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首席大法官 作者:水漫 (連載中)

ariese 2008-12-24 11:10: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 10414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20
  二浴毒重生5


  講武堂是軒轅國最高武學殿堂,在鴻蒙大陸上亦是赫赫有名,僅次於天平聖殿下號稱武學聚集地的天平學院。管玄找來的幾部武學秘典,除了《易筋經》和《混元真解》,其他都是來自講武堂。

  管玄當年在講武堂修煉,就是因為參加了五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力挫群英下,這才得到了當今皇帝的賞識,這才一路奮進,獲得了如今的地位。

  在軒轅國,或者說是整個鴻蒙大陸,普遍都是重武輕文,管玄當然想把兒子送到這座武學聖殿修行。以管非魚的年齡來說,他的內功當然已經是高得出奇了,但武修一道,內功只不過是基礎,真正的大門還並未向管非魚打開,而講武堂,正是通往這扇門的捷徑。

  那本《九陰真經》管非魚已經背得滾瓜爛熟,連帶其他的秘籍,他也記了個七七八八,雖然不能修煉,記下來總沒壞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管非魚可沒忘記自己隨時可能走火入魔!

  講武堂是肯定要去的,雖然管非魚最嚮往的是天平學院,但一入天平學院,今後可就是聖殿的人了。問都不用問,管玄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兒子送進聖殿的,那麼退而求其次也不錯了,最起碼在前世的時候,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謝蘭慧仍然高高興興地送別管非魚,一切都很正常,回想這幾年謝蘭慧無微不至的關懷,管非魚甚至有種錯覺,是不是自己弄錯了,這個女人真是把自己當成了親生兒子,說不定她未必知道那牛乳裡有毒呢?

  一轉念間,管非魚便即啞然失笑,重生的第一天,自己可是親耳聽到她那番話的,「習慣成自然!」管非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句話裡包含的隱忍,陰毒以及虛偽!

  臨分別時,管非魚故意嘆了口氣,對謝蘭慧道:「可惜以後喝不到娘親弄的牛乳了!」

  「傻孩子,又不是不回來了!」謝蘭慧替管非魚整了整衣襟,笑道:「等你回家的時候,娘親一定讓你喝個飽!」

  管非魚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情緒,絲毫沒有脫離「牢籠」的爽快,悵然揮了揮手,再不說話。看到管非魚鉆進了馬車。車伕一揚鞭,一路黃塵滾滾,他終於離開了待了八年的「家」。

  講武堂位於帝都,坐落在皇城北郊,建築規模僅次於皇宮,每年都會為軒轅國培養出大量的人材,乃是軒轅國的標誌之一。

  過去的講武堂基本上是只收納皇族貴族,以及一些官員的親人。不過在當今聖上的干預下又有了變化,現在的講武堂,每隔三年就會向軒轅國全體百姓公開招生,用皇上的話來說,一是為了發掘人材,二也讓百姓多一條晉身之階。

  招生共有五輪查閱考驗,諸多限制,條件極其苛刻。但即便如此,依然受到了軒轅百姓的熱烈歡迎,每到招收新生的時候都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被講武堂看中。據說,只要進了講武堂,就等於是踏上了一條康莊大道,日後加官晉爵不在話下。

  事實也差不多是這樣,講武堂自建成以來,從來就沒有在這裡走出過一個廢物!

  管非魚的前世,也就是羅閻,也曾經參加過招生考驗,不過羅閻是個孤兒,年齡偏大,事先毫無準備,當時的底子又的確不怎麼樣,連第一輪都沒過就被淘汰,這之後才有了修羅毒煞。

  不過現在他終於可以不再煩惱了,小爵爺的身份讓他擁有旁人想都不敢想的特權。這時候的管非魚終於能確定了,那個世襲爵位,還真是值得費盡心力去爭取!

  講武堂分為兩部四大學院,兩部分別是武道部和法道部。其中法道部比較簡單,只有一個學院,名曰青龍院。青龍院教授的內容是古法術,實用性不強,相當於西方人族的魔法系。不過西方人族的魔法師強手如雲,其魔法亦是威力奇大,遠非軒轅國法術修士可比。

  據說,以前軒轅國的法術也是很強的,但在幾百年前,大概就是天平聖殿建立的時候,那些強悍的法術修士突然莫名其妙地都消失了,也沒有傳下他們的絕技,自此後軒轅國的法道一落千丈,幾近擺設!

  武道部有三大學院,分別教授內功,技擊以及玄功,這三大學院又分別稱為白虎,朱雀,玄武。說簡單點,其實就是分別教授蓄力,技巧,以及用力的法門。

  三院中,以玄武最為重要。武道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後,技擊之道已將近無用,這個時候,若是兩個內力修為差不多的高手對決,就要看誰更能夠發揮本身內功的威力了,玄功指的就是使力的法門。這就好比說,兩個人積蓄的內力都可以以一百斤的力量打出十拳,其中一個每次只能打出一百斤,可以打十拳,而另一個則能一次打出一千斤,雖然後面這個只能攻擊一次,誰強誰弱不言而瑜。

  講武堂另有紀律,訓導等部門,都屬於輔助類的,這裡暫且不表。

  話說管非魚在路上走了足有兩個月,終於到了京城,他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講武堂,而是去拜見皇帝。據說這是皇上知道他要來之後,特地吩咐了管玄的。此後還要去拜訪管玄的好友,正在兵部賦閑的劉諍劉將軍,劉諍兩年前曾到過西北,管非魚勉強還記得他的樣子。

  管非魚曾在京城住了有段日子,不過卻一次也沒有出門,這還是新生後第一次逛,怎麼也是要到處先走走的。下了馬車,遣走了車伕,管非魚先不回家,便拉了侍從逛京城。

  管玄只給管非魚派了一個侍從,此人斯文秀氣貌若文士,但管非魚心裡明白,這名叫張思的傢伙實是高手中的高手。且不說他經常伴隨管玄左右,管玄又放心讓他一個人照顧這寶貝兒子,管非魚畢竟也是體驗過天人合一境界的人,眼光何等高明,單單這兩個月在馬車上留心所見,就足以明白其人強悍了。

  軒轅國歷史悠久,都城幾經遷移,目前這定和城乃是史上規模最大,最為繁盛的一所。

  定和取意為安定平和,原名定陽,定都後改名。定陽位於軒轅國偏西部,因地處古定水之陽而得名,而以定陽為中心的河定地區是軒轅文明的重要發祥地。

  遷都初期,其在位皇帝建立了軒轅國第一個交通網,定和是其中心,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無遠不達;大運河上,舳艫相接,帆影聯翩,從定和東達於海,西至阿拉真國,南下鱗身族國土,北朔扶桑;以定和為東端起點的「絲綢之路」,可以通過阿拉真國全境直馳歐羅國首都,明駝宛馬,絡繹不絕。

  管非魚到處亂逛,但見城內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派盛世景象。

  轉了一會,見到一個古董店,管非魚動意,暗自斟酌,皇帝那打空手去就是了,劉諍就不一樣了。這劉諍是管玄的生死之交,管玄雖然從不送禮,謝蘭慧卻私下叮囑過他,可買些像樣的東西送上,人在京城,有個靠山總是好的。

  管非魚摸了摸謝蘭慧暗地裡塞給他的銀票,轉身進了古董店。

  不一會,管非魚選中了一件六百年前的古戰刀,劉諍是武將,這東西頗合他的身份。張思似乎對殺價頗有嗜好,興高采烈糾纏了半天後,以標價的半數買了下來。管非魚看著洋洋得意的張思,暗自鄙視其怪異的癖好。

  正要出門,旁邊一個透明的玩意晃了晃,吸引了管非魚的目光。那東西程橢圓形,龍眼大小,全身通透,其中嵌著一隻純白色,指甲蓋大小的生物。

  「這是什麼?」

  「公子好眼光!這是極品的上古琥珀,價值連城啊!」掌櫃的精神一振,方才被那文弱書生般的人殺得痛心不已,正好借此扳回損失。

  張思在一旁譏道:「什麼上古琥珀,分明就是琉璃廠出的騙人的東西!」

  掌櫃不理張思,拿起那琥珀對管非魚道:「公子請看,這裡面的小東西跟活的一樣,這可是真正的極品啊!」

  管非魚一看,那小生物一雙小眼睛烏黑透亮,自己轉動目光,它似乎也跟著轉了過來,果真是有如活物一般。

  管非魚正要說話,張思又搶道:「世上哪有這種生物,分明就是騙人的,再說琥珀也不是這種顏色!」

  掌櫃的看也不看他,只對管非魚說話,「公子,這等寶物可遇不可求,若不是看公子你貴氣逼人,這東西怎麼我都不會賣的!」

  「好,你多少肯賣?」

  「三千兩!」

  方才買的那戰刀才三千兩,管非魚也不是笨蛋,一早看出這掌櫃在說謊詐他,若是他開價稍稍公平點,管非魚也沒打算再還價了,不過這般欺詐,未免也太拿人當傻瓜了!

  管非魚嘆了口氣,對張思道:「你來。」說罷走出了店舖。

  「公子別走啊,不滿意可以再談,別走啊!」

  管非魚理也不理。

  過了一會,張思走了出來,將那東西遞到管非魚手裡。

  管非魚問道:「多少?」

  「三十兩。」張思眨了眨眼。

  管非魚大笑,罷了也眨了眨眼,戲謔道:「我可是小爵爺,這般殺價會不會有辱身份?」

  「當然會!」

  「哦?」

  「不然要我們這種人幹什麼!」

  管非魚再次大笑,心中卻似有所領悟。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29
三 英雄未名1


  逛了一陣,眼看時近黃昏,二人便要尋家飯館吃飯,正走時,忽然聽得頭上喧嘩,二人抬目望去,只見旁邊一家酒樓頗為講究,樓門三字勁草瀟灑狂放:「醉仙樓」。那喧嘩聲正是由樓上傳來,似是有大群人正在爭論些什麼。
  管非魚懶得細聽,「醉仙」二字正合他意,拉了張思,大刺刺地就朝樓上走。

  自重生以來,已經足足八年沒有喝過酒了。管玄什麼都好,就是不飲酒這一點讓管非魚很是鄙視。哪有男兒大丈夫不喝酒的,連帶管非魚想偷點酒喝都沒辦法,真是叫人無奈!

  上得樓來,一眼就見到一個江湖打扮的漢子滿臉羞愧地抬著個臉色慘白的人下樓。管非魚訝然,「莫非是江湖決鬥?天子腳下,誰有這個膽量?不過看那人好像也不太像受傷的樣子啊?」

  正在疑惑,忽聞叫囂,「我都說了吧,要說喝酒,還得看咱們北方男兒,京城的漢子,不行!」

  那個「行」字拖得老長,挑畔之意再明顯不過。

  管非魚一樂,原來是鬥酒!難怪先前那人臉色慘白了,原來是劇飲過量的反噬,還以為是受了內傷呢!

  抬眼看去,只見中央一張大桌上放了兩個酒罈,旁邊一溜擺了十個酒碗,一個面色黝黑,膀粗腰圓的大漢正自赤膊叫囂,這大漢鄰坐另有一女子,卻是頗為纖細秀麗,正自舉杯微笑小酌。

  管非魚哈哈一笑,就找了張空桌坐下,張思欲要站在一旁伺候,卻被他強行拉了坐下。

  店小二哈腰行近,「客官,您來點什麼?」

  「照那個樣子,給我也擺上一桌。」管非魚指了指大漢那桌。

  店小二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打量了管非魚二人一眼。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張思斥道。他只當行樂,也沒多想,諒在這天子腳下也沒人敢找鎮遠侯公子的麻煩,便是真有不長眼的,隨手打發就是。

  「是是是!」店小二一路小跑,大聲叫道:「汾酒兩壇,牛肉三斤,外加素三絲一碟嘞。」

  這不是成心應戰嗎!酒樓中人精神一振,皆朝這邊看來,見到是個文弱書生另加一小孩,無不歎息一聲,原來是個湊熱鬧的!

