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殺破千軍 作者:閃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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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冬 2008-9-28 16:17: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 41521
bobo0702 發表於 2008-10-20 11:44
第十九章 招安

         黑淵寨建在一處極為陡峭的山崖上,下面是深不見底,常年不受光照的深淵。

  建立黑淵寨的並不是沈豐岳這些人,在他們落草為寇的時候,黑淵寨就已經存在,只是被荒廢了很久。

  沈豐岳也不是真正的山賊,如不是永盛軍入寇,搞得村民流離失所;如不是虎嘯軍搶割秋糧,搞得村民食不餬口;如不是官吏亂徵糧賦,搞得村民民不聊生;如不是地主狼心狗肺,搞得村民賣兒棄女,沈豐岳也不會殺官吏,滅地主,搶糧倉,帶著全村百姓逃入山中,落草為寇。

  這一干,就是十多年,三十歲的沈豐岳成了五十歲的老人,當初只有幾歲大的子侄成了壯漢,當初還在襁褓中的女兒也出落得婷婷玉立。孩子都長大了,都已成年,唯獨沈豐岳在變老。當初跟隨沈豐岳一起躲入山中的村民十有八九都離他而去,剩下的也多是孤老寡殘,連爬幾步梯子都顯費力。

  看著三個兒子,七個侄子。沈豐岳不得不感歎自己老了,不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壯漢。

  十多年來,沈豐岳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幾個子女,還有兄弟留下的侄子都已長大成人,成為了骨幹。

  沈豐岳心裡有數,山賊這項「事業」幹不長。當初,他與幾個兄弟,全村的百姓為了混口飯吃,不被餓死,不被逼死,被迫當了山賊。可是現在,這幫在山裡長大的孩子,卻並不這麼想,他們追求的不再是謀生,而是致富!

  這可能嗎?沈豐岳並不笨。雖然只上了幾年的私塾,沒有多少文化。但是沈豐岳見過世面,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止是伏牛山這麼大。

  這幾年,沈豐岳非常關注建州與暉州的情況。

  他與暉州的朱仕琿,建州的丁中泉算得上是「老交情」了。十多年來,不是朱仕琿與丁中泉派軍進山圍剿,就是沈豐岳派人外出劫掠。「斗」了十多年,沈豐岳心裡有數,朱仕琿老了,丁中泉也快老了。十多年來,朱仕琿沒有把黑淵寨怎麼樣,丁中泉也沒有把黑淵寨怎麼樣,恐怕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也不能把黑淵寨怎麼樣。可是,今後也會如此嗎?

  沈豐岳最「關心」的有兩個人,一是北面的朱孝信,二是南面的丁展坤。

  朱孝信自不多說,仁厚忠義,愛護百姓。就算沈豐岳沒有親眼見過,通過所獲得的消息,他敢斷定朱仕琿會將節治使之位傳給朱孝信。如朱孝信成了暉州節治使,必會愛護百姓,減少糧賦錢賦,整頓虎嘯軍,按內攘外,成就一番事業,其成就恐怕不在當年的朱建業之下。

  丁展坤為丁中泉的次子,已有二十三歲,跟隨父親征戰五年,行軍打仗絕對是一把好手,其威名遠在虎嘯軍左營統帥朱孝義之上。丁展坤很有雄心壯志,加上這些年丁中泉為其打下的堅實基礎,丁展坤必然一展抱負。到時候,永盛軍大舉攻伐鄰近各州之前,恐怕丁展坤首先想到的就是剷除伏牛山裡的這股山賊吧。

  這兩個人,都讓沈豐岳有點提心吊膽。到時候,暉州民心穩固,建州軍勢強盛,黑淵寨何去何從?

  讓沈豐岳略感惋惜的是,三個兒子,七個侄子都無此目光,不但不知收斂,還變本加厲,不斷騷擾建州北部村鎮,年初,甚至趁永盛軍入寇暉州之時,攻打了建州的縣城!這種摸老虎屁股的行為,不是找死,還是什麼?

  讓沈豐岳略感欣慰的是,唯一的女兒沈虹菲卻獨具慧眼,早就看出今後局勢。奈何女大不當家,女兒再也本事,也是女兒,不是兒子。有的時候,沈豐岳甚至在想,如果沈虹菲是個兒子的話,他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九叔,你就這麼肯定,李洪濤是個正人君子?」發問的是沈豐岳的大兒子沈虹羽。

  「李將軍仁義忠厚,愛民如子,早就傳為佳話。收養上千難民,與軍士同疾苦,與百姓同患難,從不擺架子,這些總不會都是傳聞吧?再說,我親自見過,李將軍領並經過惠聰鎮,為避免騷擾百姓,軍隊在鎮外宿營,李將軍還下了軍令,任何人都不得入鎮擾民。另外,李將軍還為百姓分肉。這些,難道都是我看錯了嗎?」

  「九叔,恐怕這也只是用來收買民心的吧?」開口的是沈豐岳的二兒子沈虹皓。

  「大哥……」沈豐文也懶得與幾個侄子爭辯,直接對坐在高位上的沈豐岳說道,「李將軍仁義愛民,這是九弟親眼所見。李將軍答應明日前來拜山,還請大哥為黑淵寨的兄弟多多考慮。」

  「九叔,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們就怕了那個李洪濤?」暴跳如雷的是沈豐岳的大侄子沈虹奇。

  「好了,都別爭了。」沈豐岳打斷了爭論。「明日李洪濤來了再說,記住,李將軍到了之後,切不可怠慢,要以禮數待客。」

  「父親……」

  「伯父……」

  「都下去吧,老九,你先留下。」

  沈豐文是沈豐岳四叔的小兒子,兩人的年紀差了二十五歲。

  等子侄離開後,沈豐岳又詳細詢問了一番李洪濤的事情,這才讓沈豐文離開。他也離開了議事的天地堂,朝後山而去。

  從根本上,沈豐岳相信,黑淵寨唯一的出路就是被官軍招安,眼前,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暉州招安,畢竟黑淵寨在建州境內做了太多的孽,丁家對其恨之入骨,丁中泉與丁展坤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怎麼可能前來招安?

  讓沈豐岳有點不爽的是,來的竟然只是個典軍尉!

  可這個典軍尉卻有點來頭,是少營甲隊的典軍尉,是少營最初的典軍尉,少營又是暉州五世子朱孝信的營,那麼這李洪濤應該是朱孝信的親信,如果今後朱孝信坐上了節治使的位置,李洪濤肯定將飛黃騰達,成為暉州節治府的重臣,這樣的話……

  讓沈豐岳感興趣的是,這個李洪濤竟然也是「山賊」出身,在燒了入寇的血狼軍主營之後,得到朱仕琿器重,才被招入虎嘯軍,一屁股坐上了典軍尉的位置。這讓沈豐岳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惋惜。

  這幾年,為了引起朱家注意,沈豐岳沒有少想辦法,也沒有少派人去對付入寇暉州的永盛軍。可是,功勞沒有立下多少,麻煩卻惹了一堆,比如今年春天,三個兒子就去劫掠了虎嘯軍的輜重隊,搶了物資不說,還殺了幾十名虎嘯軍官兵!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沈豐岳長歎一聲,如果有一個,哪怕只有一個兒子有點長遠目光的話,恐怕現在黑淵寨的兄弟都在吃官糧了!

  「父親為何歎氣?」

  隨著清醇的女聲,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此人正是沈豐岳的小女兒沈虹菲。

  「女兒啊,父親老了!」沈豐岳長笑一聲,「如在十年前,恐怕……」

  「哎,父親天天都在歎老,難道天天都老了?」沈虹菲也笑了起來,「是不是幾個兄長又惹父親生氣了?」

  「這到不是,你那幾個哥哥與堂兄是個什麼脾氣,父親還不知道嗎?」沈豐岳苦笑了起來,「如果要生他們的氣,父親都被氣死好幾次了。」

  「那父親為何歎氣?」

  沈豐岳朝著山崖對面看去,過了好一陣,才說道:「李洪濤明天就要來了,看樣子,這次父親真得做出決定。」

  「父親是說……」沈虹菲微微遲疑了一下,轉口說道,「女兒也有一些聽聞。雖然李洪濤是兩月多前才出現的,但是這兩個多月來,他在百市集那邊搞得風起雲湧,很有一番作為。連朱孝信都將其視為知己與親信。只是朱仕琿派他來守北虎口關,恐怕事情並不簡單。」

  「朱仕琿?」沈豐岳苦笑一下,「父親跟他打了十幾年的交道,這老匹夫有多大的心眼,父親還不知道?父親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父親是說,雖然李洪濤暫時受到重用,但是朱仕琿心胸狹窄,恐怕容不下他,在朱孝信上位之前,就會……」

  沈豐岳微微點了點頭。「雖然傳聞李洪濤也是山野出身,但是從他最近的舉動來看,絕非愚昧無知的山野村夫。朱孝信仁厚有餘,心計不足,朱仕琿另外四個兒子又都不成氣。如果朱仕琿決意將節治使大權傳於朱孝信,必然會在朱孝信上位之前剷除一切威脅,避免暉州易主。這樣一來,李洪濤首當其衝,恐怕將自身難保了。」

  沈虹菲沉思了起來。雖然她才二十歲出頭,但是卻很有眼界與目光。父親這番話的深意她哪能不知?只是,沈虹菲也知道,現在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

  懸崖邊上,李洪濤與水辛逸看著對面的黑雲摘,都露出了一絲苦笑。

  山寨的地形極為險要,只有一條吊橋通往懸崖對面,這也是進寨的唯一通道。如此地形,別說數百山賊,有一個水辛逸這樣的神箭手守在對面,就算千軍萬馬也過不來。再說了,危機關頭,斬斷吊橋,誰還能過去?

  「峽谷有多深?」

  水辛逸搖了搖頭。「恐怕連黑淵寨的人都不知道。」

  李洪濤俯身向峽谷下看了一眼,深不見底,水霧瀰漫,看樣子峽谷下應該有一條河流。隨即,李洪濤又看了眼頭頂上的太陽,快到正午了,陽光只射在了峽谷口上,根本就照不到谷底。

  「這條峽谷大概有三十多里長,兩端都是懸崖,西北面,」水辛逸朝那個方向指了一下,「有一條瀑布,水量不是很大,卻極為湍急。」

  「沈豐岳還真會選地方。」

  「這不是他建的,聽說在沈豐岳到來之前,山寨就已經在了。」

  李洪濤微微皺了下眉毛。「以前的山賊留下的?」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這山寨是誰建的。」

  正說著,沈豐文從吊橋對面跑了過來。

  「李將軍,水將軍,讓兩位久等了!」沈豐文先行了個禮,「大哥正在天地堂等著二位,快請,快請!」

  「黑淵寨議事的地方。」水辛逸低聲解釋了一句。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忍住了想要笑的感覺。怎麼跟那個什麼「天地會」這麼相似呢?

  穿過不到百米的吊橋,在山崖的棧道上走了數百米,繞了好幾個彎,這才到了一座很大的殿堂裡。

  剛進去,李洪濤就暗暗一驚。這間高度在十米以上,面積上千平米,被牆板隔成了很多房間的大殿堂是由十多根一人合抱不攏的石柱支撐著的。

  李洪濤迅速的掃了眼石柱,發現上面都雕與花紋,只是破損非常嚴重,很難辨認出花紋的樣式。

  李洪濤倍感驚訝的是,這不是蒼王朝的建築風格,至少與崮梁的那些建築物有很大的差別。李洪濤覺得這種建築風格有點熟悉,很像是他前世古代西方世界的某些建築。

  「九叔,難道你不知道規矩嗎?」

  李洪濤一愣,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體型,相貌都極為彪悍,臉上還有一道刀疤的年輕男子。

  「沈虹奇,沈豐岳的大侄子。」水辛逸又低聲解釋了一句,「大概是要我們交出武器。」

  「這是他們的規矩?」李洪濤趕緊問了一句。

  水辛逸微微點了點頭。「交,還是不交?」

  「看看在說。」

  沈虹奇已經走了過來,他迅速的打量了李洪濤一番,目光最後落在了水辛逸的身上,顯然,他也把水辛逸當作了頭號威脅。

  「這個……」沈豐文有點尷尬了,「李將軍,水將軍,按照黑淵寨的規矩,寨中之人進入天地堂都要交出武器。」

  李洪濤冷笑了一下,說道:「沈兄,那你承認我們是寨中兄弟了?」

  沈豐文愣了一下,苦笑了起來。

  「不管是什麼人,進天地堂都要交出武器!」沈虹奇扯著嗓子叫了一句。

  李洪濤笑著搖了搖頭。「我要是不交呢?」

  「你敢不……」沈虹奇幾乎同時揮出了拳頭。

  未等他把最後一個「交」字說出來,李洪濤柔身而上,錯過沈虹奇拳頭的一瞬間,李洪濤左腳蹬地,右腿迅速彈起,膝蓋撞上了沈虹奇的小腹部。整套動作極為乾淨利落,無半點拖泥帶水,只在最後關頭李洪濤稍微收了點力,不然沈虹奇就要落得個終生「殘疾」了。

  在沈虹奇面孔扭曲,斜著倒下的時候,李洪濤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

  「老三——」

  「媽的,全都上,殺了這兩個官軍!」

  大堂裡的幾個年輕人紛紛衝了上來,可剛衝出幾步,全都收住了腳步,因為水辛逸手裡短弓上的箭矢已經對準了他們。

  「都給我退下,不得對貴客無禮!」

  幾個年輕人立即後退數步,可都保持著警惕的姿勢。

  正主來了!李洪濤也暗笑了起來,同時扶起了面色仍然非常痛苦的沈虹奇。

  「李將軍,這是誤會,這都是誤會……」沈豐文這時候才反應了過來。

  李洪濤朝水辛逸點了點頭,讓水辛逸放下了短弓。

  這時候,一名中年人走了出來。李洪濤只看了他一眼,就將此人定義為了「梟雄」。在李洪濤看來,沈豐岳絕不是普通的山賊大頭目,如果能有更好的機會,他絕對有可能成為一方之主。

  「大哥,這位就是李將軍與水將軍。」沈豐文趕緊走了過去。

  沈豐岳點了點頭,並沒有表態是否要李洪濤他們交出武器。

  「李某特來拜見沈寨主!」李洪濤先是很客氣的抱拳行禮,然後慢條斯理的解下了腰間的佩刀,取出了別在腿上的匕首,同時讓水辛逸也取下了身上的武器。「雖然李某並非黑淵寨成員,但是李某敬重沈寨主乃英雄好漢。再說,入鄉隨俗,李某遵從貴寨的規矩。」

  李洪濤這番話說得有禮有節,在給足了沈豐岳面子的同時,也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沈豐岳不免暗自感歎,比起李洪濤,他那幾個兒子,侄子簡直上不了檯面。

  「大哥……」

  沈豐岳一愣,回過了神來,趕緊說道:「李將軍請坐,來人,看茶。」

  「沈寨主莫非還要吝嗇點酒水?」李洪濤淡淡一笑,「英雄好漢,喝茶多沒趣,要喝,就要喝酒!」

  水辛逸都沒有搞明白,李洪濤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哈哈……」沈豐嶽立即大笑了起來,「李將軍果然英雄非常,來人,上酒!」

  不多時,幾罈子米酒就送了上來。

  「你能喝嗎?」水辛逸低聲問了一句。

  「放心吧,喝翻十個你都不是問題。」

  水辛逸翻了下白眼,他當哨子時,把酒當水喝,李洪濤這海口誇得也太大了一點吧。

  「沈寨主,李某這次前來,沒有帶什麼像樣的禮物。」李洪濤提起了一罈子酒,走到了大殿中央,「李某素來欽佩沈寨主乃當今英雄好漢,先敬沈寨主一碗!」

  沈豐岳拿起了酒碗,讓他驚訝的是,李洪濤根本就沒有用碗,而是直接提著罈子灌了幾大口,那頂得上好幾碗了。

  「李某還聽說沈寨主幾個子侄都英雄了得,殺了不計其數的永盛軍。」李洪濤轉到了那幾個年輕人面前,「李某再敬幾位大哥!」

  這一路喝下來,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沈豐岳與沈豐文在內,十二個人,李洪濤就喝光了一罈酒,那可是足足二十斤酒!開始那幾個還滿肚子牢騷,瞧不起李洪濤的年輕人也都暗生佩服,特別是李洪濤喝完之後,腳不抖,面不紅,神色鎮定自若,這更讓他們佩服不已。這幾人心裡都清楚,他們喝下一罈酒沒問題,可他們沒有一個人在喝下一罈酒之後還能夠站穩腳跟。

  「李將軍如此英雄,沈某也敬將軍一碗!」沈豐岳這次也拿起了酒罈,不過是一隻隻裝五斤酒的小罈子。「李將軍,沈某先乾為敬!」

  李洪濤抓起了第二隻二十斤的酒罈。「李某陪沈寨主同飲!」

  沈豐岳剛坐下,沈虹羽就站了起來。「李將軍,虹羽也敬將軍一碗!」

  「同飲同飲!」

  ……

  一番車輪戰下來,水辛逸好幾次忍不住想上去幫忙,可李洪濤只是中途跑了幾趟廁所,回來後又照常狂飲一番。見到李洪濤有如此酒量,水辛逸不但驚歎,同時也放下心來。既然他能喝,就讓他喝吧。

  「哈哈……」沈豐岳面色舒暢,大概他也很久沒有這麼豪飲過,更是沒有見過李洪濤這樣的豪飲之人。「李將軍真乃神人啊,短短一刻鐘,就幹掉了沈某三罈子美酒!」

  「沈寨主莫非心疼這點酒水?」李洪濤也大笑了起來,「如有機會,李某請回來便是。」

  「將軍言重了!」沈豐岳笑著站了起來,「既然將軍到來,就先請將軍在弊寨安住幾日,至於招安一事,明日再談也不遲。」

  「既然沈寨主如此客氣,那李某就卻之不恭了。」

  「來人,送李將軍前去休息!」沈豐岳走到了李洪濤面前,「今晚,沈某為將軍接風洗塵,弊寨荒涼,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酒菜,還望將軍不要見怪。」

  「沈寨主客氣了,李某也是山野之人,最好山野美味。」

  客氣一番之後,李洪濤才與沈豐岳告辭,帶著水辛逸離開了天地堂。

  「你小子不錯啊,竟然有這麼大的酒量!」水辛逸對李洪濤再次刮目相看。

  「快帶我去休息,老子快撐不住了。」

  水辛逸一驚,這才發現,李洪濤的手掌都冒出了鮮血,他一直暗掐手心,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沒有在天地堂裡醉倒。

  ****

  後花園裡。

  沈豐岳把事情講完後,沈虹菲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這李洪濤確實是個人傑。」沈豐岳笑著說道,「任誰都不可能一口氣喝下三大壇米酒,他以為我沒看到,為了不被醉倒,他連手掌都掐破了。」

  「父親,這也說明,此人意志極為堅強,心境非常鎮定,自制力極強,若換了別人,恐怕當場就倒下了。」

  沈豐岳微微點了點頭。「虹菲,你可知道,他為何一上來就要跟我們拼酒?」

  沈虹菲搖了搖頭,她正準備問呢。

  「此人不但意志頑強,而且識人的眼光極準,應變能力非同一般,你認為他是在跟父親拼酒嗎?」

  「父親是說……」

  「進天地堂的時候,他就看出你那幾個兄長的脾氣,才會用上這一招。」

  沈虹菲立即鎖緊了秀眉。

  「從打傷虹奇開始,他就在考慮怎麼讓你的幾個兄長欽佩。那一記膝撞乾淨利落,除最後收力之外,不留半點情面。這是要你那幾個兄長知道,他並非好惹之人。表面上,這激化了矛盾,實際上,卻讓虹羽他們刮目相看,提高了對他的重視。接著,再以一人之力跟十二人拼酒,沒讓手下幫忙,顯示了豪爽。」沈豐文笑著搖了搖頭,「這等心計,就非常人所有。你那幾個兄長個個都是豪情萬丈。雖然勇猛無畏,可都缺少心眼,只佩服豪爽之人,根本就瞧不起策略,謀劃。經這麼一番折騰,如果父親沒有猜錯的話,恐怕現在他們幾個正在討論天地堂內發生的事情呢。」

  「女兒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是,李洪濤用這幾下,就讓兄長們都對其產生欽佩,仰慕之心,然後再談招安一事?」

  沈豐岳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也最多只是拉近了關係。李洪濤有此計謀,恐怕他還得準備幾份能夠讓我們心動的禮物。」

  沈虹菲微微思考了一下。「這麼說來,父親認為他是不是一個值得我們投效的人呢?」

  沈豐岳沒有回答,實際上他也沒有拿定主意。

  從李洪濤開始的表現來看,此人絕不平常,勇氣、能力、智謀皆遠在常人之上。可沈豐岳心裡清楚,李洪濤與他一樣,山野出身,加上朱仕琿的猜忌,就算他有能力,朱仕琿能夠容得下嗎?如果朱仕琿容不下他,要剷除他的話,他能夠應付嗎?

