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匠 作者:泉印眼鏡蛇 (連載中)

WLO1788304 2011-7-25 10:46: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 18865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25 15:55
第一卷 第一〇一章:哈密嗤密探陳師爺


444444444    哈密嗤接了王命,不敢怠慢,在整個僰國,也只有他與阿大知道,深山野林里生活的僰人面臨著難以預測的疾風暴雨,只是,能不能順利過關,阿大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好在山深林密,僰人也不是那麼好欺侮的.

    哈密嗤輕裝簡從,帶了兩個隨從就出發了,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就算是世代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僰人,想快些趕路,也不是那麼容易.月余時間一行三人才風塵仆仆地趕到成都,哈密嗤特地換了漢人裝束,入城的時候,盤查甚嚴,奇怪的是,凡是僰人裝束的客商及口音的人們一律不得入城,哈密嗤感覺變起非常,必有原因,但現在也搞不明白,進城打探打探再說.哈密嗤一口好漢話幫了大忙,得以順利入城,三個人進了城,尋了個便宜巷子找了家普通客棧住下,先安頓下來再說.

    哈密嗤叫店家准備了一桌豐盛席面來,擺在住的房間里,三個人一路上風餐露宿,吃的也不好,心情又急迫,都感覺疲憊的很,不管怎樣,美美的吃一頓才好,不然哪有心情出去.

    店小二是個聰明伶俐的川中小伙,哈密嗤看客棧不大,客商卻是不少,可見店家經營有方,看飯菜擺起,哈密嗤趕緊端了碗酒,說:"小二哥,今天辛苦你了,喝杯水酒吧,也算我們一點心意,我們從中原來,此地不甚熟悉,小二哥可得幫忙指點指點呢."

    店小二笑著爽快地接過喝了,說道:"客官但有什麼疑難盡管說,小的可是地道成都人氏."

    哈密嗤趕緊問:"今兒入城怎地盤查如此嚴密,有什麼大事發生麼?"

    店小二想了想:"你老這事兒小的說不好,這是官家的勾當,只是最近城里城外甚是緊張,不時見軍兵穿來跑去,也不知道底細,官家的事問不得的!"

    哈密嗤想想也對,要是店小二都知道的事,那必定不是什麼大事,隨機哈哈一笑,順便邀請小二坐下喝酒吃菜,小二推辭說,這可不合規矩,讓他們自在享用,自己就推出門外.

    哈密嗤心里越發沉重,成都軍兵調動,是否針對僰人而來呢,難說,該從何處下手呢,他讓兩個隨從隨意吃喝,自己一個人一邊喝酒一邊思索.

    忽然,他想起一個人,正在四川巡撫衙門做事,此人姓陳名練,湖南湘潭人,去年哈密嗤去京城朝貢的時候,去陳閣老家拜訪,攜帶厚禮,這是哈密嗤每年必有的行程,從陳閣老還是個窮舉人的時候,哈密嗤就傾心結交,兩人相識也很早,在陳閣老當年赴京趕考時候,兩人在去京城的路上驛站偶遇,哈密嗤見這個舉子談吐不凡,日後必有大舉,便傾心接納,給這個窮舉人金錢援助,後來陳閣老果然高中進士,之後更順風順水地步步高升,如今竟入了閣,做了閣臣之一,也算得朝廷重臣,關于僰人與朝廷的所有信息,哈密嗤都秘密從陳閣老處得來,雖然至今陳閣老還不知道哈密嗤到底是何方神聖,只知道他祖居川中,哈密嗤給他編了一套地方鄉紳的家族故事,陳閣老也不好深問,兩人的友誼卻隨著大方的哈密嗤年年拜訪步步增厚.

    去年中秋,哈密嗤又去京城朝貢,趁晚上,秘密到陳閣老家里拜訪,正好陳閣老正與投奔來的一個遠親侄子陳練在家里談古論今,無意中說將送陳練去成都巡撫衙門做個幕僚,哈密嗤一聽大喜,這個人要是入了四川巡撫的幕府,那對僰人掌握四川官府的動向,真就更方便了,便對陳練大獻殷勤,臨回僰國的時候,還送了一批銀子給陳練,做為遠赴成都的盤纏及家用.

    想到這里,哈密嗤心里豁然開朗,找到此人,不惜金銀珠寶,一定能問明白官府動向,甚至京城里的事情,這陳練估計也會知道.哈密嗤像一個迷途的駱駝,在茫茫大漠中無所適從,忽然發現一片水草豐美的大草原,心里踏實多了,這麼多天的奔波,實在也累了,如今也想出來個思路,心里輕松,便與兩個隨從痛快地喝了個痛快,僰人喜歡喝酒,而且酒量都不小,只要有機會就喝個痛快,三個人喝了個酩酊大醉,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天,哈密嗤帶著隨從在城內四處轉悠,果然不時地見一隊隊的軍兵忙忙碌碌地,不知干些什麼,哈密嗤看不明白,更不敢靠近,但是,氣氛卻是緊張的有些恐怖,大街上也沒以前熱鬧了,人人都斂容靜氣小心謹慎,哈密嗤雖然不知道這種肅殺氣氛是針對什麼而來,但是,心里卻是憂慮的很,覺得僰人或者自己,在一步步**向深淵.

    哈密嗤也不在街上逗留,徑直到巡撫衙門所在的撫院大街,想了不少辦法,花了銀子,終于弄清楚了陳練的住宅.

    哈密嗤三人心情不佳,熬到晚上,哈密嗤照例叫了一桌酒菜,只是自己悶悶地喝了幾杯便讓兩個隨從痛快地喝,自己起身收拾東西,將自己帶來的一批珠寶金銀用比較好的檀木盒子裝好,換了一身新衣服,交代兩個隨從隨時在客棧待命,不得隨意出去,然後匆匆地出門去.

    夜,黑漆漆的,月牙兒也沒舍得露露臉兒,哈密嗤心里急,夜路里難走,但是,作為一個干了幾十年職業間諜的哈密嗤卻走的一點也不慢,陳練的宅院不大,也算不上幾品官兒,和那些開府坐轎的官員還差點兒,不過也快了,陳閣老已經與四川巡撫曾省吾說好了,等奏明朝廷,即調任陳練為成都知府.

    陳宅門樓也不顯赫,顯得低調的很,門口掛著兩只紅燈籠,街上人很少了,哈密嗤上來"砰砰砰"叩門,里邊立刻有個老頭兒回了一聲,打開門來,見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前,疑惑地問:"你是?"

    "我是何九成,是貴府陳老爺的故交,近日來成都,特來府上拜訪!"哈密嗤說著,從腰里摸了一兩碎銀子,交給老頭兒,老頭兒一見大喜,陳練城府深,為人低調,在曾省吾身邊頗為得力,但是,不與地方官員深交,來成都也只是為個曆練,並沒有想長期在此做官的意思,只是個跳板而已,與地方官扯的多了,反而增加不少麻煩.所以這門房老頭兒,也難得得點外快,如今這客人倒好,一把塞給這麼多銀子.

    老頭兒將哈密嗤讓到門房里坐下,趕緊往里邊通報,不大會兒出來,引領著哈密嗤往里邊進,陳練正矜持次在客房門口站著等待,哈密嗤趕緊上前施禮.

    "老何啊,這一別就是一年多,那陣風兒吹到我這里來了啊,快到屋里敘話."陳練笑眯眯地拍著哈密嗤的手說,哈密嗤忙親切地敷衍著,心里說有門,最起碼這位老相識還對自己印象很深.

    兩人互相謙讓著來到大客廳,兩邊丫鬟上了上等好茶,哈密嗤四處打量一下,陳練的宅院不大,屋內擺設卻是極有品位,不像一般的官員們附庸風雅,對自己這些銀子珠寶能不能打動陳練的心,有了一絲疑慮,談談再說吧.

    "陳兄,京城一別,小弟生意太忙,整整一年,沒回川中,這次有樁大買賣要來四川,讓手下人來,不放心,離家太久,也很想回來,這不,干脆一起回來了,這才到成都沒幾天,整理好東西就趕緊到府上拜訪了,聽坊間說,陳兄現在得意的很呢,哈哈!"哈密嗤飲了點茶,說道.

    "一入官場,即身不由己啊,哪像兄台這樣四處優哉游哉,我要有兄台那份才啊,早四處游走行商了,哈哈."陳練說.

    兩人就這樣互相套這近乎,哈密嗤聽出來,這陳練確實是曾省吾的重要幕僚了,便想著事不宜遲,得早早下手,拿銀子砸掉他的矜持,砸開他的心門,這點本市哈密嗤還是相當自信的.

    "這次來成都,小弟帶了些小小禮物,獻給兄台,請兄台笑納!"哈密嗤從懷里鄭重地拿出那個檀木盒子來,陳練看了盒子,立刻感覺里邊肯定有貴重東西,立刻斂聲屏氣,腦子里卻在飛速旋轉,這老何拿這麼重的禮物,只為了過府探望這麼簡單嗎,但是,既然拿出來,自己只好接過來,打開盒子,腦子里一陣眩暈,里邊慢慢的珠寶金銀器具,將房間里燈光一閃,耀目多彩,陳練從沒見過這麼多寶貝.

