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異界魔弓手 作者:sevenleft (已完成)

 
CYYE 2012-9-13 22:25:2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7 408344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4:01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共融

    感情在無論什麼東西上面都能留下痕跡,並且能穿越空間。

    ——《高老頭》巴爾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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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月跟在一位侍從身後,身材依然頎長而挺拔,即使行走在黑光朦朧的走廊中,也如一棵高大的松樹般給人一種昂揚的驕傲與冷寂。

    看到梁小夏時,鏡月也停下了腳步。

    一個在走廊這頭,一個在走廊那頭,靜靜對望。

    鏡月離開不到兩個月,身上變化很大,他那令梁小夏有時甚至都沉醉得無法自拔的面目上畫滿了深深的銘文,血紅血紅的如同詛咒般的文字從他的白皙的臉頰一直蓋過棱角分明的下巴,延伸入衣領之下……

    這些像紋身般的文字玄奧而晦澀,帶著混亂的殘虐與暴戾干擾人的神經,梁小夏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到腦袋像針扎般地疼,不得不將視線從他的臉頰上移開,再次與鏡月的視線接攏。

    她又見到了那對如同蜥蜴般的眸子,與曾經嚇了梁小夏一跳的暗藍色細長瞳孔相比,此時的鏡月身上開始有更加深刻的龍族特徵,不僅是瞳孔中央的藍色周圍開始映出金色,連眼角邊都有了一圈細細的鱗紋。

    唯一讓梁小夏欣慰的是,她所戀慕的人,不論怎樣隨時間變化。隨環境輪轉,也同樣愛著她。鏡月眼中溫柔的光如同一圈又一圈暗藍的絲線。將她纏繞、收緊、緊張得無法呼吸——他用目光擁抱她。

    然後,鏡月微微張口,嘴唇翕動,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便跟著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侍從離開了。

    “他說什麼了?”基諾在梁小夏身後問。

    梁小夏沒有回答基諾的問題,她如同腳下生根一樣,定定地看著她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的黑暗走廊。等到整個走廊真正安靜地連腳步聲都聽不到的時候,才轉身離開。

    …….

    “我回來,辛苦了,泰米爾大師。”梁小夏解下斗篷,拿出基諾的血遞給泰米爾。

    泰米爾接過藥劑,對著自然光觀察了一下里面依然保持流動的鮮活血漿,又打開瓶塞聞了一下。頭上的小花一抖,滿意確定沒有問題後。將整瓶藥劑都給伊恩灌了下去。

    “陛下臉上掛著微笑,看來此行收穫頗豐。”

    說話間,泰米爾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珍而重之地打開,將一枚古怪的徽章般的東西用他堅硬的指甲磨成粉,參進一杯濃稠的法術中和劑,又撬開英格瑪的嘴巴給她餵了下去。

    “事實完全相反,陪熊孩子做了一晚上遊戲。參觀了一個大型屠殺博物館,知道了自己從未被神眷顧過,無論是哪一件,看起來都不是好事。”

    “可是你不能否認。你的心情看起來真的很愉悅。”

    “那隻是因為我見到了想見的人。”

    梁小夏微微捂了一下發熱的臉頰,真正為自己愛情的生命感到驚嘆,她以為自己和鏡月在一起這麼多年,曾經所有的熾烈都會逐漸轉為更加平淡與瑣碎的凡人日常,要么就是在更加瘋狂的彼此愛恨中互相焚燒,卻從未覺得,自己也能享受到這種淡淡的,被關懷的絲絲甜蜜。

    “在你想我的時候,我也在同樣在想你,很想你……很想吻你。”

    嘆了口氣,壓下心中蕩起的思緒,在給自己戳上“梁小夏你沒救了”的標籤後,她又收斂了發散的思緒,轉而看向已經灌了藥劑,開始承受新一輪痛苦的伊恩。

    這種另類的“以毒攻毒”明顯是有用的,英格瑪中毒後眼底和嘴角的青黑都在慢慢消隱,令梁小夏擔心的是,她從英格瑪的身體上感受到的是更加劇烈震蕩的靈魂波動。

    就好像躺在床上的人,她的軀殼是一堵高大厚實的牆,牆內恐怖的風暴不停破壞席捲,震耳欲聾的雷鳴閃電令整座牆震顫發抖,連牆外的梁小夏和泰米爾都很難想像她身體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他……他們能活過來嗎?“梁小夏問。

    “很難說……在最原始的生存問題前,一切親情利益都是會讓路的,現在在女王陛下體內爭鬥的不是兩個有情感有記憶的靈魂,而是兩個本能,本能對抗間,是不存在犧牲或退讓這一說的。