  這些,都是沈豐岳不得不考慮的地方。如果投靠李洪濤,他就得把全寨數百人的性命押在這個人的身上。如果不投靠李洪濤,也許今後還有機會。可希望卻極為渺茫,至少朱仕琿不會前來招安他們,朱孝信還年幼,等其繼承了節治使的大位,恐怕已經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之後的事了。

  這是沈豐岳要擔心的第二個問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少年,只要他歸天,不管哪個子侄都無力讓黑淵寨發展下去,遲早都將引來殺身之禍。要解決黑淵寨數百人的未來生計,就得抓緊時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才剛剛成年的節治使世子身上。

  想到這些,沈豐岳不免一番感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女兒沈虹菲也在沉思著。

  ——

  山寨另外一側。

  十個年輕人圍坐在一起,正在討論開始在天地堂內發生的事情。

  「老三,你當時看清楚了他的動作嗎?」

  沈虹奇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他柔身上來,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到腹部劇痛,全身力量一下就散了,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幾個人都沉思了起來。

  「恐怕這李洪濤還留了幾份力。」沈虹羽歎了口氣,「如果他真要下殺手的話,恐怕老三現在已經躺到棺材裡去了。」

  「他敢嗎?這可是黑淵寨!」沈虹皓冷笑了一下。

  「老二,你認為他不敢?」沈豐岳的三兒子,在十個堂兄弟中排第六的沈虹吉開口了,「除他自己之外,你們沒有注意到他帶來的那人?你們注意到那人用的短弓,箭矢沒有?明顯就是血狼軍的哨子!」

  「哨子!?」其他幾人都是一驚。

  沈虹吉點了點頭。「我一直在注意那人,他的眼神,動作都與哨子無二,特別是取弓出箭的速度,肯定是最好的哨子。你們想想,有這麼一個哨子在身旁,誰還能近身?別說我們黑淵寨,恐怕就是永盛軍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能收服哨子,讓哨子為其賣命,這李洪濤確實有一番手段。」

  「不過,我覺得此人也夠豪爽。」這次開口的是排行第五的沈虹辰,「三大罈酒,他一個人就喝光了,還是空腹,一刻鐘之內喝了下去。我們誰人能做到?別說三大壇,酒量最好的老三也最多喝一罈半,喝完後肯定醉得不省人事。」

  這次,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都紛紛點頭承認。

  在這幫「山賊太子爺」的眼裡,能喝酒的就是好漢,誰的酒量大,那誰就是更好的好漢。

  ——

  客房內,水辛逸都有點不忍看下去了。

  吐了七次,連胃酸都吐了出來,李洪濤快成了一堆稀泥。

  「幫我去打一盆涼水來,另外找點吃的,最好是涼的東西。」

  水辛逸沒有多說,立即去打了一盆涼水,找了一根白蘿蔔。「只找到了這個,看看能不能吃。」

  李洪濤苦笑一下。「總比沒有好。」

  用毛巾蓋在額頭上之後,李洪濤躺到了床上,啃了半根白蘿蔔,這才好受了一點。

  「你小子也真能忍,要是不行,當時就不應該硬撐。」

  「沒辦法啊,你沒看到那十兄弟的眼神嗎?」李洪濤歎了口氣,「老子進門就給了沈虹奇一個下馬威,如果不表現得豪情萬丈,恐怕未等我們走出山寨,這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爺』就會將我們丟入峽谷了。」

  水辛逸無奈的笑了起來。事後,他就想清楚李洪濤為什麼要與十二個人拼酒。

  山賊都佩服豪爽的英雄,衡量的標準很簡單。除了武藝、膽量就是酒量。李洪濤一招制服最強壯的沈虹奇,面對十多人面不改色,再拼上一輪酒,這膽量、勇氣、酒量都有了。就算那十個「太子爺」對李洪濤再有成見,也不得不承認李洪濤是個豪爽的英雄,那麼接下來談招安的事情自然就容易很多。

  「不過,這一切都瞞不過沈豐岳。」李洪濤又歎了口氣,「你注意到沒有?沈豐岳一直不溫不火,一直沒有表態。能混上十幾年山賊不被剿滅,沈豐岳沒點本事行嗎?我這點伎倆,騙騙他那幾個子侄還行,要騙他,差遠了。」

  「可我覺得,沈豐岳應該是比較贊同招安的。」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沈豐岳如真能看穿我的伎倆,他就很有目光,不可能不知道他那幾個子侄的能力,不可能想不到這條路走下去的結果是什麼。就算他不在乎自己,也得考慮山寨的幾百號人吧。」

  「還有他的女兒沈虹菲。」

  李洪濤側過了頭來。「沈虹菲?」

  「對,聽說沈豐岳最疼愛的就是女兒沈虹菲。沈虹菲也是沈豐岳子女中最有眼光的。只是按照風俗,女大不當家,就算沈虹菲再厲害,沈豐岳都不可能把家業傳給她。」

  李洪濤苦笑了一下。「就算傳了,沈虹菲能讓其他人服氣?再說,沈虹菲能頂多久?沈豐岳真要有點頭腦,他就不會拒絕我們伸出的橄欖枝。」

  「看來,你是信心十足了?」

  「還談不上,這只是我的直覺。」

  水辛逸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就憑這點直覺,帶著我來了黑淵寨?」

  「當然,難道你認為我早就知道沈豐岳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水辛逸翻了下白眼,這次李洪濤憑直覺賭上的是兩條性命。

  「放心吧,就算沈豐岳不接受我們的招安,他也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畢竟今後是少營甲隊駐紮北虎口關,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以後是鄰居了,總要搞好關係的嘛。」

  水辛逸又翻了下白眼,與山賊當鄰居?虧李洪濤想得出來。

  「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爭取說服沈豐岳,不說別的,這黑淵寨就是個風水寶地啊,今後我們要是在虎嘯軍混不下去,也有個退路。」

  這下,水辛逸很想上去把李洪濤給掐死,這算是一個志在天下的人該說的話嗎?

  「得了,我們躺在這也沒有什麼意義。」李洪濤翻身爬了起來,「走,我們出去轉轉,就算是遊山玩水。」

  「你沒事了?」水辛逸知道李洪濤是一個無法用常理來理解的人。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遊山玩水?

  「吐也吐了,東西也吃了,至少走路不是問題。」李洪濤活動了下四肢,「再說,要是我們半天不出去,恐怕別人會猜到我被灌翻了,我這高大形象可就全完了!」

  這下,水辛逸是完全無話可說了。

  ****

  李洪濤又俯身朝懸崖下看了一眼。

  懸崖是向外伸出的,實際上山寨懸在半空中,峽谷黑不見底。

  「真的沒有人下去過?」

  水辛逸搖了搖頭,這麼深的峽谷,誰吃多了沒事做,到下面去探個究竟。

  「也就沒有人知道這峽谷有多深了?」

  水辛逸又搖了搖頭,根本就沒有人下去過,誰又知道有多深呢?

  「那我們就試一下。」李洪濤找來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也許能夠大概測出峽谷的深度。」

  水辛逸後退了兩步,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掂量了下石頭的重量後,李洪濤將石頭拋了出去,在石頭到達了拋物線的最高點,開始向下落的時候,他開始計時。

  利用物體自由下落的時間來確定下落的距離,是一種很簡單的辦法。這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能夠聽到物體落地時的聲響,二是下落的距離不能太大,不然物體在下落時受到空氣的阻力影響將非常大,物體就不是自由下落了。

  「兩位將軍在幹什麼呢?」

  兩人都嚇了一跳,同時回過頭來,接著又是一驚。

  「沈虹菲,沈豐岳的女兒。」水辛逸低聲嘀咕了一句。

  李洪濤立即對走來的年輕女人打量了一翻。

  她的打扮也與李洪濤見過的其他女子完全不一樣,一身短裝,如不是一頭如波似浪的長髮,蜿蜒曲折的身段,還有豐瘦有度的腰肢的話,恐怕會被誤認為是個男子。這只是從身材上看。相貌上,沈虹菲算不上絕色,不似張玉璇那種小家碧玉,也沒有湯圓圓那種楚楚動人,更沒有朱孝蕊的大家氣度,卻很有氣質,很有一番味道。什麼味道呢?李洪濤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白領麗人!

  「兩位就是李將軍與水將軍吧?」

  「正是,這位是……」李洪濤故做不知的樣子。

  「小女子沈虹菲。」年輕女人微微欠了下腰,顯得不卑不恭,「李將軍想知道峽谷有多深?」

  「這個……」李洪濤剛要開口,就聽到了峽谷裡傳來的幾下輕微的碰撞聲。

  他心裡暗暗一驚,從石頭開始下落,到聲音傳上來大概過了三十秒。如果不考慮空氣阻力,加上聲音傳回來需要的時間,峽谷深度接近三千米。這肯定得將空氣阻力考慮進去,那麼峽谷的深度應該在兩千米以上,不會超過兩千五百米。

  這個深度還不算什麼,就李洪濤所知,在他前世的地球上,有很多深達數千米的峽谷,深度超過一千米的地穴也有不少。真正讓他驚訝的是,前幾下聲響都是石頭砸在了岩石上發出的,最後一下,卻是石頭砸在了金屬上發出。雖然聲音很微弱,但是音調很高,絕對是石頭與金屬碰撞時發出的聲響。

  「李將軍也許不知,從來沒有人下到過谷底。」沈虹菲在距離李洪濤約莫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朝峽谷下方看了一眼,說道,「以往,我們也曾經想派人下去探查一番,只是太深了,峽谷內霧氣太大,都沒有成功。」

  李洪濤微微皺了下眉毛,沈虹菲沒有聽到下面傳來的聲音?他又朝水辛逸看了一眼,很明顯,水辛逸也沒有聽到從峽谷內傳來的聲響。

  「像開始李將軍扔石頭那樣的方法,我們已經用過很多次了。」沈虹菲淡淡的笑了一下,臉上頓時多了幾份俏皮的顏色。「有一次,還丟了一塊上百斤的巨石下去,仍然沒有任何收穫。」

  李洪濤聳了下肩膀。「我也只是試著玩玩,看來這峽谷真是挺深的,不知道下面到底有什麼秘密。」

  「秘密?」沈虹菲搖了搖頭,「恐怕就只有岩石,白骨吧。」

  「這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下去探個究竟。」

  「李將軍喜好探險?」

  李洪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說實話,他喜歡的不是探險,是探險後的收穫。

  水辛逸在旁邊乾咳了幾聲,說道:「長官,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

  「水將軍不用心急,現在離晚宴還有一個多小時,到時候自會有人請將軍過去。」

  水辛逸可不是心急著要去吃那頓飯,他是看出苗頭不對,害怕李洪濤又惹上一身騷,到時候洗都洗不掉。

  李洪濤自己心裡也有數,沈虹菲主動「找上門來」,絕不僅僅只是聊天這麼簡單吧。

  「聽說李將軍在百市集收容了很多難民……」沈虹菲果然轉移了話題,「虹菲想知道,李將軍為什麼要收留那麼多的難民呢?」

  李洪濤暗自苦笑一下,說道:「李某貧寒出身,最不忍心見到他人吃苦受累。百姓乃社稷之根本,以李某的觀點,百姓是最不應該受難的,因此……」

  「百姓最不應該受難?」沈虹菲神色微微一變,問道,「那李將軍認為誰有該受難呢?」

  「相信沈小姐也知道,天下的糧食、衣服、各類器械、居住的房屋、使用的器皿,哪一樣不是百姓所造?不管是貴寨劫掠的錢糧,還是節治府收的賦稅,哪一樣不是出自百姓?沒有百姓,有這些東西嗎?」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節治府的官員並不從事生產,還欺壓百姓,魚肉百姓,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橫行市間,無所忌憚。相信,沈小姐也不難明白,誰才應該受苦受難。」

  沈虹菲考慮了好一陣,這才說道:「按照李將軍的意思,統治天下的就應該是百姓,而不是節治使,為何卻沒有一處地方是百姓當家呢?」

  「沈小姐是哲學家的?」

  「哲學?何為哲學?」

  李洪濤又說漏嘴了,略微思考一下,他說道:「哲學就是研究社會與世界運轉的基本規律的學說。」

  沈虹菲立即就笑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李將軍才是哲學家。只不過,李將軍開始的話確實有一些道理。」

  「其實沈小姐開始問得很好。為什麼統治天下的是節治使,而不是百姓?這個問題,李某現在無法回答,李某相信,總有一天,統治天下的將是百姓,或者是由百姓選出來的人,而不是那些獨掌軍政大權的節治使。當然,這將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也許是幾百年後,甚至是上千年之後。」

  「可是……」沈虹菲還是沒有明白。

  「如果統治者不能為百姓服務,勢必被百姓所推翻。」李洪濤也知道很難讓這個世界上的人明白「民主」的意義。「這就好比,不管是暉州,還是其他州,節治使換了一批又一批,真正沒有改變的是黎民百姓。」

  沈虹菲明白了一些。「李將軍的意思是,朱家處處壓搾百姓,勢必被推翻,然後會由一個賢明的節治使來統治暉州?」

  「沈小姐,李某針對的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家族。李某不否認,肯定有很多節治使在為百姓謀福利,可是一個節治使能夠當權多舊?幾年,最多也就幾十年而已。難道能夠確保每一任節治使都能處處為百姓著想嗎?顯然不可能。問題本身不是誰來當節治使,是節治使的這套制度。」

  沈虹菲沉思了起來。

  李洪濤的這番話的理論相當複雜,一時之間,她根本就無法完全理解,可是她也隱約感覺到,李洪濤這些話很有道理,有著非常深刻的道理。

  「長官,時間差不多了。」水辛逸又提醒了一下李洪濤。

  李洪濤想說的話都說了,他並不指望沈虹菲能夠理解什麼,開始也不過是宣洩一下內心的鬱悶而已。

  「李將軍……」沈虹菲回過了神來,「虹菲想問一句,如果黑淵寨願意歸順將軍的話,將軍準備怎麼安頓我們這幾百人呢?」

  李洪濤遲疑了一下,說道:「安居樂業,各歸其位,各司其職,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盡到義務。如果沈小姐想知道的更多,晚宴上,李某就將有所表示。」

  沈虹菲又是一驚。「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盡到義務」,直到李洪濤與水辛逸走遠了,她都一直在回想著這句話。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權利與義務對等,天下有這樣的事嗎,這可能實現嗎?

  走遠了之後,水辛逸才笑著說道:「看來你對付女人的手段很不一般啊。」

  「什麼意思?」李洪濤也在想著那個沈虹菲。在遇見沈虹菲之前,他認為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是柔弱的,沒有主見的,可是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

  「你沒注意到沈虹菲的神色嗎?」水辛逸搖了搖頭,「家裡養著一個,聽說崮梁那邊還有一個,現在又多了一個,看來,今後你家的院子一定要建大一點,多準備幾個房間。」

  等李洪濤反應過來的時候,水辛逸已經大笑著走開了。

  ****

  沈豐岳為李洪濤準備的接風宴並不奢華,談不上精緻,卻極為豪爽,酒都是大碗喝,菜也是大塊肉,大盆蘿蔔。如果再擺上八仙桌的話,李洪濤覺得像極了小時候村子裡嫁女接媳婦時擺的那些酒宴。

  「看吧,你小子把別人的春心都勾動了。」

  李洪濤裝著咳嗽了一下,避開了水辛逸的目光。

  沈虹菲坐在沈豐岳的旁邊,不斷的朝李洪濤這邊看來,眼神中充滿著疑問,也充滿著期盼。

  「各位,請安靜一下!」隨著沈豐岳站起來,大堂裡立即安靜了下來。「李將軍遠道而來,作為貴賓,我先代全寨上下三百多人敬將軍一碗。」

  「沈寨主客氣了,應該是李某先敬各位一碗!」李洪濤立即端著酒碗站了起來。

  水辛逸不免有點擔心,大堂裡近百人,就算一人一碗的拼下來,恐怕等下得把李洪濤背回去。

  「李將軍前來招安。」沈豐岳話鋒一轉,對著李洪濤說道,「沈某想知道,李將軍為何認為我們會投效官府呢?」

  李洪濤心裡暗笑,沈豐岳果然老奸巨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談招安的事情,這不擺明了給我出難題嗎?

  李洪濤也心裡有數,在這麼多人面前,他不能把核心的東西說出來,卻必須盡量讓所有人都相信,投效虎嘯軍,準確的說投效他有很多的好處。

  「李某先問各位一句。」李洪濤也早就有所準備。「各位以前是做什麼的?以及各位的父輩,祖輩又是做什麼的?」

  大堂裡一片嘩然,連沈豐岳也不免皺起了眉毛。

  「就李某所知,各位以前都是暉州的百姓,各位的父輩、祖輩也都是暉州的百姓。那麼,各位為何會落草為寇,為何會嘯聚山林,為何會幹上這打家劫舍的勾當呢?」李洪濤走到了大堂中央,「李某愚鈍,不敢貿然揣測。以李某所知,逼迫各位,以及各位父輩、祖輩背井離鄉、拖家帶口、逃入山中,過上這提心吊膽、苦不堪言,還不敢以真面目在世上行走的日子的原因是:你們失去了土地,你們受到了壓搾,你們受到了威脅,你們無法再以正常的方式生存下去。」

  很人議論了起來,就連幾個沈豐岳的子侄也都紛紛議論了起來。

  「你們這麼做並沒有錯,人都有爭取生存的權利,如果連生存的權利都沒有,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李某相信一句話:土地曾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顧,兩者皆可拋!」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所有人的神色變化。「何謂『自由』?對各位來說,自由就是可以在屬於自己的田地上耕種勞作;每天辛苦回來,能在雞鳴犬吠的院子裡與自己的親人享受天倫之樂;能在傍晚的落日餘輝下與鄰居朋友拉拉家常,吹吹牛;逢年過節能走親串友;到了豐收的季節,看著從糧倉裡溢出的糧食,露出幸福的笑容。你們還可以選擇到市鎮當工匠,可以選擇到軍隊服役,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事情。沒有官員來壓搾你們的血汗錢,沒有地主來搶奪你們的糧食,沒有軍隊來摧毀你們的家園,沒有敵人來屠戮你們的親人。這樣的生活,就是『自由的生活』,也正是你們想得到,應該得到,卻沒有得到的生活!」

  一番話說下來,眾人的情緒一下就激動了起來。

  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偷偷的抹眼淚。

  年輕的在歎息,雖然他們沒有體會到那樣的生活,但是從李洪濤的描述中,他們能夠感覺到那是幸福的生活。

  少數幾個婦女還露出了期盼的目光,那正是她們希望得到的生活。

  「李某才疏學淺,談不上宏圖大志。但是李某堅信,任何一個人都有權利獲得這樣的生活。同時,任何一個人在享受這些權利的同時,都有義務捍衛自己的生活。」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李某不敢給各位做出什麼保證,李某相信,只要我們共同努力,共同爭取,遲早有一天,所有人都將過上這樣的『自由生活』。也許對你們很多人來說,特別是上了年紀的長輩來說,這樣的生活顯得遙遙無期,可是對年輕的一代,還有你們的子孫,你們子孫的子孫,終究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夠過上自由的生活。李某不敢說造福子孫萬代,因為李某至今孑然一身,但是李某希望各位都能夠明白,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子孫,為自己的後人考慮!」

  在李洪濤說完的時候,大堂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有的人在看著他,有的人則在看著沈豐岳。

  沈豐岳輕咳了兩聲,給一旁的沈豐文遞了個眼神。

  「李將軍豪情萬丈,慷慨激昂。」沈豐文立即端著酒碗站了起來,「豐文敬將軍一碗。」

  李洪濤也沒有拒絕,直接一口飲下。見到沈豐文那幾個子侄又要來敬酒,他趕緊說道:「各位,今日喝酒盡興即可,李某實在不是貪杯之人,只與朋友、兄弟在一起時才會狂飲。如若諸位認為李某是一個靠得住的人,大家就同飲一碗,算是與李某交個朋友!」

  沈豐岳遲疑了一下,這才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大堂了近百人都舉起了酒碗。

  「與李將軍同飲!」

  舉起酒碗的時候,水辛逸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也對李洪濤的口才佩服得五體投地,簡單的幾番話,就把原本還抱著懷疑態度的人全都說動心了。這份口才,恐怕連那些節治府裡的使節都遠遠不及吧。

  酒宴進行到一半,沈豐岳告辭離席,不多時,沈豐文就來到了李洪濤身邊。

  「你留在這裡喝酒吧,別喝醉了。」

  「你自己留心。」

  吩咐了水辛逸之後,李洪濤跟著沈豐文離開了大堂,去了後院。亭子裡,沈豐岳準備了一桌精緻的酒宴。雖然沒有幾樣菜,但是比大堂裡的酒宴耐看多了。李洪濤略感驚訝的是,沈豐岳沒有叫上幾個子侄,反而把女兒沈虹菲帶在了身邊。

  「李將軍,開始人多嘴雜,不好說事。」沈豐岳這次就要客氣得多了,「將軍請坐。」

  「沈寨主請坐。」李洪濤很是客氣,等沈豐岳坐下後,這才跟著坐了下來。

  「李將軍開始之言,讓沈某感觸頗深啊。」沈豐岳長歎一聲,「只是沈某仍然有一點不明白,李將軍乃少營甲隊典軍尉,扶民招安一事……」

  「沈寨主,李某並非為朱家來招安。」

  「那……」沈豐嶽立即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李洪濤將隨身攜帶的地契,還有兩本花名冊掏了出來。「這是北虎口關附近三千畝土地的地契,其中有一千畝土地適合耕種。」

  「這土地……」沈豐文一下沒有明白過來。

  「這些,都屬於李某的軍墾田地。李某也不廢話,按照李某在百市集那邊安頓難民的方式,一戶租種五十畝,李某提供耕牛,幫助修建農舍,提供農耕器具。修復了灌溉設施之前,每畝每年一百五十斤稻穀,或者是一百斤小麥的地租,農忙時節,李某負責安排甲隊官兵協助勞作。」李洪濤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按照李某的計算,五十畝田地至少能年產一百五十擔水稻,或者是一百擔小麥。去掉地租之後,還有七十五擔水稻,或者是五十擔小麥剩餘,除一家五口食用之外,還有大量節餘。到時,可以按照市場價出售給李某,或者是販賣到其他地方去,李某收糧付款,絕不拖欠。」

  沈豐岳不是笨蛋,他也迅速計算了一下,可有兩個問題他沒有搞明白。「李將軍,除了地租之外,這糧賦怎麼算?還有,這土地的租種年限……」

  「糧賦由李某負責,土地的耕種年限嘛,只要李某還有那麼點權力,就絕不收回。這個,可以詳細寫下來,留下憑證。」

  沈豐岳微微點了點頭,顯然李洪濤開出的條件比任何一個節治府都要好得多。

  「李將軍,這一千畝土地也最多安置二十戶,一百口人,其他的……」沈虹菲在旁邊問了一句。

  「山地也可以利用起來,至於怎麼利用,李某還在考慮之中。」李洪濤沉思了一下,說道,「其實兩千畝山地也頂不了多少用。不過李某有一個辦法,可以增加土地。」

  沈豐岳與沈虹菲都微微一驚,這李洪濤的腦袋確實不簡單。

  「李將軍,你所說的辦法是……」沈豐文急著問了出來。

  李洪濤沉思了一會,淡淡一笑,說道:「這個嘛,得看我們是否有本事控制整條臥虎道。」

  此話一出,沈家三人臉色立變。要控制臥虎道,就得控制南北虎口關,就得打下南虎口關,這談何容易!
bobo0702 發表於 2008-10-20 11:45
第二十章 智取虎口

         搞了一晚上,才有了結果。

  黑淵寨總共有三百二十四人,超過八口的大家庭有五戶,七口的有七戶,六口的有十戶,五口的有二十四戶,四口的有八戶,三口的有六戶,另外還有五個單身漢。

  這些人中,十八到四十五歲的壯年有一百四十九名,男性八十二名,女性六十七名,除掉每戶維持生活必須的一個壯年之外,還有五十四名男性壯年;殘疾人與四十五歲以上的「老人」一百一十三名,男性四十二名,女性七十一名,其中還具有一定勞動能力的有九十八名;十八歲以下的孩子與少年六十二名,其中十四歲到十八歲,具有一定勞動能力有二十七名,十四歲以下的有三十五名。

  這些數據證實了李洪濤之前的猜測。

  進入山寨的時候,李洪濤發現黑淵寨老人居多,孩子的數量嚴重偏少。也就是說,這個「群體」已經進入「老齡化」階段,如果再不發生改變,就算沒有外界威脅,也會逐漸衰弱,直至自然消亡。

  「李將軍,你統計這些數據幹什麼?」沈虹菲負責幫李洪濤進行「人口普查」。

  「有很大的作用。」李洪濤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說道,「從這些數據上可以明顯的看出,如果要恢復正常的生產生活的話,每一個家庭至少要保留一個壯年勞力,這樣才能夠維持平常的生活,與農耕勞作。這樣一來,只有五十四名多餘的勞動力可以參與其他的勞作。如果李某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這幾年來,黑淵寨的人數一直在減少吧?」

  沈豐岳微微皺了下眉毛,然後點了點頭。

  雖然他也不明白李洪濤在做什麼,但是他對李洪濤也有了新的看法。黑淵寨的人口確實在減少,這幾年減少得非常快。黑淵寨平常能夠派出去的人數從來沒有超過五十個,這與李洪濤的分析不謀而合。

  「李將軍,你準備怎麼安頓我們呢?」沈虹菲也對李洪濤佩服不已,憑一些數字,李洪濤竟然能夠摸清黑淵寨的底細!