    "陳兄,可還滿意啊!"哈密嗤小聲問.

    陳練這才木木呆呆地回過神來,趕緊將盒子扣緊,放在桌上,作聲不得,哈密嗤知道他心里正複雜地胡思亂想得趕緊打掉他的疑慮.

    "陳兄,這只是小弟一點心意而已,您不必太在意,小弟家業說不少太大,也算川中一富啊,哈哈."哈密嗤故作輕松地笑著說.

    哈密嗤的大方,陳練是早有見識的,這也是自己希望接納的原因,做官嗎,不為名利,做官干什麼啊,只是一下子砸下這麼多寶貝,著實讓陳練眼暈腦昏.

    好一陣子,才鎮靜下來,他知道,這筆財富不能輕易收下,收就收的安全嚴密,陳閣老已經來信使告知,任命成都知府的聖旨快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大意,雖然只是個四品知府,卻是云貴川三省最重要的成都重鎮知府啊,再往上就可以位列封疆了.

    陳練深吸一口氣,讓左右丫鬟退出客廳,穩定一下心神,說:"兄台,本人先謝過你的美意,只是,如此重禮,必有所求,咱們就開誠布公吧,我陳練若能幫得上忙,定然盡力."

    哈密嗤臉色一凜,鄭重地說:"兄台,你知道我這趟大生意是和誰做的嗎?"

    陳練知道哈密嗤說到點子上了,這生意必定干系非小,能不能幫忙聽聽再說,自己可不能將身家性命搭上.

    忙問:"和誰做的生意?什麼生意?"

    "阿大!僰人阿大!"哈密嗤神秘地說.

    "他!僰王!"陳練一驚,知道這事卻是干系不小.

    "明人不說暗話,本來小弟與僰國的生意都正常運轉,可這次一進川,便感覺氣氛非常,我覺得就是針對僰人來的,來往兵丁軍馬無數,難道有戰端要開麼,那樣的話,我這生意可就砸到手里了,兄台一定幫我."

    陳練想了想,問:"你要我怎麼幫你?"

    哈密嗤裝得很誠懇地說:"兄台,我只是個商人,別的都不管,我得考慮我這生意還做不做的成,怎麼減少我的損失,不瞞您說,這盒寶貝就是僰人定金,今兒我借花獻佛,希望兄台幫忙做成這樁生意."

    陳練一看,知道這生意大了去了,只這定金就價值幾千兩銀子,難怪哈密嗤如此緊張,要告訴他實底,那就是泄露軍機,要不說,這何九成還真得家破人亡,難怪他肯拿出這麼多銀子給我,這事兒也就我能幫上.陳練想了想,說:"兄台這生意還真栽這上了,銀子還是次要的,搞不好,你這小命包括你家門九族都沒了命在."

    哈密嗤見陳練說的入港,趕緊跪下叩頭,表情沉痛地說:"兄台救我,一定救我!我可只是個清白的生意人啊."

    哈密嗤又從懷里一摸,摸出來一個小錦盒,雙手奉給陳練,泣聲說:"兄台一定救我!"

    陳練間哈密嗤拿了這麼多寶貝獻給自己,確實感動了,對方對自己畢竟有恩,卻是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自己這次再救了他,日後一定更有厚報,想到這里,上前攙扶起哈密嗤.

    小聲說:"老何,你我不是外人,這次你求到我府上,說實話,也算找對人了,換換人,你就完了.這次,我幫定你了,你起來,咱們畢竟是好兄弟,只是,此事一了,你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透出一點小風聲來,不光是你,我,陳閣老,恐怕都完蛋了."

    哈密嗤忙誠懇地說自己只是個生意人,絕對不對第二個人說起,更不對僰人說起.

    陳練穩穩心情,說:"兄弟,你這生意必須在三日內辦好,第四日再干,為兄就救不了你了,這三日內你能收回多少本錢就收回多少吧,做完這樁生意,再不要與僰人做生意了!"

    哈密嗤忙點頭,陳練低聲說:"你今天要不來,明天去僰人那里,恐怕就回不來了!"哈密嗤大驚失色,看來朝廷真要對僰人動手了,而且是迫在眉睫.

    陳練從袖口里摸了一張紙,晃了晃,說:"看見了嗎,曾大人讓我占卜出兵日期,本來想好是明天,你這一來,我就往後推三天,兄弟你可知道其中干系!"

    哈密嗤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又跪下向陳練叩頭,陳練矜持地扶起他來,說:"起來起來,為兄即將上任成都知府,還需要兄台幫忙照應呢,哈哈."

    兩人把話說透,此時都覺得心貼心地舒服,陳練得了如此一筆銀子,也有點想顯擺的意思,哈密嗤呢,正想多從這個家伙嘴里套些情報,忙小心地打聽到底為什麼要對僰人用兵,用兵規模,誰為將帥的軍事機密來,陳練覺得這只是個商人,既然自己已經答應幫忙了,為了顯擺自己的身份,就知無不言,向哈密嗤掏心陶肺地將軍事機密及征繳僰人的前因後果捅了出來.

    殊不知,這個老小子得了幾千兩銀子,卻讓明朝廷多損失幾千兵馬多耗費巨量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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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二章:隆慶皇帝寢宮托孤


444444444    陳練對哈密嗤講述這次征剿都蠻(即僰人)的來龍去脈,其實,之前明朝廷對僰人已經有過十幾次征剿,只不過,這次決心更大,動員力量更強,這與中央朝廷的一次政權輪換有極大關系.

    公元1572年,大明穆宗隆慶六年春天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吏部侍郎內閣大學士張居正悠閑地在書房里品茶讀書,忽然院子里一陣嘈雜,張居正有點納悶,這堂堂相府,誰敢如此吵鬧,正欲叫人,家人張清急急火火地跑進來:"老爺,宮里馮公公親自來了,有急事傳你進宮呢."

    張居正心里一驚,什麼事兒這麼急著來傳,還是大總管馮寶親自趕過來,他趕緊起身,准備迎出來,這邊大太監馮寶已經闖了進來,快嘴快語地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們趕緊退走,不客氣地讓張清也出去,張居正看馮寶如此惶急,知道宮里出了大事了,趕緊讓馮寶坐下,也沒來得及端上茶,馮寶便小聲地對張居正說:"張大人,當今皇上眼看就,就……"

    張居正明白了,隆慶皇帝對自己不薄,在裕王府的時候,自己曾做他的老師,可以說師徒二人君臣之間親密無間,六年前隆慶皇帝一登上皇位立刻讓張居正入閣,任吏部尚書東閣大學士,雖然張居正入閣很晚,但是,隆慶皇帝非常信任重視,張居正也努力為隆慶皇帝出謀劃策,一入閣拜相,立刻啟動自己的改革計劃,上奏革除舊弊的《陳六事書》,切中時弊,很有見識,隆慶皇帝看後非常贊賞,正當張居在隆慶皇帝的知遇之下欲大展宏圖的時候,才登極六年的皇帝竟然病入膏肓,乃至于要駕鶴西去了.

    張居正一陣暈眩,感覺像是天塌下來一樣,自己倔強的心像沒了支架,癱軟下來,頹坐在椅子上.

    馮寶一看,不行,遲一步怕誤了大事了,馮寶在宮內權傾一時,在朝廷中,欲張居正最相投合,兩人關系極為密切,成為隆慶皇帝的左膀右臂,可不管怎麼說,自己只是個家臣,是個宦官,場面上的事還得張居正撐持.

    "張大人,你可別急壞了,我們得趕緊進宮,恐怕萬歲爺要做顧命了,你可要撐住,這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候,你可得穩住啊."馮寶帶著哭腔說,雖然是個太監,但對隆慶皇帝,馮寶感情深著呢.

    張居正穩了穩心情,小聲說:"馮公公,這次你親自來,一定有話教我,我們這麼多年交情,咱們就直說吧."

    馮寶忙說:"是,是!我們得保著皇三子順利登上皇位,李娘娘可在宮里急的很呢."

    張居正覺得事關重大,忙問:"公公覺得有把握嗎!"

    馮寶忙說:"問題不大,皇上已經定下了,我就怕這最後時刻有人從中作梗壞了大事,所以我們得趕快進宮,從現在起,你我二人不管什麼理由,必須得有一個人留在皇上身邊了."

    張居正知道其中的厲害,內閣中,高拱是首輔地位,是個老臣,威望極重,其他幾個人倒不足慮,馮寶這是對著高拱來的,張居正趕緊點了點頭,事情緊急,沒時間考慮太多,進宮要緊.