  「怎麼樣,還有哪個不服的,儘管上來!」那漢子也朝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搖頭曬笑。

  「怎麼,偌大的京城就沒個厲害的角兒?」

  一個孩童的聲音響了起來,管非魚好奇地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錦服孩童跳到了凳子上。只聽他朗聲說道:「諸位,本公子懸下賞錢了,若是有人喝贏了這位好漢,本公子即刻送上紋銀一百兩,不,一千兩!諸位,不是本公子紈褲,倒是不信這京城裡就沒有給咱長臉的好漢子!」

  那孩童身邊另有四個華服大漢,站的位置法度森嚴,牢牢將他護在其中,一看就知道是侍從保鏢一類,顯然這位公子哥也不是什麼尋常的富家子弟。

  就這一會,小二已經將酒肉送了上來,管非魚看了看那酒罈,頗有些不知所措。那孩童說的話眾人絕不會懷疑,不過這一千兩可沒那麼好賺,正無法接言時,管非魚這裡正好送上了酒肉,眾人都看向他這邊,掩飾臉上的尷尬。

  除了管非魚,沒人知道他盯著那酒罈幹嘛,大家都在裝模做樣,有人暗自罵道:「小傢伙發神經,本來已經下不來台了,你還添上一腳,這不是往大伙臉上抹黑麼!」

  管非魚前世喝酒不是用大碗就是倒酒罈,到這一世,受了那些禮儀訓練,倒是不太好意思了!他想的是,「就這麼喝,是不是粗魯了點?」

  假使知道管非魚的想法,酒樓上的人不知道會不會發癲!

  不過他們馬上也就快要發癲了!

  只猶豫了幾個呼吸,管非魚就拋棄了什麼保持貴族儀態的想法,經過了兩次的後天教育,他目前的人格也很是複雜,說不清道不楚,想來是既然有酒,若是不放懷痛飲,未免抑鬱了點。

  也沒向其他人招呼,管非魚將酒罈舉到眼前,一仰頭,酒罈微傾,一縷酒線清泉般洩下。

  管非魚張嘴接住,只見他喉嚨輕輕滾動,那酒線不住傾下,力道卻是控制得剛剛好,並無一滴濺出。那酒罈越傾越陡,不一會已將壇底朝天。

  眾人看傻了眼,連張思都呆了,傻傻地將一杯茶倒進口中,也沒想到要阻止管非魚。能喝酒的並不少,能像管非魚這樣喝的,這裡雖不多,但軒轅國也算多得去了。不過,既能這樣喝,又只有十歲的人,當真是聽也沒聽說過!

  「這個,那個,我靠,是水吧!」一個客人忍不住驚呼。

  「老張你神經啊,你兒子跟他也差不多大吧,你讓他一口氣喝一罈水試試!不憋死,撐也撐死了!」

  「痛快,痛快!」管非魚倒完最後一滴酒,拍了拍滾圓的肚皮,閉眼了眼舔搭嘴唇,似是回味無窮,稍息,搖頭晃腦道:「十年方回其中味,可憐前世酒中仙!」 ,

  什麼前世酒中仙,張思一口茶還沒嚥下,一聽這話,噗地一下噴了出來,無巧不巧地正好吐在走近的大漢身上,這大漢正是先前叫囂京城無人能飲的那位。

  那大漢倒並不生氣,只是看了一眼張思便不再理他,自顧提起了那個空酒罈,湊起鼻子嗅了嗅。

  「還真是酒,這可奇了!」

  「好!」旁邊那錦服小孩使勁鼓起了巴掌。

  眾人反應過來,一時間掌聲四起,只不過心裡卻各自嘀咕,「這小孩莫不是天上來的仙童?」

  那大漢聽得掌聲,嘿嘿一笑,道:「莫非京城的漢子都縮到娘們兒被窩去了,還指望著個孩子出頭?」

  哪知那錦服小孩也不是什麼善茬,只聽他反唇相譏道:「你連咱們京城的一個小孩都喝不過,還胡吹什麼大氣,我看你還是自己縮回被窩去得了!」

  眾人大笑,那大漢漲紅了臉,「誰說我喝不過他了,老子只是不想以大欺小!」

  「得了,不行就不行,少找借口,趕早認輸了事!」有人起哄道。

  「誰,是誰說的?你奶奶的,老子要喝不過他,從此名字倒過來寫!」

  「你叫王王還是田田,或者三三?」錦服小孩問道。

  「什,什麼意思?」

  「倒過來寫,不還是三三田田王王!」

  眾人再次大笑,先前被這人擠兌得狠了,這下均是心懷大暢,如何不笑?

  那大漢臉上發紫,猛地轉向管非魚。張思手指動了動,只見大漢面前那張凳子憑空一橫,正好攔在他身前。

  大漢桌上那女人,錦服小孩,以及錦服小孩身邊幾個護衛一齊動容,這手隔空傳勁漂亮之極,沒有幾十年的苦修絕難辦到。管非魚本身已經讓人不可思議,有這樣超絕的護衛伴隨左右,更是讓人對其身份產生了無盡遐想。

  那大漢卻是一點也不在乎,對著管非魚道:「小傢伙,本來不想欺負你的,可你也看到了!怎麼樣,敢不敢跟我比一場。你放心,剛才你喝了一壇,我先還上一壇就是,絕不佔你便宜!」

  頓了一下,大漢看了看管非魚的個子,又道:「不行,不公平!這樣好了,你喝一罈,我喝兩罈就是!」

  管非魚哈哈一笑,對能喝酒的人,他總也有些好感,正想說話時,旁邊突然有人插話。

  「軒轅國的人也能喝酒麼?居然還有人鬥酒?」

  眾人一齊掉頭,只見三個奇裝異服的人正在那裡說話,酒樓上不乏有見識的人,便有人哼了一聲,「扶桑國的人。」

  酒樓上一時間無人說話,連那漢子也安靜了下來。

  那三人毫無所覺,有人接口道:「兒戲罷了,等會你喝兩口就知道了,這裡的酒跟水沒什麼區別,哪裡能得了我國的真傳!」

  有一半的人都沉下了臉,那大漢忍不住道:「扶桑的酒老子也喝過,不過是濃了點罷,一味追求勁道而已。說句實話,在咱們軒轅,那不過是鄉下人餵馬的東西,什麼才叫酒,你們怎可能知道!說什麼真傳,哈哈,對了,店老闆,小心旁人偷你釀酒的方子啊!」

  最後一句那漢子是衝著門口叫的,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眾人又笑了起來,這一次他們可是站在大漢這邊了,不過那錦服小孩卻是出奇的冷靜,一張小臉繃得鐵緊。

  「你!」

  其中一人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發火,另外一個卻拉住了他,看了看酒樓諸人,便對大漢道:「嘴上厲害沒用,看你也像條漢子,可敢跟我切磋一二?」

  「有何不敢?」

  那人冷笑道:「既是賭賽,可少不得綵頭,你們軒轅國是這規矩吧?」

  「沒錯!」

  「那好,你若是贏了,我就承認這酒是源自你們軒轅國,你若是輸了呢?」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0
三 英雄未名2


  那大漢呆了一呆,一時不敢接言。面前這人頗為陰險,造酒術本來就出自軒轅國,他自己又遠離本土,說的話只代表他個人,但這大漢就不同了,若是反過來承認造酒術來自扶桑,非被國人撕了不可,這大漢看似鹵莽,卻絕非愚蠢之徒,輕重還是分得清楚的。
  「不如我也來試試。」管非魚笑呵呵地站了起來,道:「空口說白話沒意思,咱們就賭黃金百兩如何?」

  鴻蒙大陸上以金銀為硬通貨,任何國家都可以流通,黃金百兩約等於白銀萬兩,而一般來說,十兩白銀就足夠一個不錯的家庭過上一個月,管非魚的賭注不可謂不大了。

  哪知那三人卻一齊冷笑,其中一人道:「黃金咱們有的是,你們軒轅國人就靠這唬人麼!那小孩,剛才你自稱什麼前世酒中仙,那好,你的賭注咱們接了,輸了,咱們奉上黃金百兩,若是你輸了,咱們也不為難你一小孩,就勞煩你這酒中仙當著大家說三聲,『酒,源出扶桑』,這樣就夠了。」

  管非魚好歹在西北待了八年,豈有不知扶桑盛產黃金之理!故意這麼說自是留有後招,聽這幾個傢伙果然這般言語,乃道:「不行,你們太佔便宜了!」

  「那你要如何?」

  「我輸了的話,就照你們說的做,如果我贏了......」管非魚笑了一笑,「你們金子多,就給一萬兩好了。」

  「好!」那幾個人似乎相當有把握,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

  「你怎麼說?」一人對那大漢問道。

  過了這一會,那大漢已經回過神來,乃道:「輸了的話,老子就一條命,要不要隨你便!」

  幾個人皺了皺眉,相互嘀咕了幾句便點頭同意。

  不一會,店小二依言送上十罈酒來,另開了一張新桌,三十個大酒碗擺成了正三角,滿滿地斟了個遍。

  這等熱鬧實是難逢,眾人也沒心情再吃飯了,圍了個大圈,將管非魚三人包在中間。張思看似穩立不動,實則暗中發力,將管非魚身邊的閒雜人等都壓迫開來。

  「鄙人扶桑籐原壽,二位請!」

  籐原壽舉起一碗酒,眼也不眨地喝了下去,便將碗底示意二人。

  「老子遼海穆文合是也!」

  那大漢的名字倒還文雅,實與其人形象不符,舉手也盡了一碗。

  「本公子酒中仙是也!」管非魚哈哈一笑,道:「本酒仙身份尊貴,就不說真名了,省得有人綁架!」

  眾人齊樂,管非魚閑靜時貴氣逼人,待到開玩笑時,又令人好似春風拂面,當真說不出的舒服,在他們眼中,管非魚顯然是在裝成熟,實在是頗為可愛的小孩。

  管非魚也慢慢喝了一碗,猶自搖頭晃腦,自在萬分。

  「且住!」

  三人正要再喝,旁邊一個好聽的話音傳來,「這位公子先前已經喝了一壇,且不論以大欺小罷,這一罈酒兩位總該先補上才是。」

  眾人一齊應是,管非魚轉頭看去,卻是先前與那穆文合坐在一桌的女子。這女子聲線優美,但略一回神時立覺威然肅穆,倒好似她就是三人請的裁判,自然而然就應該這麼說一般。

  管非魚怔了一怔,心中湧起怪異的感覺,這種態度,這種氣質,他曾經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接近恐懼!還以為她是穆文合一道的,原來竟是......

  「不必了,本酒仙饒上一壇便是,不勞尊駕費心!」

  酒樓上大多數人並沒有管非魚的體會,只道這女子是替他不平,聽他不願,無非心裡嘀咕了一聲古怪,也沒什麼其它反應,只有張思聽管非魚用了尊駕二字稱呼,倒是上心打量了那女子兩眼。

  那女子聽管非魚這般說,也不生氣,便微笑站到一旁,不再說話。

  穆文合本來想要先陪上一壇,但見那籐原壽毫無反應,暗罵一聲無恥,猶豫了一下後便也不再逞強。輸了給管非魚也沒什麼,假使多飲了一壇輸給了籐原壽,到時候賠的就是性命了,由不得他不多做思量。

  這酒樓的酒碗頗大,滿碗便是半斤,連盡了六大碗,三人中就有人支撐不住了。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第一個面紅耳赤,醉態畢呈的竟然是那籐原壽。

  本來呢,這七碗酒也有三四斤,能都喝下這酒量也算是不錯了,不過這籐原壽先前大言炎炎,眾人自是將他無限看高,想來至少也有二三十斤的量才是,要知道,管非魚先前灌下的那一壇可都是十斤裝的!

