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亂雲蔽日5
眾人面面相覦,眼見此案越捲越大,最後竟然牽涉到了皇帝的頭上,此時便是戚無敵這等人亦是不敢多言了。
「是怎麼回事?」李由鏨見眾人皆有驚容,忍不住便問道。
眾人不好做聲,黛玉看了看皇太后,便將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
李由鏨聽完冷笑,「怎可能是皇上,皇上難到要毀自己的江山麼?」
「有什麼不可能的!」
全場皆靜,這一語有若石破天驚,這句話也許每個人都會想,但要說出來則是另一碼事了。這是疑君,大不敬之罪,輕者腰斬棄市,重者誅連九族!
皇太后正嗔怪地看著姬隆,方纔的話正是出自這位睿親王之口。
李由鏨嘴巴張得老大,指著姬隆發抖,「你,你......」
姬隆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猶自強硬道:「有兩位法官在此,是與不是自有明白。本王這也是為了皇兄的清譽著想,請兩位法官查個清楚,也好還我皇兄一個公道。」
李由鏨氣得說不出話來,皇太后卻道:「也是。我軒轅自古即有名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二位法官不必顧慮,只管徹查便是。本宮想,皇兒斷不至行此荒謬之事,或者與李尚書一樣並不知情,查個清楚也好還我軒轅天子一個清白。」
黛玉點了點頭,其實不用皇太后說,牽涉到文明摧毀者的大事,無論如何她也是要深究下去的。
皇太后見黛玉點頭,便對她笑了笑,馬上又轉向趙淵峙,臉上已是陰若重霜,「趙堂主,方才黛法官所言可真?飄萍兒果然是暗黑後裔?」
趙淵峙沉聲應道:「不錯。聖殿法官,或者無知,但絕不會撒謊!」
皇太后笑得比霜雪還冷,「無知?呵呵。就算是吧,我軒轅千萬子民難道就該為了你的親情冒險?廢話休要再說了,將飄萍兒交給兩位法官。」
趙淵峙沉默不語,皇太后眼中閃出森冷的光芒,「你敢違抗本宮?」
趙淵峙拜伏於地,「臣不敢,太后要臣的命,這就取去罷了。」
「你寧肯死也不交出趙飄萍?」
「正是!」趙淵峙說得斬釘截鐵。
「好!」皇太后一舉手中綠玉如意,「將此人給本宮拿下。」
幾個金甲侍衛一擁而上,趙淵峙果然沒有再做抵抗,束手就縛。旁邊戚無敵欲要動作,一邊是風凌空按肩,一邊是趙淵峙使眼色,終於沒有動手。
管非魚眼角暴跳,這老妖婆果然厲害,一出現就改變了局面,看黛玉和恆庭的神色,這情況似乎他們之前並不知道。
那麼......
念頭未畢,場中禁軍突然陣角鬆動,由外至裡,喧嘩之聲逐漸擴大,頃刻響遍全場,人人臉色驚恐,似是大難臨頭了一般。
「何事喧嘩?」皇太后皺眉問道。
「稟太后。」
她身旁那太監到軍隊裡繞了一下,跪在地上道:「講武堂已被羽林軍包圍,羽林軍統領姬無病正在要咱們投降。」
羽林軍乃是皇帝的親兵,一共只有一千五百人,乃是精銳中的精銳,而羽林軍的統領則是號稱管玄接班人的宗室子弟姬無病,難怪禁軍要變色了!
「投降?投什麼降?」
「姬無病說咱們是,是......」
「說!」皇太后喝道。
那太監嚇得不住磕頭,直到額上流血,這個才道:「太后贖罪,姬無病說咱們是亂臣賊子。」
「混帳!」皇太后暴怒,猛起一腳將太監踢飛,理也不理其人死活,喝道:「隨我出去看看。」
管非魚心中冷笑,這老妖婆看似憤怒,而眼神不亂,分明就是胸有成竹。這多半又是一場預備好的大戲,且看看她到底能弄出什麼鬼來!
講武堂大門敞開,門外一員小將銀甲白袍,騎破山靈犀,手提一柄丈二長刀,英挺卓拔,正是宗室名將,號稱管玄第二的姬無病。
管非魚看到門外情形,禁不住呆了一呆。倒不是因為姬無病有多麼卓絕,他見過的強者太多了,管玄,講武堂眾導師,聖殿法官,哪一個都遠勝此人,讓他驚疑不定的是緊隨在姬無病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此人雍容淡定,氣勢沉穩,若不是略居姬無病身後,那種卓越的氣質絕不遜於這位宗室名將。
十年的時間當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本質麼?這個人,就是管非魚未曾尋得的親兄,鎮遠侯的大公子,如今的羽林軍副統領管非涯!
管非涯長得像他娘親,與管非魚倒是並不太相似,直到姬無病主動介紹的時候,眾人才知道他們是親兄弟,紀時還以怪異的眼光看了管非魚一眼。
姬無病顯是有秘旨在身,並不買皇太后的帳,兩人幾句話就已談崩,他長刀所向,羽林軍一齊舉起了弓箭。
皇太后歎了口氣,「姬無病,你得的秘旨具體如何說的?」
姬無病冷然道:「此時依然在講武堂中,而又不肯束手就縛者,殺無赦!各位若不想死,這就出來就縛,皇上自會給各位一個公正的裁決。」
講武堂諸人皆驚,原以為是來捉拿禁軍的,想不到連他們也要殺,皇上這是什麼意思?且不說太后睿親王,要知道,人群中可還有明月公主在呢!皇上要殺母殺弟殺女,莫非瘋了麼!
