我真怕他會--」


  「他不會!」萬里打斷她,「別想美事了,他就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會一直煩死人

為止。相信我,有一句千古不破的名言: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他啊,你我都死了,

他還要活上好久呢!」


  雖然知道萬里是在安慰她,可小夏還是感覺輕鬆了些,又嘮叨著囑咐了幾句,然後帶

著程度減輕的憂慮上班去了。


  這一天,她分外忙碌。除了要重新做昨天毀在電腦裡的工作,還要找朋友幫她恢復硬

盤數據。因為忙碌,所以時間彷彿過的很快,她並沒有覺得太過煎熬,就又回到了包大同

的床邊。


  「樓下怎麼樣?」萬里果然寸步不離包大同。


  「那兩個小子很不錯,老闆不在,自己也會開店、應酬客人。」小夏小心翼翼的摸摸

包大同的額頭,但手指還是不小心觸到了包大同額頭上的符咒,那上面傳來的熱力嚇得她

立即收手。


  「怎麼了?」萬里問。


  小夏搖搖頭,再度伸手過去,分別撫摸了一下包大同額頭上乾淨的皮膚和印上紅色符

咒的皮膚,接著又去摸他赤裸的胸肌和胸前的符咒。


  「色女,藉機揩油啊,找個賣相好點的嘛!」萬里不知道小夏要幹什麼,但卻想讓她

放鬆些。


  「你注意沒有?」小夏看著萬里,「他身上的皮膚很涼很涼,可是這些符咒卻很燙手

,好像身上所有的熱力都被吸到符咒上似的。」


  「是嗎?」萬里有些意外,他這一天都守著包大同,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恐他有什麼

意外,卻沒測試過他的體溫,此刻摸了一下,感覺確實不太正常。


  「不會有事嗎?」小夏問。


  「應該是法術造成的,我想我們只要保持這種狀態,不讓邪物再靠近他,等阿瞻回來

一定會有辦法。」


  小夏想了想,覺得萬里說得對,「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守著他。」


  「還是你去歇一會兒吧,我守著他就等於休息了。」萬里笑笑,「這一整天,我躺在

沙發上,他躺在床上,我靜靜地讀書、想事情,他還是躺在床上。自從認識他那天開始,

他很少這麼不聒噪的。」


  他的語氣有種煩惱後的輕鬆,又有些友情成分在其中,不禁讓小夏想起,萬里這麼好

的一個人,為什麼就是和包大同合不來?他們每天不停的鬥嘴,一定有原因的。


  「這樣吧。我今天效率高,沒有帶工作回家,所以我先去洗澡換衣服,再給咱們弄點

好吃的。」


  「然後呢?你要幹什麼,怎麼聽起來好像你有什麼好奇心要滿足?」


  小夏笑了,「心理醫生真是善解人意。」她沒什麼誠意的誇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

那麼討厭包大同?」


  「誰說我討厭包大同?」


  「我自己長眼睛了。」


  「我不討厭他。」


  「少來!你不能否認,你一直看他不順眼,想讓他快點離開你的生活圈子。」


  「沒錯。可是--我真的不討厭他。」


  「不相信!告訴我,我想知道,而且我也有權知道。作為你們的伙伴,我不能因為你

們未知的不和而影響情緒和判斷--」


  「岳大律師,不用事事講權利義務吧?」萬里無可奈何地打斷小夏的話,「就說你很

八卦不就得了。」


  「好吧,我很八卦。所以,講給我聽!」


  「真的想知道?」


  「真的真的!」


  「那好吧。」萬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反正他這樣睡著,總守著他也無聊,就告

訴你吧。可是不許外傳啊,否則殺你滅口。」


  「我發誓。」


  「很好。」萬里正經的點點頭,「我真的真的不討厭他。我只是--只是遷怒他罷了

。」


  小夏聽他說話支支吾吾的,本想催促,但見他神色變了,有些憂傷和迷茫,彷彿陷入

回憶中,連忙住口。


  「遷怒是人的基本補償心理,我保護不了我所愛的人,所以潛意識裡要找個替罪羊罷

了。」萬里苦笑了一下,「說來包大同還真倒霉呢,在最不該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了,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和阿瞻共過兩次半事件嗎?我要說的就是那半次,只不過包大同也

在這半個故事中。唉,不是說有好吃的嗎?先吃,然後給你講!」







  這一切都是因為娜娜。


  現在想來,我對娜娜的感情雖然並不成熟,可我卻是愛過她的,她是我真正的初戀。


  從那次的山林旅行後,娜娜離開了阿瞻,做了我的女朋友。對這件事,我對阿瞻是有

些歉疚的,而阿瞻雖然並不愛娜娜,可是男性自尊有些受傷害。你知道他平時待人冷冰冰

的,因而好多幸災樂禍的人在背後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那之後,我們在動手打了一架後言歸於好,感情並沒有受到影響。可畢竟因為娜娜夾

在我們之間,弄得阿瞻很尷尬,所以有一段日子我們不常在一起,阿瞻也變得更加孤僻。


  而我和娜娜相處得很好,兩個人甚至還說一畢業就結婚。我的前妻也是我們的同學,

她後來之所以和我離婚就是因為我忘不了娜娜。其實她不明白,我不是忘不了娜娜,我是

忘不了那段青春歲月,忘不了自己沒能救得了她!


  在大學畢業前最後的一個學期,大家忙著找工作,忙著度過最後的大學時光,而作為

校園劇社,當然要排擠出話劇來自娛自樂一番。


  娜娜是話劇社的主力,所以那陣子她非常忙,幾乎每晚都跑到小禮堂去排練,她雄心

勃勃的說,要在畢業前演一場不亞於專業表演類學生水平的戲劇。


  那些日子我也很忙,可是還每天堅持送她去小禮堂,因為小禮堂地處校園內最偏僻的

地方,從教學主樓過去,要繞過一個小樹林,還有一個小湖、再走過一個小橋才到。


  要命的是,那個小湖幾個月來出了很多事,淹死了很多人。


  第一個是一位教師的孩子,那個湖邊沒有護欄什麼的保護措施,每當下過雨後,湖沿

邊上就比較滑,學校三令五申說不讓同學太靠近湖,可是這個教師的小孩很調皮,趁他的

媽媽不備就跑到湖邊去玩,結果一下子就掉到湖裡了,三天後屍體才漂上來。當時他的衣

服還整齊的穿著,人腫脹得好像要裂開似的。因為沒人看到他是怎麼掉下去的,所以他的

死法只能依據法醫的推測,說他是在湖邊玩時失足落水,大頭朝扎到了淤泥中窒息而死。


  可是如果扎到淤泥裡死去,那應該在湖邊才對,但發現他時,卻有同學看到他是從湖

中心漂起來的。這兩個目擊的女同學先是看到有兩條腿從湖面上直直的伸出來,雙腿還貼

得死緊。她們兩個都近視,開始還以為是湖裡打了什麼木樁,走近一看才看到是兩條人腿

,而在她們出現在湖邊的時候,那兩條腿又向上猛地竄出水面一段,露出了腰際的紅色運

動衣下擺,然後好像有什麼推動一樣,直接用很快的速度就向岸邊漂了過來。


  這兩個女生中就當場昏倒了一位,剩下的那個女生拼命叫喊著去找人。人們這才發現

了這個三天前失蹤的小孩,沒人想到這位昏倒的女生是第二位遇難者。



    第二十三章  校園異事(中)


  這個女生叫小玲,她的死亡發生在兩周之後。


  當時她因為目擊了屍體從湖心飄過來的那件事,心理上受到了非常重大的打擊,再加

上警察向她調查情況,一些好事的同學又向她不停地打聽細節,這讓膽小的她差點神經崩

潰。


  小玲以前就偶爾有說夢話的毛病,剛開始和她住同一寢室的同學非常不適應,經常有

同學提出不和她同一寢室。要知道夢說話起來的時候和正常說話是不同的,聲音和吐字比

較含混,不像我們在電視電影裡看到的那樣,可以隨意被人聽得清清楚楚。


  可說夢話畢竟也是真實夢境的反應,所以儘管說出的夢話含糊不清,但語氣卻是帶著

情緒的。在這種情況下,試想如果不了解內情的人半夜醒來,聽到黑暗的房間裡有人用各

種語氣發出奇怪的音節,任誰都會覺得可怕,還以為寢裡裡面進來了髒東西。


  發生這件飄屍事件時,小玲已經大四了,按理說和她同寢室的人都已經百鍊成鋼,應

該不會再對她的小毛病大驚小怪了,可是一周後的晚上,其他七個同學終於無法再忍受她

睡夢中的行為,誰也不敢和她同屋入睡,而是集體擠到了其他的女生寢室去。


  但另一方面,她們都認為這都是小玲備受驚嚇所致,只是暫時的心理疾病,時間長了

就會慢慢好轉。而大家一起住了四年,彼此的感情非常好,她們即怕事情傳揚出去對小玲

不利,又不忍心再刺激她,於是總在小玲睡著後才悄悄離開,也沒有報告老師。因為有兩

個女生擠到了娜娜的寢室,所以我才了解到她的情況。


  讓那七個女生嚇壞了的,是小玲說夢話的方式徹底改變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由於疲倦和驚嚇,小玲早早的睡下了。而同寢室的其他女生卻怎麼

也睡不著,但大家也都不說話,除了偶爾的翻身聲,整個寢室都寂靜著。


  差不多凌晨一、兩點的時候,大家終於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可也就在這時,寢室裡突

然傳出來一聲輕笑。這一聲笑,聲音很小,但卻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而且每個人都感覺那

聲音是從自己的耳邊發出來的!


  那種感覺是沒辦法形容的,就好像睡得很沉的時候,突然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喚醒,腦

袋裡有根弦『繃』的一下斷了。讓人本能的覺得危險,驟然清醒的同時所有的汗毛也豎了

起來!


  接著,在小玲對面床的同學看到她直挺挺的慢慢坐了起來。她不是很快的坐起,而是

很慢的,就像醫院裡那種能搖起前端的活動床一樣,慢慢抬起了上身,直至完全坐直身體

,身上蓋的被單也隨之慢慢落下,感覺像蛇在褪皮一樣!


  然後,她開始說夢話了。


  平時她說夢話時只是躺在床上咕噥幾句罷了,可這一次,她不但坐了起來,而且說了

差不多五分鐘之久。最可怕的是,她說話的語氣和聲音呈現兩種狀態,雖然還是聽不清說

什麼,但感覺卻是一男一女在對話!