    夏爾陛下,也許我們會失去一位朋友,留下痛苦的另一個;也許我們會同時失去兩位朋友,換來一個神誌不清,記憶錯亂的神經病——雖然我不想打擊你,可是後者的可能性相當大,希望你做好準備。 ”料理後事的準備。

    泰米爾很冷靜地回答到。

    梁小夏沉吟了一下,又問:“我們多長時間能知道結果?“

    “少則一周,多則半年,等到那雙明亮的眼睛再次睜開時,我們就會知道答案。“

    梁小夏聽完就離開了,這麼重大的事情,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決斷的,她需要寫信給北霞,給雷諾,不管結果如何,他們到時候必須在場。

    ……

    當躺在病床上的人睜眼時,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北霞女王的瞳孔依然是如同北方天空般的煙灰色,其中的光芒卻更加內斂沉澱,她睜開眼,看到一個精靈跑出去,更多精靈湧進來包圍在床前,微怔,然後詢問靠得最近的一個北霞長老:“我昏迷了多久?“

    沙啞的聲音就像是極地上穿過破屋的風,雌雄莫辯。

    “兩個月了,女王陛下。“

    “別叫我陛下。“英格瑪的話語一出。周圍的精靈都嚇了一跳,細細地打量著她的臉。莫不是最終活下來的是伊恩先生?

    “父親?“雷諾站在床尾試探著叫了一聲,床上的人看了他一眼,卻並未回應,又繼續扭過頭看旁邊的長老,”夏爾陛下在哪裡,我想見她。“

    “夏爾陛下去了北邊。估計明天才能回來,“長老話還未說完,披著斗篷,風塵僕僕的梁小夏便推門而入,”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你們都先離開吧,讓我和夏爾說說話。“

    長老們雖然非常擔心他們的女王陛下。卻終究還是拗不過要求,加上樑小夏也保證照顧好她。才挨個不情不願地離開。

    梁小夏扶著床上的精靈喝了些水,又給她盛了一碗泡了軟麵包的營養湯,看著她吃出了汗,終於不再氣若游絲的樣子,才幫對方扶好靠枕,自己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洗塵煮茶。

    “我是該叫你英格瑪,還是叫你伊恩……似乎都不太合適呢。“

    “每個人都希望我是他們心中的那個人。北霞的臣民與長老希望我是英格瑪,雷諾希望我是他的父親伊恩,夏爾陛下呢,您希望我是誰?“

    頂著英格瑪殼子的陌生精靈在有些力氣後。聲音依然沙啞,動作形態上,既有屬於英格瑪的灑脫堅毅,又有屬於伊恩的聰慧冷靜…….答案,在此刻清楚明晰。

    “我希望不管你是誰,依然是我的朋友。“

    “那麼,我正是你所希望的人,請叫我查爾琳,我喜歡別人這麼稱呼我。“

    查爾琳,聽音意顯然是個女子名,可這名所代表的含義卻是“具有男子氣概的人“,正符合眼前的人所具有的品質,女性的軀體與靈魂,男子的大腦。

    這是靈魂融合後的結果,在英格瑪與伊恩之間,誰都沒有戰勝誰,互相消磨折融後,嶄新的具有雙重記憶與共同性格的人繼承了這具身體。

    查爾琳在醒來後三言兩語中所表達出的,也基本符合梁小夏的推斷,靈魂爭鬥並不是簡單的一個人吞噬另一個人,繼承對方記憶與情感這種事,而是一場更加緊密絞纏的互相滲透與兩敗俱傷。

    查爾琳不再像曾經的英格瑪一般,視她的臣民為必須的責任,屬於伊恩的理智與冷情使她潛意識開始疏遠這些人,她也不再像伊恩一樣對雷諾那麼關愛與傾注,同屬英格瑪的恨與屬於伊恩的父愛完全交織,變成一種複雜陌生的情感,使得他開始刻意疏遠雷諾。

    可以說,眼前的人既是英格瑪,又是伊恩,或者兩人都不是,而是一個嶄新的繼承個體。

    “看到你變成這樣,我想,除了我以外的人,一定都會很難過。“梁小夏笑著幫查爾琳窩了窩被角。

    “你不難過?“查爾琳側目。

    “不,你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剩下的都交給時間吧,大家會慢慢接受你的。我高興是因為,這樣的你也無法再管理北霞了,我就不用再多費心思想怎麼吃掉最後一塊精靈族。“