    兩個人屏退左右,輕車簡從,快馬加鞭,不大會兒就趕到宮里,有馮寶引領著,不用通報,張居正跟隨著馮寶直接就來到隆慶皇帝寢殿養心殿,養心殿沒外臣,看來張居正是第一個趕到的,這也是馮寶特意安排下的,馮寶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隆慶皇帝龍榻,隆慶皇帝正閉目休息,龍榻邊幾個小皇子低頭跪在地上,小聲飲泣,馮寶過來,附耳對著隆慶皇帝說:"內閣張大人來了."

    一會兒,隆慶皇帝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榻前跪著的張居正,嘶啞著聲音說:"愛卿起來,朕有話說."

    張居正趕緊起來,俯身到龍榻邊,已是滿眼清淚,隆慶皇帝看了,心下惻然,輕聲說:"朕不行了,皇子還小,卿要善進輔弼之責,不枉你我君臣知遇一場."

    張居正趕緊說:"萬歲靜心休養,不日即可龍體康泰,臣要侍奉陛下萬年呢!"

    隆慶皇帝輕輕一笑,他知道,所有人都會給他說這麼句沒用的話,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除,該走就得走啊,可惜,這皇位才坐了區區六年,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呢,就要撒手了,說什麼都晚了,自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可得安排好後世,也算對先祖有個交代.

    隆慶皇帝見自己最信任的老師來到面前,便趕緊托孤,道:"皇三子翊鈞當繼帝位,皇子年少,卿要努力輔弼,國有疑難,與高拱等老臣議後再行,朕今兒就把大明中興重任交付老師你了."隨機,隆慶皇帝讓10歲的朱翊鈞起來,說:"一切要請教先生!"朱翊鈞點了點頭,張居正趕緊將朱翊鈞攬在懷里,向老皇帝表示,自己會忠心輔弼幼主的,隆慶皇帝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終于,隆慶皇帝說出張居正與馮寶等人最想聽見的托孤遺命,心放下大半,還是馮寶機靈,已經准備好書寫聖旨的筆墨紙硯,見張居正還愣著,馮寶趕緊小聲提醒說:"萬歲爺,托孤事大,可否草詔用印!"隆慶皇帝點了點頭,馮寶趕緊扯過張居正,讓他草詔,張居正也知道事情緊急,也許一時兩刻就會有不測之事發生,趕緊手忙腳亂地草詔,馮寶細心地服侍皇帝喝了點人參湯,站立一旁,也是老淚縱橫,這邊,張居正已經寫好詔書,雖然自己潦草,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隆慶皇帝想了想,揮了下手,道:"用印吧!"

    這三字一出,就決定了明王朝一個新政權的即將誕生,張居正與馮寶心是放下了,卻悲從中來,匍匐在隆慶皇帝身邊,默默飲泣,這時候,小太監輕聲稟報,內閣大臣都來了,隆慶皇帝便揮手讓他們都進來,剛才一點兒參湯讓皇帝的臉色有點泛紅,多了點生氣,見幾位托孤老臣來到,隆慶皇帝拼著最後的氣力,大略地交代了幾項後事,說著說著,氣息微弱,再也出不了聲音了,兩眼直瞪著,很無奈很無奈的樣子,馮寶趕緊傳太醫過來,已經無濟于事,隆慶皇帝掙紮了一下,隨機宴駕.

    這下,眾內閣大臣及宮內太監一起嚎啕大哭,外邊早等著眾位妃嬪宮人,全都痛哭起來,各個小皇子也沖過來,匍匐在老皇帝身邊.

    到底是馮寶見的世面多,心中沉穩,他扯了一把身邊的張居正,扶了下邊匍匐著痛哭的皇三子朱翊鈞起來,沉聲說:"眾臣接旨!"

    眾人正在沒頭沒腦的痛哭,還沒從抽去主心骨的空虛中回過神來,雖然這隆慶皇帝才干了六年,也不大理會朝政,但是,一國之君在眾臣心里,那就是主心骨兒,精神支柱,沒有他,還真不行,所以自古以來即有"國不可一日無君"的信條.

    大家聽了馮寶的話,才回過神來,光哭有什麼用啊,這是新舊主子新舊政權更迭的時候啊,既然先皇有遺詔,那只有聽話的份兒,到底誰是新的主子呢,想也沒用,聽聖旨說是誰就是誰吧,不管喜歡不喜歡,皇帝就是皇帝,誰當上皇帝,誰就是自己的主神了.大家趕緊跪倒一片,大殿里有些緊張,一時鴉雀無聲,馮寶低沉著聲音宣讀了大行皇帝遺詔,新舊朝廷完成了交接,大明江山有了新的主人,大家跟著10歲的嗣皇帝向大行皇帝行大禮,之後,由內閣首輔高拱領著,擬定新皇登極及老皇帝治喪大典.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看似普通的改朝換代政權更迭,卻意外地讓遠在西南深山老林中的僰人陷入了滅頂的危機.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25 15:56
第一卷 第一〇三章:張居正定下剿滅都蠻之策


444444444    大明王朝在萬曆初年,是很有一番振興模樣的,這歸功于張居正的改革,但是,曆來改革必須有最高統治者的支持才能徹底推行,張居正卻是順風順水,很是得力,這有宮內太後與大太監馮寶的傾力支持,應該說,張居正是一代賢臣,但在他與他的統治圈子取得完全的統治權時候,手法卻是不大磊落,順帶著,僰人也成了張居正集團的犧牲品.

    朱翊鈞繼位之時,張居正與內閣眾臣同受顧命,皇帝年少,自然是太後當家,先確定內閣輔弼班子是大事,當時張居正雖然最受寵信,但是他入閣晚,是隆慶皇帝在位時候才提拔進內閣的,排位自然在老臣高拱之後,李太後知道朝廷新立,以穩為主,決定任命高拱為內閣首輔大臣,地位與權勢相當于以前的宰相,明有祖訓,曆代不得設置宰相,宰相的權力分攤到六部,後來的皇帝感覺六部權力過大,不利于集權,干脆設置內閣,內閣有大學士,內閣首輔的權位就相當于古代的宰相,既然有高拱任宰相,張居正要想按自己的思路主理朝政,當然是窒礙難行,特別是到了離首輔大臣一步之遙的時候,更有宮內奧援,任誰都會對這宰相之位心存覬覦的,特別是已經做到東閣大學士高位的張居正.

    新朝建立,張居正與馮寶便秘議除掉高拱之策,兩人是有此便利的,老是在李太後身邊繞著,張居正在外朝尋找機會,馮寶據此在太後面前絮叨,時間長了,李太後自然動搖了,謠言傳過千遍就成了真理,與高拱相比,張居正與馮寶在太後心中,距離更近些,便將高拱撤職了事,張居正順理成章,進位宰相,真正開始了大明的張居正時代.

    可以說,如今的張居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高拱以及高拱被撤職的事兒,朝廷上難免有議論,高拱不死,張居正就覺得不踏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他得了,這些陰謀作為政治家來說,其實也沒什麼,曆朝曆代都是如此.

    機會來了,朝廷發生"王大臣行刺皇帝事件",在明朝後期社會矛盾非常激化的時候,發生行刺皇帝事件,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官逼民反嗎,只是矛盾激化的結果,張居正他們抓主機會不放,硬往高拱身上扯,這可厲害了,不是以前那些小錯誤,刺殺皇帝,滅九族的大罪,這是置之于死地的毒計,高拱可以說已如躺在案板上的羔羊,只等挨宰了.

    應該說,明朝的文官制度還是比較完善的,有明一代,雖然也常出現大臣或宦官專權事例,但是,相較于兩漢與唐朝時候可以對皇帝生殺廢立的狀況,還是好的多了,分析一下我們可以知道,明朝的大臣與宦官專權,無不在皇帝的縱容之下,嚴嵩如此,王振,魏忠賢也是如此,他們雖然跋扈的厲害,但是,每人能動搖皇帝的寶座,不管他是昏庸還是懦弱,只要皇帝一個旨意,權臣權宦們便立刻灰飛煙滅了.

    張居正與馮寶等人在朝中翻云覆雨的時候,就有大臣覺得做的太過分了,致人于死地,明朝時候還是不大缺乏硬脖子官員的,曆朝皆有,比如海瑞,比如東林黨,等等.

    吏部尚書楊博,禦使鍾繼英,左都禦使葛守禮等人先是在朝堂上力保,先保了命再說,然後呢,楊博其實已經掌握了張居正陷害高拱的確鑿證據,只是先不說出來,他知道,一旦說出來,事情反而沒有轉圜余地,加速了高拱的死亡,他掌握了證據卻不說,這就像定時炸彈,讓對方隨時都有危險逼近的危機感,就會畏首畏尾,不能速決.

    葛守禮老先生還是比較沉著,他對張居正還是有著那麼點信任感,他干脆親自找張居正,鼓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正說反說,仔細分析,還真讓張居正感覺慚愧的緊,想了想,實在是太過分了,事關自己的威信,這高拱已經打趴下,要是真在這樣決絕地害死了,自己的威望也無法提振起來了,當上了宰相,也沒了朝臣奧援,那就麻煩了.