  人群中自是有人譏嘲,穆文合亦是心下暗暗可笑,知他這第七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哪知事情全然出乎眾人想像,那籐原壽又喝了三碗,原本還醉眼朦朧,但過了這一會竟然又神采奕奕起來。尋常人不知,管非魚和那穆文合卻都看得仔細,那籐原壽雙手霧氣升騰,原來是以特殊內力將酒勁都逼了出來。

  眾人嘖嘖稱奇,那女子微笑搖頭,張思則嘿然道:「少爺,這般喝酒,原來我也會的!」

  穆文合露出了怒意,喝酒還要耍詐,實是小人行徑!要知道酒鬼最重這個,鬥酒時連廁所都不讓上的,許你以內力逼酒?但此事事先卻並未說明,若是尋常鬥酒,穆文合自可當場揭穿,但扶桑人臉厚是出了名的,估計就是說了,他們也會振振有辭,「我們那都是這麼喝的!」,你能奈他何?

  管非魚卻笑了笑,「正好啊,我正要裝不下了呢,這樣最好不過!」

  話音未必,只見管非魚有樣學樣,手上濃霧繚繞,即聚即散。

  眾人都看明白了,有人氣憤道:「這不是糟蹋酒麼,就這麼干還鬥什麼酒,乾脆比內功得了!」

  但其實,也不是什麼內功都有本事逼出酒來的,最起碼,管非魚和穆文合都沒這個本事。管非魚手上的霧氣只是水分而已,而籐原壽的內力則是將酒水一同蒸發,其人大言,畢竟是真有制勝之道。

  管非魚自有辦法不醉,但他畢竟年齡小,卻沒有肚量容下那麼多酒水,籐原壽既然如此施為,他當然也順便將多餘的水分排出,至於制勝之道,管非魚心裡卻已然有底。

  籐原壽臉有驚容。倒不是因管非魚能逼酒,管非魚在幹什麼,行家一眼即知,他震驚的是眼前這個小孩看來不過十歲左右,內力之深厚卻好似還勝他一籌,這倒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管非魚去了束縛,喝得更是自在,籐原壽喝下十成,九成九都逼出了體外,只有穆文合以實打實的真酒量真肚量硬扛,不一會,十罈酒被三人喝得精光。

  「這位朋友。」管非魚趁小二取酒的間隙轉向穆文合。

  「公子有何事賜教?」穆文合已有醺醺之意,言語中卻不失禮數,管非魚亦是拼的真酒量,他如何看不出來,捨去其他,這是也對一個真酒徒,也許是酒仙的尊重。

  「你若信得過我就不要喝了,這就退出罷!」

  「這......」

  穆文合十分為難,這場非同尋常,可是有重約在身的,雖然明知沒有任何勝算,但事到臨頭又豈能退避!

  「不行!」籐原壽在旁聽得清楚,乃插話道:「除非認輸履約,豈有中途退出的道理,你們軒轅國人莫非都是言而無信之徒麼?」

  「正要和你商量。」管非魚笑嬉嬉地道:「他的那份,我代他喝,你要是贏了我,就算你贏了咱們兩個,如何?」

  眾人嘩然,籐原壽心中盤算,「這小孩很是詭異,他明明只是將水分逼出,卻一直不醉,莫非還真是酒仙轉世?贏這大傢伙絕對沒問題,但萬一卻輸了給這小孩,還不是一場空,若是以一對二,他就算是真酒仙也該是萬無取勝之理吧!」

  想得清楚,籐原壽一擺手,道:「這當然可以,只是你若輸了,切莫要說我欺負你個小孩才好!」

  「當然,就憑你,也沒資格說什麼欺負不欺負的。」

  管非魚轉向穆文合,穆文合一咬牙,反正也是輸定,且信他一次,大不了就是一條命罷了!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店老闆親自帶人又送了十罈酒上來,張思趁酒樓忙亂時悄聲傳音給管非魚,「公子,你成不成?要不要我把這傢伙給做了?」

  管非魚嘿嘿一笑,「不成再說吧。」

  張思搖了搖頭,偷偷捏了暗勁,只待情形不對就要下陰手偷襲。那女子似是起了感應,朝張思看了過來,張思一眼瞪了回去,那女子卻是夷然不懼,眼中發出了警告的意思。

  張思自也不會怕她,心中卻暗自嘀咕,這女的是什麼人,怎地能以眼神將意思表達得這般清楚!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1
三 英雄未名3

  管非魚的那本奇書開篇有句話,「天賜萬物予眾生,而萬物皆毒!」
  本身劇毒的東西不說,無論是五穀雜糧還是平常的飲用水,無不攙雜著有害物質,所不同者,毒素的量和質罷了,這些東西,無時不刻地在侵蝕著食用者的身體機能,依體質而定,或者衰老,或者病變。修煉者身體素質較強,但依然逃不掉這種侵蝕,只是緩慢一些罷了。

  奇書上有種種厲害法門,但真正有價值的,反而是貫穿其中的修煉之道。這門功法的神奇之處在於,只要修煉者願意,可以將所有對身體有害的物質轉化為本身的內息。

  對於這心法是怎麼分辨選擇出哪些是有害物質的管非魚並不清楚,不過他清楚地知道,酒,對人類來說,正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種。

  酒有酒毒。

  酒在罈子裡時,罈子是直立的,但倒入人的胃裡後,人和罈子都會傾斜,甚至顛倒,一般把這種物體處於不平衡狀態稱為「醉」。

  醉,其實就是一種中毒的表現。

  人或者其他智慧生物在興奮和憂傷的時候都極易產生飲酒的衝動,酒能使興奮者進入高潮,也能使憂傷者沉進低谷;也可以說酒能使人遠離現在,而感受到一種近乎理想的虛假的快感。

  所以,酒是在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毒藥。

  管非魚並沒有修煉到那本奇書的最後階段,對於精神之毒他懂的不多,唯一的一次體驗還是前世的時候,那次在生死之際潛能激發時施展過的碧血丹青。

  但要對付籐原壽,哪用得著什麼精神層面。

  要不是旁邊有個忌憚的人,管非魚是用不著和籐原壽一直喝下去的。酒毒並非單指酒精,酒精可以排出體外,但酒毒不能,籐原壽自以為排出了酒精就沒事了,實際上大謬不然,管非魚有一路法門,能憑空激發對手體內活躍的毒素,只要全力施展,酒毒發作下,此人即刻肝傷胃衰,就算他內力超群,亦是不免醉倒。

  但在此時卻容不得管非魚肆無忌憚,他只能緩慢將一股萬毒內息送出,悄然激發著酒罈中毒素的活力。

  籐原壽每喝一碗酒,那毒素的作用就強了一分,任他武功超群亦是無法察覺。

  轉瞬十壇又盡,管非魚自是喝了其中大半,眾人早就不奇怪了,只想知道這兩人還能斗多久。

  管非魚扇了扇鼻子,張思知他心意,內力到處,籐原壽身上散發出的酒氣被遠遠逼開。有能力者依樣各自施為,開玩笑,誰願意去嗅這傢伙排泄出來酒味。

  店老闆不斷送上酒來,喝到第四十壇的時候,籐原壽突然劇烈地抖了一抖,手上托得不穩,酒水灑了出來,直濺得他半身都是。

  管非魚站了起來。

  籐原壽一抖即止,看管非魚行動有異,乃問道:「你幹什麼?」

  管非魚淡然道:「你輸了。」

  「胡說!」籐原壽一口將酒喝下,大笑道:「別說這麼點,再來一千碗我也不會醉,小傢伙,莫非你怕了?」

  管非魚搖了搖頭,「莫說一千碗,便是十碗你都絕不能再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籐原壽狂笑起來,猛地一拍桌子,只見那酒罈突地跳到了他手裡。

  籐原壽手上一側,那酒罈被他以內力吸住並不掉下,酒水湧出,頃刻間便倒出了十大碗酒來。

  管非魚一伸手攔住了他,「你要喝?」

  「你說我不能再喝十碗,鄙人就喝給你看,這十碗當我讓你的好了!」

  管非魚歎息了一聲,道:「我只是要你們黃金萬兩,你的命,還是留著的比較好,省得旁人說本酒仙做事不留餘地。」

  籐原壽怒哼一聲,一言不發地將一碗酒倒入口中。

  「剛才你是不是突然覺得肝臟抽痛?」管非魚冷笑道。

  籐原壽猛地一震,第二碗酒便喝不下去。抬頭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若再喝一碗,馬上就會覺得肚子劇痛,再喝兩碗,全身抽搐,十碗全盡,立時畢命!」管非魚伸手指了指桌面,「對你來說,這些不是酒,是穿腸毒藥。」

  籐原壽眉頭皺了皺,暗運內力卻並沒察覺任何異常。剛才他的肝臟確實猛地抽痛了一下,這也是他失態而灑出了酒的原因,但此後卻並無絲毫不妥,既不是中了暗算也不是中了毒,當真是莫名其妙。

  籐原壽將酒舉動到唇邊,「你說我喝了這一碗就會肚子痛?」

  「不止這麼簡單!」管非魚笑了笑,說不出的嘲諷之意,道:「你要試試,我不會再阻止,不過我告訴你,你中毒已深,自上一碗起,每喝一次,折損十年壽命,且後毒無窮,武功也再難有寸進。」

  酒樓眾人面面相覷,大都不信,以為管非魚是誆他,卻沒有人做聲。

  籐原壽運氣良久,終於確定沒有中毒,乃道:「十年壽命而已,換取一次真知,很划算了!」說罷將那酒一氣飲下。

  他兩個同伴都緊張地看著他,管非魚說得煞有其事,二人雖然不信,依然心懷忐忑。

  過了幾個呼吸,其中一個笑了起來,「哈哈,沒......」

  話音未畢,只見籐原壽肅然端坐,頭上汗珠細細密密,轉瞬如豆大一滴,顯然正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這......」

  過了一小會,籐原壽喘過了氣來,呆呆地看著桌上。

  管非魚哈哈一笑,掉頭就走,不一刻已出酒樓,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酒仙,酒仙啊!」

  酒樓中,張思卻並不跟著離開,笑咪咪地朝那三人伸出手來。

  ******

  京城西,管非魚和張思坐進了一間茶館,這裡亦是京城有名的茶樓,名喚:半日閒庭,意取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名句。

  「那三個傢伙沒帶那麼多錢吧?」管非魚笑著問道。

  張思嗯了一聲,一面全力對付面前的精緻小點,一面說道:「當然,哪有帶著萬兩黃金逛酒樓的道理!就是金票也不行。」

  「那你拿了多少回來?」

  張思抬手舉起一張紙片,管非魚接到手裡,略掃了一眼即皺起了眉頭,「借據?不是吧!」

  「沒問題!」張思匆匆吞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茶,道:「少爺,您是耍帥走了,不知道後來的情況。我張思辦事豈能含糊,這張借據可是真金白銀,賴不了的,他們仨若是沒錢,追到扶桑皇帝那也能討了回來!」

  「哦!」管非魚淡淡地應了一聲,腦中浮現出那神秘女子的形象。

  張思還以為他不信,便接著道:「這借據上可有個證人,您不知道吧,那個女人,就是那個,說您先喝了一壇的。」

  管非魚點點頭表示知道,張思道:「原來她竟然是天平聖殿的高級法官!」

  「所以沒人敢賴帳了?」

  「那是!」張思笑道:「聖殿高級法官佐證的借據,除非他們活得不耐煩了,哪個敢抵賴!」

  管非魚無奈笑笑,聖殿的威勢果然遍及天下啊!不願再談這個,便道:「對了,今天我是不是太過,那個......」

  「張揚了少許。」張思哈哈一笑:「不過也沒什麼,屬下倒是有些好奇,侯爺並不飲酒,公子你這酒量倒是怎麼練出來的,對了,那不能說是酒量,到後來您預測那傢伙的反應,真是神仙的本事!」