  「別拉我!」這是一句唯一聽得清的話。


  睡在小玲對面的女生平時比較調皮,有一次小玲說夢話時,幾個女生惡作劇,曾經蹲

在她身邊仔細辨別她說了什麼,當明白她是在夢中對心上人表白時,這個調皮的女生還曾

問道,「你喜歡的是誰啊?」小玲也回答說是萬里,幾個女生當場捂嘴偷笑,不僅知道了

小玲暗戀的人,也明白了有的人在說夢話的時候是會對外界的語言刺激產生反應的。


  也不知是被什麼驅使,當這女生看到小玲的古怪樣子時,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在

和誰說話?」


  「少管閒事!」這一次,小玲大叫了起來,聲音壓得又低又粗,雖然是她的聲音,但

卻好像在模仿一個男人。


  而她這樣大聲一叫,把所有的女生全嚇了起來。靠近電燈開關的女生立刻把燈打開了

,當刺目的燈光亮起時,小玲卻突然軟倒,繼續睡了過去。


  女生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但不安卻在寢室中傳遞,最後還是那個調皮女生說,

「她大概受驚過度,做了噩夢吧!」


  其他人聞言都點頭稱是,不知道是真的那麼認為,還是勉強要抓住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自己內心中隱約的恐懼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好在後半夜,小玲沒有再說夢話了,同寢室

的七個女生也就漸漸接受了那個關於噩夢的猜測。


  然而第二天夜裡,這種情況又繼續了,第三天還是如此,一周內沒有間斷過。以前只

是偶爾才會出現的睡眠情況,現在每天都會重覆,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


  一開始,她只是坐起來而已,到後來她開始夢遊,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嘴裡一直說著

聽不清的話。讓人冷汗直冒的是,雖然還是不明白她說的什麼,但卻能辨別出在她夢中交

談的並不只是一個人,而是逐日遞增,夢話的時間也在加長,到第七天時,已經讓同寢室

的人感覺到是一屋子的人在熱鬧地交談了!


  那是多麼可怕的情景啊,在漆黑的寢室裡,當所有人都睡下了,一個女生神情呆滯地

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有時還會在某人床前停留片刻,角落中發出各種聲音語調的說話聲!


  還有一個女生甚至發現,只要有誰在這時發出哪怕一點聲響,小玲立刻就會轉過頭來

,無神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發出聲響的人,讓人不寒而慄!


  而當天亮後,大家旁敲側擊地問起小玲時,她卻對夜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且白天

的她正常極了,還是那麼溫馴可愛,讓大家不忍心把她可怕的夢遊告訴她,怕她再受到刺

激。


  是惡靈附體還是夜半的遊魂騷擾?每個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但沒有人敢說出來,所

以她們只有躲。


  就這樣過了一周,她們每到小玲一熟睡後就集體溜走,早上再溜回去。小玲一向賴床

,加上可能夢遊比較耗費體力,所以並沒有發覺。但其他女生卻發現小玲的夢遊變得更加

嚴重了,她們在相鄰的寢室會聽到自己寢室中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有許多人在那裡

聚會似的。


  最後有天,有人聽到那間寢室的門打開了,有一種非常規律的腳步聲從寢室一直傳到

樓梯口,然後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小玲。一天後,她被人發現漂浮在湖面上,被撈上來

後,因為警方還沒有到,只得把她的屍體停放在湖邊,屍體上面蓋了一張窄小的帆布。她

的同學此時只能看到她慘白的雙腳露在外面!


  連續出了兩起事故,讓校方決定在小湖的邊上加上護欄,可是第三個淹死的人恰巧就

是來修護欄的民工。


  從學校的幾個教學主樓到食堂的路途中,穿過小樹林和湖邊是最近的一條路。所以儘

管才淹死了兩個人不久,但從這一條路走的人還是很多。一來是大白天,二來是許多同學

一起結伴走,三來大多數同學都認為這兩起死亡事故真的只是事故,並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我當時的想法也是一樣,所以依舊和娜娜經這條路去食堂。雖然因為小玲的事,娜娜

其實是有些怕的,可是有我在她身邊,她也就安心了。


  那天正當我們拐過小樹林,走到湖邊小路時,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我連忙跑

過去看,就見岸邊的民工對著湖水大叫,湖裡撲騰起一片水花,一時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在

水裡。後來才知道,當時有幾個民工正在幹活,突然發現水面上飄著幾張百元大鈔,也不

知道是誰掉的。於是他們就派兩個水性較好的同伴下去撈,哪知道這兩個人到了湖的中心

竟然手腳抽筋,對岸上的同伴喊叫了兩聲就同時溺水。


  案上的同伴看到這個情形就連忙叫人去撈,奇怪的是下去了五六個人,眼看著就要抓

到溺水者了,可就是搆不到。這讓我突然想起在山林旅行時發生的事,於是也顧不得危險

,跳到湖裡就去救人。


  我知道救溺水的人要繞到他們身後才行,否則會被失去理智而強烈求生的溺水者拖死

,所以拼命地向他們身後游,好不容易游到了,竟然一下就抓到了溺水的人,別人一直摸

也摸不到的,一下就被我摸到一個。


  我拖著他向回游,只覺得他的身體特別沉重,讓我游得很勉強。而我一向喜歡體育運

動,本來游泳很好的,此刻卻覺得手硬腳僵,連划水都極其吃力。游到一半的時候,我突

然手臂一沉,本來被抓住的溺水者竟然又從我手中滑了下去。


  我急得潛下水去,沒想到那個溺水者在水裡一直晃來晃去,像泥鰍一樣,根本抓不住

,而當我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後,再度潛下時,突然發現他不知何時轉過身來了,瞪大了充

滿恨意的眼睛盯著我。我沒想到一直閉著眼的人會突然睜開眼睛,嚇得我差點嗆水,而那

個人卻伸過手來,把我死死抱住,向水的深處拖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恨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表現出的是不是求生本能,只是此刻他沉

重的好像一塊大石頭,任我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他,只能隨著他慢慢下沉。


  當時我覺得我可能會死在這裡了,但就在這時卻奇怪的聽到娜娜在岸邊的哭叫聲。別

人也是這樣嗎?我現在也弄不明白那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我竟然能在水底,能在岸邊嘈雜

的聲音中聽到娜娜的聲音,清晰得好像她就在我耳邊呼喚。


  這讓我生出一股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在就要放棄的前一刻奮力掙扎。也不知怎麼,這

掙扎讓我全身發熱,幾下就掙脫開了,拼命地向水面上浮去。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的臉,

那麼不甘心和憎恨,簡直讓我莫名其妙!


  我以前認識他嗎?看他的樣子好像我曾經殺死他的父親,奪走他的妻兒似的,可我發

誓我第一次見到這個民工。


  但無論如何,我活了,他死了。而當我試圖救這個民工時,其他人救起了另一個本來

一直抓不到的溺水者,所以這湖水沒有能吞噬掉第四條生命。


  我見識過靈異事件,因此覺得那湖中有著什麼我所不了解的秘密,叫阿瞻看了一下,

可是當年他的功力還封印著,也沒看出什麼來。所以就算圍欄建成後再沒出過意外事故,

我也絕對不讓娜娜單獨穿過湖畔樹林去小禮堂,堅持每天接送。


  而這個時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就是包大同。


  他一直和父親待在一起,沒上過大學,所以對這一切感到非常新鮮,心血來潮地要『

側面體會』大學生活,於是連個招呼也沒打就跑到我們學校來了。因為之前不久他們父子

才救過我們,我和阿瞻儘管心裡不願意,可是也不能趕他走。剛巧那些日子我的一個室友

因病休學,所以他也就大搖大擺地住了下來。


  他那個人臉皮厚,又自來熟,身上天生有一股親和力,所以很快就和周圍打成一片,

不論宿舍管理員、同學、老師,沒一個不喜歡他的,特別是女生們,都覺得他有趣、可愛

,只要他在學校裡亂逛,總會有許多女生圍著他。他和娜娜也算舊識,當然更加熟悉些,

所以每天晚上在小禮堂看排練的又多出他這麼一個人。


  他要去禮堂,當然也要經過那片小樹林和那個湖,每次走到那,他都轉悠好久。我問

他要幹什麼,他說那片樹林風水不好,擋住了學校入口的陽氣進入,又阻住了這裡長年聚

集的陰氣外洩,結果此地陰陽不調,日子久了一定會出事。


  我告訴他這裡已經出了幾次事故了,而學校是不可能聽信他這個小神棍的唯心主義妖

言的,肯定不會破壞這條綠化帶。他一聽,就提議我們乾脆在半夜把樹林燒了算了。


  當時他的功力也不深,我本來就對他半信半疑,怎麼可能同意他的建議。可是他說湖

中有怨氣,在他揭開這個謎底前,他不會離開這裡。而且他發現,我和娜娜眉心中都隱藏

黑氣,肯定會有麻煩!


  大麻煩!





  第二十四章 校園異事(下)


  校園劇社排練的那齣話劇是一個很有名的話劇『歌劇魅影』。


    娜娜扮演的是女主角姬絲汀,男主角巴特勒由一個長相粗曠、皮膚較黑的男同學扮演

。因為包大同說我和娜娜會有大麻煩,所以我和她更加形影不離。當然,中間還總是吊著

包大同這個電燈泡。


    可是這麼過了一陣子,一點事也沒有發生,那個湖再也沒淹死過人,排戲也很順利,

慢慢的,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人就是這樣健忘的動物,當一切平靜下來,就會以為危險

已經遠離,並不知道黑暗中有不懷好意的東西潛伏著,準備隨時竄出來威脅人們的生命!