皇太后黯然搖頭,「莫非這竟是真的!皇上,皇上他要滅口?」
事到如今,便連管非魚也疑惑了。假使這一切只是太后連同睿親王設的局,那皇帝根本就沒必要如此行動啊,堂堂天子,豈有這般容易被污蔑的,他大權在握,要澄清事實還不容易麼。真要殺了講武堂諸人,以趙戚風等人的威望來看,這個皇帝只怕就真當不下去了!
難道姬無病假傳聖旨?但羽林軍可是皇帝親衛,沒有確切的消息,這些人豈敢對太后和親王動刀劍!
正自一團亂麻間,一匹快馬馳騁而來,馬上人舉著一卷黃色錦帛高聲叫道:「聖旨到!」
眾人越來越亂,這戲是一出接一出,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來人竟然又是管非魚的相識,正是賦閒在家的武官劉諍。
跑到門前丈許,劉諍一拽馬韁,那馬人立而起,他卻已經穩穩站到了地上,面朝姬無病道:「犯官姬無病接旨!」
姬無病聽得「犯官」二字,本來一隻腳已下靈犀,又坐了回去,揮刀道:「哪來的聖旨?」
「大膽!」劉諍喝道:「當然是皇上下的聖旨,你還不跪下接旨!」
「哦。」姬無病冷笑道:「劉大人在家有好些年了吧,你莫非不知道我羽林軍的規矩?咱們甲冑在身,見聖旨可以不拜的。」
劉諍哼哼了兩聲,也不堅持,便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犯官姬無病,假傳聖旨,擅自調動羽林軍,罪在不赦,著劉諍暫代羽林軍統領,即刻押解犯官回京,欽此!」
姬無病原來還有些忐忑,待聽完聖旨卻哈哈大笑起來,「劉諍,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本將秘旨乃是皇上親自賜予,你還說什麼擅自調動羽林軍?哈哈,你真是不怕誅滅九族啊!」
這二人均是理直氣壯,管非魚也分不清真假,不過他卻知道,無論如何,這姬無病都已落在下風。劉諍手上若是真聖旨,那麼他的事情已然敗露,左右都是一死。而假如他手上是真,劉諍既然敢於冒殺頭的危險,必是已經勝券在握,休要說他,連皇上恐怕也正處於極大的危險中。
這姬無病目光短淺,只知分辨真假,竟不懂得多想一層,身處危境而不自知,虧得他還笑得出來。什麼管玄第二,不過只是幅好皮囊罷了!
姬無病刀指劉諍,「來人,將此賊......」
「拿下」二字猶未出後,忽覺頸椎一麻,頓時全身脫力。姬無病大驚,急提帝君內力,而緊接著,一股股強猛的勁力由頸至腰一路點了下來,這些勁力鋒銳如錐,每點一下,姬無病的護身真氣就消逝一分,點到尾椎時,他的真氣終於崩潰,中樞神經在異種真氣的肆虐下支離破碎。
姬無病全身癱軟,兩腿再也夾不住靈犀,好似一團爛泥般摔落在地。姬無病完了,偷襲他的人擊碎了他的中樞神經,假設他還能活下去,也不過是個僅能活動頭部的廢物,軒轅國下一代的戰神就此隕落。
映入姬無病眼簾的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英俊面孔,只是他的眼神中依然透出了幾分殘忍的愉悅。
「我待你有如兄弟,為什麼?為什麼!」
「你違抗聖旨,兄弟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管非涯下馬湊到他耳邊,傳音道:「你放心,你的妻女我會好好照顧的,嫂子絕代容顏,兄弟我早想玩玩了,至於我那侄女,她今年六歲吧,不要緊,養個三五年將就也可玩了!」
姬無病大叫一聲,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管非涯輕輕避開,再看時,其人已經暈了過去。
管非涯站了起來,先朝皇太后拜了一拜,便對羽林軍眾將士道:「姬統領無理之極,現已被我拿下,兄弟們且一起隨劉大人進京面聖,孰是孰非自有分數。」
姬無病常日裡對將士們倒是不錯,不過管非涯出手太快,眾人來不及阻止,而管非涯本來就是副統領,旁邊又有劉諍不知是真或假的聖旨,眾人早已不知如何區處。
其實先前姬無病下令羽林軍箭指太后親王時,眾軍士就已經心懷忐忑,不知真假。管非涯深通軍心,他並不直指姬無病有罪,而是要到皇帝跟前對質,眾軍士哪知姬無病已成廢人,皆是心道:「這樣最好不過!」
見管非涯安撫住了軍隊,皇太后也道:「本宮做主,就請兩位法官,講武堂戚教授,風教授,咱們一起去皇宮。本宮倒要問問,皇上是不是真的連老身也要殺了!李尚書,隆兒,你們可去通知諸部尚書以及丞相,今夜索性就將這案子弄個明白!」
卷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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