    想到這里,張居正趕緊進宮,雖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是面子問題,絕對是不能丟掉的,但是,他還是誠懇地擔保,高拱無罪,其實這些對太後來說無所謂的,她心里明白的很,知道張居正這招壓服不了眾心,既然他自己找了個台階,那就給他下吧,兒子的江山還得靠他操持呢.

    張居正這事兒做的不妙,天天覺得朝臣在後邊指點自己,威信不能樹立,腰杆挺不直,得用個什麼事兒壓壓眾臣之心呢,轉移朝議注意力.

    正在那里苦苦思量的時候,四川巡撫曾省吾上了一道奏折,說"臣待罪西陲,不能絕邊患,無所稱塞意旨,願將戳力破蠻,赭其巢,略其地."

    一個朝廷一旦遇到危機的時候,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轉嫁,或者轉移,將危機轉移出去,張居正得到這個奏報大喜,立即召集群臣聚議,其實是要顯示自己的決斷力,摒除朝內的反對力量.

    "蜀在中國是西南重地,僰人叛亂如果不迅速平息,其他民族部落將會望風而起,四川能安甯嗎?"張居正慷慨陳辭,朝廷承平日久,對于文官來說,喜歡在盛世之下清談,對戰爭的事兒,只有懼怕的事,這下,張居正大大的露了臉,既顯示了自己的決斷力,又顯示了自己左右朝政的能力,最後決斷說:"我將以一中丞取夜郎,如果不能成功,可以罷去我的官職."

    既然這樣,大家只有隨聲附和的事兒,不然給扣個不忠的帽子,可就不好玩兒了.

    張居正便奏准朝廷,發下聖旨,使授中丞弓劍節斧,行使大將軍職權,由曾省吾調兵遣將,選擇將官,若有不聽命者,殺無赦.

    曾省吾接到朝廷來的聖旨,頓感振奮,擬了《平蠻檄》,說:"山都群丑,聚惡肆氛,雖在往日,叛服不常,未著近日猖獗尤甚.都蠻近日長驅江,納,幾薄敘,瀘.擁眾稱王,攻城劫堡,裂死千百把戶,虜殺紳監生員.所掠軍民,或賣或囚,盡化為剪發鑿齒之異族;或焚或戮,相率為填溝枕壑之幽魂.村舍在在為墟,妻孥比比受辱.六邑不禁其荼毒,四川曷勝其侵凌.……朝廷以征剿禁絕為期,主持以蕩平圖報為誓.……務在犁庭掃穴,震疊天威,一清巴蜀之憤……."就這樣,一場面對僰人的戰爭,完成了政治上的准備,接著就是調兵遣將,選擇良辰吉日,努力進剿了.

    曾省吾還是很有識人之明的,他上奏朝廷,重用被朝廷因小錯失罷免官職的著名大將軍前南京中軍都督劉顯為節帥,統制諸軍,劉顯以前的軍功主要在平蠻中得到,對西南少數民族的情況很熟悉,劉顯接到旨令,感奮不已,表示"國賊不破,不敢身敗還".

    定了主帥,下邊將佐就好辦多了,以左布正使馮成能,參正官沈伯龍,兵巡副使李江,僉事周思充,咸入贊計畫暨知府陳大壯等.以副總兵郭成,參將張澤等12人為偏將.

    一切准備就緒,只等擇日出兵了,陳練口舌橫飛地講述著來龍去脈,哈密嗤聽了個臉色蒼白冷汗淋漓,陳練間哈密嗤嚇成這樣,炫耀地說:"這擇日的事兒,是在下親自去辦,我個你說啊,這次,我往後推三天,還是可以的,你可抓住機會,趁僰人還不知道情況,趕緊收收生意,三天之後,大兵就要出發了,所到之處,一切蕩然無存."

    哈密嗤又跪下來,哀求哈密嗤一定要想辦法推遲三天起兵日期,自己收回生意,一定有重謝.

    陳練將哈密嗤扶起來,鄭重地要求他保守秘密,能辦的自己自然會辦好,辦不到的,也只好請哈密嗤好自為之了.

    哈密嗤感恩不盡,出的陳府,哈密嗤趕緊寫了秘信,放出三只信鴿,將消息送回九絲山王庭.

    這才感覺一身的疲憊,在陳府的密談讓自己心神疲憊,再加上擔心害怕,心里惶惶的很,也沒和隨從說話,自己躺在床上,一閉眼睛,無邊的黑暗立刻侵襲過來,哈密嗤感覺自己像飄零在懸崖上的一枚樹葉,向無盡的黑暗,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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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四章:孫老先兒書房密會


444444444    深夜,牛家莊死尸客店,程方陸石頭兩人白天練習了一天拳腳,早早地酣睡起來,屋子里燈光昏暗,萬三還依偎在被窩里,一邊回想去九絲山的路途見聞,一邊研究手中的《何氏家譜》,《何氏家譜》從大明嘉靖十三年何世雄出生之年記起,萬三仔細算了算,到萬曆元年,何世雄該是三十八周歲,這何姓與漢姓差不多,萬三有點別扭,覺得不太對勁,但是也說不明白,僰人以阿姓哈姓為主,其實,阿與哈作為姓氏卻是同音,也有很多書籍直接稱阿大王為哈大王,可這何世雄的何氏又是怎麼來的呢,萬三想不明白,只好白天去請教師父.

    另一個疑難,讓萬三百思不解,就是懸棺葬制,到底怎麼懸掛在絕壁懸崖上的,又是如何在絕崖上鑿石嵌木的,更讓人琢磨不透,可是不明白其中道理,如何能破解懸棺之謎呢,如何能接近懸棺甚至啟開懸棺呢.

    牆上懸掛的燈籠一閃,隨機熄滅,萬三歎了口氣,知道油盡燈滅了,隔著小小的窗戶,往外觀瞧,漆黑漆黑的,收拾了一下,鑽進被窩,睡去.

    一個漫漫的冬季,萬三一邊兢兢業業地從事著趕尸的活兒,兩個徒弟經過一個冬季的鍛煉,也基本掌握了驅尸馭魂的能耐,對于鬼鬼神神的事兒,有了更深的認識,萬三非常滿意,他知道,這趟九絲山之行,這兩個徒弟是最重要的幫手了,孫老先兒雖然還身體很棒,但,這懸棺的事兒,也只有在旁邊指點的本事.

    趕尸的季節即將過去,春暖花開,陽氣充沛,正是倒斗的好季節,萬三盤了盤收入,將九成收入都分給了兩個徒弟,一人分了三十兩銀子,兩個徒弟自然高興非常,這在鄉間,可是很高的一份兒財富了,萬三帶著他們祭拜過祖師爺及牛二爺,吩咐他們各自回家,在家里團員些日子趕回死尸客店集合,兩人欣然而去.

    萬三也沒閑著,往孫老先兒家里走去,仔細計議一下此行的細節.

    萬三來到孫老先兒顯得有些破舊的家里,家人都知道萬三做了老頭兒的徒弟,都很尊敬,孫老先兒兩個兒子都老實,各自做著自己的營生,沒人繼承老頭兒的古董生意,更沒人知道老頭兒還是個高明的盜墓賊.

    萬三徑直來到孫老先兒的書房,只見孫老先兒正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像極了一具干枯的僵尸,在萬三眼里,看誰都和僵尸聯系起來,萬三熟悉老師的脾氣,自己悠然地,輕輕地進了房間,坐下,一看,茶幾上擺了一本書稿,萬三自己沏了壺君山毛尖,孫老先兒有的是上等好茶,萬三自從跟了孫老先兒做徒弟,也漸漸通了些茶道,有時候感覺自己也有點斯文起來.

    他品了些茶,將茶幾上擺放的書稿捧過來看,正式老先兒寫的《古墓輯要》,隨手翻了翻,前邊的自己都看過了,家里還有些書稿,後邊的內容很多,萬三一看目錄索引,便覺得大開眼界,比牛二留下的《趕尸匠筆記》還要詳盡,《趕尸匠筆記》傾向理論及邪靈內容,而《古墓輯要》卻是專門講述古墓葬及倒斗知識的,這正是萬三缺乏也是自己最想研究的東西,萬三知道,老先兒的書算是寫完了,難得老頭兒耗費了一個冬天的時間,蠅頭小楷寫的很是工整,最重要的,還詳細地描繪了不少插圖,更容易理解書中的道理,萬三不由得對老頭兒再增幾分敬意,正翻著書稿出神的時候,忽聽孫老先兒輕聲咳嗽,趕緊回過神來,抬頭看老師父,老頭兒幽幽地睜開眼睛,見萬三詫異地看著自己,笑了笑,道:"老三,你來了一陣了麼?"

    "老師父,我來了一陣了,祝賀你老完成了此書,你老的學問將流傳千古了!"萬三恭維地說.

    "呵呵,老三啊,這本書也並不能收盡老夫平生所學,不過一些主要的東西,還是寫的比較詳盡的,你拿回去仔細讀過,尤其懸棺部分,我也將這些年的摸索,寫了進去,或許對此行很有好處,書上沒有的,老夫在路上慢慢講給你聽,總之,老夫希望有生之年將滿腹學問,都傳授與你,至于什麼流傳千古,不是咱們做土夫子的人應該考慮的了."孫老先兒和顏悅色地與萬三半聊天半教導著.