  我也是一樣,因為畢業前有許多事要忙,我不能再每天接送娜娜了,有時候包大同會

代我陪著她。其實我是有一點擔心和忌妒的,畢竟包大同很有女人緣,可是我堅信我和娜

娜的感情,加上實在太忙,所以我做護花的時間明顯減少。


  有一天,我很晚才從圖屋館回來,剛要進宿舍樓,就聽到角落裡有人叫我的名字,一

扭頭,卻是娜娜。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去?」我有些納悶。


  她不說話,跑過來抱住我的腰不鬆開,渾身打顫,好像很怕似的。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撫摸她的長髮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包大同這個渾蛋跑

哪裡去了,他不是說要幫我陪著你嗎?他是不是丟下你去泡妞了?」


  娜娜還是不說話,只是搖搖頭,抱得我緊緊的。


  「那就是想我了。是不是?」我笑著說,吻了吻她的頭髮,見她那麼依賴我,很高興

。「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我最近實在太忙,忽視你了。對不起啊!」


  「不是。」她終於說了兩個字,但聲音細若蚊繩。


  「那是什麼啊?乖,先回宿舍去吧,現在太晚了,明天我有空,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我柔聲安慰。


  哪想到我這句話引起了她很大的反應,她突然放開我,改為緊抓著我的雙手,急聲道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那怎麼行?」我嚇了一跳,「我的房間還有六個同學,外加一個包大同,女生宿舍

樓我又進不去!」


  「我們去外面找房子同居。要不,去旅店也行啊!」她堅持。


  我這才看清她的臉色相當不好,又蒼白又憔悴,弄得我一陣自責,想著自己最近是太

忽略她了。可是同居的事我是不贊成的,雖然她做了我的女友後,我們同居過一陣子,但

是後來因為經濟負擔太重,泡圖書館又不方便,所以又回學校住宿了。現在眼看要畢業了

,她提出的要求十分不理智,只是她突然這麼說,我有些懷疑確實出了什麼事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問。


  「你不要問,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和我在一起就行了,離開這裡就行了!」她非常

緊張。甚至讓我感覺有些驚恐,無論我怎麼問,她什麼也不說,只是不住的要求我和她一

起搬到校外去住。


  我被她纏得沒辦法,當晚就和她去旅店訂了一個房間,哄著她入睡,想著第二天等她

情緒穩定了,再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不斷地做噩夢,

含糊不清地喊著,「我不和你走!放開我!我不喜歡你!」


  而第二天我們回到學校,就聽說娜娜同寢室的一個女生突然跳樓自殺了。這女生是臉

部著的地,被人發現時已經看不清面容,只是她咽喉的地方有一個清晰的青色手印,好像

是她站在窗邊,被窗外的什麼東西拉住脖子給扔到樓下的!


  這一下,我起了疑心,覺得娜娜一定知道什麼,所以才會逃開,可是我再問,她還是

堅決不說。我問得急了,她竟然昏倒了。我知道那是因為內心極其強烈的排斥所造成的,

如果強行再問的話,她說不定會崩潰,所以不敢再問她。


  巧的是,那幾天是阿瞻父親的死祭。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回鄉,雷打不動。可是

這件事太詭異了,我只得去找他,他卻已經請好假準備動身了。


  「過幾天再走不行嗎?」我問他。


  「明天就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必須回去守墳三天。」他眉毛也不抬地說。


  「可是我感覺還會出事。」我有點急,「你想想,是活人重要還是已經故去的人重要

?」


  「死人重要。」


  他的回答氣得我半死,可他卻說,「把你要保護的人保護起來,不要多管閒事。」然

後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只好去找包大同,沒想到他也在找我。他聽說了跳樓女生的事,去看了看,覺得那

女生的屍體上有凶氣,判定一定不是自殺,而是被什麼髒東西陷害了。


  我告訴他娜娜的事,他發誓說每天我不在的時候,他絕對全程陪著娜娜,並且總是送

到宿舍樓口才離開,現在娜娜這個樣子,肯定是有什麼發生在寢室內部,娜娜發現了並受

到了威脅,不然她不會怕成那樣,卻什麼也不肯說。在那次山林遊行中,娜娜和我們同樣

經歷了那些恐怖的事,雖然並不完整,但她是可以分辨出真實還是幻覺的!


    商量了半天,我們決定既然從娜娜這裡打不開缺口的話,我們就從出事的寢室入手。

剛有一個女生從那裡跳樓自殺了,晚上一定沒有人住,包大同會想辦法偷偷潛入,然後再

從後窗把我弄進去!當然,這一切都要瞞著娜娜進行。


  娜娜的家住在本市的近郊,雖然遠了點,但我還是編了個藉口,晚上把她送回了家,

自己則又跑回學校去。看差不多到了熄燈的時間,就依照了約定跑到了娜娜住的那棟宿舍

樓後,等著包大同的信號。


  我蹲在花叢裡等待著,可是包大同的信號遲遲沒有到。正當我焦急萬分時,突然有種

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身體左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花叢裡不只我一個!


  我駭然轉頭,除了矮矮的一片冬青叢,什麼也沒看見,可是那感覺告訴我,盯著樓上

宿舍後窗的,絕對不是我一個!


  壓抑著『砰砰』的心跳,我握緊了樹根下那種用來壓著野草的圓石,慢慢向左邊挪了

過去。每近一步,那種感覺越強烈!


  猛的,我拔開了冬青叢!而在我伸手的一瞬間,眼前一個黑影一閃,一個半尺大的東

西『嗖』的一下從我面前跳了過去。我條件反射一樣地扔出了那塊石頭,那黑影卻又一下

跳躍起來,躲開了,一對黃豆大的小綠眼睛對著我發光,恨恨地『呱呱』叫了兩聲,竟然

是一隻超大號的青哇!


  我跌坐在地上,低聲咒罵了兩句。而這時候,樓上寢室的窗戶打開了,有一面小鏡子

對著月光向花叢的方向閃了一下,那是我和包大同商定好的信號,於是我連忙跑到牆根底

下,抓起那條垂下的繩子向上爬去。


    我平時酷愛運動。什麼登山、舉重、潛水、跑步的,都玩過這麼一點,所以爬這條軟

繩對別人可能困難,對我卻很輕鬆,沒怎麼費力就爬到了半空。


  可是當我覺得快要爬到了,抬頭一看時,卻發現這條繩子根本不是從娜娜寢室的窗口

垂下來的。也就是說這條繩子不是包大同扔的,而是好像從牆上長出來一般,從磚縫中伸

了出來!


  磚縫處,有一片黑色的污漬。大家都知道,有時候牆面上會因為風雨的侵蝕或者其他

原因脫色、脫牆皮而形成與周圍顏色不同的地方,遠遠看去還會無意中形成各種形狀,而

這片污漬就是這樣。只是它的形狀有些奇怪,彷彿是一個張開雙臂的人,而這條繩索就是

從他手裡延伸出來的。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鬆開手掉下去,要知道我已經爬到四樓,如果這麼摔到下面的水

泥地面上,不死也是重傷。我有一瞬間不知道怎麼辦好,又不敢喊包大同,正在這時,突

然又感到我下方的繩索動了起來,有什麼東西繼我之後也爬上了這條繩索!


  低頭看去,繩子不知什麼原因繃得直直的,而因為垂直,我只能看到順著繩子向上爬

的東西的俯視效果,也就是說看到頂部,更確切一點說是--頭部。


  濃密的黑髮,窄小的肩膀,短袖的連身睡衣下,兩隻被月光映照得格外蒼白的手正抓

著繩索一點點向上,片刻間就靠近了我!


  緊張之下,我一腳用力蹬了一下牆壁,讓繩子和我都向外蕩去,同時另一腳勾住繩子

用力抖動,期望可以把那『不明物體』甩掉,可它卻死死抓住繩子,怎麼也不放手。


  月光下,它抬起頭來!


  是一張摔爛的女人臉,眼珠子血紅,脖子上有一只青色的手印,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

跳樓女生!


  「讓-我-上-去!」她哆嗦著說,好像凍得牙關打顫似的,「我-不-想-下-來

,我-要-上-去!」


  我膽子雖然很大,不過見了這情景也很怕,於是更用力的甩動繩子,可是她好像粘在

繩子上一樣,怎麼甩也甩不下去,還是不停地向上爬,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腳,我嚇得立

即圍起身子。


  「呱!」一聲青蛙叫聲從下方傳來。


  只見那隻青蛙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也順著繩索爬了上來。它的動作很輕巧,幾下

就跳到跳樓女生的身上,登上她的頭頂!


  我懸在半空,頭頂上是一個人形的污漬,手裡抓著一條不知哪裡伸出來的繩子,腳下

是一個昨天才跳樓的女生和一隻古怪的青蛙,兩紅兩綠,四隻眼睛盯著我,讓我前有攔路

,後有追兵,除了跳樓,沒有任何辦法!


  「有三個!」頭頂上傳來一句話。


  這下,我的心臟都停跳了,因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下方,沒預料到頭上的黑影會說話

。手一鬆,差點掉下去,雖然及時抓住了繩子,可是向下滑了一尺,幾乎踩到那女生的頭

上。而由於距離更近了,我更仔細地看到那隻青蛙!


  它是一隻癩蛤蟆!樣子和一般的賴蛤蟆沒有區別,只是體型稍大,詭異的是,它的頭

頂生了一小叢頭髮,偏分著,讓我感覺分外熟悉,好像從哪裡見到過。另外,它的眼神比

較奇怪,不知為什麼讓我想起那個沒有在湖中救起的民工,眼神中對我充滿了忌妒和憎恨

,欲對我殺之而後快!


  「我抓不住了!」頭上的污漬再說,然後繩子就開始抖動起來。


  我心想這下我完蛋了,肯定要摔成肉餅了,於是什麼也顧不得,破口大罵道,「你奶

奶的包大同,不守時的混蛋,你要害死老子了!」話音才落,身邊一米的地方突然『嘩』

的又垂下一條繩子,而我抓著的這一條卻勁力頓失。


  我沒有時間考慮,在手上失力的一瞬間,腳蹬著牆面一跳,抓住了旁邊那條繩索。才

一抓緊,就覺得頭上有熱力襲來,下意識地一躲,就見一團小火球向下砸去,直襲到摔到

地上的跳樓女生和癩蛤蟆的頭上,同時還燃著了那條掉在地上的繩索。


  只見火光到處,那三樣東西『咻』的一下全不見了!


  「快上來!」包大同的聲音輕喊。


  我三下兩下爬上去,就見一個濃妝豔抹的長髮女鬼站在窗口!