    “你倒是坦誠得很,這麼將自私的目的說出來真的好嗎?不怕我阻撓你?萬一我真的想插手和你爭搶呢?“查爾琳問。

    “不怕,因為你和伊恩一樣聰明。“知道怎麼選擇是最正確的。

    而且梁小夏從不相信,改一個眾人都未聽過的陌生名字,她就真的能夠丟開與自己有關的一切過去。

    沒有過去的英格瑪與伊恩,就沒有現在的查爾琳,沒有人能夠真的和過去一刀兩斷。

    對上梁小夏笑意融融的眼睛,查爾琳梗了一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將手掌覆蓋上她柔軟溫暖的手背,輕輕握緊:“好吧,北霞就交給你了… ….告訴我,你會好好對待他們的。“

    夏爾陛下的感覺是對的,不論是英格瑪的聰慧,伊恩對雷諾無法訴說的慈愛,還是她或他早已接受夏爾為北霞之主的事實,都不會因為查爾琳的出現而遺忘。

    她依然如同英格瑪一樣像愛著家人般愛著北霞的精靈,只是她累了,不想再扛那份不屬於新姓氏的責任了,她也沒有優秀的實力,去肩負精靈們的未來。

    就將這件該做的事,交給適合的人把。

    “我會好好待他們的。“梁小夏鄭重點頭。

    於是,在北霞長老們的主持下,在泰米爾的見證下,病床上的查爾琳將精靈雪國的王位移交給了梁小夏,正式任命她為北霞精靈女王。

    這是精靈歷史上第一次先代女王還在世的情況下,就將王位移交給繼任者的特殊例子,北霞長老們卻難得地沒有異議,一方面是因為梁小夏在北霞刷友好度已經刷得足夠高,另一方面,看查爾琳氣若游絲的樣子,大家都覺得她的離世是遲早的事情。

    只有知道事實情況的梁小夏、查爾琳,還有即使能猜出真相也不會吭聲的泰米爾了解,選在此時交接雖然倉促,卻是最合適不過的時間點。

    長老們依次向新女王行禮,接過象征北霞的荊棘之冠與青刺權杖,從此之後,耀精靈夏爾真正成為了四國之主。

    “很抱歉沒有給您一個盛大的加冕儀式,如此簡陋真是讓人羞愧。“

    “長老們不必內疚,我本人天生和盛大的場合不合適。“越是盛大,越意味著血光之災,梁小夏已經深有體悟了。

    和表面形式相比,她更注重實質上的收穫,終於一統四大精靈族,梁小夏難得地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萬里長征之路終於跑過了一半。

    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地去走就行,胸口多一枚徽章墜飾,除了莫大的榮耀外,更多意味著需要保護與安穩的臣民,嗷嗷待哺的小精靈,以及一些更加現實的問題。

    “查爾琳,你喝了那瓶藥劑之後​​,除了靈魂上還有其它變化嗎?“

    “沒有,”查爾琳搖頭,“我能感覺到,當時喝下的藥劑,蘊含一股十分強大的威能,它有龍的暴怒,精靈的纖細,獸人的狂野,矮人的粗獷,甚至還有兩分屬於大海的腥咸,如同一支辛辣利口的烈酒,味道醇厚豐富……很可惜的是,進入我的身體後,這一支燒酒完全沒有發揮出酒的威能,只是像一管黏糊糊的膠水,粘起了我碎裂的靈魂。

    很可惜,我沒有變成超人,也沒有在屁股中間多長出一條尾巴,我還是貨真價實的白精靈,沒有半點增減。 ”

    查爾琳的敏銳甚至比伊恩更勝一籌,通過細枝末節的觀察,通過梁小夏一個問題,就能大概想明白所有人都在爭搶的藥劑到底具有什麼功用。

    只可惜,改變血脈似乎也是因人而異,能夠從出生以後扭轉血管中先天流淌的血液,似乎除了眼前的耀精靈,沒有人能做得到。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4:06
第六百三十四章 朋友

    在不同的環境中,人類的感情怎樣變幻無常啊!我們今天所愛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恨的;我們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逃避的;我們今天所願望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害怕的,甚至是膽戰心驚的。

    ——《魯濱遜漂流記》笛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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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虔誠地站在落雷森林的樹下,一層一層的閃電劈在她身上,不似瞬間致人死地的強大,反而只若一場洗禮般的暴雨,打著她皮膚上的鱗片,打得她那對翠綠色的眸子愈加明亮,在黑暗的地下世界猶如兩顆明亮的星星,灼灼閃耀。

    這一次,沒有馬人出來迎接她,也沒有雷林初歇時的美景,高大如同排針的黑色樹木之間悉悉索索,卻未有任何一個人自願從那黑影后走出,迎接他們的朋友。

    “她在那兒站了多久了?”馬人族長格里梅爾淡淡地問,只有腳下的蹄子微微刨動,顯示他心中的焦慮。

    “兩週。”

    斯文擰緊了眉頭,眼看著已經成為精靈之主的高貴女王就這麼站在森林外,被天上的落雷不停地劈打,脊背卻挺直如同他身邊這些沒有一絲折彎的樹木,倔強不屈,卻又無端讓人感到難過心疼。

    那雙自然垂下,掩在袖中的雙手。已經被雷電擊麻了吧?