  「你很好奇?」

  「是啊!」

  「很想知道?」

  「對啊!」

  管非魚哈哈一笑,「不告訴你!」

  張思氣結。

  「你說張揚一點沒什麼的?」管非魚問道:「沒有麻煩?」

  張思慨然道:「當然,誰敢來找麻煩,我先收拾了他。」

  「那你去收拾她吧!」管非魚朝門口努了努嘴。

  張思轉頭一看,一個麗容女子剛好進了茶樓,正是那位高級法官。

  那女子見得管非魚,微微一笑,輕移蓮步走了過來。張思站了起來欲要攔住,那女子不知使了個什麼招數,身形一曲,輕輕鬆鬆地就繞過了他,拂了拂凳子,便在管非魚對面坐下。

  「我叫黛玉。」

  管非魚略點了點頭,「黛法官可要用些茶點?」

  黛玉搖了搖頭,「傳聞軒轅鎮遠侯的小公子天生聰穎,少有奇氣,不知公子可識得麼?」

  管非魚見她已經料到,也不枉做小人,點頭道:「不敢當謬讚,我就是了。」

  黛玉早知如此,乃道:「公子奇技當真令人讚歎!黛玉有一事相詢,還望公子不吝告之。」

  管非魚壓住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道:「請說。」

  「有個叫羅閻的人,不知公子可曾見過?」

  饒是管非魚早有心理準備,依然自腦子裡發出了寒意,他裝模做樣地似是正在思索,實際上卻避開了黛玉的目光,同時竭力地控制著汗腺,心臟跳動頻率等生理機能,在這等高手面前,任何的異常都會引起她的疑心。

  過了數息,管非魚看向了黛玉的眼睛,搖頭道:「沒有,我不認識。」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2
三 英雄未名4


  黛玉的目光有若實質,似要看到管非魚的心底裡,管非魚毫不避讓,眼睛眨也不眨。
  「不知公子因何知道那籐原壽中了酒毒?」

  「知道就是知道,恕本公子不便明言。」管非魚笑了笑,「姑娘到底想知道什麼?莫非那什麼羅閻竟然也識此道?」

  「世上有一門功夫確能千杯不醉,在管公子你之前,那羅閻是唯一一個會這門功夫的人。」黛玉沉吟了一下,道:「只不過,這門功夫邪門得緊,常人修煉有害無益。公子除了家學,可有什麼異人教授過你別的武功?或者,得過什麼奇怪的秘籍類?」

  管非魚搖了搖頭,「沒有。」

  「如此打擾了。」黛玉站了起來,朝兩人點了點頭,自顧離去。

  二人相對無言,過得半晌,管非魚問道:「她的武功如何?」

  「深不可測!」張思猶自處於震驚中。

  「比我父親如何?」

  「這個......」張思想了一下,頹然道:「沒法比,小人境界差得太遠,無法測度!」

  沉吟了一下,管非魚又問道:「她有沒有說自己是哪一級的高級法官?」

  天平聖殿法官級別分為首席大法官、大法官、高級法官、法官四等共十二級。

  首席大法官是天平聖殿的實際掌控者,目前居其位者是人族第一高手渥大維.李。大法官是聖殿的精英,也是鴻蒙大陸上最頂尖的強者群,大法官分兩級,例如天平學院的院長,昂越族高手優皴,都是一級大法官。二級大法官一般負責處理高端事物,如國與國的爭端,種族與種族之間的矛盾。

  高級法官分四級,一般處理強者紛爭以及違逆聖殿的異端,當年擒下羅閻的,便是位四級高級法官。法官則分五級,處理的是民間事物,一般都漂流在外,倒有點類似人族江湖中的遊俠。

  張思道:「這個她倒沒說,不過咱們國內也有部分天平聖殿的資料,公子若是要查,小人倒是有點辦法。」

  「若是不麻煩的話,你查查也好。」

  管非魚現在倒是有點後悔太過張揚了,天平聖殿盯上的人只怕輕易不會放手,自己雖然有小侯爺的身份,高級法官未必就會在乎。若能弄清楚對方底細,就多了一分應對的籌碼,自是有這個必要了。

  隨便又用了些茶點,二人便返回侯爺府,管玄雖然不在,院子裡卻經常有人收拾打掃,這一夜住得比馬車上又舒服得多了。

  管非魚知道皇帝要早朝,特地睡了個懶覺,到得時近中午,這才帶著張思到皇宮晉見炎武皇帝。

  軒轅皇宮位於定和城中央,定和城與其他大城池一樣,分內外二重,外重名「皇城」,共有六門,內重名「宮城」,內外兩城間還有兩重城門,外為承天門,門前有座外五龍橋;內為端門,亦有條內五龍橋。

  二人就在端門前止步,張思遞了牌子進去,老半天也沒聽裡面傳個話出來。

  「不是吧,老皇帝莫不是耍我來著?」管非魚看著漸漸偏西的日頭,心內不耐煩起來。

  如是走又不敢,留又煩躁,渾身難受,管非魚禁不住尋起了思量,不若將張思留下來,自己去喝它幾壺再說。

  正要走時,突然一陣大風捲起,隱隱聽到一些話語,什麼,聖殿,法官,司法部之類云云。

  管非魚只是聽到「法官」二字,立時精神大振,連忙豎起了耳朵,時值盛夏,那風即起即止,卻再聽說不到有關聲音。管非魚幼時臥榻,導致五感極為發達,經過了八年內力的突進,此時的聽力直是駭人聽聞,但宣政殿離端門實在太遠,皇帝和大臣們商議國事的時候又是關著門的,若不是殿內爭得激烈,又恰巧刮了一陣順風,能聽到才怪了!

  不過經此一事,管非魚也安靜了下來,看來皇帝確是有事。再反過來一想,堂堂炎武大帝,戲弄自己一個小孩幹什麼,念頭一起,管非魚啞然失笑,看來前世草莽的急脾氣依然有所保留啊。

  早聽說見皇帝多半是要餓肚子的,就算皇帝賜宴,那也沒人敢放量吃,因此,管非魚二人都是吃飽了才來的。不過到得太監來傳喚他時,那肚子竟然已經咕咕叫喚了!

  皇宮的莊嚴肅穆超出了管非魚的想像,周圍的建築群無一不含深理,壓迫感十分強烈,令人肅然生敬,自覺渺小。在前後各兩名太監護引下,管非魚連走路也有點戰戰兢兢。偌大的廊道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可怕,只幾個呼吸,管非魚就不自覺地提起了真氣,盡量不使足下發出半點聲響。

  管非魚目視前方,心中無喜無憂,一意對抗四圍的無形壓力,走得一刻,似有所感,整個皇宮好像都活了過來,而他,每一步都踏在了這個龐然活物的經絡上。每一步下來,管非魚的氣勢好像都強了一分,積蓄多年的九陰真氣一點一滴發揮出來,身周氣溫愈降愈低。

  炎武帝嚴禁有人在皇宮內說話,那四個太監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卻不敢提醒管非魚,心裡叫苦不迭,只好打著擺子加快腳步,只望快點擺脫這奇怪的小侯爺。

  九彎十曲後,又過了三重看似沒有守衛的門戶,太監停了下來。

  忽然四人對著前面緊閉的大鐵門跪伏地上,齊聲高呼道:「鎮遠侯小公爺管非魚到!」

  管非魚失驚無備下嚇了一大跳,自此由奇妙的境界中清醒,在迥音湯漾時,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說不出的暢快歡喜。

  在武道修煉中,不是每種境界都可以由刻苦修煉而領會,某些境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只能通過一些特殊的外部環境感受到。或者將這種境界劃到「玄功」一類要更加恰當一些,因為那些特殊的境界都不是武道修行的必經之路,一旦得獲,通常就是修煉者的獨門絕技。

  管非魚天生五感敏銳,又正處於啟蒙階段,九陰內力的運行軌跡恰好又與這皇宮的建築格局有些相通之處,許多的巧合導致了這次神兆啟動。

  回過頭來再說,管非魚有前世的經驗以及第一次來皇宮也是條件之一,假設有個人跟他的條件一般,但小孩子懵懂無知,十成十會的都錯過了這次機遇,而下次再來時,已經沒有第一次的新奇,神兆便無論如何也不會驅動了!

  似這般的領悟,非有極大的機遇不可,那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禮物,縱觀古今,有此機緣者萬中無一,而能把握的更是如鳳毛麟角。

  管非魚有前世幾十年的經驗,自然知道剛才領悟的東西有多麼重要。有了這等玄功,動念間便可與所在環境融為一體,無論氣勢武功都會憑空大幅增長,在戰鬥時有極大的幫助。這等關乎天道的境界,有的武道強人一生都未曾得窺門徑,管非魚無意時便已得到,卻讓他如何不歡喜萬分!

  一切都太容易了!管非魚只是歎息,前世苦苦打拼,武道未晉一流,而以目前的進度來看,不到成年就可以超越以前的成就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想著心事,大鐵門無聲無息地滑向兩旁,兩名年約五十的太監作出恭迎的姿態,請他進去。

  即將見到軒轅國最有權勢的人,管非魚身上卻已經沒有了半分拘謹,手上一甩,微笑著邁入御書房。

  這御書房稱為御書殿倒適當點。

  房分前後兩進。

  內進被垂下的長竹簾所隔,隱隱約約見到燈光裡一個人影正在朝南的大書桌上據案而坐。

  那兩名老太監打出手勢,著他自行進內。管非魚微微點了點頭,這兩個太監身上不帶半點煙火,而腳步沉穩,精氣內斂,若不是方纔所得心境的反應,決然看不出他們實是超卓的武道強人!若是將黛玉比作深不可測的大海,則他們就是那無峰的大山,沒有菱角,但沉渾雄厚,堅不可摧!

  穿過竹簾,寬廣的密封空間呈現眼前,除了正中的大書桌外,四周全是高過人身的大書櫃,放滿宗卷、文件和書籍。

  那坐在書桌的人正低頭閱看著桌上的文書,身材雄偉,穿一襲繡著九條金龍的淺絳袍服,頭頂高冠,自有一種威懾眾生的王者霸氣。

  炎武帝聽得足音,驀地抬起頭來,銳利如箭的眼神往他射來。

  炎武皇帝形相奇偉,眼耳口鼻均生得有異常人,若分開來看,每個部分都頗為醜惡,但擺到一張臉上時,卻又出奇地好看和特別,充滿著威嚴和魅力。

  壓迫,巨大的壓迫!假使是一個時辰之前的管非魚,這個時候只怕已經雙腿發軟了!任他殺伐決斷,心狠手辣,氣勢畢竟是氣勢,王者的威嚴又豈是殺戮者甚至英雄人物所能抗衡的!

  早就聽管玄說過軒轅國皇室絕學「帝君訣」的神奇之處,依然沒想到會有如此威能。炎武帝並未刻意發力已然壓迫如此,若是全力施為,其氣勢幾不可想像!