  「李某認為,應該優先安排六口,以及六口以上家庭來租種軍墾田地。」李洪濤在紙上圈出了這些家庭,「只要有耕牛,平常一個壯年勞力,加兩到三個半勞力就足以照顧五十畝耕地了。這些家庭中其他的壯年勞力就能夠解放出來,從事別的行業。」

  「其他的家庭怎麼辦?」沈豐嶽立即皺起了眉毛,他這一家可就只有五個人呢!

  「可以從事別的工作。」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說道,「雖然沒有土地,但是也不用擔心生活的問題,崮梁城中那麼多人,有幾個有土地?」

  「李將軍的意思是,讓大家去開飯館茶樓,或者是……」

  「這是一方面,只要有需求,都可以安排。畢竟,這麼多人生活,除了糧食外,總離不開油鹽醬醋吧?」李洪濤笑了起來,「同樣的,多餘的勞動力,如果合格,李某歡迎他們加入甲隊,吃糧餉軍餉。只是現在甲隊的軍餉水平還不高,勉強只能讓一人填飽肚皮,還不能依靠參軍服役來養活一個家庭。」

  沈豐岳等人都是一驚,然後都笑了起來。

  「李將軍認為,可以靠當兵養活一家人?」沈豐文搖了搖頭,「除非大家都能夠成為李將軍這樣的軍官將領,不然的話……」

  「你說的是其他的軍隊,李某可不認為當兵就不能養活一家人。只是現在李某的能力有限,還辦不到。等到以後條件改善了,自然會提高糧餉軍餉,到時候靠當兵養活一家人絕不是問題。」李洪濤轉移了話題,「除了參軍之外,還可以參加其他的勞動。比如李某準備修路,還要修復北虎口關,修復農田的灌溉設施等等。李某現在正在替五世子的少營打造武器,也需要不少的人手。今後發展起來,北虎口關這邊必然要建立市鎮,到時候恐怕大家需要考慮的就不是有沒有養家餬口的機會,而是去哪找那麼多的人了。」

  「可是,不管什麼勞作,這個工錢總歸……」

  「工錢好說,如果你們有猜疑,可以派人前往百市集打探一下,現在李某給那邊的匠人開的工錢是多少。如果大家覺得不穩妥的話,李某也可以直接拿糧食支付工錢,價格保證公道。」

  「多少?」沈豐岳摸了摸下巴。

  「不瞞沈寨主,李某托朋友從外地購買糧食,稻穀才三十七錢一擔,只是現在有所增加,但也比暉州的稻穀便宜了許多。李某多少錢買進,就多少錢賣出,絕不賺一分一厘。」

  沈豐岳一驚。「才三十七錢一擔!?」

  李洪濤點了點頭。「口說無憑,沈寨主盡可派人前往百市集打探,現在李某在那邊僱傭了兩百多民夫,負責修繕百市集,修復灌溉設施,修路,燒炭燒磚,打造軍械,開的工錢都不低。」

  「可是工匠的手藝……」沈豐文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嘛,更不需擔心。」李洪濤笑了起來,「水辛逸,把你那把短刀拿來,讓沈寨主看看。」

  站在李洪濤身後的水辛逸立即把短刀取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沈豐岳遲疑了一下,拔出短刀一看,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沈寨主大可找一把刀來試一下,就算砍壞了,李某也不會小氣到讓沈寨主賠償的。」

  沈豐岳朝九弟點了點頭,沈豐文立即去拿來了一把約莫二十厘米長的短刀。這一試,沈豐岳就更加驚奇了,水辛逸的那把短刀根本就沒有缺口,甚至沒有怎麼卷口,刀刃完好無損,沈豐文拿來的那把鋼質短刀被劈成了兩截,斷口非常的整齊。

  「李某也直話直說,這把刀的製造方法就是李某想出來的,由李某傳授給了兩個學徒。這屬於李某的手藝,李某想傳誰就傳誰,所以,手藝的問題,也不需要擔心。」

  沈豐文吞了下口水,這可是賺大錢的手藝啊。別說用這樣的武器裝備軍隊,就算只掌握了這門手藝,到任何地方都能夠成為節治府的坐上賓,還怕沒有飯吃嗎?

  「李將軍,私造軍械……」

  「私造?我可不是私造,這是五世子給李某的特權,是朱仕琿給五世子的特權。李某只是代五世子打造軍械,裝備少營的五個隊。當然,這種最好的刀,還有另外的類似軍械,只有李某的甲隊才有,別的那些隊嘛……」

  李洪濤沒有說下去,他也不用說下去。

  沈豐岳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李將軍果然是一代奇才,不但武藝高強,智謀深遠,還懂得製造軍械的技術,沈某不得不佩服啊。」

  「沈寨主也是有眼光的人,李某準備多開幾家鐵匠鋪,到時候需要的恐怕就不是一個兩個勞力了,這軍械的價格……」

  沈豐岳又是一驚。「李將軍準備……」

  李洪濤壓了壓手。「李某覺得沈寨主乃英雄豪傑,才直言相告。現在這只是李某的一個想法,畢竟李某沒有那麼多的人手,也來不及做這麼多的事情。只要這筆買賣做起來,恐怕黑淵寨這點人還不夠呢。」

  沈豐岳摸著下巴。「李將軍說的正是,有這樣的買賣,今後大家也不需要為勞作的事情擔心了。用如此精銳的武器武裝起來的軍隊,別說在暉州,就在整個西北地區也將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李洪濤笑而不語,他心裡有數,他現在那支軍隊根本就開不上戰場。

  「軍械這事……」沈豐文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還是太危險了一點。」

  「富貴險中求,難道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就不危險?」沈豐岳冷笑了一下,對李洪濤說道,「只是,銷路問題……」

  「沈寨主說的是南虎口關吧?」李洪濤早就想提此事,「如果沈寨主信得過李某,那我們就先做個約定。等到我們打下了南虎口關之後,再談招安一事,怎麼樣?」

  沈豐岳微微皺了下眉毛。「既然李將軍這麼說了,沈某也不便再說別的。」

  「明日一早,李某就回去接下北虎口關的駐防權,三日之後,率隊過來。在此期間,李某需要沈寨主幫幾個忙。」

  「李將軍有何事儘管直說,沈某能幫上的,肯定盡心盡力。」

  李洪濤思考了一下,說道:「第一,盡快摸清楚南虎口關的情況,包括駐軍的數量,規模,平時的駐防情況,附近是否有通關的小路,等等。第二,幫李某聯繫各寨寨主,當然,在打下南虎口關之前,李某沒有資格去找別的寨主談招安的事情。第三,李某需要一個嚮導,帶李某到南虎口關那邊看看情況。」

  沈豐岳一一答應了下來,最後朝沈豐文看了一眼,他就是最好的嚮導。

  ****

  在南虎口關外潛伏了一夜之後,李洪濤帶著水辛逸,跟在沈豐文的身後向北而去。中午,沈豐文告辭返回了黑淵寨,李洪濤與水辛逸直接返回北虎口關。

  「你有信心打下南虎口關?」水辛逸這個時候才問了出來。

  「有八成的把握,如果搞得好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兵不刃血的佔領南虎口關。」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南虎口關的永盛軍有四百餘人,就算甲隊全都過來,也才一百多人,你不會真指望那些山賊能幫上忙吧?」

  「當然不會指望沈豐岳他們,再說了,如果讓黑淵寨出現太大的傷亡,恐怕他們就要懷疑我的能力。」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快步朝前走著。「你注意到沒有,永盛軍每日都會派兵進山巡邏,都是早出晚歸。」

  「每隊大概三十人左右,主要是長槍兵與刀斧兵,還有幾個弓箭手,消滅這樣的巡邏隊問題不大。」

  「這就對了,你注意到沒有,巡邏隊回去的時候,押了幾個山賊?」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好像是八個,沈豐文說,永盛軍能夠對付的也就那些規模不大的山賊,有時甚至會抓難民回去邀功。」

  「這就對了,如果巡邏隊押著十幾個,甚至幾十個『難民』回去,然後說是山賊,你猜猜會是個什麼結果?」

  水辛逸一愣,立即說道:「你是想冒充巡邏隊?」

  李洪濤笑了起來。「正是如此,先襲擊巡邏隊,我們的人換上山賊的衣服,混入關內,再點火起事,到時候南虎口關的永盛軍必然陣腳大亂。」

  「永盛軍有四百多人,就算亂,也只是一時之亂,我們沒有後援,只要被他們知道就我們這幾十個人的話,恐怕……」

  「誰說我們沒有後援?」李洪濤回頭看了水辛逸一眼,「沈豐岳他們就是後援,幾百人的後援。」

  「他們這些山賊能夠……」話說到一半,水辛逸就停下了,「你是說……」

  「明白了就行,我們趕緊回去,先接下北虎口關的駐防權吧。」

  天剛黑,李洪濤就見到了前來迎接他們的田方等人。下半夜的時候,他們回到了甲隊暫時駐紮的營地。

  向鄧頤斐與幾個排長,副排長大概介紹了情況之後,李洪濤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少營甲隊到達北虎口關,正式從左營的部隊手裡接過了駐防權。

  交接過程並沒有任何麻煩,按照規定,左營部隊將營地,營房等設施都移交給了少營甲隊,糧食等物資也都留了下來,只帶官兵的軍械,以及個人物品離開。

  駐紮在北虎口關的左營官兵早就想離開了。自從左營全面移防潛龍關之後,北虎口關的駐軍減少了一半。剩下的一百多名官兵日夜提心吊膽,不是害怕山賊夜裡來摸營,就是害怕永盛軍殺來。

  反正,在李洪濤帶著隊伍過來的時候,左營的那名典軍尉極為爽快的將駐防權交給了李洪濤,帶著部隊連日去潛龍關了。

  「1排留下來駐防,記住,夜間一定要派人到關卡上巡邏,並且設置暗哨。」

  賀平用力的點了點頭,在夜間派人巡邏,設置暗哨這些都是李洪濤訂下的規矩,駐紮在百市集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做出同樣的安排。

  「另外,盡快派人回去,讓蔣晟把第二批物資送過來。還有,讓肖旭也跟著一起過來。」

  「需要立即派人回去嗎?」

  「對,明天一早就派人回去。」李洪濤思考了一下,又說道,「在大路對面修一座新的營地,朱仕琿派來的民工到達之後,一定要好生安頓,特別是伙食要安排好,御寒的棉衣棉被也要準備好,如果民工先到達的話,就把我們的棉被提供給民工。如果有人想離開,只能規勸其留下,切不可動粗,更不可動手打人,明白嗎?」

  「長官,要是勸不住的話,怎麼辦?」副排長賀慶嘀咕了一句。

  「勸不住的,就發五斤糧食,讓他們走。」李洪濤歎了口氣,「就算把這些人強行留下,他們也心不甘,情不願,出工不出力,那有何用?」

  賀平與賀慶都苦笑了起來,這也確實是事實。

  「鄧頤斐,你留下來,出了任何問題,我就找你的麻煩。另外,民工到了之後,按照我們在百市集那邊的規矩,按照家庭的方式,登記造冊。」

  「這事我會辦好的,只是……」鄧頤斐遲疑了一下,「現在就去攻打南虎口關,恐怕……」

  「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李洪濤朝另外兩個排長看去,「3排與4排,還有偵察班……對了,水辛逸,今晚就進山把方藍他們叫回來,別窩在山裡了。」

  「我已經留下了記號,他們看到後,今天晚上就會回來的。」水辛逸白了李洪濤一眼,這時候才想到那幾個偵察兵,也太后知後覺了吧。

  「那就好,到時候,你們這幾個偵察兵可是我們最重要的力量。」李洪濤又朝張挽與田方說道,「你們今天抓緊休息,所有官兵準備五日的乾糧,還有行軍時的裝備,刀槍都給我擦亮。」

  「是!」張挽與田方都很興奮,這可是他們第一次正式上陣殺敵,兩人又有點擔心,畢竟他們對之前的訓練沒有太大的把握。

  「暫時就這麼多。」李洪濤站了起來,「該做什麼都去做什麼,傍晚的時候,3排與4排的官兵在這裡集合,我要傳授你們最後一項殺敵技巧。」

  「是!」

  天還沒有暗下來,兩個排總共六十四名官兵在營地裡分成了兩個方陣。

  按照李洪濤的編制,每個排的1班為刀盾班,2班與3班為長槍班。李洪濤只給他們安排了一種陣形,最普通的步兵戰陣,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

  十名刀盾兵每人一面重盾,一把鋼刀。十人站成一排,十面高約一米五的重盾就形成了一面鋼鐵城牆,士兵只需微微蹲下,就能藏在盾牌後面。

  二十名長槍兵每人一桿鋼槍,一把短刀。二十人分成了兩排,每排十人。

  「現在,聽哨子聲。」李洪濤拿起了哨子,「兩排1班上前三步。」

  二十名刀盾兵立即提著二十多斤重的盾牌向前邁了三步。

  「聽到哨聲之後,所有人都將盾牌向左側轉,右手拔刀,向前突刺,記清楚了嗎?準備,開始!」

  「嘀——」

  隨著哨響,二十名士兵紛紛側身,拔刀刺了出去。

  「很好,3排長。」

  「到!」張挽立即跑了過來。

  「你繼續吹哨子,讓大家操練這個動作。」

  「是!」張挽不明白這個動作有什麼好練的,他也不敢多問。

  「兩排2、3班,後退三步,人與人之間保持肩寬距離。」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另外一個哨子。「等下聽哨聲,哨聲響起,前排向左前方刺殺,後排向右前方刺殺,記住了嗎?準備,開始!」

  「嘀——」

  隨著哨響,四十名官兵都刺出了手中的鋼槍,還是有人搞錯了方向。

  「記住,前排向左前方,與正面大概三十度夾角的方向刺出鋼槍。」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糾正了幾個士兵的動作。「後排向右前方,與正面夾角在三十度以內的方向刺出鋼槍。現在,聽哨聲,再來一次!」

  「嘀——」

  這次,所有人刺出的方向都正確了,卻仍然有點雜亂。

  「不要慌張,不要想別的任何事情,不要管刺中的是空氣,還是敵人。你們只需要記住,在哨聲響起的時候,同時挺槍;哨聲停止的時候,刺出手裡的鋼槍。挺槍的動作要快,刺殺的時候要果斷、有力,按照我以前教你們的,不僅僅是用手與手臂的力量,還要用上身體的力量。再來!」

  反覆數輪訓練之後,李洪濤把吹哨子的工作交給了田方。

  開始,水辛逸還沒有搞懂李洪濤在幹什麼,看到後面,他明白了過來。

  「你確實有軍人的天賦,這麼簡單,有效的辦法都被你想到了!」水辛逸苦笑一下,「等你這戰陣用上之後,別說騎兵與弓箭兵威脅不到步兵,只要有威力夠大的武器,恐怕連神機都得敗退。」

  「這才剛剛開始。」李洪濤長出了口氣,「吃完飯之後,還要讓他們在一起訓練。雖然現在看來有點臨陣磨槍的感覺,但是有了之前的基礎,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希望如此吧,只要到時候不要亂了陣角,那四百永盛軍也算不上什麼了。」

  「這可不行,沒有你們這幾個弓箭手的掩護,這兩個排的六十多人上去就是送死。」

  水辛逸微微點了點頭,他也看出了李洪濤這套戰陣的缺陷,一個非常大的缺陷。

  ****

  夕陽已經落到了西面的山頭下,霞光映紅了半邊天。

  南虎口關北面,一支隊伍正在快速前進著。隊伍裡有三十餘名穿著永盛軍皮甲的官兵,與三十多名雙手被繩索反綁在身後,身上穿著普通服飾,蓬頭垢面的壯年人。隊伍裡面還有數輛大車,車上都碼放著一些麻布口袋。

  南虎口關建在兩座山峰之間。關前有一道深約數米,上面架著一座寬越五米的木橋的壕溝。北面的城牆長約百米,高約十米,由岩石砌成的。城牆頂部寬約三米,能站兩排士兵,每隔三米左右設置了一個朵牆。城樓建在城牆的中部,只有一層,平常是軍官休息的地方。城樓下方就是高七米,寬五米,由裹著鐵皮的厚木板製成的城門。南面兩百多米外,還有一道類似的城牆,關內總面積有數萬平米。

  到了關前的時候,隊伍停了下來。

  「開門開門,老子都快累死了,快開門!」

  「彭參軍,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了?看樣子,收穫不小嘛!」

  帶頭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轉過身來的時候,故意背朝著西面,對關上的士兵說道:「囉嗦什麼?快開門。今天晚上有什麼好吃的?」

  「還不那樣。」那名士兵說完,就朝關內喊了起來,「快開門,彭參軍押著山賊回來了!」

  走在前面那人正是李洪濤,關門緩緩打開的時候,李洪濤給走在最前面的水辛逸等幾名偵察兵遞了個眼神,同時抓住了腰間鋼刀的刀柄。

  城門一開,李洪濤首先大步走了進去,順手砍翻了守在門邊的那名士兵,水辛逸同時射翻了另外一名士兵。剛剛趕來的三名士兵也被方藍方青等人射翻在地。

  「控制住局勢,爭取兩分鐘時間!」

  水辛逸沒有多說,帶著幾名手持短弓的偵察兵首先殺了進去。

  「3排4排,列陣!」李洪濤在城門口轉過了身來。

  六十多名官兵迅速從車上取出了刀槍盾牌,不到兩分鐘,就在李洪濤的前面列成了戰陣。

  「聽號令,短哨前進,長哨出槍!」李洪濤迅速回頭看了一眼。

  水辛逸帶著幾個弓箭兵殺上了城樓,解決掉了城牆上的幾名士兵,繼續用箭矢對付衝來的永盛軍官兵。

  「張挽、田方!」

  「是!」

  兩人回答之後,同時吹響了哨子。

  隨著「嘀——嘀——」的短促哨聲,六十多名官兵組成的戰陣穩步向前推進。

  要塞內,慌亂不已的永盛軍官兵根本就沒時間組成戰線,跑得快的還能暫時躲過一死,跑得慢的,不是被長槍捅了個對穿,就是被鋼刀劈成了兩截。

  「水辛逸,敵人軍官!」

  話音剛落,箭矢就射了出去,那名正在組織官兵的永盛軍軍官翻身落地。

  李洪濤沒有參加一線的指揮,他的任務是在後方協調大局。

  「3排,4排,保持戰線,保持戰線!」

  官兵們太緊張了,有的甚至慌了手腳。這可是他們第一次上陣殺敵。

  張挽降低了哨聲的頻率,他開始太急了,準確的說是太激動了,一時之間,3排衝到了4排的前面,導致3排的左翼暴露在了外面。

  隨著哨聲的起伏,官兵們機械般的前進著,機械般的刺出手裡的鋼槍。這一刻,沒有人去想刺中的是什麼,有的士兵甚至在刺出鋼槍的時候閉上了眼睛,當阻力從槍桿上傳來的時候,才知道刺中了敵人。

  「該死!」李洪濤咬了咬牙,「水辛逸,跟上來,別他媽的呆在城頭上!」

  幾名偵察兵迅速從城頭上衝了下來,現在步兵戰線已經推進了近百米,即將離開短弓的「支援」範圍。

  「排長,副排長守住兩翼!」李洪濤快步衝到了步兵的身後,「所有人聽哨聲,穩住腳步,握緊刀槍,短進長刺!」

  「嘀——」

  兩個排的刀盾兵與長槍兵邁出了統一的步伐,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發抖。面前,不再是虛無的空氣,不再是練習時的稻草人,是活生生的敵人,是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敵人。

  第一次上戰場,就算是經過了再嚴格的訓練,士兵的心理壓力都無比巨大。

  當他們第一次將鋼槍刺入人體,即使那是敵人,他們也會感到噁心、懼怕、恐慌,誰都一樣。哨聲就如同皮鞭一樣,鞭策著他們繼續前進,鎮壓著他們心頭的恐慌,鼓舞著他們的勇氣。