    "老師父,我這個趕尸季過去了,如今春暖花開,陽氣升騰,正是倒斗啟寶的好時候,九絲山之行,不知老師父有何打算呢."萬三想起這次來的主要目的,趕緊切入正題.

    "老三,你這些天對九絲山懸棺有何感想呢?我們仔細計議計議."孫老先兒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聲細氣地問.

    "要說這懸棺,我還真沒把握,按我的淺見,從崖頂釘好大釘,順下幾根攀索,應該能順利啟棺,只是我對這懸棺凶性沒有把握,我觀九盞燈,自成一體,天然形成一個險絕之地,遠處看,正對著五魁星團位置,懸棺正在主位,絕不可能輕易得手,至于會發生什麼風險,可就難以設想了."萬三說.

    孫老先兒一只枯瘦的手輕輕捋著銀白的胡須,似在沉思,對這次九絲山之旅,老頭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難,肯定是難,不然也不會幾十年倒斗生涯從不敢輕易碰觸這個話題.至于探斗的價值,也是毋庸置疑的,探啟懸棺,還沒有土夫子能夠做到,先不說那阿大王的碧云珠下落秘密,就是那小小棺材里邊,也定然置放不少寶貝,雖然不如地下大斗規模壯大,殉藏豐富,卻別有一種價值,物以稀為貴,可以說,阿大王懸棺里摸得任何一件寶器,也會帶來震撼的效果.

    孫老先兒不作聲,萬三知道老師父在深思,知趣地品嘗著上好的君山毛尖,在老頭兒的書房里,枯坐品茶,也是一種獨特的享受.

    外邊豔陽高照,可書房小屋里,卻只能斜斜地照進來幾綹光線來,一刺進屋里沉沉的昏暗,便消磨去所有的銳氣,只能怯怯地探頭進來,小心地服侍著書房的老主人,這是幾十年如一日的自然默契,破屋,老頭,古董,香茶與這柔弱的光線,組成了一幅和諧之趣,這種生活,是孫老先兒,老土夫子為自己構築的理想家園.

    跟著老頭兒,萬三被死尸客店陰氣侵淫的冷硬的心很容易就融化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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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五章:孫老先兒的藏寶室


444444444    夕陽西下,沉默了很久的孫老先兒對萬三說:"老三呢,這次九絲山之行,你都准備了什麼?"萬三正端坐養身,猛一聽見老頭兒忽然開口說話,心里打了個愣怔,忙直了直身子,說:"這正是我這次來的目的啊,想請教老師父,這次行程不同以往,不可以按平常的辦法,該准備些什麼好呢,請老師父示下,回頭我盡快准備."

    孫老先兒點了點頭,慢慢騰騰地起來,低聲說了句:"你跟我來!"萬三趕緊起來,想攙扶孫老先兒,剛一搭上胳膊,忽然感覺一股輕健的力道,大是吃驚,這老頭兒雖然形容枯槁,晃晃悠悠如風中殘燭,卻硬棒的很呢,真是高人啊,萬三贊歎著,對孫老先兒又多了幾分敬意.

    孫老先兒見萬三微微一個愣神,想看透他的想法似的,回頭輕輕一笑,領著他往古董架後邊走,萬三暗自納悶,這後邊以前怎麼沒注意過,是個什麼所在?

    古董架後邊空間很狹,黑的很,僅容一人通過,老頭兒在前邊不緊不慢地走,萬三在後邊輕輕地跟著,倍加小心,怕稍不注意,碰著老頭兒的寶貝,這個小房子雖然破舊,卻都藏著老頭兒的心愛之物,這麼個大古董商老土夫子的東西,肯定隨便那件都有著一番來曆的.

    忽然前邊"吱呀"一聲輕響,里邊竟有一個小門,這更讓萬三驚訝了,難道里邊還有個屋子不成,這老房子沒多寬啊,怎麼可能呢,里邊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萬三心里更疑了,簡直感覺有點冷颼颼地,像是在古墓中摸索一樣.

    老頭兒已經進入小門中,萬三在後邊摸索著,過了門里,明白了,是個往下的通道,下邊還有個暗室,萬三小心地摸索著順樓梯下去,孫老先兒也不說話,四下里靜的厲害,萬三感覺自己胸膛里老是砰砰響,孫老先兒在自己前邊,卻聽不見腳步聲,更聽不見喘息聲,萬三心里那個急啊,分明感覺自己來到了真的鬼世界,身邊就伴著個鬼,就算萬三與僵尸們打交道慣了,也見識過鬼跡怪像,卻從沒如此恐怖過,這是房間嗎,分明是個古墓,萬三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只好努力地鎮定自己的心神,腳步顯得慌亂,但是心里卻警告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這是老師父的聖地.

    "啪!"一聲,萬三忽然覺得腳落實地,意外地給自己一個愣怔,晃了一下,才穩住身軀,四下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見,那孫老先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萬三忽然感覺一種陰冷,恐懼的陰冷,他想喊一聲,甚至想悲哀地嚎叫一聲,理智告訴他,不可造次,那樣,活了大半輩子,探過苗王陵的老趕尸匠,顏面何存.

    他只好停下來,竭力地穩定自己的心神,忽然感覺自己像來到了幻境,來到了鬼怪的世界,把自己跟著孫老先兒的事兒,覺得恍惚起來,難道一切都是幻覺,老頭兒的書房,老頭兒呢,萬三困惑,驚懼,無奈,莫名地悲哀.

    忽然,一陣火鐮響過,黑暗中幾點火星閃了出來,萬三感覺心里一慌,分明在火星團中看見一個模糊的瘦瘦的影子,像飄揚在空氣中的黑影,萬三想,這不是師父嗎,可,怎麼也感覺這不是個人啊,完了,孫老先兒難道是個鬼魂,難道是個鬼怪,帶自己來到他地下的老巢,難道他本就是個老鬼嗎.

    萬三胡思亂想,越想越驚越想越怕,尤其看到孫老先兒在火星團後那恍惚中的黑影,甚至于,萬三連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是人,還是鬼,是不是自己已經來到了鬼的世界,與他們做了同類,趕尸趕尸,不就是天天與鬼怪交朋識友嗎,難道自己本來就是鬼,或者已經變成了鬼了,不行,趕尸,我只是個趕尸匠而已啊,萬三自己也搞不明白,一切處于黑暗的混沌中,只有那及點火星的閃光和砰砰亂跳的心.

    呼一聲,紙媒子給慢慢燃著了,這點小小的火焰,一下子將萬三從陰冷的冥想中叫醒過來,萬三像忽然睡醒一樣,看著對面的老師父,老師父真的太枯槁了,太像一具僵尸,但是,分明,他在對這自己陰陰地微笑.

    燈光稍亮,小小的地下室一下子在燈籠光里亮堂起來,萬三定睛一看,一堆一堆地分門別類放著各種古董器物,這才注意到,這屋子里慢慢的古董味兒,說是古董味兒是好聽,其實,就是古老墓葬中沉寂的那種腐朽味兒.

    "老三,你看!"孫老先兒一聲輕輕地話語,將萬三的心神一下子從毫無頭緒的冥想中拽了過來.

    萬三慌過神來,趕緊向老頭兒手指指點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堆盜墓用的工具,各種繩索,萬三明白了,這是老師父親自准備的,大喜過望,自己本來對九絲山之行充滿了悲壯氣息,也無從知道要准備些什麼,這下好了,老師父倒斗這麼多年,自然積累了大批寶貝工具,用上他們,以後自己就不怕在風險莫測的古墓里游蕩了.

    "老三,你看,這些是我准備的工具,到時候分成兩個包袱帶上,不增加累贅,多好."孫老先兒微笑著說,"你看這些繩索,普通的很,是不是.可我要告訴你,這可是寶貝啊,它柔韌之極,輕便,耐用,有了它,在九盞燈山崖上再也不怕會掉落下去,這東西可是結實的很."

    孫老先兒有點興奮,兩只小眼睛閃爍這熱情的光芒,他對這些寶貝心愛之極,一樣一樣給萬三結實其來曆,材料,做工,在什麼時候使用過,都非常清楚.

    "這幾根黑絲繩索,是采自牛頭山黑風谷的天然野蠶,吐出的絲來做的,這些野蠶個個長的壯碩,比普通蠶要小很多,通體發黑,吐絲的時候,黑中發亮,吐出的絲柔韌結實,這幾根繩子有兩根是我的老師父,鬼谷子老先生留下的,有兩根是我親自去采集來黑蠶繭子,抽絲制作的,他們都跟了我大半輩子,勞苦功高啊,攀援絕壁,最是好用."孫老先兒向徒弟說落著自己的寶貝,順手將絲繩繩頭上的鐵鉤拿起來,給萬三看,萬三聽說這黑蠶絲采自牛頭山黑風谷,心里一驚,那里不正是望天猴師兄的隱居之地終老之處麼,正想著,看老頭兒興奮地拿了鐵鉤給自己看,忙伸手接過來,仔細打量,造型是有些怪異,幾只鉤子連環著,像只手掌,分成三節,確實不同于普通鉤子,自己使用登山鉤子也習慣了,還沒見過這樣的鉤子.