  我想也不想的一拳揮去,女鬼痛叫一聲,立即倒地,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你它媽

的,為什麼打我?」卻是包大同的聲音。


  我跳過去,用膝蓋頂住女鬼的咽喉,「說,王茹的三圍是多少?」我怕被幻化的惡靈

騙,非要問個問題確認不可。我這問題是絕版問題,惡靈不會感興趣,可卻是包大同最感

興趣的。


  「85--61--89。」女鬼毫不猶豫地說出。


  我鬆開了他,證實他確實是包大同不假。


  包大同爬起來就火了,「為什麼打我,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和你沒完!」他壓低聲

音吼,在黑暗裡聽來感覺毛毛的。


  我知道打錯人了,可是不肯認錯,也低聲道,「誰讓你裝扮的像個女鬼!醜死了!」


  「廢話!如果真有髒東西,發現我是個男的,會上勾嗎?我好不容易改變氣息,讓自

己聞起來『陰』一點,又找來假髮假胸化妝,你還打我!你等著,天亮了我要打回來!」


  「我怕你嗎?」我繼續嘴硬,「你不想想,有女生睡覺還化這麼濃的妝嗎?這不是欲

蓋彌彰嗎?真是天下第一笨!」


  「姓萬的,你可以了啊,又打我,又說我醜說我笨,我的脾氣是好,可這不代表我好

欺負--噓--」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做了個禁聲的姿勢,悄悄貼到門邊去聽。


  這時,樓道裡傳來一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
f12590 發表於 2007-2-14 18:58

驅魔人第七部:陰童

第二十五章 癩蛤蟆


  我們學校的宿舍樓都是一個建築格局,中間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是一間一間的寢室

。娜娜住的這間寢室正巧在走廊的中央,而聲音是來自走廊的另一端。


  只聽那腳步聲清晰的傳來,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好像有個人用平穩的速度慢慢走著,

每走幾步,就停一下,似乎是每到一間寢室的門口就停下來向門裡窺望一樣。


  腳步聲到了我們所在的寢室也停住了,隔著門板,我聽到一聲深深的嘆息。接著,腳

步聲又漸漸遠去,慢慢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然後又返了回來,這樣走了好幾個來回。


    「怎麼回事?」我用極低的聲音問。


  包大同對我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叫我躺到上鋪去藏起來,不要出聲,他自己則在門板

上畫著什麼符咒。夜太靜了,只是手指輕劃木板而已,竟然也發出輕微的『唰唰』聲,等

他畫完也鉆到我對面的床上去時,正巧那腳步停留在門口。


  這一次,腳步聲沒有再向前移動,而是輕『咦』了一聲,就定在我們房間的門口不動

了。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眼見著門上的球形門把手慢慢的轉動了,然後發出『卡』

的一聲,反鎖的門開了,一團模糊的白色霧氣飄了進來。


  那霧氣很冷,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氣,中間纏繞著水草一樣的黑色頭髮,從我身邊經過

時,迎面襲來一種窒息感。我忍耐著,躲在被單下往外偷看,只見這霧氣慢慢移動到窗邊

,拉開了一直掛著的窗簾!


  窗外,一張血臉正貼在玻璃上!


  是那個跳樓的女生!兩個『不明物體』就這樣面對面了。


  『嘩啦』一聲,一隻手穿透了玻璃,抓住了那團白色霧氣。向下猛地一扯,那白霧瞬

時凝成一個人形,從窗口跌了出去。同時,跳樓女生爬呀爬的從窗口中爬了進來,找到包

大同下方的床,森森的笑著,一下子撲在上面。人形瞬間消失,只剩下那件帶血的短袖睡

衣!


  「丹朱口神,除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眾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c。熙

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燎液,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包大同突然唸起神

咒來。


  他出聲的太突然,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又出現了什麼,『霍』地坐起。只見包大同

在床上翻滾了一下方向,趴在床邊上,一手拿了一張符咒指著下床,「循環已畢,去吧!




  「我冤啊!」一個尖利的女聲從下床上傳出,接著那件睡衣『騰』的一下竄了出來,

飄在半空之中,『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它在房間中飄來飄去,似乎是尋找著出路,有幾次都蹭到了我的鼻尖上。讓我渾身發

麻,但無論如何它都沒有衝出房間。


  「唉,不必執著,惡有惡報啊!」包大同嘆息了聲,一直指向睡衣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畫了個小符。登時,一股無形的漩渦形成了,把那睡衣向床的方向吸著,睡衣不肯就範

,痛苦的呻吟著掙扎,包大同只好又加上另一隻手來施法。這下,它堅持不了了,整件衣

服縮成一縷破布樣的東西,『唰』地落回床上,看似『痛苦』的扭動了起來!


  包大同搖了搖頭,彷彿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把手中符咒施到了下床上,那睡衣立即著

起火來,發出痛苦的喊叫聲,雖然聲音很小,但卻感覺像指甲畫過玻璃一樣刺耳。


  「我不想燒你,可是你執意不去,我只好送你一程!」他說著,跳下床來,眼看著那

睡衣迅速成為灰燼!


  「下來吧,等我抱你嗎?」他頭也不回的對我說。


  「你這是什麼路數?」我也跳下床來,看著那堆灰燼說,「你把她弄哪裡去了?」


  「自然是她該去的地方。」包大同還是不回頭,「她死得冤枉,所以才會一直不去,

剛才我是讓她重演被害的過程,了卻她一樁心願。可是她還不肯走,非要看到惡人正法,

我只能強行送她走了。」


  「你還是沒說她去了哪裡。」


  「等你死了就知道要去哪裡了,不過以你這種智商,可能很難理解!」包大同突然轉

過身來對我做鬼臉,眼睛翻著白,一口小白牙全部露在嘴唇外面。


  我這一晚經歷太多非常理的事了,他突然擺一張扭曲的臉在我面前,著實嚇了我一跳

,而他好像很得意在我身上造成的效果,「總算報了你打我的一拳之仇!」他笑咪咪地說




  我氣結,想和他理論,可是門外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又來了!


  「怎麼只解決了一個?」等那腳步聲從房門前經過後,我低聲說。


  「這一隻是水裡的,我要到她喪生之處才能施法!再說我不是解決她們,都是可憐的

人,我只是送走她們,不讓她們做錯事而已。」


  「那她為什麼來這裡?」


  「這裡是她最懷念最想來的地方啊,或者,她是從這裡被勾走的,笨蛋!」包大同還

在逮機會報復我。


  「難道是小玲?」我不理包大同的挑釁,滿心驚訝著這個答案,「看來這個湖還是有

問題。」


  「我早和你說那湖裡有怨氣。」


  「我們去燒了那樹林。」我狠了狠心說。


  「好啊好啊!」包大同看來有些興奮,不像是為了驅魔,好像是覺得燒樹林很好玩,

「但是燒了樹林只能讓陽氣旺盛,但現在湖裡已經有了怨氣,那是要化解的,只是燒沒有

用。」


  「那你還提這種建設!」我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包大同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指了指門外。此時小玲又繞了回來,等她經過房門後,我

接著低聲說,「沒有用的話,你以後少說。還修道呢,這麼不慈悲,難道樹木不是生靈嗎

?」


  「也是。」包大同搔搔頭,「讓我來想個辦法,我拿不準水下有什麼,貿然行動會壞

事的!」


  「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


  「好辦法!但是我們還是從窗子走吧,不要和外面的那位撞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今晚發出了那麼多奇怪聲響,明天早上會有人發現破碎的窗子和床上的一團灰燼,馬上就

會盛傳女生宿舍鬧鬼呢!」


  我想他說的也對,就先從窗子爬出去。這一次我加了小心,見繩子那端確實是包大同

才行動。包大同隨後也下來了,我正發愁繩子要怎麼辦時,就見他邊收邊抖,那繩子就乖

乖回到他手裡了,好像是他修練的法寶那樣聽話。


  我們倆想討論一下這件事,因此沒有回宿舍,鬼鬼祟祟地跑到校外去。走的時候,我

們特意遠離那個樹林和小湖,生怕時辰對我們不利的時候,遇到奇怪的東西。


  校外是一座立交橋,我和包大同坐在橋底下。他說這裡四通八達,不易聚靈,可以防

止被人偷聽。


  「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守時?打過信號後半天沒有出現,害我差點摔死!」我秋後

算帳。


  「沒有啊,我從打了信號後就一直等著啊。」


  「你胡說,那我怎麼會遇到那種事?!」


  「那個--我們中了障眼法,互相看不到。不過--最後不是化險為夷了嗎?」


  「化我的險,為你的夷!」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沒有法術,你有啊,怎麼會輕易上

當?我看你根本法術不精!」


  沒想到包大同點點頭,老實的承認了,但馬上又轉過話題道,「不過我架式還是不錯

的,很瀟灑。可惜不能給女生看。」


  他這樣說,我完全沒信心了。在那次可怕的山林旅行中,我見過包大同像模像樣地比

畫過幾下,沒想過他其實也是很年輕,不可能有那麼強的功力的。對付一般的靈體他可能

綽綽有餘,可是如果湖裡潛藏著一個惡靈呢?


  「我也沒想過,水裡的東西那麼強,從外表根本看不透裡面的情況。」包大同好像明

白我所想的,「從他能讓我中了障眼法就知道他極不好對付。也正因為他是至邪,所以他

害死的人也特別凶,剛才我差點壓制不住。你看你,你是萬中無一的體質,陽氣極盛,按

理說,不該有東西能近你的身,可是跳樓女生竟然能靠近你,可見我的判斷是沒錯的。」


  「那怎麼辦?阿瞻也不在,他回家祭祖的時候根本聯絡不到他!」我有點發愁,「不

容他那麼害人了,況且他可能要了我和娜娜的小命,不然,叫包大叔來幫忙行嗎?」


  「他去雲遊了,我好幾天前就在找他了。」包大同嘆了口氣,「可是找不到。」


  「他老人家出門都不給你個連絡方式嗎?」


  「說起這個都是眼淚!」包大同憤慨地說了一句,「你看他的樣子很慈祥,可是他平

時對我根本是放羊的態度,而且他這羊官極不稱職,基本上把我扔到一個有草地的山坡就

要走了,根本不管我草夠不夠吃,附近有沒有大灰狼什麼的。這次,要不是他一去幾個月

,我怎麼能跑到你們這裡來!」


  包大同一氣之下說了實話,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說他是奉父命前來參觀學習云云都是