  李洪濤兵部指望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會鎮定自若,會像老兵那樣毫無畏懼。

  能夠讓一批新兵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辦法只有一個,讓他們都機械的去戰鬥,讓他們都按照命令去戰鬥。

  不去多想,不去觀察,不去思考,只是按照命令行動,每一步,每一個動作,全都是由命令決定。

  這樣的士兵算不上是真正的士兵,這是成為老兵必須要邁出的一步。當他們適應了血腥的戰鬥,當他們在殺死敵人時不再發抖,當他們看到鮮血與內臟時不再感到噁心,當他們面對敵人刺來的鋼槍,射來的箭矢時不再懼怕,他們就不再需要用命令去鞭策,他們就是真正的老兵。

  在此之前,必須要用命令,準確簡單的命令去鞭策他們。

  「穩住步伐,嘀——」

  「握緊鋼槍,嘀——」

  「殺死敵人,嘀……」

  隨著一聲長哨,第一排的刀盾兵同時側身出刀,後面兩排的長槍兵也同時挺槍刺出。四十支鋼槍,只有不到一半刺中了目標。

  隨著長槍貫體而入時產生的「哧哧」聲,揮舞著戰刀,大聲吼叫著迎面衝來的十多名永盛軍士兵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無人能夠到達到刀盾兵兩米以內。密集的槍林沒有給這些不要命的永盛軍士兵任何機會。

  「小心,弓箭手!」

  永盛軍反應了過來,除了仍然在無畏突擊的步兵之外,十多名弓箭手在南面的城牆下站好了隊列,舉起了長弓,瞄準了正在推進的甲隊步兵戰線。

  聽到水辛逸的喊叫聲,李洪濤立即出響了哨子。「嘀——」

  隨著一聲短哨,刀盾兵同時轉過盾牌,所有士兵都彎下了腰。二十面重盾組成了一道鋼鐵城牆。

  太近了,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箭矢根本就無法拋射,只能平射。從水平方向上射來的箭矢大部分都落在了重盾上,沒有威脅到躲在後面的步兵。只有兩支箭矢從重盾間的縫隙處穿過,其中一支射中了一名步兵的大腿。

  「重傷者下去,輕傷者留下!」

  那名中箭的士兵咬了咬牙,重新站了起來。

  「聽哨聲,穩步推進!嘀——」

  哨聲再次響起,刀盾兵提起了盾牌,每走三步停一下。

  李洪濤也知道戰鬥到了關鍵的時刻。

  現在水辛逸等人根本就幫不上忙,短弓的射程比長弓短,且水辛逸他們在戰線後方,沒有合適的角度。要想盡快佔領南虎口關,阻止敵人反撲,必須要盡快推進到南面的城牆,不給敵人任何反擊的機會。

  哨聲很急,很短,步兵都踏著小碎步前進。開始還在發抖的雙腿變得堅強了,開始還在哆嗦的雙手變得有力了,開始還在動搖的信心變得堅定了。

  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讓官兵們思考,他們只能跟著哨聲前進、殺敵、隱蔽,再前進、再殺敵、再隱蔽……

  關內,被壓縮到了南牆根的永盛軍官兵開始崩潰。

  零散的步兵根本沒有機會靠近虎嘯軍的戰線,就算雙方的鋼槍長度相差不大,就算雙方的戰刀都一樣的鋒利,沒有任何組織的步兵根本就不是一支保持著完整戰線的步兵部隊的對手,衝上去,只能被敵人屠戮,只是去送死!

  弓箭兵是唯一能夠反擊的力量,可是敵人的重盾擋住了大部分的箭矢,根本就威脅不到躲在重盾後面的步兵。

  直到甲隊的步兵戰線推進到距離南城牆不到五十米的時候,永盛軍的弓箭兵才紛紛朝城牆上跑去。城牆下,已經有步兵衝出了城門,向南潰逃了。

  「水辛逸,城牆上的弓箭兵!」李洪濤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這套戰陣最大的缺陷就是難以防禦從上方射來的箭矢,如果敵人的弓箭兵佔據了制高點,他們就將完蛋,會有很多官兵將被射死射傷。

  水辛逸不敢有絲毫遲疑,快步衝到了步兵戰線的後方,將三支箭矢同時搭在了弓弦上。就在第一批永盛軍的弓箭兵出現在城牆上的時候,水辛逸鬆開了拉緊弓弦,夾著箭矢的四根手指頭。

  三支箭矢離弦而出,準確的射中了三名站在一起的弓箭手。

  幾乎同時,方藍方青等人也都紛紛射出了箭矢。第一批上城牆的十餘名弓箭兵被解決掉了一半以上,剩下的都躲在了朵牆的後面,根本不敢探出頭來。

  李洪濤長出了口氣,朝水辛逸點了點頭,接著又吹響了哨子。

  不多時,隊伍就推進到了南城門處。

  「3排,掃蕩戰場,投降者不殺!」李洪濤這時候才鬆了口氣,雖然戰鬥還沒有結束,但是他們離勝利已經不遠了,「4排1班,上城牆,2班守住城門,3班搶救傷員!」

  隊伍迅速以班為單位分散。

  關隘北面,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迅速靠近。

  ****

  進入南虎口關後,沈豐岳大吃一驚。

  按照計劃,李洪濤將率軍先打北面的城門,然後由沈豐岳率人殺入,一起幹掉駐守南虎口關的永盛軍。

  聽說李洪濤只帶七十個官兵去攻打南虎口關後,沈豐岳趕緊帶著黑淵寨一百多人,還有另外各寨的幾十人,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沈豐岳並不懷疑李洪濤領軍作戰的能力,在李洪濤提出攻打南虎口關的時候,沈豐岳就相信他能夠辦到。沈豐岳根本就不相信,李洪濤帶著七十個人就能把南虎口關打下來,更不相信戰鬥會在半個小時之內結束。

  那裡有兩個隊,四百多名永盛軍官兵!

  那是伏牛山裡最堅固的關隘之一!

  別說殺掉四百多名永盛軍官兵,就算殺四百頭豬,也要花上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吧!

  眼前的一切都告訴沈豐岳,他的判斷錯了,李洪濤不但憑七十個官兵打下了南虎口關,還只花了半個小時!

  不但沈豐岳極為震驚,另外十多個山寨頭目也極為震驚。

  他們趕到的時候,甲隊官兵不但攻入了南虎口關,還佔領了兩個方向上的城牆與城門,正在打掃戰場。

  「李將軍……」沈豐岳朝四周看了一眼,「戰鬥結束了!?」

  「結束了!」李洪濤長出了口氣,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才打完,沒想到,永盛軍這麼不經打,沒殺掉多少,跑了一半以上。」

  沈豐岳眨了眨眼睛,看李洪濤的樣子,好像還沒有使出全力。

  「報告!」張挽很是「適宜」的跑了過來,「戰場清理完畢,殲敵一百八十九名,俘敵五十八名,我方只有三人負傷,一人傷勢較重。」

  沈豐岳,還有他身後的眾多寨主瞪大了眼睛。殲敵兩百多人,甲隊竟然只有三人受傷,李洪濤是不是在吹牛?別說步兵,就算是虎嘯軍的親軍騎兵來了,殲敵兩百多,也不可能只有三個人負傷!

  「全力搶救傷員,派人回去讓鍾素珍帶著藥品過來,還有,讓鄧頤斐立即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李洪濤長出了口氣,「各班集中,3排負責守衛北城牆,4排守衛南城牆,去把水辛逸叫來。」

  「是!」

  「沈寨主,各位寨主!」李洪濤這才轉過身來,「李某有怠慢之處,請多包涵。」

  「李將軍客氣了,是我們打擾李將軍了。」沈豐岳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水辛逸快步跑了過來。

  「各位請稍等。」李洪濤朝沈豐文等人嘮叨了一句,這才轉身對水辛逸說道,「派幾人到南面警戒,永盛軍大舉殺來的話,立即回報。」

  「是!」

  等水辛逸走開後,李洪濤帶著眾多寨主朝關塞中央走去。

  各班官兵都已經集中了起來,沈豐岳等人都偷偷的點算了各班的人員。確實沒有錯,只有三人負傷,沒有人陣亡,而且只有七十個人。現在,他們才不得不相信,李洪濤並沒有讓部下吹牛。七十人,在只有三人負傷的情況下,打下了由四百餘永盛軍官兵駐防的南虎口關,還殲敵兩百餘人。

  別的軍隊能夠辦到嗎?

  「各位寨主請坐,條件簡陋,請各位多多諒解。」李洪濤覺得「寨主」這個稱呼有點彆扭,總覺得欠了別人什麼一樣。「沈寨主,現在應該相信李某的承諾了吧?」

  沈豐岳深吸了口氣。「李將軍果然為非常之人,沈某欽佩不已啊。只是李將軍打下了南虎口關之後,恐怕朱仕琿也不會把此處交給將軍駐守吧?」

  「沈寨主多慮了。」李洪濤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少營剛剛成軍,甲隊也不過成軍兩月有餘。原本輪不到甲隊承擔虎口關的防禦重任,之前在這邊的都是左營的部隊。這次,朱仕琿準備向堰州用兵,左營全都調往潛龍關,其他各營又要負責各個方向上的防務,只能抽調甲隊前來守衛虎口關。如果朱仕琿還有別的部隊可用,恐怕李某也不會認識各位了。」

  沈豐岳微微點了點頭。「只是李將軍承諾臥虎道附近的土地……」

  「沈寨主更不需要擔心。這次殲敵兩百多,李某能拿到的戰功授田也不少。加上奪回南虎口關的功勞,如果李某開口要臥虎道這邊的土地的話,朱仕琿也不會多說什麼。再說了,這邊原本就不屬於他朱家的土地,他做個順水人情給李某,讓李某為其看家護院,有何不好?」

  「朱仕琿心胸狹隘,對外人深有忌諱,如果……」

  「如果他敢跟老子翻臉,老子就跟他翻臉!」李洪濤直接把話給說死了,他抱了抱拳,說道,「李某還要懇請各位幫忙。如果朱仕琿那老小子敢跟我們亂來,那我就跟他玩到底。現在我們已經打下了南虎口關,要想應付朱仕琿的威脅,就得盡快修復北虎口關。」

  十多個寨主都微微點了點頭,只要守住南北虎口關,中間的土地,就算是朱仕琿想出手控制,恐怕也沒有這個能力。

  「我黑淵寨的勞力可盡聽將軍差遣。只是人力安排,還有伙食生活……」

  「沈寨主,此事我們已經談過,所有勞力都按日計算工錢,多勞多得。伙食住宿這些更不需要操心,李某自然不會虧待。」李洪濤又看了其他人一眼,「如若各位寨主信得過李某,就請近日內將各寨的具體人員花名冊準備好,李某將根據實際需要,安排各寨人員。當然,如各位有其他打算,李某並不強求。李某是來尋友,不是來豎敵。」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在沈豐岳那聽說過李洪濤拜訪黑淵寨,以及給黑淵寨開出的招安條件。

  「現在李某剛剛立足,很多事情都需要一步一步安排。今後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各位海涵。李某若有遺漏之處,還望各位及時指出,李某好盡快糾正。」李洪濤頓了頓,又說道,「在李某眼中,各位皆是朋友,朋友當坦誠相待,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提出來,大家都可以商量著解決,是不是?」

  「李將軍客氣,能有李將軍這句話,我們也就放心了。」一名年紀跟沈豐岳差不多的寨主立即應承了下來。

  「是啊,李將軍如此豪爽,我等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能與李將軍這般英雄結交,乃我們的榮幸。」

  「今後還得靠李將軍指點,提攜!」

  ……

  眾人也都紛紛開口應承了下來。

  「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五日後,李某在此設宴招待各位!」李洪濤抱了抱拳,「到時,李某定當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沈豐岳帶著十多名寨主,與帶來的手下告辭而去。

  「就這麼讓他們走了?」水辛逸開始一直在旁邊看熱鬧。

  李洪濤歎了口氣,說道:「你是想讓他們留下來,壯大聲威,如果永盛軍反撲,也好有個照應,是不是?」

  水辛逸確實是這麼想的。

  「放心吧,數日內,永盛軍不會有大動作,來的恐怕也是小股部隊,沒有多大的威脅。」李洪濤靠在了身後的箱子上,「永盛軍主力肯定集結在東面,只要堰州那邊戰火一起,不管是去幫曲家,還是趁火打劫,都要立即出動。等他們反應過來,甲隊的官兵也差不多都到了。到時候就算永盛軍投入上千兵力,也不見得能夠把我們怎麼樣。」

  「這麼有信心?」水辛逸也坐了下來。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李洪濤朝北面的城牆上指了一下,「你應該看到了那些弩機了吧?晚上派人搬到南城牆上去,別告訴我,你不會使用弩機。」

  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弩機比弓箭還好用,威力大得多,只是裝填箭矢的時候很麻煩。」

  「到時候,讓其他士兵負責裝填,你負責發射。方藍他們應該也會用吧?有你們幾個,加上那幾十部弩機,除非永盛軍不要命的進攻,而且還要帶來攻城器械,不然的話,他們連靠近城牆的機會都沒有。」

  水辛逸並不否認這一點,在弩機的威脅下,普通的步兵確實不敢輕易進攻。

  「如果丁家派來神機的話,怎麼辦?」

  李洪濤苦笑了起來。「怎麼辦?逃,逃得越快越好。」

  水辛逸立即翻了下白眼。

  「這個我還不太擔心,丁家盯緊了東面的情況,攻一座小小的關隘,不見得會動用神機。等丁家回過神來的時候,恐怕我們已經找到對付神機的辦法了。」李洪濤歎了口氣,「現在,我最擔心的不是永盛軍的反應,而是朱仕琿那混蛋的反應。」

  見到李洪濤的神色陰沉了下來,水辛逸也沒有多問。朱仕琿有個什麼反應,他才不關心呢,大不了逃進山裡當山賊得了,反正他對朱仕琿也不感冒。

  ****

  調整了虎嘯軍各營部署,確定了下年度各項軍政支出,與羅家聯手進攻堰州等事宜之後,朱仕琿並沒有半點的輕鬆。

  這段時間,朱仕琿最大的煩惱就是與邢州項家結盟的事情。

  與朱孝信談過之後,朱仕琿認同了暫時不表態,把事情拖到開春之後的決策。問題是,總不能什麼信息都不發回去吧?

  朱仕琿擔心的就是這點。羅世雄那邊催得很急,這段時間出現在崮梁的葛州探子並不少。朱仕琿很清楚羅世雄的為人,如果他此時與邢州項家走得太近的話,恐怕羅世雄立即就會翻臉。

  這還是其次的,項文龍派來了第二個使節,朱仕琿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這是不是羅世雄與項文龍搞的鬼?如果羅瑞豐真不是羅世雄的親生兒子,羅世雄有必要為了這麼個狗屁不值的兒子大動干戈嗎?以羅世雄的心計,如果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打下堰州的話,會不會借此與項家聯手呢?

  朱仕琿又覺得這不大可能。西北貧瘠,不管是暉州還是邢州,都是小州,軍力都不強盛。如果沒有伏牛山與崤嶺這兩道天然屏障,與潛龍關擋著的話,暉州早就完蛋了。項文龍乃項家不世出的人物,他難道不明白「引狼入室」這個道理?

  朱仕琿對此事極為頭痛,拖了這麼多天,他沒有給項文龍答覆。那幾個使節暫時安頓在驛館。朱仕琿也不知道該不該給項文龍回信,反正能拖就拖吧。

  就在朱仕琿有點焦頭爛額的時候,新的「麻煩」來了。

  「主公,虎口關送回捷報。」

  「虎口關,捷報!?」朱仕琿一下子沒把這兩個詞聯繫在一起。虎口關還會有捷報?莫非是永盛軍大舉犯境,李洪濤那村氓打了勝仗?

  接過文書一看,朱仕琿倒吸了口冷氣。

  「去……去把五世子叫來。」

  「是!」

  親兵剛走,朱仕琿就放下了手上的文書,發了一陣呆,這才突然笑了起來。

  「父親……」

  聽到朱孝信的聲音,朱仕琿回過了神來,他將文書遞給了兒子。「看看吧,你們少營新立的戰功。」

  「戰功!?」朱孝信也是一驚,沒有立即明白過來。

  朱孝信看完之後,也笑了起來。「父親,孩兒就說過,李洪濤絕不簡單,沒想到……真是沒有想到!」

  「是啊,為父也沒有想到,此人還算有兩刷子。」

  朱仕琿的意思與朱孝信並不完全一樣。

  看完捷報之後,他首先是不相信,區區一百餘人的甲隊,聽說還只去了三個中隊,僅百把人,李洪濤能打下由數百永盛軍駐守的南虎口關?笑話,這才幾天時間,他有沒有把臥虎道的情況摸清楚都是個問題呢!

  當初朱仕琿動用了兩個營的兵力,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打下了南虎口關,結果也沒有能夠長期堅守。李洪濤用百把人,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打下了南虎口關?

  無論如何,朱仕琿都不敢相信。

  可他不得不相信,謊傳捷報,這可是擾亂軍心,欺騙主公的重罪,李洪濤再白癡,也不會在這個上面做文章吧?如果他真有這個膽,那他的小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朱仕琿想到不僅僅就這麼點。

  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證明之前他與楊佩德對此人的判斷都有問題,他不僅僅是一個山野村夫,還是一個有頭腦,有謀略,極具指揮才能,甚至上陣殺敵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將領!

  也許,朱孝信認為這是好事,虎嘯軍又多了一員戰將,少營多了一根棟樑。可是朱仕琿卻並不完全這麼看。

  李洪濤之前為什麼要顯得那麼貪婪,那麼卑賤?難道他真的貪婪?也許是,也許不是。是的話最好,如果不是的話,此人的心機就難以捉摸,此人的城府就難以度量。

  這麼一個人,對朱家來說是好事嗎?

  朱仕琿一陣苦笑,如果早知道李洪濤是一個心機很重,城府很深的人,他早就下了狠手。問題是,現在下手來得及嗎?

  朱仕琿沒有多少把握。

  雖然少營僅僅一百多官兵,老巢還在百市集,但是現在李洪濤控制了南北虎口關,附近都是山區,如果被逼急了,他肯定回逃入山中,今後必為禍患。當山賊也就算了,山賊沒有什麼前途。朱仕琿最擔心的是把李洪濤逼到建州去,如果此人投靠了建州丁家,那今後又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越想,朱仕琿越有點膽寒。

  眼前,李洪濤的影響已經擴大,不說別的,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形成,如果真的對他下手,招賢納士也就別想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籠絡,只能籠絡。既然他貪財,那就給他錢;既然他喜歡邀功,那就給他戰功;既然他想要土地,那就給他土地。

  只能暫時安撫,等今後找更好的機會將其一舉剷除!

  想到這,朱仕琿下了決心,絕不能養虎為患,就算現在還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今後總會有機會。

  「孝信,少營初建就創此奇功,你覺得應該怎麼獎賞甲隊呢?」

  「父親,孩兒覺得,既然李將軍提出了修復北虎口關,打通臥虎道這條商道,那麼不妨讓他去做。不成的話,今後我們在南面多了一道防禦屏障,永盛軍再想入寇暉州,也沒那麼容易。如果他辦到了,今後多了一條通商之道,對暉州來說,這也是天大的好事。」

  朱孝信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左營為何能夠成為虎嘯軍最強大的營?因為左營掌握著暉州最重要的商道,獲得了滾滾財源,才能招募到更好的軍士,採辦更好的軍械,組建了更強大的軍隊。如果打通了臥虎道,今後少營也將獲得重大財源,假以時日,就算無法超過左營,少營也將成為虎嘯軍中第二強大的營。

  朱孝信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正式成年,成為少營統帥,住進了五世子府之後,朱孝信從父親身邊獨立了出來,不再獲得父親的額外照顧。朱孝信也不想一直在父親的庇護下生活。當他單獨面對各種挑戰的時候,少營成了他唯一的依托。

  朱孝信不笨,父親遲早有仙去的一天,到時候他能夠依靠的只有少營這支軍隊。

  朱仕琿沉思了一陣,說道:「也好,你先去虎口關勞軍,順帶探查實情,如捷報屬實,再做決定吧。」

  「孩兒今日就出發前往虎口關。」

  朱仕琿點了點頭,讓兒子出去了。

  除了李洪濤這個「威脅」之外,朱仕琿還得考慮大局。想了想,他讓親兵去去把楊佩德請了過來。

  自從北虎口關被毀之後,南虎口關成為了臥虎道上唯一的關隘。

  對暉州來說,南虎口關是永盛軍入寇的必經通道。對建州來說,南虎口關不僅僅是進軍暉州的大門,還是守衛建州東北地區的門戶。

  現在,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不但為暉州解除了邊患,還使建州處於極為不利的境地。明年,恐怕就是虎嘯軍到建州去燒殺搶掠了。

  丁中泉會如何對待?丁展坤會怎麼辦?

  朱仕琿不免一陣苦笑,丁中泉與丁展坤不會容忍虎嘯軍把刀尖頂在自己的軟腹部,永盛軍不會善罷甘休。守住南虎口關,需要投入多少軍力?虎嘯軍現在又有多少軍力可用?

  想到這些,朱仕琿更加頭痛。

  放棄南虎口關?除非永盛軍重新佔領南虎口關之後,不再入寇暉州。這不可能。要確保暉州安全,必須得守住南虎口關。怎麼守?投入多少兵力守?一支少營甲隊顯然不行!

  大戰再即,除了鎮守崮梁的中營,沒有多少野戰能力的上營,幾乎等於沒有的下營之外,其他各營都有各自的任務,根本就無法隨意調動。中營留在崮梁的兵力也不過數百,僅能維護節治府,與各世子府的安全。

  根本就沒有兵能夠派到南虎口關去!

  怎麼辦?難道就看著永盛軍打下南虎口關?