  「管非魚參見吾皇!」管非魚沉沉跪倒。

  炎武帝離開書桌,以矯健的步履來到管非魚伏身處,一把將他扶了起來,精光懾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呵呵一笑道:「竟然有人說你天生殘廢!那些人都瞎了麼!哈哈,我軒轅國後五十年不愁沒有擎天之柱了!」

  「這......」管非魚沒料到皇帝第一次見自己就給了這麼誇張的評價,一時間錯愕萬分。

  放開管非魚,炎武帝走了開去,到了書桌前,一個轉身,眼睛再落在他臉上。

  站了起來的炎武帝又是另一番氣勢。只見他雖年在六十間,但身子仍挺得筆直,毫無衰老之態。他的手和腳都比一般人生得較長,一行一立,均有龍虎之姿,氣概迫人,教人心生懼意。

  「你是否覺得朕過於看高你了?」

  「皇上......小臣......」

  炎武帝坐到書桌上,向他招手道:「過來!」

  管非魚忽然發覺曾經學過的所有應對禮節,在炎武帝面前全派不上用場,沒奈何,只好來到炎武帝前,垂下頭來,不和對方能洞穿肺腑的目光對視。

  炎武帝淡淡道:「抬起頭來望著朕!」

  管非魚聽禮儀師說過不止一次,直視皇帝是殺頭的大罪,為何現在竟全不是那樣子的?不過他亦是膽大包天的人物,聞聲便抬起了頭,往這掌握著軒轅命運的人望去。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3
三 英雄未名5


  炎武帝伸手搭在他肩頭上,親切地道:「朕見過很多人,知道嗎?在你之前只有兩個人在看到朕的時候還能保持鎮定。」
  看了看管非魚,炎武帝笑了笑:「要不要猜猜是哪兩個?」

  管非魚心念一轉,已有答案,炎武帝既然讓他猜,那麼這兩個人應該都是他認識的,他現在只有十歲,有能力的人也就只識得那麼幾個罷了。

  「一個應該是我父親。」管非魚肯定地道。

  「沒錯。」炎武帝點了點頭,臉上頗有期待之色。

  「另外一個,不是我娘親就是那位黛玉法官了。」

  天子腳下,管非魚不認為皇帝不知道自己接觸過黛玉,而以黛玉的修為,應該是有可能抵抗帝君訣壓迫的,至於那位「娘親」,只要是她願意,有什麼形態是做不出來的?

  「心思細密,果然是可造之才!」炎武帝豪氣奔放地一聲長笑,再從書桌移往桌旁,兩手負在背後,走了開去,站定背著他道:「你只有十歲,哈哈,也只有管卿才能生出這般虎子!」

  管非魚心境早已放開,再不把眼前人當成皇帝,而是將他當做了長輩,便也跟著笑了笑,問道:「那到底是哪一位呢?」

  「當然是黛法官!」炎武帝笑道:「我沒見過你娘親,不過現在倒是對她很好奇了,你既然這般推崇,你的娘親想來定然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了!」

  管非魚搖搖頭,其他也罷了,絕不信他不知道破山靈犀的事。

  炎武帝知道他的心思,不欲在此事上多談,道:「朕與管卿君臣相得,互為知己,召你來本來是想盡盡長輩的情誼,可是看到你這等罕有人才,卻忍不住心中高興,倒是想托付點大事了!」

  管非魚不知這皇帝看中了自己哪一點,卻知道此刻絕不能猶豫,拜伏道:「小臣願赴湯蹈火!」

  炎武帝一把將他攙起,道:「好!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個可以托付的人!有些事以你現在的年齡可能不明白,你只管聽仔細就行了,不要發問!」

  管非魚肅容點頭。

  炎武帝沉聲道:「天平聖殿欲亡我軒轅......」

  管非魚悚然一驚,不知炎武帝從哪裡得來這個結論的。

  炎武帝沉痛的話音繼續,「朕不能眼看著祖宗基業毀在朕的手裡,必要時定會放手一搏,不過,幾無勝算!」

  下意識地敲了敲椅子,炎武帝接著道:「我交給你一樣東西,你記住,若有昭一日朕不幸於人世,則馬上拆開來看,若是沒有變故,那就永遠不要動它!」

  說罷,炎武帝取出了一個晶瑩通透色呈淡紫的手鐲,親自戴到了管非魚的腕上。

  「這是歐羅國護國大法師尼摩先生親手製作的儲物魔法手鐲,裡面有我的親筆聖旨,要取出聖旨,必得有獨特法門,我現在就傳授給你。」

  親自講解了一遍,又問了問管非魚,管非魚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儲物手鐲是魔法物品,但打開它卻不必施展魔法,只要懂得預先設定好的咒語便已足夠。炎武帝傳給管非魚的這個則要更加特別一點,除了打開第一重「門」,在收藏聖旨的角落另外還有一個禁制,只要是弄錯了,整個手鐲連帶裡面的儲物都會被炸得粉碎。

  炎武帝道:「這個手鐲幾乎已經接近神器級別了,除了那聖旨不能動,今後你可以任意使用,相信你會用得著的。」

  「謝皇上!」

  儲物器具一般都被製造成手鐲,戒指,項鏈等裝飾物品以便攜帶,其質地的好壞有兩個標準,一是容量,二是堅固程度。容量若是太小,則根本沒什麼價值,跟背個包裹沒什麼區別。而若是不夠堅固,鴻蒙大陸上日日紛爭不斷,誰沒有個衝突的時候,那東西若是打壞了,裡面儲藏的東西就會消失在錯亂的空間裡,再也拿不回來。

  軒轅國這種東西不多,大都是極富之家才能由歐羅國購買,還大多都是些普通物件,尼摩法師大名鼎鼎,據說已經接近了禁咒法師的程度,由他親自製造的儲物手鐲,無論在哪裡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炎武帝點了點頭,「行了,多說你也不明白,只管記住朕的話就行了!嗯,今天就到這裡,你在京城還有什麼事辦?打算什麼時候去講武堂報到?」

  在謝蘭慧的「教導」下,管非魚早已經學會了忍耐,不能問的,半句也別問。乃道:「明天吧。小臣打算去拜訪一下劉諍劉大人,還要去看看哥哥,如果有時間,還想去忠烈祠拜祭一下。」

  「哦,你也知道忠烈祠!」炎武帝訝然道:「管卿不簡單啊,你還這麼小!」

  忠烈祠是軒轅國建立的烈士祠堂,專門供奉歷朝歷代為國捐軀的將士,但凡軒轅國人,無不以身後可進忠烈祠為榮!多少年來,忠烈祠一直是激勵軒轅男兒為國盡忠的豐碑。

  但其實管玄也沒怎麼和管非魚說過忠烈祠的事,詳細的知識來自於管非魚前世的認知。

  奇碧城一戰,除了羅閻,重監四十七囚徒盡數殉國,若是沒有得獲新生也就罷了,既然有這個機會,管非魚是一定要看看那些兄弟們的牌位的。

  八年來,管玄不止一次地說起過奇碧城之戰,常自扼腕沒有機會和羅閻,雲重,程列等人並肩作戰,管非魚不知如何以對。但當時有人活了下來則是肯定的,否則,管玄如何得知詳情,就是不知道那幅錦帛可曾留下。

  炎武帝沉默了一會,突然抬起了頭,眼中似有水跡,「忠烈祠早已蒙羞,你不必再去了!」

  管非魚諤然。

  炎武帝道:「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罷,走到旁邊書櫃,推開了前排木架,露出了一個暗格。炎武帝小心翼翼地運勁,那暗格緩緩打開。

  炎武帝捧出一卷東西,轉回管非魚身前。

  管非魚面無表情,心中卻是激盪不休,炎武帝拿的東西正是那卷錦帛,記錄了他前世唯一可以稱道的事件,記錄了他們重監囚徒殉國的過程,記錄了那轟轟烈烈一戰的血書。

  「我國東面的大洋上,有一座海島叫做奇碧島,三百年前,軒轅祖先在上面建立了一座城池,以島為名,便叫奇碧城。」

  炎武帝回憶著過去,聲音低緩,「奇碧城物產豐饒,那裡的百姓淳樸敦厚,三百年的積累,安居樂業自是不在話下。但是,八年以前......」

  炎武帝緩緩訴說著管非魚親身經歷的血火大戰,一幕幕鏡頭重新在他腦中再現。張城守玉石俱焚的決心,百姓們捨死忘生的抗爭,眾兄弟明知必死而慷慨赴難的豪邁,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宛如昨昔。

  管非魚不介意讓炎武帝看到自己的眼淚,那沒什麼丟人的,而炎武帝卻是慚色愈濃。

  「直到那個叫李案的人跟朕說完,朕才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誤!」炎武帝緊盯著桌上錦帛,眼中淚光已不可遏止,「朕沒有派出援軍,朕沒有!三十萬百姓,三十萬啊!」

  管非魚無語,不知是恨或憐。

  炎武帝定了定神,突然將那錦帛展平,密密麻麻的血字散發出碧幽幽的光芒。

  「這就是那血書!人都說童言無忌,非魚,你來說說,那四十八個囚徒是不是英雄?有沒有資格進忠烈祠?」

  「這個......」管非魚頗有疑惑,心道:「這還有什麼疑問的?難道......」

  炎武帝見到管非魚疑惑的神情,歎了口氣道:「你沒猜錯,忠烈祠裡,沒有他們的牌位!」

  管非魚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住滿腔不忿,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聖殿,天平聖殿!」炎武帝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八年前,本來他們應該進的,但當時天平聖殿派來了一位二級大法官,說是聖殿的囚犯沒有資格進入忠烈祠。」

  管非魚默然。

  炎武帝緊盯著管非魚,二人半晌無話,死一般的沉寂。

  沉默了一陣,炎武帝終於忍耐不住,乃道:「你是不是覺得朕這個做皇上的很沒用?」

  管非魚已知自己終究沒能控制住情緒,此時便是否認亦無用處,只能盼他依然認為自己童言無忌了,乃沉住了氣,答道:「是的。」

  炎武帝似是呆了一呆,轉頭卻又笑出了聲,說不出的苦澀,「你的膽子很大!是的,朕沒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天下英雄寒心哪!」

  管非魚心中動念,搖了搖頭道:「也不盡然,張城守可以玉石俱焚,羅,他們也可以,您卻不行。其中道理,非魚可以猜到一些。」

  儘管此時的炎武帝早已不將他當成小孩對待,聽得這話依然楞了一下,轉瞬即露出欣然之色。

  「你能這樣想,朕心甚慰!」頓了一下,炎武帝接著道:「你可以走了,不過要記住,千萬不要以為已經瞞過了黛玉,你和羅閻必定有關聯,這一點朕能肯定,她也一樣能肯定!」

  管非魚心中一顫。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5
四 唯美軌跡1


  走出皇宮,管非魚心亂如麻,悔不該無事張揚,這下可捅了大婁子了。萬沒料到聖殿的威勢竟然達到了這等程度,炎武帝寧肯令忠烈祠蒙羞也不願得罪了他們!如此看來,假使聖殿的人確定了自己修煉的是萬毒功,怕是連管玄也庇護不得。
  還是早點進講武堂修煉的好,只要武功練得強了,總歸有辦法可想。至於炎武帝的交代,什麼一等候的繼承權,通通都是小事,便是雲重,程列他們的正名,目前也是沒法理會,炎武帝都辦不到,自己有何能為?

  「天平聖殿,這個天平到底是怎麼擺的呢?」

  管非魚一直以來都對天平聖殿有一種近似盲目的崇敬,便是前世被關了十幾年,也未曾動搖過,在奇碧城決死一戰更是為了替自己正名。而今的他卻產生了深深的懷疑,那個號稱世上最公平的地方,到底有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神聖?

  「我要變強,變得很強!有一天,我要當面去問問首席大法官,我有什麼罪!」

  管非魚一面發狠,一面朝醉仙樓走去。時近黃昏,他打算先用些酒飯,一會再去拜訪劉諍,若是晚上還有空,順便再去看看那個變態哥哥,時不待人,爭取明天就進講武堂。

  路上卻恰好看到了昨天在酒樓上的那小孩,那小孩依然是一身錦服,身後卻比昨天多了一個人。

  那人虎背熊腰,一雙眼睛精芒四射,正是昨天鬥酒的漢子,管非魚還記得他叫穆文合。

  管非魚歎了口氣。

  張思問道:「少爺因何歎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原以為他是個直爽漢子,原來如此,哼,原來如此!」

  張思看了看那漢子,頗有不解。管非魚也不解釋,張思沒見過炎武帝自是不知,除了歲月的痕跡,那小孩和炎武帝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分明就是當朝皇子。穆文合昨天還在鬥酒,今天就成了皇子屬下,若說他是無意為之,鬼都不信!