假的。


  「心靈感應有沒有?」我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想修道之人總會有這些異能,哪

想到包大同還是搖頭。


  我得到這樣的回答,心裡一涼。


  假設他沒有判斷錯誤,確實有個針對我們的厲害的惡靈,那麼他的行為就可以解釋為

,他覺得自己無法對付那惡靈,所以寧願失去在我們這玩樂的機會,也試圖去找包大叔。

可惜,他找不到。


  我們倆一時無語。


  「看來要靠我們自己。」我想了一會後,下定了決心,「好在再過三天阿瞻就會回來

,到時候咱們三人聯手,應該有勝算了吧?」


  包大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他雖然強,可是既然能被我看出一點端倪,也沒有強大

到無法戰勝,只要再有一個有法力的人來幫忙就完全可以了。從你和娜娜臉上的黑氣看,

你們確實走衰運,有凶氣臨身,這也就是我死賴著不走的原因--呃--之一。」


  聽到他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我都差點笑出來,因為他竟然願意承認自己死賴著不走,

也承認除了幫忙外,他還有其他不可告人、但眾人皆知的原因。


  「可問題是--我不確定他的目標是不是你和娜娜,也不知道他會何時動手。」他補

充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小心再小心,不讓他有機可乘!」


  「怎麼辦?逃走?」我說,「假如我們走了,他惱羞成怒而傷害別人又怎麼辦?他去

傷害娜娜的家人又怎麼辦?」


  「你說的對,逃走無異於把自己的衰運轉到別人身上,會傷及無辜,也太損德了。」

包大同贊同道,「告訴你,那樣辦的話,早晚陰差陽錯,還是要報到自己身上來。現在唯

一的辦法就是我們三個形影不離,不給他一點機會。就算有疏漏,至少我們還可以集中力

量。平常的時候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不能讓他看出我們戒備,也不能讓娜娜緊張。」


  我點點頭,少見的和他意見一致,但是他提起娜娜,我又想起娜娜昨晚的古怪行為,

認為還是要問一下才好。我和包大同一說,包大同也覺得從娜娜口中,至少我們可以知道

對方是不是針對我們。


  「你也要告訴我,今晚你遇到的事啊。」我們研究了一會兒後,他問我。


  我把整件事和他說了一遍。


  「和我從上面看到了差不多,可是我只是看到結果,沒想到過程這麼驚險,你沒嚇死

還真是不賴!」


  我不知道他這算不算誇我,但我沒心情考慮這些,突然想起那隻癩蛤蟆,感覺心裡又

噁心又詭異,連忙對他詳細描述了一下。


  「我根本沒看到。」包大同分外吃驚,「我只看到那個跳樓女生和你順著一根繩子往

上爬,實際上那也不是普通的繩子,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東西幻化的。」


  「幻化的?就是我手裡什麼也沒抓,直接爬上了牆?」我有點吃驚。


  「你當自己是超人啊!」包大同嘲笑道,「雖然是幻化的,但也有真實的物質在其中

,只是我不明白那是什麼罷了。你也太有想像力了!不過,你確定有一隻癩蛤蟆嗎?」


  我想了想,覺得雖然我有可能中幻術,但是那隻癩蛤蟆的眼神太真實了,我不相信那

是假的。


  「長了人?漯瘧豯蟥高爾隉A而且眼神還那麼特殊,說不定今晚是他化了身親自來的哦

!」包大同根據我的說法猜測著,「你還說他的眼神中對你充滿了恨意--這樣的話,就

可以肯定他是衝你來的。說不定娜娜是為保護你--不對不對,等等!」



    第二十六章 暗戀者


  包大同打斷我要說的話,好像怕打斷他的思緒,他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這

讓我想起一個庸俗但是合理的可能哦!」


  「別賣關子,快說。」我此刻頭腦混亂,平時的快速反應一分也沒剩下。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您這位心理學系的高材生想必聽說過這句話。」他向我挑了挑

眉毛。


    我恍然大悟。


  可是又一想,那癩蛤蟆只是一個形體,不一定會有隱喻的意思,再說誰會把自己變成

癩蛤蟆啊!


  「你想,他恨你,是無緣無故的;他糾纏娜娜,也是無緣無故的;他殘害女生,更是

無緣無故的,可是這世界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即使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也會有深層

的原因。」包大同說,「所以我們假設他暗戀娜娜,這很合理,因為娜娜那麼漂亮又可愛

,可是娜娜是你的女朋友,他當然就想置你於死地!而如果他想接近娜娜,很可能利用她

身邊的女生呀!」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我總覺得他好像是外來戶似的。我在這學校四年了,可

是最近這個湖才開始頻頻出事!」


  「對,我也覺得他身上的水氣不很陳舊似的。那麼你說,按照我們的猜測,他愛上娜

娜是在什麼時候呢?是他無意間在湖裡安家,無意中看到娜娜而一見鍾情,還是在其他地

方遇到過娜娜而後追了來呢?」


  我搖搖頭,真的回憶不出什麼。和娜娜相愛以來,我們去過很多地方遊玩,怎麼能想

得到這東西是躲在什麼地方呢。但我有一點可以肯定--假如他是從其他地方遷到那個湖

裡的,那個可憐的小孩是他第一個獵物,小玲是第二個,然後他可能利用了小玲來接近了

娜娜,進而威脅了她。娜娜膽怯地逃了,只可憐了那個跳樓的女生成了犧牲品,還被惡靈

當成了近一步威脅娜娜的籌碼!







  第二天,我在學校以東租了個短期的房子,租期為一周。之所以在那個方向,是因為

包大同說最近紫氣東來,非常有利。之所以離學校不遠,也是因為他說,離得多遠對方也

能到達,反而他們走在路上比較危險,不如儘早躲到他做了布防的家裡。


  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那東西追到校外來的機會不大,在校園裡,我們是最危險的。

白天還好,一但天黑起來,我們就要時時堤防。


  戰戰兢兢的一天就那麼過去了,晚飯後我們三個人回到了租屋裡。包大同對我使了個

眼色,我只好磨蹭到心事重重的娜娜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娜娜哆嗦了一下,彷彿知道我要問什麼似的,連我的臉也不看,把手抽了回去。


  「我--我去外面抽根煙。」包大同支吾了一句,跑到陽台上去。其實他根本不吸煙

,這個離開的藉口說得分外滑稽,可是大家心裡都有事,沒有人注意到。


  我再次小心地靠近娜娜,試探著把她抱在懷裡。一瞬間,我感覺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身體無力的掛在我的身上,壓抑的抽泣起來。


  「這並不怪你。」我柔聲安慰,知道她必是因為跳樓女生的問題而自責,畢竟是因為

她的逃跑而使那個無辜女生受到了牽連,假如當時她勇敢面對,現在那女生就不會死!


  昨天包大同已經借助小玲讓事件重演,是那個惡靈在窗外製造出聲響,當從睡夢中驚

醒的女生好奇地打開窗簾時,就看見一張可怕的血臉。驚恐之中,她還沒有尖叫出聲,就

被窗外的鬼手一把掐到脖子上甩到樓外,當場斃命!


  「你沒有錯,你是為了保護我!」我接著說,「你不要自責,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扛!




  「這與你無關,你別問了!」她突然推開我,顯得很激動。這讓我又是惱火又是心疼

,一方面她自私地選擇了逃避的方式,即使她知道那還會傷害別人;另一方面,她是為了

我,她一向是善良的,但為了我卻寧願背負這麼大的心靈重擔!


  一咬牙,我說出昨晚我的遭遇,明白地告訴娜娜,那個惡靈是在騙她,他根本不會放

過我,他就是要我死,然後得到她。


  娜娜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臉孔雪白,讓我感覺這沉重的心理壓力壓得她連呼吸也無法

順暢了。這讓我很心疼,坐到她身邊擁著她說,「告訴我全部事情,我們是想要相守一輩

子的,假如連這個難關也不能一起面對,那麼這麼長的人生要我們怎麼渡過?」


  娜娜不說話,但我感覺她在猶豫。她應該明白我說的對,只是由於她太恐懼了,因而

一時拿不定主意。我也不催她,只是輕撫她的肩膀,從肢體上傳送她安定和信任的氣息。


  終於,她動了一下,艱難地說,「他說了--假如我說出去,就要你的命!」她的眼

淚湧了上來,「我不能讓你死,失去你,我活不下去!」


  她的話讓我的心一下子皺起來,抱著她不知說什麼,而她則好像打開了情緒的閘門,

繼續喃喃地說下去,「小玲死後,他就來找我了!每一夜都進入我的夢裡,每一夜都不放

過我。他說他愛我,還威脅我不准說出去,也不准我離開學校,否則你就會倒霉,我的家

人就要倒霉,同學們也要倒霉!我相信他做得到!我不敢!我不敢!開始時,他只是說很

多可怕又肉麻的話給我聽,後來他就動手動腳--摸我、親我,讓我覺得有一堆冰涼的蛇

在身上爬,可是最後他竟然要對我--我實在受不了,才跑出學校的,沒想到燕燕會出事

!我很後悔!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噓--噓--沒事--沒事了!」我安撫著她漸漸激動的情緒。雖然我聽到那惡靈

這樣對娜娜,羞憤得我想立即殺了他,可我必須讓娜娜平靜下來,讓她明白我是可以保護

她的,「冷靜一點,我們慢慢說。現在包大同在這兒,過幾天阿瞻也會回來。到時候我們

聯手,一定可以消滅他。只是躲沒有用的,他會害更多的人,你能心安嗎?而且他這麼喪

心病狂,你說他會放過我們嗎?我們在山林旅行的時候,那麼凶惡的妖靈都戰勝了,這個

也一定會被我們打回到他姥姥家去!別怕,恐懼是最要不得的情緒。」


  娜娜含淚點了點頭,我見狀把包大同叫了進來。


  「他確實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說,「他一定是水裡的東西,也一定是剛來的,

對不對?可是,他是什麼來路呢?為什麼不去他那個世界找,而愛上人世間的女孩?」


  「他--」娜娜乾澀著嗓子說,「他是水裡的,也是剛來的,只是他--早在四年前

就愛上了我!而且,你們都認識他!」


  「我們認識?」我大為訝異,「我們什麼時候認識了個水鬼?我怎麼不知道!」


  「你提起那次山林旅行--」娜娜幽幽地說,「你想想,上次是誰淹死在那裡了?」


  幾秒鐘的沉默後,包大同猛地一拍大腿,我也瞬間驚呆了!


  是趙江!