    老頭兒有點顯擺地說:"老三啊,這鉤子是老夫自己制作的,你拿它扒住牆試試."

    萬三忙拿了鉤子去扒住牆體,使勁一拽,那鉤子就像有吸力似的,牢牢地鉤住牆體,越使勁拽,鉤的越緊,萬三大為驚奇,這可真是絕品,有了它,什麼懸崖峭壁也不怕了.

    他贊賞了一番鉤子,伸手去取,不料,根本取不下來,鉤子已經抓牢牆壁,堅硬非常,無論怎麼掰,也不行,拽吧,它就越鉤越緊,萬三納悶地看著老頭兒,臉色發紅,這鉤子肯定能啟得來,只是自己找不到辦法而已,想來這鉤子做的卻是精巧使用.

    老頭兒微笑著過來,用手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鐵疙瘩處一按,那鉤子立刻松開鉤牆的九只利鉤,老頭兒很輕松地將鉤子取了下來,萬三看得真切,趕緊接過來找那個鐵疙瘩,試了試,果然靈便,感歎不已.

    老頭兒又從工具堆里找處啟棺材用的東西,挖墳掘墓使用的家伙,個個制作的精巧實用,趕尸行里也有自己制作工具的規矩,但是和孫老先兒做的這些東西相比,技術含量差的太遠了,萬三真正感到,自己在挖墳掘墓這行,只是個門外漢而已,業余土夫子,四個人去苗王陵探寶,能活著回來三個,也算得上幸運了,要是早日從孫老先兒這里學到本事,苗王陵行就不會那麼驚險那麼慘烈了.

    老頭兒拿了兩只黑絲袋子,讓萬三將工具分成兩份,裝起來,萬三一接過黑絲袋子,又是一番驚歎,連這袋子也不是尋常之物,不光結實,放在身上,特別舒服輕便,里邊還縫制著小兜兜,可能是存放寶貝的.

    萬三又參觀了地下室中的寶器,都是從古墓葬中起出來的,也有從外邊購買的,老頭兒估計是想帶到自己的墓穴里的,萬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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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六章:向九絲山進發


444444444    老三,你這就回去,我推算個吉日,咱們就動身吧."孫老先兒吩咐.

    "那就這麼說定了,來老師父這里一趟,徒弟是大開眼界,增添不少信心."萬三由衷地歎服,孫老先兒微笑著點了點頭.

    萬三辭別老師父,心里覺得充實許多,路上和風徐徐,春和景明,生機勃勃,幾只鶯鳥,在大樹上啁啾鳴叫.萬三只覺得滿腹心事,頓時消散,還多了幾分童趣,一改往事嚴肅呆板模樣.

    到了死尸客店,程方陸石頭正在後院練功,萬三非常高興,就招呼他們到身邊坐下,神秘地說:"你們兩個准備一下,咱們要去山里倒斗,此去可能需要月余,說不定,能發了大財呢."

    兩人聽了也很興奮,掘墓倒斗那可是驚險刺激的事情,兩個年輕人像接到秘密任務,沒有惶懼之色,反多了幾分期待.

    萬三從腰里摸了二十兩銀子過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兩個人眼睛有些發直,心里興奮地亂跳.

    "此去可不同以往,取得是凶尸之斗,你們如果害怕,可以留在死尸客店,一定想好了才能奔赴險地,你們掂量著辦吧,師父不會為難你們的."萬三鄭重其事地吩咐著,想了想,又將銀子放回腰里,那意思很明白,要去,才能得銀子.

    兩人思量再三,最終還是禁不住銀子的**與探寶的獵奇心理,都信誓旦旦地表態要跟著去,萬三很高興,他們兩個雖然稚嫩了些,可有幾分蠻力,危機時刻也有個照應,老頭兒自恃強健,其實已經如風中之燭,朽木之干了,大勢已去,只能從經驗上指點一二.

    程方陸石頭到家里,把銀子交給家人,自然又是一番歡天喜地,在鄉間,這些錢對天天土里覓食的窮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兩人都很興奮,也暗暗發誓早日發了大財,也過過土財主的生活.

    他們已經猜到,疤瘌棍和來旺一定是倒了大斗,才發的財,這次師父這麼重視,一定有更多的寶貝,說不定就此發了,也未可知.

    兩人到萬三跟前,信誓旦旦地要跟去倒斗,萬三很滿意,覺得後繼有人,以後能有一個人學好自己的本事,踏踏實實地做個好趕尸匠,自己就沒什麼遺憾了.

    萬三早已經將干糧,裝備等一應事物准備好了,三月十六,正是個好日子.

    這天夜里,繁星滿天,一派祥和之氣,孫老先兒趕到死尸客店,四個人就趁夜出發,向九絲山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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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七章:哈大王將王劍藏入山崖秘洞


444444444    幾個猥瑣的探險家與凶悍的僰王在暗夜中對峙,一方化為陰冷的幽魂,占據著九盞燈奇崛懸崖,一方攜帶幾分野心,窺視著沉積數百年的乖戾幽靈.

    幾百年前,驍勇而多智的劉顯將軍在九絲山下紮下中軍大帳,與剛毅的僰王阿大隔著幽深的大山對峙,一方擁眾十余萬,磨刀霍霍,如狼的眼神充滿了凶殺的寒光,一方占據險要,沉穩剛毅,整個部族都投入到這場空前的浩劫,生與死,將在不遠的將來殘酷地分離開來.

    劉顯大軍壓境的前三天,一只美麗的白鴿,來不及欣賞天空的白云大地的蒼翠,一路疾飛,向九絲山趕來.

    遠遠地,九絲山一個不大的平台上,簡陋而莊嚴的僰王大殿出現在白鴿的視野里,白鴿一聲歡叫,俯沖下去,直接飛進殿後僰王寢宮,寢宮寬大的房簷下,一只精致的竹籠子在風中搖擺.小門兒開著,里面放著新鮮的食療和飲水,白鴿像進家一樣,輕輕蹭進去,痛快地喝著飲水和食物,好一會兒,白鴿又飛了出來,飄上房頂,"咕咕"一陣歡叫.

    哈大從寢宮里竄了出來,身後跟了幾個侍衛,哈大身著戎裝,正在寢宮召集幾個親信聚議,聽見鴿兒歡叫,哈大喜出望外,這些天就一直吩咐侍衛,每天都將鳥籠里的飲水和食療換成最新鮮的,這只鴿兒實在太重要了.

    哈大一見白鴿,興奮地一聲呼哨,鴿兒歡快地飛了下來,飄落哈大肩頭,哈大顧不上與鴿兒親熱,緊張地解開鴿兒腿上的信筒,抽出里面的短箋,看了看,神色變得凝重.他神情複雜地撫了撫白鴿,將它放進鳥籠,順手關了小門,鴿兒歡叫幾聲,躲在一個角落里,休息.

    哈大擺擺手,讓侍衛們在外邊,自己一個人進到寢宮,里面幾個親信正端坐在內室.大家見哈大進來,趕緊躬身行禮,哈大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坐下.哈二見大哥心情不好,忙急急問道:"大哥,情況到底怎樣,哈密嗤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呢?"哈大沒回答,坐在中間藤椅上呆了一會兒,一時房內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事態可能比想象的更嚴酷.

    "朝廷派劉顯率十四萬大軍三日後進攻僰候國!"哈大聲音沉悶地說,幾個親信心里齊齊一驚,立刻就有人神色劇變,這是僰人遇到的最大的一次進攻,都有一種即將遭遇滅頂之災的危機,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好一會兒,哈二恨恨地說:"大哥,唯有一拼了!"到底是親兄弟,別人再親信也難免有外心,當然,在僰國里,還維持著半奴隸制的殘余,族眾奴隸心態重,還沒敢反對僰王權威的.

    "僰人臨如此劫難,應召集610位大小寨主,共商大計!"座中一位干瘦老者,語氣沉著地向哈大建議,這個老頭兒是哈大王的親叔叔,哈都羅.

    哈大點了點頭,吩咐門外警戒的侍衛,火速到各山寨傳令,讓各山寨主連夜進王城東聚義殿.

    到各首領聚齊,還有一段時間,哈大與自己的親信們首先商議了一個對敵策略,在寨主聚議時候好統一意見.大家一力主戰,其實按當時的情況,如果全族投降,也不見得就能保全性命,更無法見容于天都崖懸棺內的列祖列宗.

    哈大吩咐哈都羅去布置會場,串聯起幾個主要山寨的寨主,一定附和自己的意見,便擺手讓大家分頭准備,他帶著哈二步出門外,幾個侍衛想跟上,哈大擺擺手讓他們做好王城警戒,兩個人快步向九絲山最險峻的九盞燈崖頂攀去.