  管非魚搖頭來到醉仙樓下,還沒上樓,一道有若實質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他身上,管非魚只覺得全身一滯,似乎已被那目光牽引,內息禁不住在丹田翻騰,蠢蠢然有噴薄而出之勢。

  「見鬼!」管非魚暗罵一聲,體內兩種內息若是一齊發出,用不著聖殿再來找麻煩,他當場就要走火入魔。

  管非魚身陷囫圇,而旁邊的張思猶自不覺,這道目光的主人委實可怖之極。

  管非魚急急轉念,目前已由不得他選擇,心神立即晉入到當時在皇宮中領悟的境界,一步邁出,暗合醉仙樓生命脈絡,正正地踏在基腳承重點上。

  壓力急轉直下,奇異的精神能量被醉仙樓分去了大部分,管非魚只覺得身上一輕,瞬間心神大定。

  樓上的人「咦」了一聲,目光轉強,更加強大的能量傾瀉而出。

  但此時管非魚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再也沒有先前的失措,只見他東跨一步,西邁一腳,那些怪異的能量要麼被酒樓生生承受,要麼被巧妙避開,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有半分滯礙。

  醉仙樓在二人的爭鬥中輕輕搖晃了起來,管非魚就在眾人的驚呼中登上了二樓.二樓靠窗,黛玉法官身著一襲純白長袍赫然在目。

  雪白的袍子,雪白的鞋子,雪白的腰帶。管非魚甚至還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心裡就湧出了一個強烈的印象:純粹,肅穆!似乎心靈也被這種純白所淨化,無喜無憂,清澈明遠。

  而管非魚腳下卻沒有片刻停留,直走到黛玉面前。

  「黛法官的衣服很莊重啊,莫非是聖殿專用的?」

  黛玉微微頜首,「不錯,這是法官袍,只有聖殿的正式法官才有資格穿。」

  「哦,那怎麼看出是哪一級的法官呢?」管非魚也不拘謹,逕自坐到對面,饒有興趣地問道。

  黛玉聳了聳肩,姿態優雅,應道:「看到這片橡葉了嗎,首席大法官用的是冰鑽材質,大法官用的是鉑金,高級法官用的是白銀,法官用的是水錫。」

  管非魚一看,她右肩上果然鑲有一片橡葉裝飾,接著便問,「那怎麼細分呢?」

  黛玉笑了笑,也不厭煩,道:「冰鑽橡葉只有一枚,十二紋飾,一級大法官十一紋飾鉑金橡葉,二級大法官十紋飾鉑金橡葉。」說罷又聳了聳肩,「這個,九紋飾白銀橡葉。」

  管非魚點了點頭,「那麼請問尊貴的一級高級法官黛玉閣下,因何要對一個小孩動武?」

  黛玉微笑不變,道:「除非有確實必要,法官是絕不會動武的。剛才我的確試探了你,那一式名曰照妖法瞳,理論上來說,可以試探出任何修為在我之下的修煉者,僅此而已。」

  「理論上?」

  「不錯,是理論上,對你不就失敗了麼。」黛玉道:「說實話,你的實力超出了我的想像!你只有十歲吧,內功已經有相當火候了,這個也不算什麼,天平學院裡如你一般的人亦不在少數。不過剛才你的步法暗合地理,竟然能破解照妖法瞳,這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管非魚暗叫好險,若不是剛剛在皇宮裡領悟了神妙奧義,方才只怕小命難保!

  「此技何名?」

  「我也不知道。」管非魚沒好氣地反問,「你為什麼要試探我?」

  「因為你和羅閻有關。」黛玉收起了笑容,肅然道:「我不怕跟你說實話,任你如何否認,我依然認定你體內有他那路功法存在,而我們天平聖殿絕不容那路邪惡的武功再現於世。」

  管非魚悍然站了起來,小小身軀阻不住不屈的氣勢,「那你直接殺了我不是乾淨,囉囉嗦嗦的幹什麼?」

  「天平聖殿的法官做事必得有證據。」黛玉又笑了起來,「我們心裡都清楚,你就是萬毒魔功的繼承者,只不過沒有證據的時候,我是不會動手的,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一直隱瞞下去了。」

  「她怎能如此肯定?」管非魚心中轉念,「難道就因為喝了那次酒?或者,寧殺錯,不放過?」

  黛玉不待管非魚說話,站了起來,道:「好了,今天已經試過一次,我失敗了,不過一有機會我依然還有別的辦法,你好自為之吧。」

  管非魚看著她轉身,突然道:「如果我承認修煉了那萬毒功,你待如何?」

  黛玉腳步不停,話音直送管非魚耳鼓,「聖殿從不因人承認有罪而定罪,從不以人言為證據,天道有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善就是善,惡就是惡,無從混淆。」

  這幾句倒是正氣凜然,管非魚還要再問,其人已然遠去。

  「說得好聽,規矩還不是你們定的,好壞善惡,還不是你們說了算!」管非魚冷笑,「不行,我要變強,變得很強,無從混淆,哼哼,到底是誰在混淆!」

  二人說話用的都是傳音功夫,旁人聽不見,見一身純白的法官走了,各自鬆了一口氣,雖然見過酒中仙的風範,這一會也沒人來理會管非魚。

  管非魚沒有心思喝酒,胡亂用了些飯,便回家洗了個澡,帶上禮物,直奔劉諍府上。

  劉諍是管玄的好友,二人都是講武堂出身,當年的論劍大會上,管玄勇奪劍魁,他也得了個第六名,在軒轅國這一代裡,也算是罕見的高手了。

  不過劉諍為人耿直,不識變通,韜略也遠遜於管玄,是以成就有限,到現在不過官居三品,身上更無半點爵位。

  管非魚受到了熱情的接待,劉諍順便還指點了他幾路功夫,此人修煉的竟然也是正宗的九陰神功。

  雖然沒有什麼太大幫助,不過管非魚依然感覺良好,來京城這兩天,唯一沒有感受到壓力的就是在這裡了!

  劉諍有二子一女,年齡都長了管非魚一大截。他兩個兒子都自講武堂畢業,目前正在西南從軍,管玄本來要讓那兩兄弟去西北他的麾下,也方便掙點軍功,哪知劉諍死活不肯,也只好隨他了。

  管非魚很是敬佩這等人,就像當年的張城守,一樣的有原則,一樣的死腦筋。

  在劉府頗覺愜意,管非魚也不急著走,就多拉了幾句家常。

  劉諍的女兒已經嫁人,夫家是京城的一個普通商人,據說是因緣際會,劉諍問過女兒的意思後,在接到簡單的聘禮下也就同意了。

  聽到這裡,管非魚幾乎想要擁抱這其貌不揚的世伯了。時當此境,有哪個不講門當戶對的?劉諍好歹是個三品官,又是數得著的高手,居然肯將女兒嫁予尋常商賈,實在是難能可貴!

  管非魚雖然出身大貴,但前世草莽的性情還在,忍不住就開口要與劉諍喝酒。

  話一出口,心中卻已大呼不妥,自己一個小屁孩找長輩喝酒,這像話嗎!

  劉諍看了他的樣子卻是哈哈大笑,「賢侄無須緊張,你老爹什麼都好,就是不喝酒這一點讓人不快,放心,伯父我不會跟他說的。呵呵,前世酒中仙,賢侄的名聲早已傳遍都城,你就是不說老夫也是要試試的,好酒早已準備好了!」

  管非魚大喜,也不客氣,待下人送上酒席,當下與劉諍喧賓奪主,大喝起來,一個時辰未到,劉諍大醉。

  管非魚笑聲不絕,送了劉諍上榻,又喝了兩壇,心滿意足地朝刑部內監趕去。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5
四 唯美軌跡2


  內監,乃是軒轅國禁錮失足官員子女親戚的所在,這裡的囚犯絕對都有不小的後台,因此,所謂的牢房也和尋常監牢大不相同。其實,那就是一個個的小院落,除了不能出去,和大戶人家的庭院也沒有什麼區別。
  管非魚報上身份,內監獄卒驗過了印信後便帶他入內。

  到了一所院落,獄卒大叫道:「管非涯,你弟弟看你來了。」

  「我弟弟?你叫他等等。」

  管非魚眉頭一皺,雖然已經過了八年,但那死變態的聲音他依然記得清楚,房間裡傳來的聲音雖然略帶慌亂,但聽上去絕對陌生。

  管非魚心念一動,用力推開了門,大踏步走了進去,「哥哥,兄弟看你來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急急穿衣,管非魚目光銳利,一掃即明,此人哪裡是什麼管非涯,分明是那死變態找的替身。

  「大哥,我是非魚啊!」

  管非魚猶豫的時間沒有超過一秒,立馬給那青年來了個熱烈的擁抱。管非涯離開的時候他才只不過兩歲,怎麼也不該記得這個大哥的樣子才對。

  「哦,哦,非魚啊。」那青年也跟著抱住了管非魚,眼睛卻看著他身後的張思。

  兩人言行一致地親熱了一會,管非魚放開他,便自張思手裡拿了個包袱,道:「這是娘親讓小弟帶給你的,嗯,裡面有些吃的,是小弟剛剛在城裡買的。」

  「謝謝娘親,謝謝弟弟。」

  管非魚冷笑,「樣子都不會做,謝什麼謝,要是那變態,早一把搶過去了!」

  正想再試探兩句,忽覺背上涼浸浸地發冷,熟悉的能量遙遙傳來。管非魚天生五感奇靈,不望即知,必然是某個高手的目光所致。

  不是黛玉,黛玉的照妖法瞳完全是一種精神能量,而身後的則明顯是內家真力透過目光外溢才造成的。而且,這種能量管非魚異常熟悉,赫然就是九陰真氣。

  管非魚心中生起恐怖的感覺,這個人莫非是劉諍?剛剛醉倒的那個剛直長者?

  京城的詭異遠遠超出了管非魚的想像,若其人就是劉諍,那麼這其中包含的意義實是難以言諭。簡單地說,就是這裡沒有一個是稟性純良的人!

  管非魚覺得自己似乎正身陷一個巨大的漩渦,無論到哪裡,見什麼人,總是繞不開這個漩渦。他的前世,所遇大都是淳樸爽利之人,就如黛玉所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善就是善,惡就是惡,清清楚楚。自附身管非魚之後,能清楚分辨好壞的人幾乎沒有,或者在曾經,管玄和謝蘭慧是可以肯定的,但到了現在,他反而不能下定論了。

  管非魚握緊了雙拳,「媽的,管你們要幹嘛,老子現在不陪你們玩了!」

  隨便又瞎扯了幾句,管非魚便拖著張思離開了內監。

  路上,張思一直心神不定,到了管府門口,突然說道:「少爺,大公子......」

  「住口!」

  張思呆了一呆,管非魚沉聲道:「什麼都不要說,現在你就回去,告訴爹爹,我進了講武堂後會直接閉關修煉九陰神功,直到治好了病為止。」

  「可是......」

  張思當然知道內監裡那個是冒牌的,管非魚知道他想向自己揭穿,不過他現在不想聽,要想變強,首先要避禍,要避禍,則知道的越少越好。

  「沒那麼多可是,叫你走就走。」

  管非魚年齡雖小,而決然的語氣卻是不容辯駁,張思沉默了一會,道:「那大公子的事......」

  「大哥什麼事?」

  張思盯著管非魚看了一陣,道:「明白了,小人立刻就走!」

  張思牽了一匹馬,灑脫地跨上馬背,想了一下,又道:「少爺,今後若有差遣,張思必赴湯蹈火!」

  管非魚笑了笑,微微點頭,這張思畢竟是個聰明人。

  第二天,管非魚起了個大早,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便獨自朝講武堂進發。

  無巧不巧,這幾天正好是講武堂招收學徒的時候,管非魚到的時候,整個正門人山人海,這些人都是前一天晚上就蹲在這裡排隊的!