  那個靦腆瘦弱得如同女孩子、沉默寡言得讓人忽視的趙江;那個一直暗戀著娜娜卻從

來沒說出過的趙江;那個在山林旅行中,當娜娜被水潭淹沒時,不顧一切跳進去救人的趙

江;那個淹死後被妖嬰控制、把同學們帶入歧途的趙江!


  原來竟然是他!


  當時消滅了段錦的孩子後,因為他和那個小侍女也是受害者,包大叔並沒有收了他們

,而是送他們去了轉迴之地,可他為什麼沒有離開,而且帶著強烈的執念回到校園裡?為

什麼他會變得如此厲害?


  我轉過頭看包大同。包大同連忙舉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老爹絕對把他送

去了該去之地,按理說他是不能回頭的啊,出了什麼錯了?」


  「我哪裡知道!」我說,「可見除惡務盡是對的,但是現在埋怨也沒有用,我們要盡

快想辦法才行!」


  「他是怎麼找你的?」包大同問娜娜,「只是通過夢?」


  「一開始是噩夢,後來,我分不清是夢境還幻覺,或者他真的來到我身邊。」說起這

些娜娜就發抖,「他說他很餓,可是吃了那個小孩和民工的魂魄後就不餓了,小玲是他抓

去的,他要利用小玲來見我!他變得很厲害,就算比不上當年的妖嬰,可是也足以傷害我

所愛的人了,這點我能感覺得到,所以特別怕他。他還威脅我不許告訴你和阿瞻,否則就

先讓你死,假如我乖乖的,他會考慮放過你和我的家人!記得那天我們去校外吃飯,你差

點被一輛失控的車撞到嗎?」


  我點點頭,想起那天的事。那幾天娜娜似乎情緒不好,現在看來可能就是因為那個威

脅性的噩夢,可當時我並不知道,還以為她因為我不常陪她而不開心,所以特地抽時間帶

她出去渡過一個浪漫夜。


  走在街上時,我們在人行道上順行,可有一輛行駛得好好的車突然失控,向我們猛衝

了過來。緊急之下,我把娜娜推到一邊去,眼見著自己就要被撞飛了,那車子突然向旁邊

一拐,狠狠地撞到一家店舖的圍牆上,司機當場重傷。


  我當時急著幫忙救人,等那司機被救護車帶走時,我才發現娜娜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

看著遠處。我還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千哄萬哄地安慰她,然後就忘了這件事。


  「那場沒發生的車禍與趙江有關嗎?」我問。


  娜娜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似乎回憶起那天的事,「我看到他蹲在樹上對我笑,就蹲在

樹葉的中間,樹幹上一直滴著水!他手裡拿著一根紅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栓在汽車上!人

們都看不見他和這奇怪的繩子,可是我看得到!這是真的,不是幻覺。他是在告訴我,他

可以隨時讓你死,而且既然他能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他就可以到任何地方,校園困不住

他!我怕他殺了你,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這麼一天天拖下去!」


  我懷疑地看了一眼包大同,把包大同嚇了一跳,「你別看我,他不是利用我跑來的!

你想想那幾起事故,可是在我來之前發生的。」


  我一想也是。雖然阿瞻說過,靈體不能單獨離開自己死去的地方很遠,要離開也必須

依附在一個什麼東西上才行,可是我也聽說過很多人類為了某種利益而幫助靈體的事。趙

江可能利用任何一件東西回到校園裡,而且從時間上看,他經過了漫長的等待。


  「另外我不認為他強大到可以控制外人來傷害你。」包大同繼續說,「你想,他那麼

恨你,怎麼會饒過你?假如他真的可以,有一百場車禍可以讓你死!」


  「那麼娜娜說的要怎麼解釋?」我問。


  「你是個陽氣極旺的人,這樣的人不僅普通邪祟無法上身,而且見了你還要避開,免

得傷了自身,當然有法力的邪靈另當別論!」包大同解釋,「另一方面,這樣的人還有一

個優勢,就是特別不容易被改變運勢,如果不是法力極高的靈體,是不能奪走你的生命的

,了不起是重傷。」


  「你說的輕鬆,重傷的不是你!」


  「我還沒說完。」包大同攤開了手,「他要控制外物傷害你,不僅要壓你的運,還要

控制另外的物與人,物也許可以,但同時控制你和對方兩個人--我可不認為他有那麼大

的道行。我說了,他如果能的話,你早死了一百次了,所以這只是他利用娜娜對你的關切

嚇唬她而已。你以為陽間是猛鬼橫行的地方嗎?他們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特別是考

慮到他的道行只比我高一點點,還沒強大到那個地步。」


  「明白了,他是想對娜娜說:怎麼樣,你男朋友的命在我手上。其實他只能控制那個

車子突然失控,但無法控制司機採取制動措施,更加壓不下我的運道是嗎?」


  「基本上--是這個意思。」包大同說,「從娜娜的說法來看,我也可以推測出他為

什麼會從他該去的地方逃回來,並且變得有法術了。記得嗎?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段

錦的小侍女。她和段錦待在一起時間長了,自身也帶有了一些法力,但她天生善良膽怯,

所以一直沒有危害。趙江和她是一起走的,我想趙江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她的法力過到

自己的身上,說不定還害了她而增加自己的力量。趙江對娜娜有強烈的執念,這不是那個

單純的侍女所能提防的,現在他竟然能吃魂,可見一定是吸取了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不然

從時間上來看,他不可能修煉到如此地步!」


  包大同的話聽得我渾身冷汗,不是對鬼怪的恐懼,而是對人性的恐懼。他只是暗戀娜

娜罷了,為什麼可以為了這感情而做出那麼多邪惡的事?愛,原來可以讓人變得如此骯髒

嗎?可是愛,原本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啊!


  第二十七章 照片


  轉幾天來是校園劇社最後的彩排日,等這次彩排結束,就是後天的演出了。


  因為趙江遲遲沒有動手,讓我們三個人分外緊張,要知道可怕的不是災禍臨頭,而是

那種明知道災禍離自己不遠,可它卻還沒有到來的等待過程。


  彩排之前,我和包大同滿學校亂轉。在其他同學看來,是包大同就要回家了,離開學

校前找幾處景點拍照留念,而實際上,我們是檢查一下趙江有沒有在校園裡布下什麼陷阱

,特別是湖邊。


    「這裡的怨氣越來愈重了。」包大同擺了個POSE,然後蹲下身子假裝繫鞋帶,順

手塞了一個畫了符咒的石子在湖邊鬆軟的土裡。


  今天一大早,他去外面撿了很多小石頭回來,然後在上面畫上不太顯眼的符咒。他一

直後悔這次出來沒有多帶他老爹的符咒,他自己因為法力有限,符咒的力量也有限。


  「他要動手了嗎?」我低聲問。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在做準備了。」他倚在湖畔的柳樹上又照了一張,「你能盡快

把照片洗出來嗎?氣場是流動的,我看不太清,假如有圖片證據就不一樣了。」


  我低頭看看手中的相機。


  相機是正常的,不過鏡頭上被包大同用血調和硃砂畫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有人都看

到我給他拍照,不知道我看到的其實一團橫七豎八的墨跡籠罩下的產物,好像鏡頭所及的

範圍被一個籠子困住了。


  血是我和他的血混合而成,因為他說是我在拍照而他在施術,二者缺一不可,但我其

實很懷疑他的『靈能照相機』是否有用,雖然他說過,那是依據他老爹的『定靈符』所製

,他以為既然能『定靈』,自然也能定住『靈像』。


  「到底能不能洗出照片來?」他見我不語,又問了一句。


  我表示完全可以。我和學校攝影社的社長是哥兒們,這點小事還辦得到。


  「你要自己親手做哦,如果有什麼,會嚇壞別人的。」他囑咐了一句,「過來照一下

湖水!」


  我對他的指手畫腳煩透了,可還是忍氣照做。對著水面一通狂拍,然後就被他打發去

洗照片,他自己則留在湖邊繼續『欣賞美景』。


  而奇怪的是,鏡頭上雖然畫了很多符咒,可是照出來的照片卻很清晰,他在操場、他

在宿舍樓前、他在圖書館、他在食堂、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除了在湖邊的!


  他在湖邊一共照了三張照片,一張是蹲在湖邊圍欄上,一張是倚著柳樹,還有一張是

站在較為空闊的地方,背景是小禮堂的尖端和遠處的小石橋。


  這三張照片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漬。初看的時候,會覺得照片的光線不太好並且弄髒了

,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包大同的身邊一直有其他的東西。


  第一張,有一條模糊的黑線從水中伸出來,纏在包大同的腳上,似乎是要把他拖下水

去;第二張,柳樹中間伸出來一隻雪白的手,朝向包大同的心臟;第三張,包大同的身邊

倒沒什麼,只是在石橋和禮堂的上方籠罩著一團烏雲!


  我呆呆地看著這些照片,心理明白為什麼暗中有那麼多東西襲擊包大同而他卻沒有事

的原因。這從照片上就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外側有一層白光,似乎是陽光在他身上造成

的光暈。可是今天的陽光並不充足,還有些陰天,所以那絕不是自然光線折射而成的,而

是他自身形成的保護層。雖然微弱到不意發覺,但卻足以保護他不受傷害,並且在這個『

靈能相機』上顯現了出來!


  當時我也在湖邊,假如包大同給我照像的話,是不是我身邊也有其他的怪現象呢?而

我並沒有覺得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也就是說我也有看不見的東西保護我,那麼有什麼保

護娜娜嗎?


  如果沒有什麼保護她的話,就由我來保護她!


  我堅定地想著,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見和包大同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連忙把最後幾張

照片放入顯影液中,小心的用鑷子夾住相紙輕輕移動著。慢慢的,相機捕捉到的畫面顯示

了出來!


  四張照片,四張人臉!


  小孩子、小玲、民工、還有趙江!


  這四張臉都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被水浸泡得浮腫異常,五官都扭曲了,隔著一層淡

綠的水色對著我!不知是不是由於顯影液晃動的關係,我恍然有了現在就在湖邊的感覺,

覺得他們就在水下漂浮著,隨著水波的搖晃,臉上似乎有表情似的,正一點一點向水面鑽

來,馬上就要衝水而出!


  『??插z一聲,我手中的鑷子不知怎麼脫手了,落在容器底部,發出一聲輕響,而那

一版四張的照片卻浮在了顯影液的表面!