    崖頂疾風清冽,哈大覺得自己胸中積郁的悶氣給吹散不少,他喜歡這種感覺,可以讓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些.

    "大哥,你覺得族眾能齊心合力擊退來犯之敵嗎?"哈二直言快語,他沒有大哥的雄毅與謀略,只有一腔熱血.哈大登臨九盞燈最險要之處,沒回答弟弟的問話,看著飄渺神奇的崖下聖潔的霧嵐,出神.哈二順著大哥的眼神瞧去,果然人間仙境,平時事務繁忙,如今面臨生死存亡關頭,卻有了這難得的片刻甯靜,他覺得自己一腔沸騰的熱血被山風吹散開來.

    僰人對山崖,總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死後能懸掛山崖,做大山的精靈,就是他們的理想狀態,他們知道,自己是大山的子孫,靈魂應該攀附在大山的肩膀上.

    哈大王忽然神色肅穆,他向著先祖聚集的天都崖方向,祭拜,嘴里念念有詞,哈二王聽不清是什麼,只好跟著祭拜.

    祭拜完畢,哈大將腰中一柄寶劍解開,這柄寶劍沉甸甸的,手柄處鑲嵌著一顆璀璨的綠寶石.哈二驚叫:"這就是傳說中的碧云珠?這就是祖傳王劍麼?"哈大笑了笑,點點頭.

    哈二王驚住了,這柄王劍是鎮山之寶,自己也只是聽說過,父親老僰王也沒給自己看過這鎮山之寶,大哥也從沒給自己展示過他繼承的這曠世之寶,他都能理解,因為,這王劍是曆代僰王親自秘藏的東西,外人是沒有機會見到的.

    哈二乍一見到王劍,心里騰騰亂跳,平時珍藏身邊的大哥為何此時出劍呢,哈二不解.

    哈大走到高崖東側一個突起的大石前,解開腰帶,栓在大石後的一棵堅強的山棗樹上,他示意哈二也像自己一樣,然後俯身向崖下,哈二也跟著,兩只眼睛一往崖下瞧去,只覺得一陣暈眩,好在腰帶緊緊栓在山棗樹上,不然,哈二覺得,自己立刻就會被著幽幽山崖吸進去.

    哈大卻鎮靜地很,他讓哈二仔細看著自己的動作,他探手向崖下一個突起的石塊摸去,使勁往里一按,只聽隱隱轟隆一陣聲響,那塊石頭的右邊出現一個深洞,哈大伸手就將王劍塞了進去,然後將石洞關閉,這才起身,並將目瞪口呆的哈二拽起來.

    "兄弟,這次是僰人生死存亡之時,我已經將王劍放回寶劍匣,日後如果我們兩個有一人能重振僰候國,便取了這王劍來,號召僰人,重興家業,危機關頭,你必須完全聽命于我,伺機下山,我就指望你將我掛在這九盞燈了,兄弟切記."哈大鄭重地向兄弟傳達自己的遺令,他知道,這次危機比以前都更凶險,恐怕小小的僰候國真的難逃一劫了.

    "大哥,我們憑險據守,況且山中還有足夠的食物,我們一定不會讓官軍打進王城的,實在不行,就將合族聚集在王城,與官軍決一死戰."哈二在大哥的話語中聽出了太多的淒楚,他不願意看到真有那麼一天,合族族眾浴血奮戰,自己卻悄悄開溜,他做不到.

    "兄弟,我的話你一定記在心里,萬一不幸的時候,你必須照我的吩咐去做.何況我們還不至于到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呢."哈大緩和了一下口氣,故作輕松地對哈二說,哈二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哈密嗤沒有回山,他做的很對,你要學他,危機關頭你若能出得大山,就去找哈密嗤,他會告訴你怎麼做的,他是僰人最忠實的子孫,會輔佐你重振家業的."哈大鄭重地對哈二吩咐著.

    哈二只好點了點頭,畢竟,這只是假設的危機,他對九絲山的防務了如指掌,他相信,九絲山不會那麼容易地被官軍夷平.

    "我們走吧,大小山寨的眾弟兄該到齊了!"哈大又恢複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帶著哈二快步向崖下走去.

    九絲山王城聚議殿其實就是一個碩大空曠的山洞,這條山洞幽深盤旋,聚議殿是山洞最外面洞口的一個大廳,里邊是僰候國的機密重地,只有僰王進入過,外人是無權進入的.

    聚議殿已經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王城內調來很多全副武裝的兵士,維持著最基本的秩序.

    哈大遠遠地瞧見聚議殿的燈火,心緒複雜地望著,默默想著自己的對策.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25 15:57
第一卷 第一〇八章:僰候國面臨生死抉擇


444444444    聚議殿,聚集了一百多位各寨頭領,均為各寨世襲族長,名望地位在僰人村寨中都是具有統治權力的,可以說生殺予奪,全憑一念之間.憑借這種半奴隸制半封建宗法關系牢牢控制著山民,對上則名義上順從僰王的統治,卻又半獨立狀態,臨大事必須集體決策.

    哈大王走進聚議殿,大家都躬身行禮,哈大矜持地走進中央王座,坐定,擺手讓大家坐下.大小寨主也都風聞有朝廷大軍進剿的消息,早就各自盤算進退之策,如今見僰王緊急召集大家趕來,料定必有重要軍情通報.

    哈大竭力表現地沉穩些,並不急著說話,反讓侍衛倒了茶來,一邊喝茶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大家,底下寨主們見僰王如此氣定神閑,也都心里安定不少.

    "諸位,召集大家來到王庭,實為朝廷軍事進犯的事,還依往例,是進是退是打是降,全憑寨主公決."哈大不急不慢地說,底下寨主已經議論紛紛.

    "大王,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將散步在外的村寨整體遷移到九絲山周圍,憑險據守,官軍不是那麼容易能進來的."九絲山王庭門戶凌霄寨主哈通嚷道,此人最是忠心,卻是心直口快,直截了當地站起來激動地擺著手,表示要與朝廷決戰到底的決心.

    哈大很滿意哈通的表現,頷首微笑.

    "大王,我看不妥,雖說九絲山險峻非常易守難攻,可朝廷大軍號稱二十萬眾,小老兒的村寨離外邊最近,已經有在外做生意的族人回報了,我們不能困守九絲山坐以待斃啊."一位銀發飄飄的僰人老頭兒站起來說,此人乃山外村寨河南大寨的族長,他的村寨在僰侯國中僅次于凌霄,都都二寨,威望也高,話音未落,就有大片附和聲.

    "難道你們要投降不成,對得起天都崖上升天的列祖列宗嗎,還配做僰人子孫嗎."哈通一聽就急了,臉紅脖子粗地大叫大嚷.

    河南寨老族長哈都羅一時氣結,定在當地,哈大見兩人鬧僵,便派侍衛去扶了哈都羅坐下,擺手示意哈通做好,對大家說:"諸位都是長輩,輔佐我治理僰候國,這些年平安興旺,每年我們都准備上好的貢品進京,如今卻仍遭此刀兵之災,著實可惡."說著說著,哈大開始有些激動,聲音變大,"作為僰王,我會與天都崖同生死與王城共進退,幾千年來,中原勢力幾度向我僰候國興師,也沒占到多少便宜.今日之事,朝廷對僰人已經是箭在弦上,我們只有憑險據守,只要朝廷官軍打不進九絲山,僰候國就屹立不倒."大家都靜靜地聽哈大王的決定,好像他已經胸有成竹,心有定見了.

    哈大接著說:"本王決定,凡願與天都崖願與九絲王城同生共死的弟兄,就聽本王號令,與官軍決一死戰.願避戰火,本王也不強留,希望你們走的越遠越好,保存僰人血脈,在外維護僰人尊嚴."

    哈大確實經過了深思熟慮,他知道,把大家都留在山里,並不是上策,這場戰爭來的太過凶險,既然沒有必死的信念,還不如讓他們躲的遠遠的,反而少了累贅,他充分給投降朝廷遠徙內地的僰人頭領們留好台階,讓他們可以帶著尊嚴和使命離開,日後萬一九絲山族滅,外邊也有僰人血脈繁衍.

    大家都不動,這個時候,也沒誰願意出頭做個投降的懦夫啊,哈大干脆委婉地點名說:"僰候國屬下村寨,願意遠徙內地的,就在哈都羅族長的帶領下,分批與漢民雜居,等這邊戰事結束,再回來供奉先祖,若我等守不住先祖靈魂所寄,麻煩大家給犧牲的族人收個尸體."哈大說的淒愴,哈都羅已然是老淚縱橫,他的村寨很興旺,在外邊,手下有很多精明的商人,與漢人交往多,實在是老了,不願意經受刀兵之苦,如今見哈大說的淒愴,老頭兒忍不住放聲大哭.

    哈大親自起身安撫他,接著讓大家分列開坐,大約有一半的村寨決定與哈都羅一起投向內地.另一半血氣方剛的寨主們都陰沉著臉,聚集在哈大身邊,宣誓效忠.