  管非魚正要自旁邊擠進去,身後卻有人大聲叫道:「排隊,排隊,擠什麼擠,一點教養都沒有。」

  排隊啊,管非魚想起前世的事,自嘲地笑了一下,當年他也是這麼過來的,只不過也就是排排隊充充數而已。

  管非魚沒打算裝模做樣地跟他們一起排隊,更不想爭掉尋常人家的一個名額,聞言自顧走開,便饒著偌大的學堂打轉,想來講武堂總不止一個門才是。

  講武堂建築規模極大,管非魚走了半晌也沒看到一個側門,來到正東的圍牆處,眼見前方有個老人正自揮毫潑墨,便想走上去打聽。

  來到那老人身後,還沒發問,目光卻已被他的手勢吸引。

  這八年來,為了培養管非魚的氣質,管玄可是沒少費心機。軒轅國士人最講修養,琴棋書畫是修身所必須掌握的技能,管玄給兒子請的都是宮廷教授,因此,管非魚亦可稱是頗擅此四藝。

  管非魚一看那畫的結構,已知這是一幅朝日圖。老人面前的那幅錦帛上朝日未出,而山川草原已盡現,老人正自執筆苦思,似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那老人筆法極妙,山川樹木無不靈動,充滿了生命的雀躍,但管非魚卻知道他這幅作品終究還是失敗了。

  軒轅畫在創作上重視構思,講求意在筆先和形象思維,注重藝術形象的主客觀統一。所謂胸有成竹,即是說在揮毫之前畫作已然成型,似他這般畫到一半垂首苦思,要麼是構思有誤,要麼是根本就沒有成竹,斷得這一下,便是再勉強接上,最多就是三流之作罷了!

  不過那老者的畫藝著實了得,這樣一幅佳作若是中途廢棄實在太過可惜,管非魚也在一旁替他想辦法。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畫上山川草原在管非魚眼中越來越是靈動,似乎那裡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管非魚心神皆動,乃道:「老人家,不如讓小子來試試?」

  那老人這才驚覺身邊有人,看了看管非魚,似是訝於他的年齡,笑道:「你也懂畫?」

  「學過一點。」

  老人顯是不信,戲謔道:「哦,那依你看這畫上所缺者何物?」

  那畫上只餘正中上方空了一塊,便是不懂畫也能猜到那必定是太陽,管非魚卻答道:「所缺者,意也。」

  「何解?」老人面上訝色愈濃,若答案是太陽,那麼他多半會讓管非魚塗鴉一番,反正畫也毀了,也沒什麼在意的,值此時,倒是真有興趣聽聽這小孩到底懂得多少了。

  管非魚搖頭笑道:「老丈考校小子來著!」

  不待老人說話,管非魚娓娓而談。

  「咱們國畫在觀察認識、形象塑造和表現手上,體現了軒轅民族傳統的哲學觀念和審美觀,在對客觀事物的觀察認識中,採取以大觀小、小中見大的方法,並在活動中去觀察和認識客觀事物,甚至可以直接參與到事物中去,而不是做局外觀,或局限在某個固定點上。它滲透著人們的社會意識,從而使繪畫具有「千載寂寥,披圖可鑒」的認識作用,又起到「惡以誡世,善以示後」的教育作用。即使山水、花鳥等純自然的客觀物象,在觀察、認識和表現中,也自覺地與人的社會意識和審美情趣相聯繫,借景抒情,托物言志。」

  頓了一下,管非魚接著道:「天下學問,萬法同宗,小子所言,乃世所流傳,而畫師通常並不知道,這等境界,任何道理都可通用,這就是修煉的最高境界,軒轅人管它叫做『天人合一』!」

  老人猛地一拍大腿,「說得好!繼續。」

  管非魚道:「老丈這幅畫,原意該是以萬物烘托朝陽。恕小子大膽猜測,這大概是老丈看到講武堂招生盛況所抒發的感慨和寄托,其中包含了對各地學子的殷切期望......」

  老人瞪大了雙眼,嘴巴不自覺地張開,這已經不僅僅是懂畫了,其中包含了對各種線索的集中分析。「這個小孩將來的成就不可估量!」老人如是想道。

  管非魚接著道:「不過老丈顯然是忽略了一些事,這畫裡的山川河流草原雖然用了暗色,但卻孕育了過多的......,那怎麼說呢,過於活躍了,完全不是黎明時分該有的初醒狀態,若是再繪上朝陽,則整幅畫就形成了矛盾,這是佈局的大敗筆!」

  老人頜首,自此對管非魚的畫技再無懷疑,道:「那依你的意思該當如何?」

  「該當順意而為,畫中河流草原已有生命,它們有自己的天空和太陽,作為畫師,或者讓它們死亡,或者給它們需要的太陽。」

  老人湧起難以言諭的知音之感。這番話便是頂尖的畫師也是說不出來的,那必是心境到了某種難名認知才會發出的感慨。環顧當世,將畫中景物當成了真實生命看待的,除了他自己,就只眼前這孩童一人!

  老人雀然有如孩童,急道:「正合我心,只是這暗色的問題怎麼解決?」

  管非魚笑道:「老丈何不讓小子一試!」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6
四 唯美軌跡3


  老人欣然遞過畫筆,讓了開來。
  管非魚看了一眼畫卷,並不蘸墨,卻閉上了眼睛,緩緩提起手上畫筆,凝思片刻,手上畫筆一動,筆尖不及錦帛,遙遙勾勒起來。

  老人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管非魚起手處正是他繪在錦帛上的第一筆,之後每一筆每一劃都是他揮毫時的軌跡,前後順序分毫不差。

  「這小孩是畫仙麼?」

  老人心中激盪,要論畫藝,他早已是公認的天下第一,而眼前這孩童簡直是神人臨世,天才二字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其實管非魚並沒有老人想的那般厲害,要說畫技,他與老者就像是熒火以對皓月,根本就沒得比。之所以能臨摹至斯,完全是因為在皇宮裡領悟的那種心境。

  就像他能夠踩住皇宮以及醉仙樓的脈絡一樣,在觀看這幅畫的時候,管非魚就已經把握了畫裡景物的生命源泉。這個源泉,當然來自於老者的畫筆,所以當管非魚閉上眼睛的時候,這些生命形成的全過程自然而然的就在他的腦海裡展現,他的一勾一勒,完全就是在複製當時的情況。

  當然,這也是建立在管非魚自幼就得到了良好的畫技學習的基礎上,假使他不懂畫技,再怎麼樣的心境玄功也不可能讓一個畫盲臨摹出當世畫技第一人的作品。

  管非魚筆下漸快,不一刻已經到了山川頂峰,老人緊張了起來,不知道他會不會也停留在那裡呢?

  此時的管非魚只覺得暢快之極,每一下勾勒似乎都創造了生命,無關善惡,遠離喧囂,那是一種至高的享受,美的極至!

  筆畫到了山川的頂峰,管非魚的感受也到了極致,飄飄然如欲仙飛去。

  管非魚依然沒有睜開眼睛。畫卷已經完成,他不記得最後是怎麼落筆的,但那一筆肯定已經勾在了錦帛上,這樣,已經很完美了!

  至此,管非魚對領悟的心境已然有了大幅提升,不再局限於「認知」層面,而發展到了「辨證」的階段。好比那皇宮,管非魚現在已經能夠想像出其餘部分的構造,雖然他沒有去過,那些構造也未必就像他想的一般,但捨去他腦中的形象,其構造便違反了最佳軌跡,是失敗的。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認知。任何事物,包括武功,才藝,甚至任何生命的發展,都有無數可能,但真正能體現出完美的,就只有唯一一條軌跡,就像管非魚留在畫捲上的最後一筆,唯美。

  本來管非魚還不知道他領悟的東西叫什麼,但在此時,他已定下了這心境的名稱:唯美軌跡。

  良久,管非魚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那老者正在象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

  「怎麼了?」管非魚還以為畫出了什麼婁子,趕緊朝那畫捲上看去。

  只見那畫上正中處,淡淡的筆墨勾勒出了一輪烈日,那陽光似乎就要透畫而出,說不出的枳熱,連帶原本略顯暗色的山川景物似乎也被照亮了許多,整個畫卷洋溢著勃勃生機,完美無缺。

  「你是怎麼做到的?」老者眼中充滿了熱烈的目光,「古人云:畫龍點睛,而龍飛去。你這一筆絲毫不遜,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小子曾有幸到過一處很威嚴的所在......」

  不知為什麼,管非魚覺得這老者很是值得信賴,也許是觀畫知人的緣故吧,奸惡之徒是斷然繪不出這等畫捲來的。便也沒做推搪,便將在皇宮裡莫名其妙領悟了唯美軌跡的過程都詳細說了出來。當然,他並沒有說出那地方就是皇宮。

  老者仔細聽完,乃問道:「這麼說,剛才你用的就是這種方法?叫唯美軌跡?」

  「是的。」

  老者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陣,喃喃道:「這才是最高境界,俗人用筆作畫,我用心作畫,而他,用的是『道』,沒錯,這就是道!好一個唯美軌跡!」

  「您在說什麼呢?」

  老者搖頭不答,卻反問道:「對了,你也是來講武堂學藝的嗎?」

  「是啊。」

  「那你怎麼沒去前門報到考驗呢?」

  管非魚撓了撓頭,「這個,小子好像不用去考驗,前門人太多,我想看看有沒有別的門可以進去。」

  「哦?你叫什麼名字?」老者眼中閃爍了一下。

  「小子管非魚。」

  老者猛地站了起來,管非魚嚇了一跳,這人怎麼一驚一乍的。

  「你就是管玄的兒子?」

  管非魚不敢再坐著回話,也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老丈認識我父親?」

  老者大笑,「哈哈哈哈,何止認識,你老爹當年也是我的學生,難道他沒跟你說起過老夫?」

  「您是,趙堂主?」管非魚頗感疑惑。

  講武堂主事名叫趙淵峙。其人名聲不顯,卻是超卓的絕頂高手,一身乾元神功已至爐火純青,管玄當年就是得到了此人的青睞,由其親授《乾坤秘典》,這才有了後來的成就,說他是管玄的恩師,一點都不過分。管非魚出門的時候,管玄還特地吩咐了他要特別尊敬趙淵峙。

  只不過,眼前這個老者與管玄所描述的趙淵峙的形象實在也差得太遠了!

  「什麼趙堂主,不對,我是風部長。」老者呵呵笑道:「講武堂兩部四院,老夫風凌空,主管一院,難道你爹沒告訴你。」

  管非魚執以弟子禮,道:「學生見過風部長。」

  風凌空笑聲不止,道:「走,老夫這就帶你去報到,今後就由老夫親自教導你,怎麼樣,沒問題吧?」

  管非魚能感應到這老者的強者風範,但卻察覺不到絲毫真力,這是在黛玉身上都沒有體會過的。暗道果然是高手,怕是早到了反璞歸真的地步了吧!無盡的欽佩和欣然,卻沒留意到那老者見他點頭後眼中露出的狡詰目光。

  風凌空轉身就走,管非魚替他收拾了畫卷等物,待回頭時,其人已然不見,放眼望去,東牆延綿無盡,更無一個人影。

  管非魚呆了一呆,不是吧?

  「飛天了還是遁地了?」

  正疑惑時,前方高牆內突然鑽出了一個白髮蒼蒼的人頭,「楞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管非魚嚇了一跳,定神看去,可不就是風凌空麼!