    整個身軀紋絲不動,不是不想動。而是已經痛苦得動不了了吧?

    “不能讓她再繼續這麼站下去,附近已經開始有圍觀的人了,精靈之國的國主若再繼續站在落雷森林外一周,不,只要三天,傻瓜都知道這裡有問題了。”格里梅爾打了個噴嚏。揉亂了他頭上如同馬鬃般順滑的長發,“斯文,把她勸走,她是你的朋友,我不想野蠻對待她。”

    “是。”斯文也是心中混亂,終於在樹上按了按,低語一聲。踏著步子走出。

    “馬格努斯,我需要你的幫助。”

    梁小夏在心中默念著。思考著利弊得失。電流帶來的麻痺感使她的軀體很痛苦,思維卻意外地被與這種痛苦剝離,越加清晰通透。該做什麼,要做什麼,怎麼去做,從未如此清楚明晰……除了一件事,無法決斷。

    念到第三千多遍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從森林裡走出來的馬人。

    “只有你嗎?斯文。”梁小夏眼中微露失望。

    這種失望像一把烙鐵。燙得斯文心中難受,他梗了梗喉頭,遮住眼中的光芒,“你走吧。夏爾主人,命運之神不會幫助你的。諸神之間從不互相干涉其餘神的選擇,在規則之上,他們都是獨立的。”

    梁小夏再次感受到了神的無情。

    只有在神認為她需要指引的時候,才會露面,神引導著她,命運推動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直到她終於回過頭求助於命運之時,卻又棄她而去。

    連一再指引她的馬格努斯都選擇避而不見,難道她真的一點勝算都無?

    梁小夏低下了頭。

    “夏爾主人……你別難過,我會幫你的,即使命運之神無法給予你指示,我也會幫助你,將我的生命壓在你的命運上幫助你。”斯文終於下定決心,大聲說著。

    “斯文……”

    “不,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不是攜恩圖報的人,但是在我心中,夏爾永遠是拯救我的主人,我的朋友,這無關乎整個馬人族群的選擇,僅僅是我自己的……”

    “斯文!”梁小夏的聲音提起少許,終於成功打斷了斯文急切的表達。

    斯文終於停下來看梁小夏,等待她發表自己的看法,左右等了一會兒,卻只等到一隻搭在他馬背上的胳膊,然後就是一個壓得他差點趔趄一下的重量。

    “讓我扶一下,腿麻了。”

    梁小夏的腰板依然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只不過看似關心好友的右手幾乎將身上一半重量都壓在了斯文背上,那隻按在他雪白背毛上的手掌幾乎都快壓到斯文肉裡去了。

    “你們精靈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斯文哭笑不得,就這麼緩慢地一步一步挪動著,像一把拐杖一樣,被梁小夏按著慢慢挪出不停落雷的區域。

    一出雷區,沒有閃電加身,梁小夏就恢復過來了,她連看都沒看一眼身後的落雷森林,只伸手揪了揪斯文腦袋後面的馬尾辮,“我們走吧。”

    “夏爾主人?”斯文停下腳步。

    “咦,你不是說要幫助我嗎?這麼快就後悔了?”梁小夏睜大了眼睛。

    “當然,我的選擇不會變。”

    “你確定?”

    “是的,這一次無關命運,只是我自己的選擇。”斯文很堅定地擁了一下梁小夏,“我只是覺得古怪,這麼快就放棄,顯然不是你的性格。”

    “那還能怎麼辦,馬格努斯幫助我,是他高興,不幫助我,他也沒有這個義務,只是我沒有值得他出現的價值,或者說連命運之神自己都看不清未來到底在哪裡。”梁小夏翻了個白眼,卻不想自己還真的猜中了。

    命運,只有人,眾生凡人才會有命運,當一切都超出人之外,向世界最根本的規則和神性方向發展時,作為規則平等的諸神,命運之神馬格努斯是無法看清梁小夏和鏡月的命運的。

    同樣的,命運之神也很難去說清月神那種不停兩頭下注的行為是對是錯,很難去判斷死神如此偏愛一個命運多舛的凡人是好是壞。命運之神唯獨能夠看清自己,他沒有參與這場廝殺的資格,明哲保身是最聰明的做法。

    斯文將梁小夏拉上了自己的背,載著她如風般在黑暗之中向前跑著,梁小夏按在他裸露肩膀上的雙手依然乾燥溫暖,虛虛地搭著,生怕捏痛了他。

    她依然是那個溫柔,倔強,心細如髮的精靈,似乎無論命運怎麼摧殘她,都從未動搖過一分一毫。

    “夏爾主人,你就一點都不害怕?”