  朱仕琿感到很頭痛,非常頭痛。難不成,要暫時放棄進軍堰州,先鞏固南虎口關的防禦?這樣一來,牽一髮而動全身,恐怕局勢將更加混亂,更加難以收拾。

  朱仕琿不得不感歎,這李洪濤還真會「選」時間。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南虎口關給打了下來。可他並沒想,甲隊才被調過去,李洪濤就算想早點出手,也沒有機會。

  正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楊佩德來到了書房,朱仕琿這才鬆了口氣,至少來了個可以為他分憂的人。
bobo0702 發表於 2008-10-20 11:45
第二十一章 再戰再捷

         直到茶水見底,楊佩德才放下了茶杯。

  「主公該為此事高興才事,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軍師此話怎講?」

  「微臣猜測,收到捷報時,主公首先想到的是李洪濤這個人的心計與城府吧?」

  朱仕琿沒有否認,事實也是如此。

  「在微臣看來,李洪濤此人並無心計城府。」楊佩德話鋒一轉,說道,「如果此人真有心計城府,恐怕不會急著把捷報送回來。」

  「軍師此言該如何理解呢?」

  「請主公深思。北虎口關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如果李洪濤真有心計城府,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功高震主,到時候主公一聲令下,他就得人頭掉地。再考慮長遠一點,甲隊那點兵力算得了什麼?就算他打下了南虎口關,能守得住嗎?如果主公真想除掉此人,根本就不用費一兵一卒,只要增派軍隊,同時放出風聲,守衛南虎口關的只有百餘人,到時候丁家父子恐怕很樂意替我們除掉此人。」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如果真是如此,永盛軍必然立即攻打南虎口關。

  「就算永盛軍打下了南虎口關,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開春前,少營其他幾隊都將成軍,到時候派遣兩到三個隊守衛北虎口關,足以抵擋永盛軍。只不過……」楊佩德微微搖了搖頭,「微臣認為,並不應該這麼做。李洪濤本來就是個心急之人,不然也不會處處邀功,不顧死活的去守衛虎口關,更不管後果的打下南虎口關。既然此人無害,還不如讓他先守著南虎口關。」

  「如果我們不增兵的話……」

  「主公,增兵自然不可,我們現在也無兵可派。不過主公可發佈一道公告,讓少營乙隊與丙隊前往南虎口關增援。現在這兩隊都沒有成軍,根本就去不了。也就是說,我們不需費一兵一卒,只要表個態,丁家必然有所顧慮,不會急著攻打南虎口關,最快,也要到明年開春之後。」

  朱仕琿又微微點了點頭。

  「以微臣看來,即使開春之後,永盛軍都不見得會立即攻打南虎口關。」楊佩德摸了摸下巴,又說道,「據探子回報,這段時間丁中泉也在調兵遣將,丁展坤親自統軍在建州東部集結,擺明了是想趁火打劫。只要堰州戰火一起,永盛軍肯定會看準時機殺入堰州,就算不幫忙,他們也會為自己撈好處。到時候,虎嘯軍主力也在堰州。暫且不說永盛軍有多少兵力可以用來攻打南虎口關。丁中泉不會不考慮到,如果永盛軍主力被拖在了南虎口關,虎嘯軍左營從東面殺入的話,恐怕建州將永遠不得安寧。」

  「軍師所言有理,如此一來,丁中泉除了派人盯緊南虎口關,只要我們不向南虎口關增兵,他就不會有什麼動作。」

  楊佩德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只要我們不做動作,丁中泉就不會急著下手,他也沒有辦法下手。」

  「李洪濤這人……」

  「主公不用擔心,微臣看過捷報後,認為此人真乃貪婪小人,剛立新功,就急著表功,急著要好處……」楊佩德苦笑著搖了搖頭,「再說,南虎口關一帶本來就不屬於暉州,北虎口關一帶又廢棄多年,又多為山地,他還能搞出什麼名堂來?他要,給他就得了。如果他真有本事守住南虎口關的話,主公還應該為此高興。」

  「高興?」朱仕琿皺起了眉毛,他可不覺得出現一支不聽他指揮的軍隊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用一隊之兵永絕南患,主公確實應該為此高興。」

  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楊佩德這話也有點道理。

  「既然這李洪濤貪錢貪財,就給他錢財,只要不給他陞官,不給他更大的兵權,區區一隊兵,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朱仕琿遲疑了一下。「軍師果然精明,只要不給他兵權,他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不過……」

  「主公,少營造械一事,恐怕得重新安排一下。」

  朱仕琿點了點頭,他也正好考慮到這個問題。「等孝信回來,我就跟他說。少營各隊成軍之後,讓他收回造械權,另外,還得跟孝禮談一談,只要控制住鐵礦,李洪濤也造不出更多的軍械。」

  見朱仕琿明白了要害關係,楊佩德也不再多說了。

  ——

  李洪濤很是煩惱。

  他不是為士兵受傷煩惱,也不是為沒有繳獲到足夠多的物資煩惱,更不是為永盛軍反撲煩惱,是為他之前忽略掉的一個問題煩惱。

  「夠了,都閉嘴!」李洪濤有點惱火的看著方青與張挽兩人。「這個戰果,你們一人一半。這是最後一次,記住,最後一次爭奪戰果。今後,所有戰果都由我統一分配,不再按照誰殺敵,誰拿戰果的方式來計算。如果有不同意的,不滿的,可以找我說,別他媽的為了點蠅頭小利就鬧翻了天,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看看,一個少尉排長,一個上士,你們這算什麼官,你們給下面的士兵帶的什麼頭,做的什麼榜樣?」

  兩人都低下了頭。

  「我告訴你們,不僅僅是你們這些在戰場上殺敵的官兵才有功勞。」李洪濤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至少他手下這些兵現在都算得上是「文化人」,講道理,一定要講道理。「你們都想想,如果沒有1班的刀盾兵在前面擋住敵人,2班,3班的長槍兵能夠那麼順利的刺殺敵人嗎?到時候,恐怕沒有把敵人殺掉,自己就被敵人的弓箭手給幹掉了。我問你們,是刀盾兵的功勞大,還是長槍兵的功勞大?我再問你們,如果把戰果都算給長槍兵的話,刀盾兵是不是很委屈?」

  周圍的士兵,軍官都默默的聽著。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不滿,特別是那些刀盾兵。九成以上的戰果是長槍兵與偵察兵的,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身後的戰友,根本就沒有多少殺敵的機會,也沒有撈到多少戰果。李洪濤這麼一說,他們也都產生了共鳴,確實覺得很委屈。

  「再放寬一點,沒有人給我們準備乾糧,我們有力氣殺敵嗎?沒有軍醫的救治,你們敢放心大膽的與敵人拚殺,不用擔心受傷後會流血過多而亡嗎?沒有那些在後方勞作的鐵匠,你們能用上這麼犀利的武器與堅固的盾牌嗎?還有很多很多,你們能上陣殺敵,能夠立下戰功,不僅僅是你們有著過硬的本領,不僅僅是因為你們的巨大付出。所有人都在付出,所有人都在為戰勝敵人努力。你們說說,如果沒有那些人的支持,你們能夠戰勝敵人嗎?」

  「長官,我明白了!」方青首先開口。

  「李……長官,我知道錯了!」張挽也立即表態。

  「今後,所有戰果統一計算,由我進行分配。隊伍規模擴大之後,我會邀請更多的人,組成一個戰果評判小組,對戰果進行分配,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吃虧!」李洪濤掃了一眼圍在周圍的官兵,「不管是在後方救人的,在後方支持戰鬥的;不管是用弓箭射殺敵人的,還是用長槍刺殺敵人的,還是用盾牌擋住敵人的。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記住,軍隊是一個集體,是一個戰鬥的集體。在這個集體內,包括我在內,都只是一個成員,只是一份子。只有所有人齊心協力,所有人共同作戰,所有人奮力殺敵,我們才能夠戰勝敵人,才能夠獲得勝利。在這個集體中,每一個人都在做出貢獻。就如同考核一樣,衡量貢獻的標準不是殺了多少敵人,砍下了多少敵人的腦袋,是為最終戰勝敵人付出了最多的汗水,鮮血,乃至生命,以及在這個集體中的重要性!現在,大家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十名官兵齊聲含了出來。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又說道:「現在,你們還要給我記住一點,下次上陣殺敵,在長官宣佈戰鬥結束之前,誰他媽的敢去割敵人首級,誰他媽的敢去標定自己的戰果,誰他媽的敢去掠奪戰利品,小心自己的腦袋!」

  眾人都是一驚,幾個在戰鬥結束前開始「搶戰果」的官兵立即低下了頭。

  「現在,全體立正——解散!」

  李洪濤才歎了口氣。

  他之前忽略掉了分配戰果的問題,他也沒有過於重視。畢竟第一次分配戰果由他說了算,也沒有什麼爭議。這次卻不一樣了,張挽與方青的矛盾就很明顯,首先是方青射中了那人一箭,接著張挽上去捅了一刀,兩人就為此爭了起來。

  同樣的矛盾還有很多,李洪濤知道,必須要有新的制度來解決新的問題。

  ****

  鄧頤斐趕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臥虎道全長八十餘里,道路崎嶇,多處地段還遭到了破壞,這一趟,把他累得夠嗆。

  一路上,鄧頤斐忐忑不安。他並不懷疑李洪濤是否有能力打下南虎口關,他擔心的是永盛軍反撲。駐紮南虎口關的就只有七十個兵,就算黑淵寨幫忙,也不到兩百人,如果永盛軍大舉反撲的話,根本守不住。

  到了南虎口關的時候,李洪濤正在南面的城樓上,鄧頤斐讓鍾素珍立即去救治傷員後,趕到了城樓上,一路上,他都感到氣氛有點緊張,兩個排的官兵集中在南城門的後面。到了城樓上,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差點被嚇昏了過去。

  「鄧頤斐,你不會就這點膽量吧?」李洪濤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水辛逸在旁邊冷笑了一下,說道:「還在幾百米之外,又沒有強弩與投石機,弓箭根本就射不了這麼遠,你怕什麼?」

  鄧頤斐擦掉了額頭上的冷汗,「永盛軍來得還真快。」

  「是啊,確實快,有五百來人,大概兩個隊的兵力。」李洪濤朝關外看去,「不過,都是步兵,連弓箭兵都沒幾個,看樣子,應該是普通的軍隊,不是永盛軍的主力。」

  「主力?連神機都沒有,算什麼主力?」

  鄧頤斐吞了下唾沫,伸直脖子朝關外看去。

  關外,喇叭狀的平原上,近五百名步兵排列成左右兩個戰陣。與李洪濤等人一樣,這些步兵身上只有皮甲,前排刀盾兵用的是混鐵盾;後排長槍兵用的都是鐵槍,不是明晃晃的鋼槍;最後面的弓箭兵只有一排,總共大概五十人左右;兩隊的軍官都是徒步,只有一個騎馬的軍官。

  「丁中泉有幾個兒子?」李洪濤對旁邊的兩人問道。

  「兩個,大兒子丁展乾,二兒子丁展坤。丁展乾幼年殘廢,生活無法自理,只有丁展坤能夠繼承家業。」鄧頤斐迅速的回答了出來。

  「也就是說,丁家其他營的都是外人?」

  「也不完全是,除了幾個戰鬥力不強的營之外,幾個主力營中,丁中泉直接統帥一個營,丁展坤統帥了三個營,另外三個營的統帥都是丁中泉的女婿。」頓了一下,鄧頤斐又說道,「真正意義上的女婿,丁中泉有五個女兒,其中三個就嫁給了這三個營的統帥。」

  李洪濤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那麼,丁中泉這三個女婿也會神技?」

  「神技?當然不會,只有丁家嫡系子嗣才有資格學神技。」

  「那……」

  「除了丁中泉與丁展坤之外,永盛軍中另外還有五個會神技的,五人都是丁中泉的親信,卻不掌軍權,只是在需要的時候隨軍出征。」

  李洪濤這才明白了過來。「這麼看來,外面的應該是永盛軍中比較差的營了。」

  「恐怕是最差的,哪有主力營的步兵穿皮甲的道理?」水辛逸在旁邊說道,「要不,我去把那個軍官射下來?」

  「這麼遠,你能射中?」

  「短弓肯定不行,得用弩機,一次二十支弩箭,就算射偏了,也不會全部失的。」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說道:「我們暫時還不能暴露會使用弩機這一點,你注意到沒有?他們在關外站了這麼久,遲遲不進攻,就是不敢肯定我們是否會使用弩機。這個距離上,就算用弩機,命中的把握也不會超過五成吧?」

  「最多兩成。」水辛逸嘿嘿的笑了起來。

  「這就得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會用弩機的話,我敢保證,這些兵立即就會逃跑。」

  「這難道不好嗎?」鄧頤斐暗暗捏了把汗,難道李洪濤準備與永盛軍再幹一場?

  「永盛軍都把戰果送到我們家門口了,為什麼不要?」李洪濤冷笑了一下,「再說了,他們要是跑回去,恐怕下次來的就是一支更強大的部隊。」

  「我們也不能把外面的所有永盛軍都消滅掉吧,到時候還是會來更強大的部隊。」

  「能消滅掉一些就消滅掉一些。如果能夠重創這支部隊,恐怕不管是丁中泉、丁展坤,還是那幾個丁中泉的女婿,都會認為駐守在南虎口關的是一支強大的部隊,他們就得花時間集結部隊,不會立即來犯了。」

  「可是……」

  李洪濤壓了壓手,朝外面指了一下。「來了,水辛逸,會用長弓嗎?」

  水辛逸二話沒說,拿起了一把從永盛軍那繳獲的長弓。

  「等下聽我的命令,先射那名騎馬的軍官!」

  關外,兩個隊的軍官與統軍的那名軍官商量了好一陣,這才下定了決心。一陣號令之後,兩隊近五百步兵在混鐵盾的掩護下緩步向北推進。南城牆外並沒有壕溝,也沒有其他的輔助防禦設施,永盛軍本來就不需要考慮南面的威脅,自然不會在南面修建防禦設施。

  李洪濤迅速掃了眼躲在朵牆後面的方青方藍等人。五名偵察兵身旁都有三部強弩,由另外三名從4排抽調來的士兵負責裝填弩箭。

  弩機一次可以發射二十支弩箭,雖然準頭遠沒有弓箭與單發的強弩好,但是其大面積殺傷的威力非常可怕,一般的混鐵盾很難擋住百米內射來的弩箭。弩機唯一的缺點就是裝填太慢,就算三個人合作,也需要至少五分鐘才能裝滿弩箭,做好發射準備。另外就是過於笨重,只能放在小車移動,適合城防作戰,不適合野戰。

  李洪濤又看了一眼已經拉開了弓弦的水辛逸。

  那名騎馬的軍官並沒有跟上來,這讓李洪濤有點頭痛。按照他的想法,殺賊先殺王,幹掉敵人的軍官,敵人自然陣腳大亂,再趁勢大量殺傷敵人的步兵。五部弩機,一次射出一百支弩箭,幾輪「齊射」下來,步兵戰陣必然混亂,到時候讓守在城門後面的3排官兵殺出去,4排其他官兵負責「清掃」戰場。這場戰鬥很快就會結束。

  「現在怎麼辦?」水辛逸低聲問了一句。

  敵人的步兵戰陣距離城牆已經不到一百五十米了。弩機對付穿皮甲的步兵最大殺傷距離可以達到二百五十米。居高臨下的時候,射程還能增加一點。只是在這個距離上,弩箭散佈得太開,威脅不大。一百五十米是比較合適的距離,這樣在敵人推進到城牆下的時候,還可以射一輪。

  「等等!」李洪濤咬了咬牙,「先射右邊的隊官,再射左邊的。」

  城樓上毫無動靜,關外步兵的膽子似乎大了一點,步伐邁得快了一些。這確實是一支素質很差,毫無戰鬥經驗的部隊。任何一個老兵都知道,進入了敵人弩機的射程範圍之後,隊列的整齊性決定一切,這樣才能盡可能的躲在盾牌的後面。為了保持整齊,就應該放慢步伐,到最後五十米左右才全速衝鋒,進入弩機射擊範圍的死角,也就是城牆下方。提前加速,只能導致隊列紊亂,把機會留給敵人。

  看到永盛軍的步兵戰陣越過了關外那兩塊塗成了白色的石頭後,李洪濤朝水辛逸點了點頭,同時大手一揮,向五名使用弩機的偵察兵下達了攻擊命令。

  那些塗成了白色的岩石都是李洪濤在天亮後讓人放到關外去的,這是最簡單的標定距離的辦法。

  水辛逸首先出手,「嗖」的一聲,箭矢飛過了一百多米的距離,準確的射在了右側那名隊官的面龐上。左側那名隊官剛意識到危險,第二支箭矢已經飛近,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箭矢射中了他的脖子。

  城牆上,五部弩機同時被推到了朵牆旁邊,五名偵察兵同時射出了弩機裡的弩箭。他們根本就沒有管弩箭射中了多少敵人,在三名輔助作戰的步兵將弩機拉走後,偵察兵將第二部弩機推了上來,再次瞄準關外的敵人,射出了第二批弩箭。

  此時此刻,除了弩機與弓弦發出的「嘣嘣」聲之外,城樓上並無任何響動。所有人都屏氣靜神,注視著戰場上的情況。城樓下,幾十名官兵攥緊了手裡的刀槍,都在等待著出城作戰的命令。

  三批弩箭射出的時候,永盛軍步兵倒下了一大片,大地被鮮血染紅了,嚎啕聲在山谷中迴盪中。失去了隊官指揮,就算那些中隊參軍尉在大聲的下達著命令,甚至揮舞著戰刀,阻止士兵後退,可那幾名隊官根本就擋不住那麼多潰逃的士兵。

  「3排,出擊!」李洪濤大喝一聲,又朝水辛逸點了點頭。

  在3排官兵衝出城門之前,水辛逸射翻了三名參軍尉。

  見到如狼似虎般殺出來的虎嘯軍官兵,還有從城樓上射來的奪命箭矢,城外的永盛軍立即崩潰了。

  首先逃跑的不是步兵,是遠處「督戰」的那名永盛軍統帥。

  「媽的,真不經打!」李洪濤冷笑了一下。

  五十名弓箭兵根本就沒有來得及投入戰鬥,步兵一逃,弓箭兵的隊列立即就被衝垮,也只能跟著步兵一起潰逃。

  戰鬥在鬧劇中開始,在血腥中結束。

  ****

  吩咐張挽與田方盡快清掃戰場,恢復城防;讓方藍方青等人繼續到南面偵察敵情之後,李洪濤這才叫上鄧頤斐,水辛逸來到了關塞裡面。

  「捷報已經送出去了,要不要再送一份捷報?」

  「不用,恐怕很快就有人要趕過來了。」李洪濤笑了起來,「朱仕琿那老混蛋怎麼想我不知道,只要此事讓朱孝信知道,他肯定會立即趕來勞軍,順帶問下我們需要什麼幫助。到時候,我們把這次戰鬥的結果告訴他,算是給他點面子。」

  鄧頤斐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水辛逸卻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樣子,如果朱孝信真的趕來的話,恐怕李洪濤又要敲他一筆了。有的時候,水辛逸覺得朱孝信挺可憐的,那麼仁厚,卻遇到了李洪濤怎麼個「厚顏無恥」的部下。

  「我派賀慶把消息送回去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五日之內,2排就將到達北虎口關,1排就能抽調過來。另外,物資也將同時到達,只是這邊看來有很多的糧草吧?」

  「三百多擔而已,草料並不多,還繳獲了幾頭拉車的公牛。」

  鄧頤斐點了點頭。「如果不調民工過來的話,這些糧草應該夠三個排消耗數個月了。」

  「這邊暫時不需要民工,把送來的糧草都留在北面。」李洪濤遲疑了一下,說道,「朱仕琿派來修復北虎口關的民夫有多少,現在還有多少?」

  鄧頤斐拿出了一份花名冊。「都在這上面。一共來了五百零八人,第一天跑了一百餘人,在我離開之前,回來了五十多個,我走的時候還有四百六十四人,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也許又回來了一些吧。」

  「回來?」李洪濤愣了一下,接著,他就發現了問題,「都是男人?」

  「對,全是壯年男性,我打聽了一下,他們都是北面惠縣、乾縣與魏縣的人,主要都是乾縣的人,聽說是今年遭了蟲災,逃荒到崮梁,被強行征為民夫。」

  李洪濤鎖緊了眉頭。「也就是說,他們的家人都沒有過來?」

  鄧頤斐點了點頭。「這也是部分人要逃走的原因吧。」

  「這確實是個問題。」水辛逸在旁邊插了一句,「如果他們的家人都得不到保障,恐怕沒有人願意留下來,就算是強行讓他們留下來,也是出工不出力。」

  「為什麼有人會回來?」李洪濤沒有急著下結論。

  鄧頤斐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們肯定是考慮到自己的親人還在崮梁,如果逃走,我們又報上去的話,他們的家人就有麻煩。」

  李洪濤咬緊了牙關,擺明了,朱仕琿是在胡來。

  「得設法把他們的家人都弄過來。」水辛逸又不冷不熱的插了一句。

  「這怎麼行?」鄧頤斐立即瞪大了眼睛,「五百來人,按照一人還有四個親人計算,我們就得照顧兩千人的生活,我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說道:「那些人也不是白吃飯的,至少壯年婦女,半大的孩子,還有能夠勞動的老人都可以利用起來。」

  「可是,也沒有地方安頓這麼多人啊,難道把他們都送回百市集?我們在那邊的土地都租出去了,還有很多難民就沒有事做,總得給他們找事做吧?」鄧頤斐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租種軍墾田地?」

  「這個不行,我已經答應把軍墾田地租給黑淵寨的人。」

  「那怎麼辦?我們用什麼辦法來安頓這些人?」

  「總會有辦法的,我們現在確實需要人力,不說別的,修復北虎口關就需要很多人,還要修路,沒有土地,暫時讓壯年婦女也參加修路修關的勞動。」李洪濤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把這些人都拋棄掉,鄧頤斐,難道你忍心嗎?」

  「李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鄧頤斐也歎了口氣,「好吧,就算能把他們都安頓下來,那你以什麼名義去把這些人要過來?」

  「這個嘛,我自有辦法。」李洪濤突然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們要在虎口關落地生根,開闢根據地的話,我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對了,肖旭什麼時候過來?」

  「他將與2排一起過來。」

  「那好,等他到了,立即帶過來。」李洪濤拍了下大腿,「暫時就這樣,你盡快回去,五世子來了的話,可不能怠慢。」

  ——

  來到北虎口關的時候,朱孝信只稍做停留,慰勞了留守的甲隊官兵,順帶看望那些前來修復關隘的民夫。隨後,朱孝信就帶著親兵,還有那個死皮賴臉的要跟著他來的妹妹進了臥虎道。

  「五世子,聽說這臥虎道裡有很多山賊,我們要不要……」

  「山賊?你們不會連幾個山賊都怕吧?」朱孝信大笑了起來,「甲隊官兵尚且不怕,難道你們這些親兵連甲隊官兵都比不上了?」

  親兵立即閉上了嘴。

  「小妹,你別亂跑!」看到朱孝蕊要跑到前面去,朱孝信很是頭大,「你要是不聽話,今後就別跟我出來了。」

  「五哥,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到前面去開路嘛!」

  朱孝信翻了下白眼,這話本來應該是他說的。

  「好了,好了,我留下來還不成?」朱孝蕊讓馬匹放慢了速度,「不過嘛,這山中蟊賊聽到五哥威名,恐怕早就嚇破了膽,躲到百里之外去了,哪敢來送死呢?」

  「小妹,別亂說。」朱孝信很是後悔。

  朱孝蕊吐了吐舌頭,不再亂說了。

  朱孝信確實很後悔,如果早知道朱孝蕊守在大門外的話,他就帶人走側門了。

  自從搬到了五世子府,朱孝信就很少回節治府。可他的煩惱一點都沒有減少,朱孝蕊一天不來兩三趟就是怪事,有時甚至半夜都不回去,擺明了盯死朱孝信。之前,朱孝信還以為小妹自幼跟他感情深厚,才會這麼粘他,今天他發現,朱孝蕊不是跟他感情深厚才跟著他,是要跟著他離開崮梁。

  這讓朱孝信有點擔憂。

  雖然他並沒有成親,也沒有任何「戀愛」經歷,但是朱孝信感覺到,小妹死皮賴臉的要跟來,絕不是想出來「透透氣」那麼簡單。以往,就算不與朱孝信一路,朱孝蕊也經常離開崮梁,到外面去「放風」。

  從根本上,朱孝信並不相信小妹會看上李洪濤。朱孝蕊自幼就嬌生慣養,眼界極高,別說那些虎嘯軍裡的傑出將領,就連羅家的世子都看不上,她還能看上一個山野出身的典軍尉嗎?