  風凌空說了句話又縮了回去,管非魚鎮定了下來,暗道:「這是幻術,老爹好像說起過,是以某種陣勢排列出的惑人耳目的法門,難怪一直看不到側門了!」

  風凌空並沒有親自帶他進去的意思,管非魚笑了笑,若是幾天前,他還真是要束手無措,不過現在嘛......

  心神晉入唯美軌跡的領域,只走了幾步,管非魚腦中已經有了講武堂的地理輪廓,再行得幾步,腳下已經踏住了這所學府的脈絡。一直向前,眼前的景物雖然沒有變化,但在他心裡,前面大門的輪廓構造鮮明,宛如真實。

  管非魚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在「穿」過高牆的一瞬間,似有無數幻形壓來,這一步,好像跨越了時空。

  那幻形毫無滯礙地讓管非魚的五感直接感受到真實,刀兵水火,妖魔鬼怪,都是有形有質。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管非魚的五感是五感,腦子是腦子,在唯美軌跡心境的守護下,這些幻覺即觸即散,霎那間不存痕跡。

  在一步的距離裡經歷這麼多,天下怕也唯有此處了!

  「你沒看見什麼東西嗎?」風凌空的話音在管非魚耳邊響起。

  管非魚將手上畫具遞上,應道:「看到了。」

  風凌空喚過身邊一個正自張口結舌的少年,將畫具交了給他,訝然道:「那你還這麼輕鬆,我看你都沒停步。」

  「它們瞞得了我的眼睛,瞞不了我的心。」

  「好,好好!不愧是管玄的兒子!」風凌空嘖嘖有聲,便對那少年道:「聽到沒有,老師平常是怎麼教你的?你看看,人家怎麼就那麼聰明呢!好好學著吧,對了,以後你叫他師兄。」

  那少年頗感委屈,卻也不敢辯駁。

  管非魚倒是無所謂,反正到這裡一為修煉二為避難,都是要閉關的,師兄師弟的稱謂有什麼要緊。

  這少年名叫紀時,比管非魚大了四歲,生得眉清目秀,若是前世的羅閻,定然已經將其劃入了娘娘腔的範疇,絕不與之交往。

  紀時是風凌空的親授弟子,不過管非魚倒是沒看出他有什麼能為,身上沒有任何外溢內息,跟風凌空頗有類似。不過風凌空身上的強者氣息絕對不假,莫非他們所修內功竟然與萬毒功一樣有隱蔽能力?

  風凌空讓紀時帶管非魚去宿舍,卻要親自替他報到。管非魚推搪不脫,心知必有蹊蹺,哪有教授親自替學生報到的道理,別說鎮遠侯的兒子,怕是太子來了也不行。

  不過怎也感覺不到風凌空的惡意,管非魚唯有暗自嘀咕,跟著紀時去了。

  講武堂就像一座小型城池,其中什麼都有,最引人注目的乃是五幢建築,除了中央那座最高的,其餘四幢各有不同顏色。

  紀時一邊走一邊給管非魚介紹,到得一幢青色的大樓,他隨口道:「這就是咱們的學院了。」

  管非魚一看那樓門口三個大字不由得呆了一呆,隨即問道:「風部長就是這裡的教授?」

  「是啊。」

  管非魚哭笑不得,「上當了!這老傢伙!」
ariese 發表於 2008-12-24 11:36
四 唯美軌跡4


  只見正門上面端端正正浮雕著三個大字:「青龍院」。
  講武堂兩部四院,詳細情況管玄在家裡的時候就跟管非魚說過,這青龍院乃是法道部的學院。難怪那風老頭要親自替他報名,原來是為了把他拉進法道部。

  但凡軒轅國人都清楚,早在幾百年前,國家的法道就已沒落,在軒轅國學習法術是沒有前途的!法道部和青龍院在講武堂的存在,其實大多都是一種象徵意義,最起碼以管非魚兩世的見識,就從來沒聽說過軒轅國出過什麼法道宗師。別說宗師了,連成名的高手都沒有!

  但其實管非魚對法術也是很感興趣的。

  萬毒魔經上對天下武學有個綜述,大體上分為精神系和物理系。

  所謂物理系,指的就是武道修煉,無論軒轅國對武修者的力量傳統稱呼的內力,還是西方人族國家騎士門所修煉的鬥氣,都屬於這個範疇。生命的本身即為一宇宙,物理系講究將外在宇宙的能量積蓄於本身宇宙,積蓄的能量越多,修煉者也就越強。

  精神系則是主修本身的意識力,也叫精神力,待精神力達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與外宇宙的同頻能量達到呼應,從而可以以特殊的方法引發自然界某種元素,形成各種威能巨大的魔法或者法術。

  講武堂的兩部,其實也就是這麼劃分的。

  精神系和物理系各有長短,不過當到了一定的層次後,兩者亦是互有關聯,很難再嚴格劃分。好比武修中已知的至高境界天人合一,那是本身心神脈絡以及內力與大自然全面融合的狀態,單單以物理系來解釋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管非魚對書中所描述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十分嚮往,若是機會合適,他肯定不會排斥精神系修煉。

  不過,就像常人不能修煉兩種內功一樣,精神系和物理系的修煉也是很難兼容的,除開兼修兩者難以集中注意力的原因,這兩種力量在初期的衝突亦是十分明顯,雖然不像修煉兩種內功動不動就走火入魔那般危險,亦是該盡量避免的。

  鴻蒙大陸上,號稱魔武雙修的不少,而成宗師者,千年以下,未見一人。

  不過反正也還沒打算正兒八經地學武,管非魚的首要目的是先將體內舊毒消化,然後再將九陰神功修煉到相對較高的層次,之後再考慮其它,不過估計那也是幾年後的事了。有了前世的經驗,管非魚自然明白基礎的重要性。

  這麼看來,就算在法道部待著也沒什麼緊要的。

  講武堂招收學員非常嚴格,但進來之後待遇卻是極好,學院裡配的都是單身宿舍。不過那些宿舍有大半都是空著的,貴族子弟通常都會回家居住,但他們的房間可一定都要留著,平常用的東西都放在裡面呢。

  管非魚被帶到了青龍院附近的宿舍,這一片是法道部的宿舍群,一眼看去空蕩蕩的,沒幾個房間有住人的樣子。管非魚暗自感慨,「果然就只是象徵意義的部門啊!」

  隨便進了一個房間,紀時一面向他介紹學院裡的規矩,一面熱情地幫他收拾屋子。管非魚頗不好意思,連帶對這個少年也有了些許好感。

  沒過多久,風凌空笑咪咪地走了進來,「怎麼樣,地方還不錯吧?」

  「挺好的。」管非魚絕口不提被他騙到法道部的事。

  「住得習慣吧?」

  「沒問題。」

  「需要什麼儘管說。」

  「好的,謝謝教授。」

  「這個,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嗯。」

  沉默了一會,管非魚只管收拾房間。風凌空很奇怪,「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法道部?為什麼不問呢?按理說他第一眼看到我就該問了啊!」

  「這裡是青龍院。」風凌空忍不住自己說了出來,很想看看這小孩吃憋的神情。

  「我知道。」

  「青龍院隸屬法道部。」

  「是啊。」

  風凌空有點傻眼了,接著道:「法道部哦,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法道部?」

  「當然知道。」管非魚神色平靜。

  「你怎麼這種表情?法道部哦!」

  管非魚忽然笑了起來,「我知道這是法道部,莫非您老人家不願教授小子?」

  風凌空楞了一會,也哈哈笑了起來,「好小子!」

  管非魚陪他笑了一會,便問道:「對了,風教授,學院裡有什麼可以閉關的地方麼?」

  「這個當然,講武堂怎可能沒有閉關的所在!」風凌空笑道:「怎麼,剛進來就要閉關?」

  閉關,是修煉者在安靜場所修煉的術語,通常都是某種武技到了需要長時間體悟的關頭才採取的行動,越是強悍的高手,閉關的時間一般也就越長。

  管非魚點了點頭。

  管玄的兒子,當然不會一點基礎都沒有,風凌空也不奇怪,便問道:「你修煉的是哪一門典籍?」

  「九陰真經。」

  風凌空點了點頭,「一會我帶你去白虎院吧。」

  「為什麼,這裡挺好的啊,人又少,又清淨。」

  「這個,你修煉武道,當然要去白虎院才對。」風凌空歎了口氣道:「老夫教不了你,可惜,可惜!」

  「在哪裡閉關不都一樣麼。」管非魚笑道:「再說了,小子是真心要請教授您傳授。」

  風凌空搖了搖頭,「法武不可雙修,你若是真有心,等把九陰神功煉到第八重再說吧。」

  九陰神功按階段共分為十重,不過據說從來就沒有人修煉到第十重的,而第八重境界基本上就是人體可以承受的極限,那已經是絕頂高手的範疇了,風凌空這般說顯然就是不希望管非魚貪多不精,不愧為人師表。

  管非魚笑了笑,「多謝教授提點,不過小子不是要學您的法術,而是想跟您學習畫藝!」

  風凌空聞言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小子不錯,有眼光,硬是不錯。以你的天賦,又有老夫這個明師,最多十年,不,最多八年,鴻蒙大陸上就要誕生有史以來第一個畫仙了!」

  似是覺得不過癮,風凌空接著道:「世人都道鍛煉武技乃是修身正途,殊不知此等說法猶如夏蟲語冰。只有美的東西才是真正的永恆,音樂,繪畫,書法,只有這些能發揮出至美的藝術才能讓人格得到昇華,世上萬般,捨美者皆旁門!」

  管非魚心說那也不一定,嘴上卻道:「是,教授高見!」

  風凌空數十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高興,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早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畫師,人皆道他的畫有多神似有多好,卻沒有人能理解他對繪畫的追求。

  管非魚留在法道部一來是無所謂,二來的確也是想學畫,其中態度在可有可無之間。但在風凌空的理解裡,這小孩「堅持」留下,卻已是將畫藝看得與武道修煉同樣重要,甚至尤有過之,乃大生知音之感,心中暢快較之管非魚續上他那幅畫還要甚之。

  笑罷,風凌空問道:「你估計得閉關多久?」

  「可能要三年吧。」

  紀時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風凌空卻渾不在意,道:「好,三年之後老夫正式收你為徒,到時候再傳你畫技。」

  事實上這三年只不過是管非魚吸納體內餘毒的時間,離他的目標還差得很遠。之所以要改變計劃,完全就是為了早點同風凌空學畫。

  在補上那副畫最後一筆的時候,管非魚想到了一個可能。唯美軌跡的奧妙難以形容,既然可以將殘缺的畫變為完美,是不是也有可能讓自己的內功融會貫通呢?同樣是矛盾的存在,只要一個唯美的迂迴,說不定體內的兩種內功就可以合而為一。

  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誘人了,若真的找到了那個軌跡,不但再沒有走火入魔之豫,天平聖殿也就再也沒有找麻煩的理由了!

  而已知的唯一能夠提升唯美軌跡境界的辦法,就是作畫。這才是管非魚想要盡早學畫的原因。

  風凌空親自安排了一間石室給管非魚,日常打理之事都交代了有人,管非魚終於可以開始放心大膽地自主修煉了!

  體內的餘毒沉積得太久,幾已植根,這等沉疴,便是對管非魚來說亦是相當為難,沒有任何取巧的法子,只能一絲一毫地抽取消化。

  每天除了抽取毒素培養萬毒氣海,管非魚至少還要抽出兩個時辰來修煉九陰神功。修煉之道不進則退,在沒有融會貫通之前,九陰神功是管非魚護身保命的倚仗,自是越強越好。即便不說這個,親恩如海,怎也不能荒廢了管玄這八年花在自己身上的苦心!

  修煉無日月,當管非魚抽取了最後一絲毒素後,驚覺自己已經長高了許多,三年的時光就這樣悄悄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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