    “怕我自己終究在對抗西西弗斯的這場戰鬥中身死?不,遺忘之城的建設早在穩步發展,世界之樹已經立柱,我不擔心繼承人的問題。當我已經死過一次,當我知道死後有溫暖的懷抱包容我收留我,久違的朋友等著我的時候,和生而不捨的活人相比,我甚至有一些嚮往。

    怕我的伴侶最終會變成瘋狂的毀滅之神摧毀世界,使得我不得不在眾生與最愛的人之間做出選擇?也許從前我會害怕到寢食難安,可是現在不會,當我們意識到隱患早就存在的時候,就已經在行動了,若終究無法避免……我希望自己依然能夠選擇。 ”

    梁小夏按在斯文肩上的手慢慢收緊,“我只怕一件事,最後這一件事——我必須對我的臣民負責,但是我真的不確定自己是否有代替他們選擇生死的權利——戰爭,發動一場席捲世界的戰爭,到底是不是有必要的?最終的代價會不會讓我難以承受?”

    她不僅要斬殺西西弗斯,還要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這不是憑藉一個人,一個國家能夠做到的。在她死亡失踪的十幾年裡,在比她出現更早的時候,西西弗斯就在發動一切,策劃一切,其勢力早已發展到一個龐大而不可想像的境界。

    地上世界因為有梁小夏的存在,而使得精靈族基本避免被染指,可除了精靈外,無論是人類,矮人還是獸人,普卡提亞一多半的國家都存在永生神教的信徒,甚至不少君主都公然宣稱要給西西弗斯修建神壇。

    更可怕的還是地下,除了苔暗城外,西西弗斯早已將勢力延伸入各個獸人與暗精靈的國度,僅僅是上個月,就有十幾個白精靈在暗精靈信徒的刺殺中身亡,死掉的還全是已經脫離永生神教的南薇精靈,這是他們對“叛徒”的報復。

    這已經不同於過去兩大精靈族之間的仇視,而是更加瘋狂的群體性報復,威脅著所有白精靈的生命,永生神教也開始像一個大雪球,越滾越大,使得梁小夏在接近兩個多月的奔波調查後,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已經沒救了的組織徹底剷除。

    “信仰是自由的,信仰的人卻是不自由的。我總在對抗命運,卻發現自己最終還是走上了歸宿的路——成為一個耀精靈,擔負起耀精靈梳理世界秩序的責任。”梁小夏低頭,腦袋抵在斯文背後,聽著他的心跳,“幸好我還有你們,無條件支持我的朋友和家人。”

    斯文的身子顫了一下,又開朗地笑起來,轉過頭拍了拍梁小夏的肩膀:“這就是朋友的意義啊……可惜除了預言,我這個活潑的瞎子也幫不了你什麼。”

    “這就夠了,斯文,我也沒喪心病狂到指揮一個盲人上戰場。”梁小夏回以同樣真誠的笑容,“我只是希望在對抗全世界的時候,能有一些底氣。“

    無論是來自預言,還是來自朋友的支持。

    斯文想了想,最終說了這麼一段話,讓她在餘生中每每想起都足夠溫暖的話:

    “父親曾經向我說過這麼一句話,'真正的生活永遠都不像想像中那麼美好,也不像想像中那麼糟糕',夏爾,你會勝利的,哪怕會付出讓我們在戰爭之後無法釋懷笑出的巨大代價,你最終會勝利的……我堅信著。”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4:10
第六百三十五章 終戰(1)

    是我眷戀那殘忍的戰鬥嗎?不,在戰爭中我每天都盼望著勝利;是我不喜歡這和平的國土嗎?不,我喜歡,我愛,我感激。是我討厭這美麗的景色嗎?不,初來的時候我也有很好很好的興致。只是我永遠也不能忘記,從曾經到現在我都是一個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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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靈後歷8639年,新帝國歷第二年,普卡提亞世界最大規模的肅神之戰終於在耀精靈女王的帶領下被發動了。

    這一年,梁小夏的身體不過二百一十歲,換算成人類年齡也不過是二十歲出頭,這史上最年輕的女王,終於屹立在世界之樹之巔,以她那雙柔白的雙手舉起了象徵血與秩序的高旗,發動她生命中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主動戰爭。

    夏日烈焰,如同融化的金液從高空傾斜而下,她的長發和披風都在樹頂的風中舞動,勾勒出那具纖細有致卻蘊含著莫大能量的軀體。在戰士們的仰視中,在朋友們的注目中,她以最莊嚴最狂熱的呼喊到:

    “曾經,我們以為軟弱,退隱,放棄,會給我們帶來和平與安寧,會給我們永久的幸福與安定。可是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你忍讓更多,你被拿走的就更多。眼看著妻離子散,眼看家破人亡,眼看一個個同胞在屠刀中倒下,我們除了哭泣,哭泣,暗暗地哭泣,大聲地嚎哭,在心中無聲地哭,還能做什麼?