    哈大充分給哈都羅等人必要的尊重,送他們下山,然後回到聚議殿,與主戰寨主們仔細商議與官軍的作戰計劃,以九絲山王城為最後決戰點,外邊有凌霄,都都二寨憑險護衛,再往前是大小六十個險要的山寨,各自有山中秘道與王城相通,萬一作戰失利可以及時撤退回王城,這也是千年來僰候國對付外敵侵略精心設置的逃生通道.

    大家見哈大計劃周詳,有條不紊,都很高興,哈大見士氣不錯,便率領大家進聚議殿內洞,這可是僰候國的秘密,從來沒有人進來過,到底里邊藏著什麼,都說不明白.

    哈大帶著大家往里走,里邊空氣陰冷卻不潮濕,看不見到底有多深,只是山洞或粗或細,不大會兒,來到一個寬敞的所在,里邊是人工開鑿的一片小洞,哈大讓侍衛打著燈籠往里一照,赫然是滿滿的糧食,再往里,竟還有滿滿的甲胄兵器,大家看的目瞪口呆.

    哈大對眾寨主說:"各位,此戰本王決心已下,與九絲城共存亡,這里,都是曆代先王嘔心瀝血積存的戰備物資,如今全部啟用,憑九絲山險要地勢,憑我們充足的戰備,一定能打退官軍,捍衛僰候國的尊嚴."

    底下主戰寨主們各個心情激昂,如果說開始表態的時候是血氣之勇,如今可是心里有底了,這就算完成了戰前動員,其實最好的戰前動員並不是給將士們講述仁義道德,給他們必勝的決心和堅強的後盾更重要,哈大這手做的漂亮.

    一時間,僰候國各村寨亂了套,要遷徙內地或投降朝廷的村寨里自然是凌亂不堪,等待他們的到底是朝廷的恩賜還是災禍,都難以預料,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毅然奔回九絲王城,決心與僰王共生死.

    九絲山平添了濃重的殺氣,輕渺的霧嵐也透出殺氣騰騰的陰戾之氣,九盞燈高崖傲然屹立,冷冷地瞧著殺氣騰騰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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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〇九章:面向僰候國的血祭


444444444    三天後,一片豔麗的紅霞飄向天空,逐漸向四周濡染,擴大,天與地融和在宏大的綺麗之中,川中一片曠野中,幾聲淒厲的號角響起來,撕破這無邊的寂靜.像一把尖刀,刺破寂靜的蒼穹,立刻扯出無邊的殺氣.

    從各個軍用帳篷里沖出來無數精壯漢子,齊齊跑向集合地點,很快,約莫半個時辰功夫,馬步兵隊才集合完畢,森嚴地靜立在曠野中,不時幾聲戰馬嘶鳴.一隊盔明甲亮的軍兵簇擁著一位黑臉將軍向正中間一杆兩丈多高的旗杆處走去,旗杆刷了白漆,在朝霞光耀下放射著肅殺的光芒,杆頂掛著一面杏黃旗,旗幟正中用黑絲線繡了一個大大的"劉"字,格外醒目,晨風吹起,杏黃旗獵獵作響,黑壓壓一片有數萬多軍兵肅然看著傲立的帥旗.

    旗杆前的大方桌上,規規矩矩地點著蠟燭,擺放著線香,黑臉將軍策馬走到前列,看著大批大批地將官,黑臉泛紅,舉起腰中佩劍,劍光立刻放射出清冷的寒光,他興奮地兜馬繞了一圈,然後居中勒馬,向上連舉三下,立刻軍兵將官們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大帥""大帥"呼喊聲遠遠地傳播出去,回音不斷,戰馬也被這歡呼聲驚醒,一個個興奮異常,四下里一片嘶鳴聲.

    曠野里充滿的殺氣鼓蕩起來,黑臉將軍正是征剿都蠻的主帥劉顯.劉顯最喜這種軍營生涯,一聽到如此宏大的呼叫聲,戰馬嘶鳴聲,大腦皮層就格外活躍.

    他穩了穩心神,走向旗杆前的祭台,就是那個大方桌子,前邊放著一直**,劉顯下馬來,跪在**上,望天拜了三拜.

    接著,從一邊營帳里走出來十幾個衣著鮮豔精神抖擻的將士,簇擁著一頭黑色的大牛,大牛這些天被照料的很好,如今正是精神煥發之時,一見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只見它撒起歡來,牛頭倔強而有力地高仰著,可是,他身邊這些將士也是萬里挑一的勇士,奔牛的強勢仍在他們的控制之下,眾人將奔牛牽到旗杆一側.劉顯矜持地揮了揮手,其中的一個小頭目發一聲喊,大家兩人一組,分別捉住奔牛的一只腳,前邊兩個壯漢,抓住它的兩只角,一聲呼喝,奔牛被掀翻在地,接著,那小頭目利索地從腰里抽出匕首,向奔牛的喉管刺去,奔牛痛苦地一聲嚎叫,暗紅的鮮血噴湧而出,一個小校將准備好的木盆端出來,接好,奔牛痛苦地四處亂蹬拼命掙紮,不大會兒就氣息奄奄了.

    這邊,一個高階將官將木盆接過來,恭恭敬敬地端到劉顯身邊,劉顯神色莊重地接過來,將木盆舉過頭頂,緩緩地走到旗杆旁,跪下,嘴里念念有詞,虔誠地祈禱,然後站起來,將牛血淋到旗杆上,潔白的旗杆立刻濡染一層暗紅,經彩霞渲染,放射出淒厲的紅光.底下眾將士齊聲歡呼,劉顯也精神倍增,騎馬繞場三圈,接著揮舞寶劍,指向僰候國方向,只聽得"轟隆隆"一陣震天炮響,一個亮銀盔甲的將官率先向東邊沖去,接著後邊依次沖出勁騎數千,作為先鋒部隊,向僰候國方向沖去.

    遠遠地,哈密嗤一雙憂郁的眼睛正盯著這支即將出征的部隊,直到前鋒部隊在遠方騰起大片的煙塵,直到後續部隊有條不紊地向前開拔,他才無奈地離開藏身的小山包,急急火火地奔回棲身的小客棧,他知道,一場空前的浩劫要降臨到僰候國了,能不能順利渡過這次劫難,哈密嗤一遍一遍地做著評估,卻也想不明白,根據陳練的情報,今天早晨出發的只是劉顯的主力部隊,其他幾路也已經開拔,整整十四萬大軍啊,哈密嗤一想到興旺的僰家村寨里很快就會湧進去如狼似虎的軍士,心里就緊張的很.

    哈大能不能帶領大家渡過劫難呢,哈密嗤心里沒底,對這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年輕人,雖然性情上已經很熟悉很熟悉,說得上是個少年老成的青年才俊,但這次劫難卻不同以往,可以說是空前的.

    "老天爺啊,保佑保佑天都崖下的子孫吧."哈密嗤在心里默默禱告.

    一個白天,哈密嗤都悶在房間里,不願意出門,實在沒心情出去干任何事兒,他需要獨處,需要仔細思索怎樣能為九盞燈下的哈大多幫一點忙.

    到了夜間,四下里寂靜無人,哈密嗤將寫好的迷信塞進乖巧的信鴿了,這是只灰鴿,與正在九絲王城里的白鴿是一窩的弟兄,都是哈密嗤精心訓練的.

    很快,灰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像一只暗夜中的精靈,輕捷地向九絲山方向飛去.

    第二天一早,朝廷官軍的先鋒部隊就來到了僰候國最大的村寨,河南大寨,奇怪的,他們沒遇到想象中的頑抗,而是在一位銀發飄飄的僰人長者帶領下的跪降.年輕的先鋒將軍封彪對著面前匍匐在地的僰人,感覺很是手足無措,他原本做好了大屠殺的准備,沒想到,迎接他的第一陣,竟然是老弱婦孺的跪降.

    他躊躇了好一陣子,進還是不進呢,會不會是詐降,作為軍事將領,對一切都要多想一些.

    他下馬來,起身安撫了跪降的哈都羅及其他寨主,並吩咐信使即可將情況稟報給後面的元帥劉顯,他命令自己的副將將部隊在村寨之外紮下營盤,自己帶著幾十個親隨將士到村寨中招降這批僰人.他有的是勇氣和膽識,身邊這幾十位親隨都是久經沙場的鐵血將士,他鼓勵自己深入虎穴,探個明白.

    河南大寨族長的議事大廳里,年輕的先鋒官余通海接受了哈都羅及五十余僰人村寨寨主們會簽的投降書並五十余村寨的村戶資料,算是完成了招降.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足足有萬余人口,占僰候國的一半人口,並且他知道了僰候國平靜地完成了戰與和的分裂,再往前,就是硬仗要打了.

    這些投降的僰人怎麼辦,他讓這些人集合起來,派出一半的兵力看守著,等待劉顯的處置,兵貴神速,他需要的不是招降,而是戰爭,他要血戰九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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