  這時,我驀然發現,照片不再是我剛才看到的樣子了,前三張人臉上的肌肉開始脫落

,很快就變成了三張腐爛噁心的臉,根本辨別不出男女老少,而第四張臉卻沒有變化,還

是趙江!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怕是自己接受了某種心理暗示而產生的幻覺,但之後的情景告訴

我,我沒有看錯,那三張臉確實變成了那副令人作嘔的樣子,只有趙江沒有變!


  我一咬牙,伸手把照片抓了出來,死盯著趙江的臉道,「你有多遠滾多遠,嚇唬我是

沒有用的,我不會讓你傷到娜娜一根汗毛!」


  「我們走著瞧!」他說。


  他?他說話?趙江在這裡嗎?


  這一驚,我差點把顯像設備撞倒,急忙撲過去把暗室的燈打開,隨手拿起一瓶東西戒

備著。然而,房間裡什麼也沒有。是幻覺嗎?不,那感覺太清楚了,而且他的聲音離我非

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耳邊,近得--就在我的手裡!


  我立即舉起照片看。只見前三張照片還是腐爛的樣子,趙江的臉也還是沒變。只是在

我死盯著他的一瞬間猛地睜開了眼睛,並笑了起來!


  憤怒和驚恐使我差點喪失理智,然而就在我要崩潰的瞬間,突然明白他是在打擊我戰

勝他的信念,於是我拼命強迫自己冷靜。伸出雙手捏助相紙的兩端,眼睛毫不示弱地盯著

他,雙手用力,把他的臉從中間撕開!


  一瞬間,他的臉消失了。只剩下兩隻眼睛分別留在兩片斷裂的相紙上。


  我也不敢再耽誤,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趕去了小禮堂。才一拐進湖邊的那條林間小路

,就見包大同站在小石橋上。


    「你晚了。」他說。


  「別站在這裡說話,他會聽到。」我沒時間和他爭辯,邊說邊四處張望。


  「看來我們拍到了靈異照片。」包大同瞄了一眼腳下,「站近點,他聽不見我們說什

麼的。」


  我低頭一看,見他在地上擺了一圈石子,石子周圍還畫了些花草樣的東西。我明白那

可能是結界類的東西,連忙一腳踏入,把照片塞在包大同手裡,把在暗房的事簡略說了一

下。


  「放心,他沒和你去暗房,不過是用了點小法術來使他看得到你罷了。就好像--可

視電話什麼的。」


  「我看像放像機,照片竟然也會動的。依我看,他大概知道我們在盯他,所以才會示

威。你在湖邊埋了那麼多符咒石頭,到底有沒有用?」


  「怎麼會沒用?」包大同聳聳肩,「不過這是不能困住他的,是為了消除他收集水的

陰氣提升法力。他現在這個狀態,你我聯手,勉強防守是沒問題的,假如給他借到力量,

咱們就要一起嗚呼哀哉了!」


  「不管怎麼說,我要保護娜娜!」我咬牙切齒地說,「本來他死的的時候,我還很同

情呢。可是他的悲慘並不能成為他害人的理由。」


  「說得好!」包大同說,「我們不過在昨天才知道他在作祟,不過從另一方面講,他

今天才知道我們在盯他,在準備方面我們站在同一起跑點上。可是我猜他明天不會動手,

而後天阿瞻就回來了,到時候只有他怕我們。」


  「明天為什麼不會動手?」我問。


  「明天是正式演出,看在女主角是校花的份上,明天的小禮堂會人滿為患的。都是年

輕人,陽氣旺盛,別說是趙江,就是當年的段錦也不敢在這時候出來。」包大同自信地說

,「學校裡出不了事,跟到外面也沒他的好處!」


  「這麼說今晚的彩排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也是剛想到,不然也不用緊張了半天。」包大同搔了搔頭,「可是今晚會是很凶

險呢,我們一定要小心。你先去接娜娜吧,我去後台轉一圈,然後今晚你守台前,我守台

後。」他說著一彎身,把放在地上的一個小布袋遞給我。


  「裡面是我畫了符咒的石頭,不好意思,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打擊普通的靈體是足夠

了。哦,那根木棒是桃花棒,可以辟邪!唉,城裡的桃樹可真難找,我又不會雕刻,你湊

合著用吧。」


  「普通靈體?你是說他有幫手?」我皺眉。


  「不是幫手,是被趙江驅策的。那小孩和民工被他吃了魂,我猜就是小玲了,你手下

留情吧,她是可憐人!」


  我點點頭,把那不倫不類的布袋抓在手裡,去接娜娜了。







  由於是最後一場排練,所以是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平時大家就穿著自己的衣服,演好

自己的角色就行,假如中間出錯,也會立即停下來糾正或者研究討論。可是今天的排練其

實是試演,同學們會穿著戲中的服裝,完整的演出這一場戲,就和真正演出是一樣的,中

間也不會停。


  我坐在最前一排的靠近左側的位置,那邊有樓梯可以通到舞台上,假如出什麼事的話

,我可以盡快跑上去救人。包大同早已混到後台了,憑藉著他的個人魅力,和管服裝、道

具的兩個小妹妹打成了一片,現在是作為編外劇組成員守在後面。


  話劇社的排練不對外公開,因此除我們之外,就剩下劇社的導演、B角和劇團成員的

男女朋友,一共十幾個人坐在台下。只是人家都坐在中間,只有我一個人坐在角落,手裡

緊抓著那個布袋子。


  漂亮的服裝、感人的情節、浪漫的對白在我的眼裡沒有任何停留,我只是一直在注意

周圍及舞台上有沒有什麼異動。眼看著時間慢慢過去,還是一點事也沒有發生,後台的包

大同也沒給我任何信號,好像一切平安似的,可我卻越來越緊張。


  趙江對娜娜有那麼深的執念,假如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那麼他為什麼

還不動手?我們找不到幫手,難道他在策劃著什麼陰謀嗎?可是這齣劇已經到了最後了,

馬上就要結束,難道他是想趁結束時大家的混亂下手?


  想到這兒,我更加緊張地注視著台上。只見這齣戲已經快到最後一幕了,男女主角已

經重新從後台換裝登場,負責燈光的同學,把光柱打在他們的身上。


  燈光下的娜娜,顯得分外光彩照人,我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心想或許她該去報考

影視專業,無論她窈窕的身段、飽滿的激情、還有輪廓精緻的五官都很適合舞台,雖然此

刻她戴著面具。


  可是--面具?!劇情有這個需要嗎?


  我『霍』地站起來,異樣感充斥著我的身心!


  在這齣劇裡,男主角的臉被燒壞了,所以要戴著面具,可是女主角為什麼也戴?如果

說他們對原來的劇本有所改良的話,剛才娜娜可一直沒有戴啊!


  我看了看四周,見其他同學也很納悶的樣子,只有舞台上的男女主角還在忘我表演。


  「這又是什麼花招?」我聽到導演同學咕噥了一聲。


  是花招嗎?還是--


  我抬頭再看娜娜,驀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娜娜酷愛戲劇,上大學的第一年就參加了劇社,不過她有一個非常不專業的毛病,在

舞台上喜歡過一陣子就看一下台下的人,越是關鍵的時刻就越會這樣,以前是看阿瞻,後

來是看我。


  可是今天在這最高潮的情節中,她卻一眼也沒有看到台下來,只是迷醉的看著男主角

,看似完全入戲了,實則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為這齣戲一直拼命努力是不假,不過她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都處於危險之中,在

這個時候,她的心極度不安定,剛才是我安慰了半天才能登台的,前面演得也極為緊張,

現在怎麼可能突然平靜下來,不來和我做眼神交會,卻忘我地投入到戲劇中呢?


  「娜娜!」我大叫了一聲,同時把一塊石頭握在手裡。

  第二十八章 最後一幕


  我突然出聲,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同時看向我,但是不包括台上的男女主角!他

們還緊握雙手,互相凝視,無論從劇情還是現實,這都不對頭!


  她不是被附體就是被換了,也就是說,她不是她了!


  我大駭,三兩步衝上台去,一把推開上來阻攔的其他演員同學,直奔娜娜而去。


  似乎是我驚動了舞台中心的一對,他們同時扭過頭來看我,我這才注意到,他們戴的

是白漆的木質面具,除了兩個眼洞外,就是一張凸起一些弧度的平板。


  這會使人更加注意到眼洞裡的眼神,而我在注意到的那一刻就明白,男主角不是原來

的那個了,女主角也不再是我的娜娜!


  我飛快的跑過去,而那兩個人更快,在我就要跑到舞台中心的時候,他們手挽手地向

舞台一側跑去,而那裡是通向後台的。


  「包大同!」我邊追邊扯起自己的衣領喊了一句,衣領裡有一張包大同給的符咒。他

說這種符的功用類似於對講機,只要我叫他的名字,他衣領的符咒就會動,他也就會知道

我這邊出狀況了!現在只要他收到我的信息,我們前後夾攻,一定可以堵到那兩個人!


    可是當我追著他們的身影跑進去,卻發現這裡不是後台,而是一條九曲八折,迷宮一

樣的黑色通道!前面幾米處就是牆壁,那兩個身影卻在牆壁處向左一拐,消失了!


  我有一瞬間的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這明顯是幻覺,不知道我走下去會通到哪

裡,或者走著走著直接走到了湖裡淹死也說不定。包大同說過,趙江是因水而死,所以他

也會借水增力。只要在水裡,任我陽氣旺到天上,他也能置我於死地!


  可是我能放任娜娜被帶走嗎?剛才在那兩個人跑到後台的時候,舞台上的燈光把他們

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這證明他們是人,無論受了什麼控制或者什麼蠱惑,至少肉體是的,

我不能讓娜娜受到一點傷害,肉體和靈魂都是如此。


  想到這兒,我再不猶豫。向著娜娜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到迎面的牆壁處一看,向左

向右各有一條通道,兩條通道一模一樣,好像有一面大鏡子折射似的。娜娜他們是向左去

的,可是這通道給我感覺是相連的,如果我向右就會迎面堵到他們。


  於是我向右跑,可跑了半天還沒見人影,這讓我以為我判斷錯了,正焦急時,牆壁處

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


  在黑暗的寂靜走廊裡,在只聽得到自己腳步的時候,突然從牆壁處傳來震耳欲聾的敲

擊聲,那種震撼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縱然我一向膽大,這一刻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我向兩側看看,驀然發現這走廊怎麼這麼像我們宿舍樓的格局啊?除了黑一點、長得

好像要伸到地獄深處裡一樣外,其他的地方都像。兩側有一個個的房間,房間上寫著

201、202、203--


  咚咚咚--


  敲擊聲越來越響,漸漸擾亂了我的方向感,讓我的追蹤行為越發混亂。而且我發現,

我雖然一直向前跑,一個彎也沒有拐過,也沒有上過一級樓梯,可是竟然上了五樓!