    神!神是什麼?神並不是真正主宰我們人生的人,作為精靈,我們為了家園,為了樹木而存在,於苦難時,神並未憐憫我們,於悲傷時,神也並未撫慰我們。更有偽神,在我們剛有安定生活之時,公然與精靈作對,殺害我們敬愛的老人,我們可愛的孩子……為什麼,我們為什麼注定要忍受這一切?難道生活的真意就是讓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同胞倒在血泊中,眼睜睜看著他們雙目中純淨的光芒一點點失去溫度?

    不是!

    諸神從未真正眷顧過精靈,能夠眷顧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是的,現實不是童話,我的戰士們,現實是你想要什麼,想獲得什麼,就得去爭去搶——我只想要和平,我想要我們的後代,我們的同胞在今後長長久久的日子中不會再擔驚受怕,不會再受人欺侮,不用再走向戰場——這也是我站在這裡,你們拿著武器站在這裡的原因。

    回首看看吧​​,這裡是我們的家園,我們偉大的國度。

    它每一秒都不平靜,它每一秒都在顫抖!它的樹葉在飛舞,它的沙石在滾動!它每時每刻都在召喚我們,拿起武器,像個真正的英雄,像個偉大的戰士一樣,向前!戰鬥!直到最後一秒!直到最後一滴血!戰鬥!我們是驕傲不屈的精靈!戰鬥!只有砍下我們的頭顱,才能讓我們低頭!戰鬥!直到勝利或死亡! ”

    “戰鬥——!戰鬥——!”

    浩浩蕩蕩的精靈軍隊大聲喊著,堅硬的盔甲磕碰摩擦,伴隨著迴盪在整個城市上空的整齊呼喊聲,如同一股被束縛在高高大壩後的滿溢洪流,拍打出激烈浪花,洶洶欲流。

    精靈,也許他們並不是世界的主宰也並不想做世界的霸權,可精靈,只要還是一個精靈,他們就需要用最鋒利的劍,最疾厲的箭,最精妙威能的法術向世界證明,這世界有且僅有一個偉大的民族,會為了榮耀與幸福,向任何敢於挑釁的敵人發出憤怒的吼聲!

    無論是對現實最深刻的認識,還是對女王的愛戴,對家園的堅定擁護,精靈們都足夠明白且支持這一場戰爭,他們需要一場戰爭,需要用敵人的血向世界說明,精靈回來了!他們重新崛起的步伐將無人可擋!

    整裝待發的精靈們握著武器,出征了,如同分閘的洪水,奔出河道,湧向兩岸高坡。

    ……

    這裡是永生神教位於地下城入口附近最大的一處據點,信仰西西弗斯的教民不僅在高地上的矮人遺跡裡修建了神壇,甚至還在外圍加固了三層抹了特殊塗料,又被血祭過凝得和鋼鐵一樣的城牆。

    成片的活屍如同密密麻麻的灌木叢,精靈軍隊全副武裝,只剩眼睛露在外面,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像一柄柄鋒利的鐮刀,割草機般的速度不停收割普通活屍的性命,將之砍倒肢解,用右手戒指內儲藏的融屍液當場將活屍們化成一灘血肉模糊的紅水。

    已經徹底掌握銘文養植術的北霞精靈在先頭隊的掩護下,於城牆下的泥土中埋入細微雕刻銘文的種子,單手按在地上,念念有詞。

    “攔住他,不能讓那些法師再靠近城牆!”

    一股黑暗腐蝕的毒液順牆流下,眼看著就要澆在精靈法師頭上,他身邊負責掩護的精靈戰士欺身而上,直接用身體擋住了當頭落下的腐蝕黑毒。

    “射箭——!把他們射成篩子!”

    已經來不及了,巨大的藤根破土而出,在紅著眼睛的精靈法師的催熟中,迅速沿著城牆地基蜿蜒向上,將從外面擊打堅固得一絲刻痕都沒有留下的城牆從內部瓦解,在藤蔓的堅韌鑽研中,蜿蜒成一塊塊帶有巨大裂痕的碎片。

    精靈法師滿身插著短箭,倒下了,身後是一排嚴陣武裝,等待攻入城堡的持盾精靈士兵。

    “城牆破了,快堵啊!”