  朱孝信又有點不放心,李洪濤確實很有點本事。如果說之前朱孝信只認為他練軍有方,賑民有力的話,現在朱孝信不得不相信,李洪濤在領軍打仗方面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一個帶著百餘人,不,是七十人就敢去攻打南虎口關,還真把南虎口關給打下來了了的典軍尉,絕不會差!

  從賀平那,朱孝信瞭解到了更多的消息。

  李洪濤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甲隊只有三名士兵受傷,無人陣亡,殲敵兩百餘名。

  這個戰績讓朱孝信都不敢相信。上次,還在他幼年的時候,虎嘯軍為了打下由五百多人防衛的南虎口關,兩千餘名官兵奮戰一月有餘,傷亡大半,才最終獲勝。這次,李洪濤僅用七十人,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取得了同樣的戰績。

  這,可能嗎?

  如果這是事實,恐怕用「英雄好漢」都不足以形容李洪濤。

  如果真是如此,那妹對李洪濤動心,也不足為奇。

  一路上,朱孝信都在考慮這這些事情。

  他考慮得最多的還不是朱孝蕊的事,而是李洪濤的事。

  少營建軍不久就取得大捷,這個成績超過了其他任何一個營。更讓朱孝信高興的是,今後少營多了一員得力戰將,假以時日,絕不會比左營差。

  朱孝信也很是感慨,如果沒有李洪濤這個「奇人」,少營會有今日?

  朱孝信清楚的知道李洪濤在少營的重要性。訓練甲隊、獲取戰績、爭取民心、製造軍械,哪一樣沒有李洪濤的功勞?不說別的,製造軍械這一項,李洪濤就將為少營節約至少二萬兩白銀,或者用同樣的花費,將每個隊的規模擴大一倍。這樣一來,少營五隊將擁有二千五百名官兵的兵力,成為虎嘯軍第一大營。

  想到這,朱孝信不免露出了笑容,這一倍的兵力,將是決定性的!

  「五哥,你笑什麼?」

  朱孝信回過了神來,說道:「小妹啊,五哥現在都記得,小時候五哥跟其他幾個兄長打架,你總是幫著五哥的。」

  「這是當然,不管是誰,敢欺負五哥,我都幫你你教訓他!」

  朱孝信大笑了起來,比起其他幾個兄弟,他更加看重這個比自己小不到兩歲的妹妹。

  ****

  趁朱孝信檢閱部隊,李洪濤從鄧頤斐那瞭解到,他是在半路上遇到朱孝信的。

  李洪濤沒有想到朱孝信這麼「積極」。離打下南虎口關才短短兩天多,從虎口關到崮梁,快馬也要一天才到。也就是說,朱孝信收到捷報後就立即趕了過來,中途沒有任何的耽擱。

  朱孝信來了還沒什麼,讓李洪濤感到頭痛的是,朱孝蕊那小妮子也跟了過來。

  李洪濤甚至在懷疑,朱孝蕊是不是朱孝信的「跟屁蟲」,可他心裡有數,朱孝蕊可不是來看熱鬧的。

  「李將軍,真是可惜可賀啊!」朱孝信長歎一聲,「孝信萬萬沒有想到,甲隊出師大捷,少營剛剛成立,李將軍就送上了如此重禮,這讓孝信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李將軍了。」

  「世子過獎了,甲隊乃世子的嫡系部隊,末將乃世子的部將,何言感謝?」

  「對,對!李將軍說得有理,不應該是感謝,應該是嘉獎。」朱孝信笑了起來,「父親收到捷報後喜出望外,特派孝信前來勞軍,只是孝信走得太急,所以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還要到甲隊來白吃白喝,李將軍可別見怪。」

  朱仕琿那老小子會喜出望外?李洪濤壓根就不信,他卻笑著說道:「世子說笑了。對甲隊官兵而言,世子能親自來勞軍,那是天大的榮幸。見到世子前來,官兵士氣振奮,鬥志大增,比什麼糧草,軍餉的都要管用。」

  「李將軍也說笑了,孝信真想送點什麼給將軍與甲隊的官兵,只是……」朱孝信歎了口氣,「少營才剛剛成立,甲隊也是少營的主力,所以……」

  「世子言重,甲隊官兵誓死為世子效勞,世子再這麼客氣,那就是見外了。」

  客氣話也說夠了,朱孝信朝南門那邊看了一眼,說道:「好像甲隊才與永盛軍大戰了一場?」

  「正是如此,上午的時候,永盛軍派兵反撲,甲隊官兵才大戰了一場,殲敵近三百,還殺了兩個典軍尉,七個參軍尉,以及數十個什長與伍長。」

  「又殲敵近三百!?」朱孝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李洪濤,過了一陣,才問道,「那甲隊官兵有多少傷亡?」

  「追擊潰敵的時候,有兩個兄弟受傷,其他的都安然無恙。」

  「這……這……」朱孝信完全不相信了,「這怎麼可能?」

  李洪濤笑而不語,敵人的首級都在那呢,難道還有假?

  「李將軍,這次來了多少敵人?」朱孝蕊都忍不住問了出來,同時還朝李洪濤含情脈脈的看了一眼。

  「這個……」李洪濤趕緊避開了朱孝蕊的目光,說道,「也不是很多,兩個隊,約莫五百官兵。」

  「這個……」朱孝信遲疑了一下,「李將軍不會是率軍出關迎戰的吧?」

  「當然不會,現在到達南虎口關的也不過就七十個兵,除掉受傷的,也就六十多個。能夠重創強敵,還得感謝永盛軍。」這一點,李洪濤沒有撒謊。

  「感謝永盛軍?」朱孝蕊立即露出了好奇的樣子,「李將軍的意思是,永盛軍是主動來送死的?」

  「差不多吧,來的是普通部隊,大概是附近的駐軍,裝備低劣不說,官兵素質也不行。最重要的是,永盛軍在關內有近二十台弩機,大概準備用來對付虎嘯軍,現在卻為我們所用,如沒有這些弩機,末將就算有三頭六臂,恐怕也退不了這麼多敵兵。」

  朱孝信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如有近二十台弩機,借助城牆的保護,進攻的又都是最差的步兵的話,殲敵三百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甲隊才兩人受傷,就算是在追擊的時候受傷的,這也太離奇了一點。

  見到李洪濤說完就看著他,朱孝信這才反應了過來,說道:「李將軍盡請放心,父親已經基本上答應了將軍的請求,這次特派孝信來勞軍,等孝信回去之後,會盡快送來消息。」

  李洪濤心裡有數了。

  朱孝信勞軍是假,探聽虛實是真。他不僅僅是來證實捷報的真假,還要來摸清楚虎口關這邊的情況,然後朱仕琿才好做出決策。

  想到這些,李洪濤在心裡冷笑了起來。這一切都表明,朱仕琿根本就不信任老子,看來,遲早得翻臉,那就得做好翻臉的準備,不能做砧板上的魚肉,要做,也得是切肉宰魚的菜刀!

  「李將軍在想什麼?」

  李洪濤回過了神來,長歎一聲,說道:「末將在想,這南虎口關是否守得住。」

  「李將軍不是才擊敗了反撲的永盛軍嗎?」朱孝蕊在旁邊問了一句。

  「驕兵必敗啊!」李洪濤又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上午打的不是勝仗,而是敗仗。

  朱孝信朝四周的軍士掃了一眼。「甲隊官兵並無驕傲的樣子,李將軍為何有此擔心?」

  李洪濤苦笑著搖了搖頭。「世子,末將說的並非是個人的驕傲,是整個甲隊的驕傲。」

  「此話何講?」朱孝信立即來了興趣,他還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呢。

  「甲隊才奪南虎口關,接著擊敗了反撲的敵人。別說普通的官兵,現在末將都是信心大增,認為定能守住南虎口關,可是細想一下,情況並非如此。」李洪濤神色嚴峻的說道,「末將下午的時候巡視了一下關防,發現要守住南虎口關,至少得五百官兵,其中城牆上需要至少兩百官兵,城門後需要兩百官兵以準備反擊,另外還需要一百官兵作為預備力量。就算甲隊全部到達,兵力也遠遠不夠。永盛軍退去之後,必然再次組織力量反撲。到時候來的恐怕不是下營這類地方駐軍,而是其主力部隊,甚至是攻堅部隊。在此情況下,別說區區六十餘人,就算甲隊全部到達,也不見得能夠守住南虎口關。」

  這次,朱孝信沒有不解,實際情況確實如此。

  「李將軍認為該怎麼辦呢,難道要退回北虎口關嗎?」朱孝蕊不懂裝懂,可這句話正好問到了重點上。

  「當然不行,南虎口關關係到暉州安危,後面就是萬千暉州百姓,就算末將想走,甲隊的官兵也不肯走。保境安民,乃末將與甲隊官兵的義務,怎能為一己安危,棄百姓於不顧呢?」李洪濤這番話多半是說給朱孝信聽的。

  「可是……」朱孝蕊看了她五哥一眼,又說道,「不是還有北虎口關嗎?」

  李洪濤苦笑一下,沒有開口。

  「小妹,你就別胡說了。」朱孝信終於忍不住了,他轉而對李洪濤說道,「李將軍,五百民夫已經到達,糧草,銀錢孝信會去幫將軍催討,修復北虎口關一事……」

  「世子有所不知。」李洪濤再次露出了苦悶的神色,「那些民夫都是從北面逃到崮梁的難民。末將並非要批評時政,也絕不是對主公不滿。為了暉州萬千百姓安危,主公徵調民力,修繕關隘,這是非常英明的決策。只是,那些民夫的親人都在崮梁,就算末將答應給他們好吃好住,甚至給他們開工錢,奈何……」

  「五哥,這怎麼成?」朱孝蕊也不笨,一下就聽明白了。「別人妻離子散,還要出力修關隘,這不……」

  「小妹!」朱孝信的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當著李洪濤的面抨擊自己的父親,這是當兒女應該做的嗎?

  朱孝蕊立即閉上了嘴,可神色仍然非常不滿。

  「李將軍,孝信今夜就趕回去,向父親稟明此事,盡快將民夫的妻子兒女送過來,只是這麼多人……」

  「末將就算不吃不喝,甲隊官兵就算天天餓肚皮,也絕不會讓百姓吃苦受累!」

  「這怎麼成,李將軍你……」朱孝蕊差點就說漏了嘴,她趕緊改口道,「你們還要守南虎口關,要是你們餓了肚皮的話,誰來守衛關塞?」

  李洪濤迅速的瞟了朱孝信一眼,沒有急著開口。

  「此事好辦,賑濟難民本來就是節治府應該做的事情,怎麼能讓李將軍個人承擔?」朱孝信思考了一下,說道,「這次少營自造軍械,李將軍功勞最大。本來父親就給了孝信置辦軍械的經費。回去後,孝信立即派人把銀兩送來,李將軍權且看著買糧買布,安頓下這些難民,至少也要等到開春之後,他們才會返回家鄉。」

  「世子,這怎麼成……」

  「既然孝信是少營統帥,就有權利決定少營經費的支度,此事不用李將軍操心。」

  見到李洪濤又要開口,朱孝蕊趕緊說道:「李將軍就別說了,這也是五哥的一片好意,五哥愛民如子,百姓受苦,五哥心裡也不好受。五哥,我說的是吧?」

  朱孝信這才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對嘛,總算說了句好聽的話。

  「這樣……」李洪濤仍然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末將替百姓感謝世子的大恩大德了!」

  ****

  黑淵寨。

  沈豐岳與十幾名山寨頭目激烈的討論了一個下午。草草吃了晚飯,十多人又聚在了一起。

  這十多個都是附近規模在一百五十人以上的山寨頭目,與沈豐岳都有數年,甚至十多年的交情。雖然各寨之間並不是風平浪靜,但也算得上是唇齒相依。自從數年前沈豐岳被推舉為各寨總頭目之後,沈豐岳秉公斷事,用極為漂亮的手段處理了幾起山寨之間的糾紛,贏得了眾人的仰慕。加上黑淵寨乃這一帶規模最大的山寨,沈豐岳在其他寨主心目中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高。

  「這李洪濤確實是個人物!」開口的是一個接近四十歲的中年人。「僅攻打南虎口關的行動來看,此人不但勇猛善戰,膽識過人,心計也極為了得。」

  「林兄弟此話怎講?」另外一人立即問道。

  「之前,李洪濤與我們約定,由他詐開關門,然後我們率人馬殺入。如此一來,南虎口關內的糧草物資,怎麼說也得分我們一半,那些繳獲的軍械,也得分我們一半吧?這下可好,李洪濤自己率隊打下了南虎口關,與我們沒有任何干係,大家不都白跑一趟嗎?」

  「為了區區糧草軍械,林兄弟也不免太小氣了吧?」又一個寨主開口了。

  林姓寨主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大家認為李將軍乃小氣之人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見到還有數人抱有同樣的觀點,沈豐岳開口了,「沈某在世五十年,落草十餘年,不管是虎嘯軍,還是永盛軍,沈某打過教導的軍官統帥也不少,李將軍還是沈某見過的第一個豪爽的軍人。」

  「確實如此,那李……」

  沈豐岳瞪了眼大兒子,又說道:「以沈某看,李將軍獨力拿下南虎口關,恐怕有兩個原因。一是不想看到我們的兄弟傷亡,畢竟刀槍無情,到時候如果出現誤傷的話,兄弟們流點血是小事,搞出誤會,壞了和氣,就是大事。其二嘛,恐怕李將軍自己也沒有想到,永盛軍一觸即潰,那麼不經打,等我們趕到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我想,各位兄弟心裡也有數,軍隊作戰不比我們平常劫掠,只要打起來,就是敵死我亡,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不知道各位認為沈某這番分析如何?」

  「沈大哥說得確實有道理!」

  「我看也是如此,李洪濤豪情萬丈,不像是宵小之人。」

  ……

  眾人紛紛表達了類似的觀點。連開始那個表達不滿的林姓寨主也不得不點頭承認。

  「既然如此,我們今天就定下個調子。」沈豐岳掃了眾人一眼,「沈某年事已高,這幾年很少出寨,平常更少與眾位兄弟聯繫。沈某的十個子侄都願意投效李將軍,因此沈某決定接受招安,跟李將軍奔個前程。各位如願意與沈某一道前去,沈某別的不敢保證,李將軍如何對待黑淵寨的兄弟,就如何對待各寨的兄弟,沈某絕不佔半分便宜。如果願意留下來,沈某也不強求,只是這總頭目嘛,沈某也當不得了,還得請各位兄弟另行推舉。」

  大堂裡一下就熱鬧了,十多個寨主紛紛議論了起來。

  「在大家做出決定之前,沈某有個不情之請。」沈豐岳站了起來,走到了大堂中央。「這些年來,沈某勢單力薄,能有所作為,都是各位兄弟的抬舉與支持。時至今日,沈某想請各位許下個諾言。雖然今後大家不在一條道上混了,但是今後難免不會相見,沈某還望那些願意留下來的兄弟看在這些年的交情份上,高抬貴手,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這番話,沈豐岳拿捏得極有分寸,先是講情誼,後面柔中帶剛,加上他在各寨豎立的威信,其意義非同凡響。

  在沈豐岳回到位置上的時候,下面的寨主也討論得差不多了。

  「沈大哥,我們流雲寨願意跟沈大哥一起去投效李將軍!」

  「對,我們飛鷹寨也願意追隨沈大哥一起投效李將軍!」

  ……

  不多時,就有十一個寨主表示願意追隨沈豐岳,只有四個寨主沒有表態。

  沈豐岳又等了一會,見那四人還沒有開口,這才說道:「既然大家願跟沈某去投效李將軍,今後大家一口鍋裡吃飯。只不過,各位要追隨的不是我沈某,而是李洪濤李將軍,希望各位兄弟能夠明白這一點。」

  「沈大哥,這是什麼話?我們追隨你這麼多年……」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立即叫了起來。

  沈豐岳壓了壓手,說道:「沈某此話並不是不認各位兄弟,希望各位兄弟明白,投效了李將軍之後,我們不再是嘯聚山林的山賊,而是官軍,是普通的百姓。官軍就得遵守軍紀,百姓就得遵守王法。各位在南虎口關都已見到,李將軍愛護士卒,治軍嚴明,今後我們更得約束自己,這樣才叫真正的投效!」

  眾人又是一番議論,最後都接受了沈豐岳的觀點。

  「至於想留下來的,沈某不會強求,只是希望四位兄弟能夠看在這幾年的交情上……」

  「沈大哥放心,就算我們暫且不去投靠官軍,今後在道上見了,只要是沈大哥的隊伍,只要是李將軍的隊伍,我等絕不會有任何非份之想,非份之為。為此,我們甘立血誓!」

  沈豐岳讓人取來了五碗酒。「沈某也歃血起誓,今後不管為賊為官,沈某絕不會損害到各位兄弟的利益,各位兄弟的利益就是我沈某的利益。」

  五人同時割破了手指頭,在五碗酒裡各滴了幾滴鮮血。

  「違此誓言者,人神共憤,天誅地滅,人人得而誅之!」

  說完,五人同飲下了血酒,立下了血誓。

  隨後,四位寨主也不好多留,主動告辭了。

  與十一個寨主討論了去投奔李洪濤的細節事宜之後,沈豐岳就派人送他們返回各自的山寨。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沈豐岳沒有去休息,做出了這麼重大的決策之後,他也睡不著。

  這是落草之後,十多年來,沈豐岳做出的最重大的一個決策。當初,他是帶著全村人落草為寇。這次,他帶著全寨人投效官軍。完全相反的兩條路,當初沈豐岳沒有猶豫,現在沈豐岳也沒有後悔。

  與李洪濤詳談之後,沈豐岳就想到,這是在他有生之年「洗白」的最佳機會,甚至是最後機會。讓沈豐岳做出決定的不僅僅是李洪濤開出的優厚條件,不僅僅是李洪濤表現出來的雄才大略,也不僅僅是李洪濤那支部隊的強悍實力。

  在做出決定前,沈豐岳最擔心的是十個子侄的態度。李洪濤走後,他與十個子侄談過,讓他欣慰的是,十個子侄都贊同投靠李洪濤,都打算到李洪濤的軍隊中效力。就連被李洪濤打傷的沈虹奇都積極支持。這解決了沈豐岳的一個心病,只要這十個子侄認同,黑雲摘其他人也不會有別的意見。

  說白了,沈豐岳不可能沒有私心。在投效了李洪濤之後,如果子侄對此不滿的話,他在世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問題,可在他之後,他就不敢保證了。以李洪濤的為人,手腕,還有所表現出來的王霸之氣,恐怕任何與其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那些心懷不滿的子侄恐怕都不會落得個好下場。留在山裡,他們還能苟且偷安,如果投效李洪濤的話,則是自投死路,沈豐岳絕不會親手將自己的子侄推入火坑。

  正是如此,沈豐岳才會如此重視十個子侄的態度。

  沈豐岳也很重視女兒的態度,沈虹菲並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還是最積極的支持者。

  「父親,這麼晚了,還睡不著嗎?」

  沈豐岳長歎一聲,笑著轉過身來。「是啊,才做出了這麼重大的決定,父親怎麼睡得著呢?」

  「其實,父親早就做出了決定吧?」

  沈豐岳微微點了下頭。「還是女兒最瞭解父親的心思,你怎麼也沒有睡?」

  「還不是一樣,父親都睡不著,虹菲怎麼睡得著呢?」沈虹菲笑著靠在了父親身邊。

  「明日,你也到天地堂來。」沈豐岳遲疑了一下,「過幾日,我們就要去投靠李將軍了,這幾日你也要多留點心,特別是那些老人孩子……」

  「父親就放心吧,虹菲已經做好了安排。只是虹菲覺得,等李將軍那邊安頓了下來,再讓大家陸續轉移過去,不然這麼多人一起湧過去,李將軍還不忙得焦頭爛額,現在李將軍他們才佔領了南虎口觀,恐怕……」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麼快胳膊肘就向外拐了?」

  「父親,你說什麼呀……」

  沈豐岳大笑了起來,沈虹菲則紅著臉低下了頭。
bobo0702 發表於 2008-10-20 11:45
第二十二章 決定性的一步

         攤子鋪開之後,各種各樣的麻煩接踵而至。

  修復北虎口關,安頓歸順的山賊,安置即將到達的民夫家人,監視永盛軍的活動,調配甲隊的兵力等等。這些都是麻煩事,可最麻煩的還是糧食問題。

  肖旭來到南虎口關的時候,順帶將一份賬本帶了過來。

  這是蔣晟托肖旭送來的賬本,上面明確的記錄著糧食的使用情況,以及剩餘糧食的情況。

  「肖兄弟,讓你在這邊耽擱了這麼多天,真是不好意思。」

  「李將軍太客氣了,是肖某沒有如約將糧食運到……」

  「這不管肖兄弟的事,如不是羅家曲家的話,定不會出這些問題。」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現在,南北虎口關已在我的控制之中,肖兄弟可盡快返回葛州,組織商隊,將糧食運來,這來回一趟,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肖旭迅速的計算了一番,說道:「肖某連夜兼程,返回葛州需要大概六天,商隊趕來的話,至少需要十五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二十五天之內定能到達。只是……」

  「建州這邊的事情,李某會在這段時間內處理好。」李洪濤知道肖旭在擔心什麼。

  肖旭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多說。

  之前,他根本就不相信李洪濤能夠打下南虎口關。

  自從羅家封鎖了葛州與堰州的邊界地區,曲家阻斷了潛龍關以南的所有道路後,商隊只能向北繞過崤嶺,或者是向西繞過伏牛山。道路艱險,沿途土匪山賊出沒不說,這往返一趟有數千里之遙,需時數個月。很多商人都放棄了前往西北的打算,準備等到開春之後,再看看局勢。

  除了繞道之外,另外一條商道就是經過南北虎口關與臥虎道,從建州前往暉州。

  這條商道被棄絕了數十年,丁家與朱家一直不和,分別在南北兩邊徵收關稅,加上臥虎道內山賊橫行,自從數支商隊在這條道上被劫之後,就算膽子再大的商人都不敢走臥虎道了。

  來到南虎口關的路上,肖旭一直在懷疑,李洪濤是怎麼打下南虎口關的?他還發現,臥虎道內的山賊都不知了去向,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這些,都讓肖旭感到萬分驚訝,直到進了南虎口關,肖旭才完全相信,李洪濤不僅僅打下了南虎口關,還設法收服了臥虎道內的山賊。

  只是打下南虎口關並不等於從建州到暉州的商道暢通無阻。如果南面的丁家不放行的話,商隊根本就到不了南虎口關。

  李洪濤有能力打下南虎口關,他有能力守住南虎口關,並且讓丁家准許商隊經過建州,前往南虎口關嗎?