  我慢下腳步,下意識地左右搜尋,赫然發現505室就在我面前!那是娜娜的寢室!


  她在裡面嗎?還是,這只是個陷阱?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握住了門把手。不管是什麼,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都要

救到娜娜!


  吱呀--


  木門像關了一千年的鐵門一樣發出尖利的呻吟,接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撲面而來。房間

裡很黑,但是窗口處卻射來一束極強的光線,好像舞台上打出的燈光一樣,晃得我有一瞬

間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向旁邊挪了一步,把手掌搭在額頭處擋住光線,只見光柱下漂浮著亂舞的灰塵,讓

人感覺這房間好久沒人來過。而房間對面的窗邊站著一個人,我看不清她的臉,只是一個

女人形狀的黑影。


  「娜娜?」我試著對黑影叫了一聲。


  黑影沒有說話。我蹲下身體想避開那光柱,可馬上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我似乎是舞台

的主角,那燈光圍著我轉,我走到哪兒,光柱就跟到哪兒!


  「娜娜!」我又叫了一聲,這一次,她『唔』的答了一聲,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

但那熟悉的聲音還是讓我立即明白了她是誰。


  既然確定了,我也不猶豫,把手中那顆一直握著的石子對著光線最強點用力擲了出去

,只聽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後,房間瞬間暗了下來,我也看清面前站著的黑影正是娜娜。

只是她雖然是獨自站在那裡,可是雙手卻被橫伸過來的兩隻手拉著,嘴巴也被一隻手捂著




  「放開她!」我大吼了一聲,對著鉗制住娜娜的小玲和跳樓女生說。她們一個趴在娜

娜的背後,另一個跪在地上,恰巧把娜娜死死的包圍在裡面。


  「不——放!」兩個女鬼異口同聲的說。


  我沒有選擇,只得拿出那隻小桃木棒向前衝去,但才走了兩步,腳下一顫,讓我差點

摔倒,那『咚咚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卻是傳自我的腳下!


  我不理,站穩了繼續向娜娜走去,可是腳下卻劇烈的搖晃起來,不知怎麼我突然感覺

這聲響充滿了焦慮之意,好像是想讓我停下,又像是提醒我什麼。


  我靈機一動,藉機摔倒在地,在地上爬了兩爬,再一抬頭的時候,驀然發現娜娜雖然

站得好好的,雙腳卻沒有沾到地面!


  果然是陷阱啊!


  我二話不說,跳起來迅速跑到門外,用力把門甩上,聽到房間裡娜娜的聲音哭叫道,

「萬里!別丟下我!萬里!」


  我咬牙忍住想再打開門的慾望,回身向走廊的另一側走去,但一回身才知道,這裡不

是走廊了,而是另一個房間,一個四周都是門的房間。我知道我必須選擇一個,不能這樣

站著不動,於是隨便選了一扇房門打開。


  房門後是牆壁!


  我想過後面是任何東西。長廊,另一個房間,懸崖峭壁,鬼怪,娜娜,甚至趙江本人

,但絕沒想過是牆壁。於是我鎮定了一下心神,順時針去打開另一扇門,然後又一扇,再

一扇,最後是我進來的那扇門,可門後全是牆壁,無一例外,我彷彿別砌在了一堵夾牆的

中心,感覺像被活埋了一樣!


  我開始心慌了。這是幽閉恐懼症的先兆,我拚命要自己冷靜點,可一想到娜娜生死未

卜,而我被困到不知什麼地方就難以做到!


  這時,敲擊聲再度響起,從它開始響的那一刻,我從沒這麼喜歡過這聲音。剛才我急

著找娜娜。失去了理智,這時想,這很可能是包大同在和我聯繫,我要想辦法和他溝通才

行!


  仔細傾聽了一下,我跑到聲音的迴響處,用力捶打木門,可奇怪的是我用力雖大,卻

好像砸在棉花上一樣,沒有一點聲響。我急忙改用桃木棒輕敲,敲門聲卻大得像擂鼓!


  聽到我的回應,那一側的敲擊聲興奮的大了起來,並引導我向一側移動,然後停在一

堵牆邊,在上面連敲了三遍。我想這可能是他叫我從這裡衝出去,可我面對是一面看來結

實無比的水泥封面,我怎麼敢直接就撞上去?!


  「萬里,別丟下我!」正當我猶豫的時候,娜娜的哭聲又傳了過來,而且不知從哪扇

門後摸索著。我知道那是趙江又用幻覺來引誘我了,可是就算知道那是幻覺,對著娜娜的

臉,我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冷靜,也許我會不顧一切的撲過去,那樣我們就全完了!


  我不想讓那個幻覺再影響我,所以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這麼想著,我一咬牙,閉著

眼睛向那敲擊聲指引的方向猛的撞了過去。


  碰撞的疼痛如預期的一樣到來,不過這不是撞牆的疼,而是兩個人撞到一起的疼,同

時耳邊有人痛叫了一聲,隨後我和那個人同時倒地,只是這一次倒在了柔軟的東西上,並

不太疼。


  一睜眼,我看到我正躺在草地上,身邊躺著包大同!


  「快救娜娜!」我還沒爬起來就大叫。


  「先要救了你才行,我需要幫手!」包大同也很焦急,「你剛才差點從二樓的窗台上

跳下去摔死!」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這個小禮堂像個小型電影院一樣有個二樓,不過除

了開報告會什麼的,二樓基本上不常有人去。趙江不知使的什麼結界術,雖然我自己覺得

沒有走過樓梯,可實際上卻讓我從後台後面的樓梯跑到了二樓去,然後以娜娜為餌,假如

我撲過去救她,就會失足從二樓摔下來!


  包大同一定是看到了或者意識到了什麼,而他又進不來這結界,所以用敲擊聲引導我

。可是我怎麼又來到校園中的草地上了,如果我沒看錯,這離小禮堂至少有二十分鐘的路

程!


  「你在結界裡的時間和距離都不是正常的,事實上你走了半天了。」包大同被撞得夠

戧,半天才爬起來,「可是你只看到趙江製造的幻象,就是看不到我!」


  「娜娜去哪裡了?」


  「和那個男主角跑出去了,我急著救你,沒有跟上,但我相信我找得到,我們快走!

」包大同拉起我,一邊快步走,一邊說,「所有的同學就看到你發瘋一樣追著娜娜和那個

男主角,然後他們兩個就跑出去,然後你就追出去!」


  原來其它同學並沒被扯進來,這就好!想來趙江也不想鬧的很大,真要驚動太多的人

,他也不好達成他卑鄙陰險的目的。


  「你破不了那個結界嗎?」我有點埋怨包大同,因為他破不了趙江的結界,只是引導

我自己出來,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期間趙江可能做更多不利於我們的事!


  「我說過他遇水會增加能力的!」


  「哪來的——」我話還沒說完,頭頂上就響起了一聲悶雷,我這才意識到,天空不知

何時下起了雨來,所以我會感到草地濕漉漉的。而因為我太擔心娜娜的緣故,根本沒注意

到自己的全身早已經濕透了!


  「老天爺真不給面子,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包大同咕噥了一句。


  我不說話,跟在包大同身後小跑起來。


  的確,我們面臨的局面更危險了,我們本來計劃這兩天只是防守就好,只要不給趙江

借水增加力量的機會,就完全可以等到阿瞻回來,然後三人聯手除掉這邪祟。可是沒想到

天竟然會下起雨來,氣象預報明明說這兩天只是多雲、陰天,但不會下雨的!


  包大同停下了腳步,我因為跟得太緊,差點又一次撞到他。只見他站在細雨裡用力吸

吸鼻子,「下雨讓鬼氣都不易追蹤了,不過我敢肯定他引誘娜娜和那個男生去了小樹林了

!」


  「那我們快去!」我急道。


  「別忙,你想再掉進他的陷阱嗎?」包大同說,「他從段錦的侍女那裡拿走了全部功

力,假如沒有這場雨我還可以抗衡,現在他力量加大,我們要想個辦法才行!放心,他暫

時不會殺了娜娜的。」


  我知道包大同說的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關於趙江會不會傷害娜娜的問題,我們之前有過討論。我一直很奇怪,既然趙江對娜

娜有那麼深的執念,就算他傷不了我,至少可以直接殺死娜娜,為什麼要那麼費事呢?


  在包大同看來,趙江不是不想那麼做,他是不能那麼做。假如娜娜被他殺死,了不起

是凶死的人,她沒有要報仇的人,就算是捨不得什麼人,也絕對不是趙江,所以她的魂魄

沒有理由會徘徊不去,多半會很快進入輪迴,而以趙江現在的法力,雖然能困住其它魂魄

一段時間,就像對小玲和跳樓女生那樣,但絕不能長時間強留的。這樣做他還會失去娜娜

,所以他不讓她死,只是纏著她,然後再想其它的辦法,或者想辦法加強自己的功力!


  「咱們上那邊去!」包大同突然說,向圖書館那邊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謹慎一點,別讓趙江聽到我們的談話。房子裡沒有被雨淋到

,他如果製造秘密談話的結界,趙江也沒辦法突破。


  「你有什麼辦法?」確定周圍是安全的後,我問。


  「你來明的,我來暗的。」包大同說,「我隱身,然後你背著我進去。我在樹林外製

造一個幻象,好像我一直在外面轉悠,實際上我和你進入了樹林內部。假如他分神提防外

圍的我,我們在樹林裡就有機會,假如他不提防,他也會以為我們分散來了,戒備不會那

麼嚴,我們還是會有機會。」


  「可是為什麼我要背你?」我不是不配合,只是很納悶。


  「實話說吧,我的隱身法還沒有全部學會。」包大同有點尷尬,「走路是還會有濁氣

,影子也沒辦法隱去,而且我自己走的話容易分神,說不定突然就——」


  「沒問題,我背你!」時間緊迫,我不想責備他學藝不精,「然後呢?」


  「確保人沒事的話,我們火燒小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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