    一股巨大的氣浪從破口衝入,直接推開了想要堵住露口的暗精靈教徒,黑暗法師還念念有詞地想要布下荊棘術將先沖進來的白精靈纏住,剛一張口,喉頭就被一支鋒利的箭矢射穿。

    阿德萊德拉弓的手完全未停,射死一個黑暗法師,掩護迅風衝入矮人遺跡內後,又連著搭上三支箭,分別從遠處的高坡上瞄準所有想要開口念唱的黑暗法師。

    “城破了,我們趕緊向祭壇集合吧,在祭壇附近,永生之神才會賜予我們最強的力量。”

    一個暗精靈信徒急忙向後掩退,卻不知道何時,身後直接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用力一吸就將他整個人都吞了進去。

    “快,快回祭壇。”

    所有暗精靈信徒都膽戰心驚,摸不准那黑洞是什麼東西,可即使他們已經到達祭壇旁邊,感覺到身上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也未能阻止那神出鬼沒的黑洞一個接一個地將信徒抽走吞噬,再不見踪影。

    鬼,鬼啊!

    不知是哪個膽小的信徒先叫了一聲,後面跟著的信徒則不停朝著祭壇中央還在滴血的神像跪拜,直到迅風如同虎入羊群,一個接一個地將這些信徒的腦袋和身體分家。

    “哈,你殺不死我們的,偉大的永生之神早已給予了我們與死亡抗衡的力量!你永遠無法打敗我們!”

    在被白精靈們砍下的頭顱中,至少有一多半都像眼前這個一樣,即使腦袋和脖子分家,還能流暢地說話,甚至身體還能站起來想將落下的腦袋撿回去。

    迅風早就殺這些黑暗僕從殺出經驗了,他根本就不屑於開口,也像之前軍隊處理活屍一樣,從右手手套上的戒指滴下液體,淋在黑暗僕從喋喋不休妄圖爭取時間的嘴巴上。

    和普通精靈士兵與活屍對戰時使用的化屍液相比,迅風的液體是泥球特別配置的強力光系溶解劑,這種平時被用作最佳治療藥劑的基底液在面對黑暗僕從時卻成為最大殺傷的武器,三秒鐘不到,被砍下腦袋的暗精靈就溶解為一大片帶著白色光芒的灰煙,只剩牙齒,頭髮和頭骨還完好無損地留在地上。

    這樣的溶解劑,迅風戒指里至少還有四十升,每次只需一兩滴,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不夠用……至少對付眼前的黑暗僕從們來說足夠了。

    “又拔掉一個骯髒的窩點。”迅風雙劍速舞,冷光劍花將還盛放著新鮮屍體的祭壇砍成好幾塊,在轟然倒塌之中帶領白精靈踏步離開。

    ……

    “記住,在戰場上對敵人手軟,就是對同伴殘忍!”

    瑟蘭德翁用他的長劍將腦袋敲得砰砰響,背景就是流箭亂飛的戰場,他右手還提著一個喉嚨被捏碎的暗精靈小孩的屍體,以切實經驗直接在戰場上授課,什麼叫戰爭沒有仁慈,只有詭計。

    “再強調一遍,我們的任務,是給法師隊爭取時間。現在聽我的命令,第一分隊撤下休息,第二分隊繼續進——攻——!”

    地下世界的元素之力稀薄,不適合法師生存,本該是暗精靈的天下,這些身穿緊身衣與黑袍的刺客與黑暗法師卻被先天就沒有占到優勢的白精靈打得節節敗退,在據點外的坑道內,高大的微光蘑菇下堆滿了屍體,血順地面橫流,直至乾涸到凝為塊狀的粘固物。

    連著一天一夜的猛攻,戰場上早已分不清敵我軍隊,暗精靈信徒倚仗不死之身與指揮的大量活屍,他們不知道渴,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疼,可他們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們的白精靈敵人看起來也是這樣,五人一小組,十五人一小隊,沒有疲憊,沒有失誤,永遠以冰冷的利劍指向他們關節最脆弱的地方,如同一個個精密工作組合的齒輪,互相轉動著彌補同伴的不足,不停阻擋住暗精靈們發起的一波又一波衝鋒。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還能抵抗至少一天一夜麼?永生之神賜予你的能力,並不是用來炫耀的,白痴!給我頂住等待大神侍援助啊!”

    “閉嘴!對方可是有至少五名八階**師,你頂著試試看!諸神來了都頂不……住。”

    “轟——”

    一道猶如炸雷般的巨響落在戰場上,血光炸裂在正在上說話的暗精靈頭頂,連帶著他和他身邊的人都被炸出老遠,殘肢帶著泥土漫天飛舞。

    天空之上,五個身著不同色澤長袍的精靈法師組成圓形陣,被強力藍色法術輪紐帶鏈接,一個施法完畢,法術輪立刻旋轉,換上下一個精靈法師……漫天火雨,雷電風暴,吞噬軀體並絞碎的恐怖黑洞,無形無色的殺人之風,五名法師像彩虹一樣,灑下美麗的光芒,同時傳播死亡。

    “全體先鋒軍聽我命令——後撤——全部後撤出戰場!”