  「如肖兄弟不放心的話,可再留幾日,等李某……」

  「李將軍,肖某並不是不相信將軍的實力,只是建州那邊。」

  李洪濤笑著點了點頭。「沒事,那就請肖兄弟在南虎口關這邊多呆幾日,等李某與建州丁家達成協議,再走也不遲。」

  肖旭沒有多說什麼,他確實不太放心。如果建州方面不給李洪濤「面子」,他的商隊進入建州後就會被永盛軍扣留。損失貨物還是小事,如果把命都賠在了這上面的話,那就太不划算了。

  安頓好肖旭之後,李洪濤這才去找到了沈虹菲。

  現在鄧頤斐在北虎口關那邊主持修關事宜,蔣晟留在百市集,沈虹菲又是各寨派來協調歸順事宜的總代表,無奈之下,李洪濤只能收了這個「小秘」。

  「這是蔣晟送來的賬本。」沈虹菲又拿起了一份賬本。「這是我們十二寨糧草的統計結果。現在一共有二千八百擔糧食,夠所有人食用一個月左右。」

  李洪濤迅速翻了下兩隻賬本,發現十二個山寨就有大概二千三百擔的存糧,蔣晟那邊只有五百擔左右的存糧。

  「你是按照四千五百人計算的?」

  沈虹菲點了點頭。「百市集那邊約莫有一千人,北虎口關的民夫大概有五百人,甲隊官兵有一百多人。另外,我們十二個山寨一共有二千八百餘人,加起來,差不多就是四千五百人。」

  「不止這麼一點。」李洪濤放下了賬本,「五世子朱孝信已經答應盡快將那些民夫的家人送過來。就算平均一個民夫有三個家人,總共也有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說,到最後,我們這邊的總人口數是六千,不是四千五。」

  沈虹菲暗暗一驚,說道:「如果是六千人的話,那我們這些糧食最多堅持二十五天。」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以稻穀小麥計算的話,每人每日需兩斤糧食,二千八百擔供六千人食用的話,頂滿天就只能堅持二十五天。

  「肖旭什麼時候才能運來糧食?」沈虹菲也知道那個叫肖旭的人是李洪濤的「糧食供應商」。

  「最快也要一個多月之後,這還得看情況。如果丁家那邊遲遲沒有動作的話,恐怕得兩三個月之後了。」

  「這……」沈虹菲暗暗一驚,「這樣的話,糧食缺口將非常大。就算我們派人進山狩獵,並且在開春後種一些快熟的作物,恐怕……」

  李洪濤心裡有數,這山裡有多少野獸可供捕殺?另外,快熟的作物產量都不大,還需要耗費很多的人力,根本就不划算。

  「要不,我們組織人馬,到建州境內……」

  「不行,此事萬萬不可。」李洪濤立即打住了沈虹菲的話,「現在,永盛軍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就已經是萬幸了。如果我們再出兵去掃蕩建州東北的村鎮,恐怕丁家就算再能忍,局勢再不利,也會橫下心來先把我們給剷除掉。」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沈虹菲遲疑了一下,直接問道,「你認為永盛軍短期內不會來攻打我們?」

  李洪濤點了點頭,說道:「肯定不會,我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如果永盛軍真要拿我們開刀的話,早就兵臨城下了。」

  「只是,這糧食問題……」

  「這個我會想辦法解決,大不了花錢去買高價糧,反正不能讓大家餓肚皮。」李洪濤長出了口氣,「虹菲……沈小姐,各位寨主要什麼時候到?」

  沈虹菲感到臉狹上一陣滾燙,趕緊低下了頭,雖然長輩兄長,以及寨子裡的老人都是這麼叫她的,但是她覺得李洪濤這麼叫她,別有一番意思。

  見到沈虹菲的神色,李洪濤心裡也大叫不好。以往跟張玉璇與朱孝蕊在一起,李洪濤都隨便慣了,一時沒有注意到,結果喊漏了嘴。

  「沈小姐,開始多有冒犯之處,還……」

  「李將軍多禮了,其實大家都這麼叫我的,只是……」沈虹菲紅著臉抬起了頭來,「李將軍若看得起小女子,今後就這麼稱呼虹菲吧。」

  「這個……」李洪濤暗歎了口氣,說道,「那以後沈……虹菲也不用將軍前將軍後的,李某不過就是一山野村婦,當不起『將軍』這個稱呼。」

  「那……」

  「你可以叫我李大哥,或者是小李哥,畢竟我也不比你大幾歲。」

  「小李哥!?」沈虹菲聰明過人,她哪能不知道,「小李哥」這個稱呼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夠叫的。

  「好了,我們說正事吧,沈寨主他們……」

  「他們這明日就將到達,父親說過了,李將軍……小李哥不需要客氣,大家都是山野粗人,只要酒管夠,飯管飽就行。」

  「酒是沒有問題,要喝多少有多少。」李洪濤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比起崮梁的那些達官顯貴,沈豐岳這些山賊頭目就要好「斥候」得多了。

  當日,李洪濤深思熟慮之後,派人返回百市集,讓蔣晟將百市集的工作交給了卞康,帶著多餘的民力,糧食,衣被等趕往北虎口關。另外,還命令鄧頤斐在蔣晟到達之後,將北虎口關的工作全都交給蔣晟負責,然後與1排官兵,黎勁松等人立即趕過來。

  在李洪濤看來,蔣晟與鄧頤斐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才。

  蔣晟性格內向、怯懦,辦事卻極為細心、認真。雖然在領軍作戰、策略謀劃方面,蔣晟難以擔當重任,但是在人力調配、物資統籌、軍備製造、糧食生產等後勤工作方面,蔣晟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這也與他當初在拾荒隊幹的事情相差無幾,是一個天生的後勤型人才,一個能夠為李洪濤在前線征戰提供強大支持的助手。

  鄧頤斐性格外向、潑辣,有勇有謀,卻有點不拘小節,不太注重細微末節之事。這正好與蔣晟相反,他並不適合當「工頭」,管理後勤;卻能在策略謀劃方面為李洪濤出謀劃策,找出李洪濤疏漏的地方,糾正李洪濤犯的錯誤。以李洪濤的判斷,鄧頤斐天生是那種輔佐統帥的謀士型人才。

  在給兩人分派工作的時候,李洪濤盡量利用了兩人的長處,並且避免讓他們接觸自己不熟悉,或者是不擅長的事情。只是這次李洪濤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才讓鄧頤斐暫時負責北虎口關的修復工程。

  ****

  應付十二個寨主很輕鬆,幾輪酒喝下來,各方面的安置問題就確定了下來。

  最先確定的是二十戶租種軍墾田地的家庭。

  沈豐岳很是大氣,他只要了五戶名額,另外十五戶分給了其他十一個山寨,最少的都拿到了一戶的名額,最多的拿到了二戶。

  李洪濤順坡下驢,以統一的價格出租所有的軍墾田地,並且答應為每一戶提供一頭耕牛,配套的農具,在開春之前組織工匠為每戶修建一棟農舍。各寨主也很是豪爽,紛紛答應出人出力,幫助修建農舍,置辦農具。

  接著確定的是各寨輕壯年勞力的安頓問題。

  因為早就通過沈虹菲向沈豐岳等人「通過氣」,所以李洪濤堅持了他的「精兵政策」,所有想在甲隊吃糧餉軍餉的人都得達到李洪濤的徵兵要求,並且接受至少一個月的訓練,服從甲隊的規矩。

  十二個山寨,年紀在十八到二十五歲間,符合參軍年齡的男性一共有五百三十四名。李洪濤沒有確定要招募多少人,只是保證,能夠達到徵兵要求的,甲隊全要。為了讓各寨主不生反感,李洪濤同樣保證,沒有達到應徵要求的所有人,都將被安排到其他的工作崗位上,除了保證每日三餐之外,根據實際情況,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確定的第三件事就是安置十二個山寨三千多「寨民」的事情。

  除了服役的,除了租種軍墾田地的,以及不符合徵兵要求的壯年男性之外,各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婦孺。

  在安置這些人的問題上,李洪濤只能分開對待。

  所有年紀在徵兵範圍之外的壯年男性,只要參加勞動,包括修復北虎口關、搭建農舍、運送物資、修復農田灌溉設施等,李洪濤都提供一日三餐,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除掉需要留在各寨中照顧老人孩子的婦女之外,其他的壯年婦女全都參加北虎口關的修復工作。除了每日三餐管飽之外,同樣按照士兵的標準,拿到十錢到二十錢的工錢。

  失去了勞動能力的老人,李洪濤答應都養起來,各寨都有儲備的糧食,這個不需李洪濤操心。另外,若有病痛,則由李洪濤出錢醫治。

  在安頓不具備勞動能力的少年時,李洪濤與十二個寨主的分歧比較大。

  按照沈豐岳等人的觀點,這些「娃兒」過幾年就能成為勞動力了,現在讓他們參加勞動,可以從中學習手藝,掌握勞動技能。可李洪濤堅持不讓所有十四歲以下的少年與兒童參加勞動,而是要將他們全都送進「學堂」,接受文化知識教育。

  「各位寨主,請聽李某一言。」爭了半天,李洪濤也有點惱火了。「不瞞各位,甲隊官兵都接受了文化掃盲學習,只有具備了識文寫字能力的人,才能正式編入甲隊。為什麼這麼做,李某不想多解釋,這個道理,甲隊官兵都明白。雖然李某並不否認,讓少年參加勞動,可以讓他們在成年之前就掌握勞動技能,但是李某認為,這是殺雞取卵,揠苗助長,得不償失的辦法。」

  十多個寨主都閉上了嘴,可他們都用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李洪濤。

  「李將軍,各位!」沈豐岳抱了抱拳,說道,「沈某能夠理解李將軍的意思,只是這些娃兒都半大不小,而且現在我們正缺人力,如果讓他們進學堂的話,浪費了人力不說,還要專門聘請先生,這個……」

  「沈寨主,此事由李某承擔,不需各位操心。」李洪濤也不再囉嗦,直接說道,「李某在百市集那邊收留了上千難民,其中就有大量少年兒童,李某請了幾位先生教他們識文寫字。現在,各寨百姓都是李某的百姓,難道李某對待各位還不如對待那些難民嗎?所有進入學堂的少年兒童的食宿、教育費用都由李某一人承擔。」

  「這……」一個中年寨主遲疑了一下,說道,「李將軍愛民如子,我等深感欣慰,只是這女孩……」

  「女孩就不如男孩嗎?」李洪濤大笑了起來,朝沈虹菲看了一眼後,說道,「相信各位都認識沈小姐吧?難道,各位認為沈小姐不如她的兄長?」

  此話一說,另外幾個想要開口的寨主都閉上了嘴。他們都知道沈虹菲是沈豐岳所有子女與侄子中最聰明,最能幹的一個。

  「再說了,那些參加修復北虎口關的婦女就不如男子嗎?」李洪濤長出了口氣,「雖然各位現在無法接受,但是李某相信,終究有一天,大家都會明白過來的。現在,李某只需各位給李某一點時間,幾年,也許十幾年。」

  眾人又討論了一番,最後把這件事確定了下來。既然李洪濤肯出糧出錢讓山寨的娃兒進學堂,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損失了一點點勞動力而已。

  「現在,最後一個問題,李某還需要拜託各位寨主。」李洪濤抱了抱拳,說道,「除了前面已經得到了安頓的人員之外,各寨還有大量上了年紀,並未完全失去勞動力的中老年人。而眼前,十二寨三千餘名百姓都將陸續離開山寨,這麼多人員的安頓問題……」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修建集鎮?」沈虹菲在旁邊問了一句,實際上是在提醒其他人。她早就與李洪濤談過這件事了。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朝其他人看去。

  「修建集鎮一事……」沈豐岳沉思了一陣,說道,「確實很重要。各寨都相對分散,且山路難行,不管是今後買米買鹽,還是販賣山貨,都多有不便。再說,山內條件惡劣,如有個大病小病,請大夫都非常麻煩。只是,臥虎道這邊並無多少平地,如果將集鎮設在關外的話,恐怕……」

  「肯定不能設在關外!」另外一個寨主立即說道,「不管是朱家,還是丁家,都看我們不順眼。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投靠了李將軍,但是朱家老匹夫變化多端,難免今後不會與他翻臉。如果我們都住到了關外去,虎嘯軍鐵騎殺來,我們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

  「朱仕琿這老狐狸根本就沒有信義可言,這十幾年來,沒有少對付過我們,如果我們都住到關外去的話,恐怕虎嘯軍的鐵騎立即就會殺來。」

  「聽說,朱仕琿將中營親軍騎兵派到了施縣,距離虎口關不過百餘里,旦夕之間就能殺到,到時候……」

  「李將軍並不是朱家親信,現在勢力發展壯大,恐怕……」

  ……

  眾人紛紛議論了起來,且都一致認為不能將集鎮設在關外。

  李洪濤一直在認真的聽著,這些寨主都不笨,能夠在伏牛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沒有點本事早就完蛋了,哪還能活到現在?

  「各位叔叔伯伯,我們還是先聽聽李將軍的意見吧。」沈虹菲及時的制止了眾人的討論,說完就朝李洪濤看了過來。

  「各位寨主所言都有道理,可是沒有集鎮的話,幾千人的生活怎麼解決?不說別的,伏牛山不產鹽油,總不能有什麼需要都到施縣、荊縣去購買吧?」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場地中央,「另外,臥虎道暢通之後,商隊將陸續前來。到時候,落腳食宿都得有個地方,這也是個賺錢的買賣。李某分身乏術,也無心經營客棧酒肆,所以只能靠眾位了。」

  「李將軍的意思是……」立即就有人聽出了點苗頭。

  「將集鎮設在關外肯定不行,就算各位不提醒,李某也知道朱仕琿是個什麼角色。」李洪濤掃了眾人一眼,接著說道,「暫且不說現在,還有今後會發展到什麼程度,集鎮只能設在關內。」

  眾人這才點了點頭,同時稍微放心了一點。

  「設置集鎮的地點有兩處,一是北關南面五里處,靠填溝造地,大概有十五到二十畝平地可以利用。二是南關北面三里處,在彎道東面的山坡上建鎮。另外,還可以在臥虎道內尋找合適地點,建立一到兩座集鎮。加上分佈在附近的山村,臥虎道這邊大概能夠容納一萬人。」略微停頓一下之後,李洪濤又說道,「如此一來,百姓的安頓問題得到了解決,如果臥虎道能夠成為第二個潛龍關的話……」

  剩下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李洪濤講出來,十二個寨主都心裡有數了。

  「只是,設鎮後的稅收,還有管理問題……」沈豐岳的目光還是很長遠的。

  「這不屬於節治府的管轄範圍,只要李某的兵還守著南北兩關,朱家就別想插手臥虎道內的事情。」

  「李將軍,這……」說話那人遲疑了一下,「這可等於公然造反,如果朱仕琿……」

  「能有各為相助,朱仕琿有膽量就派兵過來試試。」李洪濤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只要我們擰成一股繩,朱仕琿就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話說到這一步,眾人也都心裡有數了。

  ****

  淒厲的哨子聲把關塞內的所有人都驚醒了。李洪濤抓起外套就衝了出去,等他趕到的時候,水辛逸已經在城樓上了。

  城外,方藍等三名偵察兵正快速跑回,更遠的平原上,滾滾煙塵漫天席捲而來。

  「開門,3排城門,4排上城牆!」

  剛剛集合的兩排官兵迅速行動了起來,與上次一樣,3排負責守住城門,4排則負責協助偵察兵使用弩機。

  「至少有一千人,騎兵在二百以上。」水辛逸是靠煙塵的多少,以及煙塵移動的速度判斷敵人的規模與性質的。

  李洪濤看了眼東面才升起來的朝陽,說道:「來得還真快,看樣子,他們是在南面集結過夜之後才殺來的。」

  水辛逸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怎麼辦,逃,還是守?」

  李洪濤苦笑了一下。「看看情況吧,出動一千人,肯定不是地方駐防部隊。」

  「要逃的話,現在就得抓緊。」水辛逸也苦笑了一下。

  這時候,方藍等人回到了關內,張挽立即指揮官兵關上了城門。

  「長官……」

  「別急,慢慢說。」李洪濤將水囊拋給了方藍。

  「一千人左右,至少二百騎兵,昨晚在南面三十里外的集鎮過的夜,我們沒有敢輕易靠近。只是,這支部隊打的是丁展坤的旗幟。」

  李洪濤與水辛逸都是一驚,來的竟然是建州世子丁展坤!

  「有沒有神機?」水辛逸問了一句。

  「沒有,至少我們沒有看到。」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朝李洪濤看了一眼。

  李洪濤心裡也是暗驚。如果真是丁展坤親自前來的話,那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技?

  「長官……」

  「你們去操作弩機,等下看我的命令。」

  方藍也不再多問,叫上幾個偵察兵離開了。

  「怎麼樣?」水辛逸也有點驚訝。如果丁展坤帶上神機的話,將易如反掌的打下南虎口關,可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機?

  「再看看情況。」李洪濤深吸了幾口氣,「看樣子,丁展坤不是來攻打我們的,也許只是想見識一下我們這支隊伍。」

  「可是……」

  「就算他不是來『探望』我們的,到時候我們燒了關內的糧草,再趁亂逃跑也不遲。」

  水辛逸苦笑了一下,永盛軍有二百騎兵。逃,有那麼容易嗎?

  不多時,永盛軍的二百騎兵就趕到了關外。

  全是重裝鐵騎,隊列在距離城牆約莫五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靠近。從這一點都足以判斷出,這是一支經驗豐富的軍隊,知道城牆上的弩機對他們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全都呆在了「安全」地帶。

  過了一陣,排列成三個整齊方陣的步兵也到達了。

  每個步兵方陣都有二百五十名士兵,都身著金屬鎧甲,什長與伍長穿的還是步兵胸甲。步兵使用的刀槍都是鋼質,什長與伍長配備的全是精鋼戰刀。僅從裝備上就能判斷出,這是主力營的步兵。

  「媽的,這根本就沒有辦法打。」水辛逸低聲說了一句,「看到那些盾牌沒有?全是夾鋼盾,弩箭能在八十米的距離上穿透夾鋼盾就非常不錯了,步兵在兩分鐘內就能進入弩機的射擊死角。」

  「他們不會攻城。」李洪濤一點都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放心了很多。

  「為什麼?」

  「他們連雲梯都沒有,怎麼攻城?」李洪濤冷笑了一下,「那個穿繡花甲的就是丁展坤?」

  水辛逸愣了一下,跟著就點了點頭,同時暗笑了起來。丁展坤穿的是一套外面雕有花紋圖案的騎兵板甲,非常華麗的戰甲,在李洪濤的嘴裡,竟然變成了「繡花甲」。

  「看來,丁展坤只是來跟我們打個招呼的。」李洪濤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去幫我準備一匹戰馬。丁展坤帶著一千人來找我聊天,也算是給足了面子,我也得給他一點面子。」

  「你要出去?」水辛逸又是一驚。

  「為什麼不出去?看見沒有,他們的人都過來了。」李洪濤朝關外看了一眼,「等下,你在城樓上守著,丁展坤想胡來的話,你用長弓對付他,掩護我逃命。」

  水辛逸徹底無語,說李洪濤膽小吧,竟然趕單獨出去面對近千名敵人;說他膽大吧,又隨時都想著逃命。

  正說著間,丁展坤與兩名騎兵脫離了隊伍,朝前靠了一百來米,隨即就停了下來。當李洪濤單獨策馬出來的時候,丁展坤讓兩名騎兵都留了下來,單獨前進了約莫兩百米,最終與李洪濤在距離城牆大概兩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雙方的強弩長弓都能夠對對方構成威脅。

  李洪濤迅速打量了五米外的那個年輕人一番。

  丁展坤快三十歲了,並不年輕。因為常年在外征戰,皮膚曬成了小麥色,給人一種極為健康的感覺。相貌上,丁展坤並無太多的特別之處,國字臉、一字眉、圓眼、高鼻樑、薄嘴唇,唯獨眼神讓李洪濤暗暗心驚。那是習慣了血腥,見慣了死亡,對殺戮已經麻木的眼神,是那種在戰場上錘煉了十幾年的老兵才有的眼神。在堅毅與剛強之間,丁展坤的眼神中還帶著強烈的自信。

  「李將軍!」

  「二世子!」

  打了招呼之後,兩人都是一愣,接著都笑了起來。

  「聽聞李將軍打下了南虎口關,展坤連夜率隊過來,未想到,將軍竟然親自出城迎接,展坤真是受寵若驚啊。」

  「世子言重了,世子能親來,李某才受寵若驚。」李洪濤瞟了眼丁展坤身後的軍隊,「看樣子,世子是勢在必得啊。」

  丁展坤笑而不語。

  「不過,就李某所見,恐怕世子也不會急著攻城,共怕也未想攻城吧?」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如若世子想拿回南虎口關,李某當雙手奉還。」

  「李將軍願主動退兵?」

  李洪濤大笑了一陣。「退兵事小,本來南虎口關就不是李某的地盤。再說了,世子大軍陣容強大,軍容威武,李某還沒有蠢到以卵擊石的地步。只不過,李某想問一句,世子是真的想要回南虎口關嗎?」

  丁展坤也大笑了起來。「李將軍為何認為我不會奪回南虎口關呢?」

  「堰州……暉州……」

  丁展坤的面容抽動了兩下,李洪濤這兩點暗示已經足夠多了。

  「世子精明過人,眼光怎麼也會比李某長遠那麼一點點吧?」李洪濤淡淡一笑,轉口說道,「南虎口關已成燙手山芋,不管是由虎嘯軍控制,還是由永盛軍控制,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世子不介意的話,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李某暫時替為看管,也免傷了和氣。」

  「是嗎?」丁展坤心裡有數,沉思了一下,問道,「莫非李將軍不是虎嘯軍少營甲隊典軍尉了?」

  李洪濤笑而不語,這樣的問題,他是沒有回答的。

  又過了一陣,丁展坤才說道:「看來,李將軍也是非常之人。只不過,如若展坤將南虎口關交於將軍的話,將軍有什麼可以保證的呢?」

  「永絕賊患,保建州東北不再受到侵擾。」

  丁展坤微微皺了下眉毛。「也就是說,李將軍已經收服了臥虎道的山賊?」

  李洪濤仍然只是笑了笑,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說道:「如此甚好,既然李將軍能夠……」

  「世子,李某也有一個要求。」見到時機成熟,李洪濤這才說道,「李某保證臥虎道的山賊不再侵擾建州村鎮,可同時,世子也要保證前來臥虎道的商隊能夠順利到達。」

  丁展坤微微一愣。「李將軍的意思是……」

  「堰州戰亂將起,商路阻絕,如商隊從建州通過的話,也能給建州帶來不少的收入,這對我們都有好處。」李洪濤直接把話挑明了,「今後,建州可在南面設關收稅,只是南虎口關這邊嘛,希望世子高抬貴手,給李某留一條活路。」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這才微微點了點頭。「看來,李將軍把什麼問題都考慮到了。」

  「李某也只是想混口飯吃,至於這對建州是好是壞,相信世子心裡有數。今後李某還要在這邊謀生,自然希望與世子搞好關係。這也算是李某為結交世子送的一份厚禮吧。」

  丁展坤立即就笑了起來。「李將軍果然厲害,簡單一番話,就讓展坤無從選擇了。」

  「戰,還是和,這都由世子決定,李某不過一區區隊官,手下不足百人,怎是世子的對手。如若真的打起來,李某恐怕就只能往山裡逃了。」

  丁展坤暗自苦笑,李洪濤這番話不是示弱,是在威脅他。

  「當然,世子如何決策,李某不得而知。只是在李某看來,現今局勢,對世子,對李某來說都一樣,多一個敵人遠不如多一個朋友。」

  「李將軍願與展坤做朋友?」

  「難道,李某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

  見到永盛軍退去,眾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水辛逸也萬分驚訝,李洪濤一番話就把丁展坤「嚇」跑了,這可能嗎?

  「去把肖旭叫來。」李洪濤一屁股坐了下來,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濕透了。如果丁展坤腦袋發熱,下令攻城的話,他們這幾十名甲隊官兵都得死在這裡。

  逃?笑話,北虎口關那邊還有上千人,各寨的山民也在陸續趕來,如果李洪濤逃走的話,這些人都將遭到永盛軍的屠戮。再說了,李洪濤的職責就是守住虎口關,只要永盛軍打到北虎口關,就算他逃走了,今後也別想在暉州混,只能落草為寇,去當山賊。

  不多時,肖旭就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來到了城樓上。他開始也嚇壞了,甚至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隨時逃命呢。

  「肖兄弟,請坐。」李洪濤一直很鎮定,至少神色上很鎮定。「丁展坤已經答應放商隊通行,只是在經過建州的時候,丁家要收取關稅。」

  「這是自然,商隊過任何一州,都會交納關稅。」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現在,肖兄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

  「這……」肖旭長吸了口氣,「李將軍英明神武,不但智退強軍,還能讓丁展坤……」

  「這些話都留著吧,我們談正事。」李洪濤也不再囉嗦,「現在,肖兄弟能夠保證每月出售多少糧食給李某?」

  肖旭暗暗一驚,問道:「李將軍需要買多少糧食?」

  李洪濤迅速計算了一番,說道:「六千餘人,至少九個月的糧食。另外,還需要種子,耕牛。」

  「六千人!?」肖旭驚訝的張大了嘴,「那一月至少需要三千擔糧食,這個……」

  「肖兄弟有何困難都可說出來,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

  「不瞞將軍,肖某每月最多只能出售五百擔糧食。耕牛種子這些都不是問題。這每月三千擔糧食……」

  「那麼,肖兄弟能否幫李某聯繫別的商人?」

  肖旭沉思了一下,說道:「南方產量大州並不少,不說其他州,葛州每年都有上百萬擔糧食節餘,需要向外出售。只是,其他商家開的價格……」

  「價格不是問題,具體多少?」

  「稻穀至少要七十五錢一擔,小麥的話,大概要一兩二十錢。」

  李洪濤皺起了眉毛,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如果稻穀與小麥按照三比一的數量採購,一月要花近二千六百兩白銀來購買糧食。李洪濤每月只能通過向少營其他隊「販賣」軍械收入大概七百兩白銀。就算不考慮多支出的軍餉,還有僱傭民夫修繕北虎口關的花費,李洪濤現在所有的四千多兩白銀最多堅持兩個半月,根本就撐不到明年秋收。

  考慮了一陣,李洪濤解下了身上的佩刀。「肖兄弟行走江湖,應該識貨吧?」

  肖旭遲疑了一下,接過了李洪濤的佩刀,拔出一看,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好刀,確實是好刀!」肖旭用指頭在封口上試了一下,「雖然毫無修飾,但是刃口鋒利,刀背堅韌,打造得極有水平,比一般的精鋼刀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可是高氏兄弟專門為李洪濤打造的一把「宿鐵刀」,其優良程度遠在裝備甲隊的那些普通戰刀之上,比其他軍官用的佩刀也要好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全刀上下毫無半點裝飾,看起來更像是戰刀,而非軍官的佩刀。

  「肖兄弟既然識貨,那這把刀能賣多少錢?」

  「李將軍要賣自己的佩刀?這……」

  「肖兄弟誤會了,我只是想打聽一下價格。」

  肖旭吞了口唾沫,說道:「如在產鐵大州,這樣的刀最多只能賣十兩銀子。如在其他州,能賣到三十兩。如在一些不產鐵礦,軍械緊俏的州,能買至少五十兩。」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如果是在葛州的話,能賣多少?」

  「這個……」肖旭沉思了一下,「雖然葛州有鐵礦,但是產量並不大。五十兩不敢保證,四十兩是肯定有的。如果能稍加修飾,做得再精美一點的話,甚至有可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當然,物以稀為貴,如遇上愛刀之人,賣得再高點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軍械禁售?」

  肖旭點了點頭。「如從南虎口關出發,要將軍械運回葛州,需要經過建州與肅州。入關不難,出關時檢查極為嚴格,如被發現,恐怕就得人頭落地了。」

  「如果一次只販賣十把二十把的話呢?」

  「李將軍是說……」

  「將刀藏在車板內,應該查不出來吧?」

  肖旭立即笑了起來。「這是當然,如果數量不多,可以當作商隊車伕的自衛用刀,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那就行了。」李洪濤立即有了主意,「不知道肖兄弟是否願意拓展經營的行業呢?」

  肖旭暗暗一驚。「李將軍是說,讓肖某……」

  「今後,肖兄弟的商隊過來時,都帶普通的鐵刀或者鋼刀,回去的時候,帶上這樣的刀,一次大概能夠帶走一百到兩百把左右……」

  「如果一次運送五百擔糧食的話,一次能帶八十把。如果我們在葛州採購糧食,每次運送一千擔過來的話,一次能帶至少一百五十把。」

  「這就成了,每次帶一百五十把。肖兄弟商隊帶來的鐵刀鋼刀都由我買下來,如果肖兄弟手頭不便的話,下次交貨時再補差價。」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李洪濤又說道,「不知道肖兄弟覺得如何?」

  「當然不行,領刀時,我們就補上差價,算是我從你這裡購買,每把……」

  「每把三十兩,如有特別的,再當場估價。」

  肖旭眼珠子一轉,立即就答應了下來。每把刀轉手就能賺十兩,一次帶走一百五十把刀,一個來回就能賺一千五百兩白銀,這比販賣糧食賺的多出了十倍不止。

  「只不過,李某還有一個麻煩需要請肖兄弟幫忙解決。」

  「什麼麻煩?」

  「鐵礦石。」

  「這……」肖旭驚了一下,立即說道,「鐵礦石與軍械一樣,都為禁運物資,如果……」

  「在過關檢查的時候,任何一州也不可能檢查每一袋糧食吧?」

  「這是當然,車隊有數百輛牛車,另外只需要有商隊的通關文告,一般都只進行抽查,而不會檢查每一部車輛。」肖旭又略微猶豫了一下,「不瞞李將軍,任何一支商隊多少都會販賣一些禁運物品,畢竟只靠正規手段經營,誰都會虧本。過關的時候,我們都會賄賂守軍軍官,一般都能免於檢查。只有在緊張時期,才會進行嚴格檢查。可問題是,葛州鐵產並不豐富,商人根本就買不到。」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哪裡有鐵礦賣,這才是關鍵。

  肖旭觀察了一下李洪濤的神色,說道:「李將軍其實可以考慮與建州做買賣。」

  「建州!?」

  「在建州西北,伏牛山西面就有幾處地點盛產鐵礦。建州一直依靠出口鐵礦從中部各州換取糧食牲畜,從西部各州換回戰馬等物資。」

  李洪濤一愣,立即就笑了起來。「那肖兄弟是否認識建州的鐵礦商人?」

  「這個……」肖旭搖了搖頭,「肖某主要跑的是西北地區。另外,就算建州商人可以向外販賣鐵礦,也要先徵得節治府的同意,而不是想賣到哪,就能賣到哪的。」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這很有道理。建州與暉州挨著的,而暉州鐵產並不豐富,如果建州鐵礦賣到了暉州的話,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只將鐵礦運到南虎口關的話,不存在出關的問題。如果李將軍想要聯繫建州的鐵礦商人,肖某可以去野涼城一趟,幫將軍……」

  「不用,這事還得我親自去搞定。」李洪濤心裡已經轉了幾個彎。

  今後要在建州大量購買鐵礦的話,肯定無法保守秘密,遲早會讓丁家知道。與其到時候被動,還不如主動找上丁展坤。就算現在吃點虧,只要能保證獲得穩定的鐵礦來源,對今後的發展仍然有著巨大的幫助。

  見到李洪濤不開口,肖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個糧食商人,對販賣鐵礦一事並不是很清楚。所謂隔行如隔山,如果搞砸了的話,那還會讓李洪濤瞧不起他。

  「這樣吧。」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肖兄弟先帶著我這把刀回去,找到買主,把銷售渠道打通,然後趕緊運糧食過來。另外,聯繫其他商人的事……」

  「李將軍不需操心,回到南風後,肖某就去聯繫其他的糧食商人,最多一月,肖某就能將第一批至少五百擔糧食送到。」

  「那就有勞肖兄弟了,今後李某從肖兄弟這採購糧食也按照其他商人的價格計算。」

  「這……」

  「肖兄弟切莫多說,李某是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當下,兩人就達成了協議,隨即肖旭就離開了南虎口關,取道建州,肅州返回葛州。

  ****

  野涼,節治府內。

  自從二兒子丁展坤在四年前接管了永盛軍之後,丁中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野涼,甚至很少離開節治府。

  丁家並不存在著世子爭權的問題,丁中泉的大兒子丁展乾從小殘疾,智力不及五歲孩童,根本就不成氣候,只有二兒子丁展坤雄才偉略,甚至比丁中泉還要厲害。在丁展坤的整頓下,四年內,永盛軍軍威大振。尚且不說入寇暉州,連續數年,丁展坤率領永盛軍擊敗鄰近強敵,立下赫赫戰功,其在永盛軍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丁中泉。

  這讓丁中泉感到很欣慰。有這麼一個能力出眾的兒子,他也不需要為領軍征戰之事煩惱,只需管理好節治府的文臣,為丁展坤的征戰提供支持。

  父子倆的配合非常默契,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建州由弱轉強,數年之內就已經讓鄰近各州感到畏懼了。

  「你真認為那個……」

  「李洪濤。」

  「對那個虎嘯軍少營典軍尉李洪濤有不軌之心?」

  丁展坤點了點頭,說道:「此人膽識、謀略、目光,乃至領軍征戰之能都不在孩兒之下。朱仕琿是什麼人,父親比孩兒更清楚。眼見朱孝信成年,朱仕琿遲早會下手剷除李洪濤,為朱孝信鋪平道路。」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丁展坤在領軍征戰方面已經超過了他,可是在謀略,特別是經驗方面還有所欠缺,這是丁中泉至今沒有將節治使傳給丁展坤的主要原因。

  「你做的確實沒有錯。」丁中泉冷笑了一下,說道,「朱仕琿這老混蛋詭計多端,這次他故意放出消息,讓我們知道虎嘯軍派了三隊兵力駐守南北虎口關,可留在南虎口關的實際上就只有一個隊的兵力……」

  「恐怕連一個隊都沒有,以孩兒所見,最多百來人而已。」

  「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丁中泉看了兒子一眼,「朱仕琿只留李洪濤一人守南虎口關,將另外兩隊兵力都放在了北虎口關,擺明了想讓我們替他剷除心腹大患,同時又能確保虎口關不失。再說了,等明年開春時,羅世雄就將攻打堰州,到時候虎嘯軍左營必然參戰,我們的防禦重點將轉移到東面去。就算佔領了南虎口關,也難以派兵北上進攻暉州,反而牽制了我們的兵力。這樣一來,朱仕琿一舉兩得,為虎嘯軍掃蕩堰州減少麻煩。」

  「父親,以孩兒所見,朱仕琿不見得會出全力,曲家完蛋了的話,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確實如此,只不過,對我們來說,局勢將萬分凶險。」丁中泉歎了口氣,「朱仕琿執掌暉州四十餘年,早就人老成精,不會不清楚『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更不可能不清楚羅世雄想入主西北的意圖。到時候虎嘯軍退回潛龍關,奔豕軍北上無路,恐怕就該我們建州倒霉了。」

  「父親勿慮,有孩兒守著東部,絕不讓奔豕軍殺入建州!」

  丁中泉微微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到時候真打起來,羅世雄聯合西部各州的話,我們怎麼辦?」

  丁展坤咬了咬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心裡都有數。別說朱仕琿不肯出力幫羅世雄滅了曲家,恐怕其他那些答應出兵的州也都一樣吧。羅世雄這些年來沒有少打其他州的注意,無人不知此人的野心有多大。雖然這次賀、黔、肅三州都答應出兵,可兵力都在一千左右。從此來看,羅世雄除非動員二萬大軍,不然滅不了曲家。」

  「如羅世雄有膽子出動二萬奔豕軍的話,他還需要邀請鄰近各州出兵嗎?」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可我們也不得不防。」

  「李洪濤那邊的事情……」

  「你認為呢?」

  丁展坤遲疑了一下,說道:「孩兒認為,我們不但不去攻打他,還要盡量扶持他。至少在短期內,他是朱仕琿的心頭大患。只要他能夠給朱仕琿製造麻煩,虎嘯軍就無法從臥虎道入寇建州。更重要的是,現在朱仕琿還未明立節治使傳人,如果在這個時候亂了的話……」

  「你的意思是,李洪濤有可能奪下整個暉州?」

  丁展坤點了點頭,他正是這個意思。

  「那你想過沒有,如果讓他奪了暉州,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丁展坤微微一驚,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丁中泉沉思了一陣,說道:「這個為父也沒有把握,而且朱仕琿此人陰險狡詐,李洪濤能不能鬥得過他,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從眼前的局勢來看,借助李洪濤的力量牽制住朱仕琿,確保建州東北不受威脅,這是最重要的。」

  「那……」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丁中泉揉了揉太陽穴,「另外,派人密切監視南虎口關的動靜,並且安排我們在暉州的探子打探此人的詳細情況,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真有能力扳倒朱仕琿的話,那我們也不得不防。」

  「孩兒明白了,父親保重身體,孩兒告退!」看出父親神色疲憊,丁展坤趕緊告辭。

  「也好,你也早點去前線,不管怎麼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應付開春後堰州那邊的戰亂。」

  丁展坤沒有在野涼多做停留,當日就前往了設在建州東部的軍營。

  ——

  南虎口關。

  隨同鄧頤斐一起到來的不僅僅有蔣晟,還有張玉璇。

  看到張玉璇注視沈虹菲的目光,李洪濤就有點頭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玉璇這個時候跑來幹嘛?

  「小李哥……」張玉璇又瞟了眼沈虹菲,「她是……」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李洪濤知道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將沈虹菲叫了過來,「虹菲妹子,這位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張玉璇。玉璇,這位是沈寨主的女兒沈虹菲小姐。」

  兩人都禮貌的行了個禮,算是相互認識了。

  「好了,你們先聊聊吧,蔣晟他們還有事找我!」

  李洪濤很不「負責」的丟下了兩個女人,抱頭鼠竄般的進了營房。

  水辛逸、鄧頤斐與蔣晟都在看熱鬧,見到李洪濤進來,這才收起了笑容,裝出一副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樣子。

  李洪濤掃了幾個人一眼,這才坐了下來。

  「咳……咳……」蔣晟裝著乾咳了兩下,說道,「這次我本來不想過來的,只是崮梁那邊發生了一些事情。」

  李洪濤點了點頭,對另外兩人說道:「坐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開始在幹什麼。」

  鄧頤斐與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都離李洪濤遠遠的坐下了。

  「你們都認真點!」蔣晟瞪了兩人一眼,這才說道,「朱仕琿已經確認了戰功,銀兩布帛直接送到了百市集。另外,戰功授田暫時劃在北虎口關這邊,主要是百市集那邊沒有多少軍墾田地了。我們交上去的建營用地也得到了批准,多出了大概八百畝田地,我將其分給了十六戶難民耕種。朱孝信派人送來了消息,民夫的所有家屬都將在近期內送過來,他還撥了一千五百兩白銀,五百匹布帛,二百擔棉花,讓我們建立民夫營地,置辦帳篷,棉衣棉被等。除此之外,朱仕琿還額外撥了五百擔糧食,說是提供給民夫家屬的。」

  「才五百擔?」李洪濤苦笑了一下,「這朱仕琿還真是夠小氣的,還是朱孝信比較大方,一下就給了這麼多錢。」

  「錢糧物資的接受工作我都安排了下去,只是……」蔣晟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朱仕琿才發了文告,將派遣少營乙隊與丙隊前來協助甲隊駐守北虎口關。」

  李洪濤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難怪丁展坤在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攻打南虎口關,竟然大發仁慈,放了我們一條活路!李洪濤猛然頓悟。

  當丁展坤帶著千名永盛軍撤走的時候,李洪濤還以為是自己「說服」了丁展坤。現在他才明白,丁展坤確實沒有想過要攻打南虎口關,只是來摸摸情況,結果他就「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底細交了出去。

  這讓李洪濤覺得被人給耍了,被人給捉弄了,讓他感到很惱火。

  朱仕琿的一道文告,將李洪濤放到了砧板上。可丁家父子並不蠢,沒有替朱仕琿「捉刀」,反而前來試探了李洪濤的底細。

  朱仕琿的「借刀殺人」沒有成功,丁家父子也順坡下驢。雙方都在玩「太極」,雙方都在琢磨對方的意圖。

  這讓李洪濤覺得有點好笑,他把自己當個人物,可朱仕琿與丁家父子都沒有將他當人物。

  雖然夾縫中求生存的滋味很難受,但是李洪濤並沒有絕望。

  朱仕琿的態度表明他不會親自下手,至少不會立即下手。

  丁展坤的態度表明,丁家的重點不在南虎口關這邊,也不會當朱仕琿的馬前卒。

  這無形中就給李洪濤留出了喘息的空間,只要朱仕琿暫時無法親自動手,只要丁家沒有北上的想法,雙方都不會立即翻臉,不會主動來找李洪濤的麻煩。

  想到這,李洪濤產生了種心安理得的想法。

  根據地已經有了,隊伍也在壯大,生產也在發展。

  今後的道路,該怎麼走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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