    瑟蘭德翁嘶啞的聲音響遍戰場,正在作戰的白精靈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全停了動作以精靈最矯健的身姿向天空五個法師的後方撤去。

    “情況不對,我們也趕緊撤退,等待大神侍援軍!”

    永生信徒們才想跑,就感覺到冰冷的殺意籠罩了他們,這是來自天空之上,只屬於高階**師的精神鎖定。

    元素稀薄?惡劣的環境所能夠限制的,終究還是無能的人。

    伊曼紐爾和賽羅瑞達對視一眼,點點頭,五位法師在此刻心意相通,嘴中吐出象徵禁咒法術“力量碾壓”的最後一枚音符——

    轟隆隆……

    整個地面都在顫抖,一道巨大的圓柱形土黃光芒從精靈法師身上射出,在方圓五百米被限定範圍內,再沒人能跑出去。

    “好傢伙……”

    瑟蘭德翁張大了嘴,饒是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人生中乍見到一個將方圓幾公里全整飭成平地的大禁咒,也不由得咋舌。

    所有敵人,都在這黃光一擊中,被深深地連著衣物和軀體壓成了紙薄的肉片,刻進碾壓平整的泥土。

    法師的殺戮,是殺的藝術。他們用咒法與元素之力畫出一個標準的,平整的,直徑兩千米的圓形凹台,印滿了令人膽戰心驚的爆裂屍體,留在這片黑暗世界,警醒地下世界居民——法師並不是一個毫無出息的職業,他們值得任何人恐懼與銘記。

    ……

    平原之上,戰火紛飛,法術強光,屍體和鮮血是永恆的戰爭旋律,薩德魯**作為普卡提亞東南軍後備軍,帶領一支三萬人趕去救援的戰士軍隊,卻愣是被一人精靈阻攔在山坳口,不得前進一分。

    一道藍色的半透明高牆正橫在山坳中間,不僅其高度達到五百米,還在向空中延伸的過程中如同一口鍋,彎曲成弧形徹底將通道口罩死在牆內,只留一位精靈在裡面。

    信徒們已經試過了各種方法,刀砍,箭射,用各種法術攻擊,毒液溶解,都未能成功在牆上化出一個指頭大的小洞,甚至有一位法師還貢獻出了自己十分珍惜的一瓶元素之力溶解劑,都沒能夠將那堵古怪的透明牆破開。

    牆內的精靈法師也什麼都不做,只是單手拿著法杖,袖手立在裡面,冷眼看著外面的大批信徒如同螞蟻一樣爬到牆上,從地上一直覆蓋到頂部。

    眼神中全是嘲弄。

    “該死,我們是三萬人,三萬個最​​傑出的信徒,我們是最好戰的矮人、獸人和人類,是經歷過戰鬥洗禮的鬥士!不是三萬個娘娘腔!也不是三萬隻肥豬!你看看對方有誰?對方只有一個人,一個白皮精靈,讓他一個人攔住我們,你是想要丟臉丟到泥土裡去嗎?”

    領隊大神侍脾氣再好,平時裝得再超然崇高,此時也忍不住暴躁,抓住旁邊的高階信徒破口大罵。

    “可他是……是九階傳奇法師啊。”

    僅次於神的存在。

    高階信徒說完,大祭司就熄火了,沉下聲猶豫一會兒,吩咐信徒撤下,飛到山坳前,與地上靜立的傳奇法師互相打量。

    “這位精靈先生,您能不能將通向地下世界的通道讓開,若能放行,鄙人和永生神教信徒都將感激您,作為永生神的朋友,您也會在餘生中受到庇佑。”

    大神侍也看出來,裡面的精靈不好惹,即使他能夠以永生之神賜下的神力解決對方,難保傳奇法師反戈一擊時,會把他手下的信徒絞殺過半——他一點都不懷疑一個九階法師有這種能力。

    所以能不惹還是不要惹,盡量和平化解,畢竟地下軍發出求救信號已經很久了,到得晚了損失過重會很難向永生之神交代。

    馬塔基尼冷哼了一聲,竟然到這時候還想要拉攏他加入永生神教?

    超階法師氣勢一朝外放,只是一個眼神,所有在透明牆外的信徒都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鞭子抽打在臉上一般,直挺挺地向後倒在地上。

    三萬人,盛輻射狀全倒在牆外地上,這場景十分壯觀,更讓人心驚的是,做到這一切的人,只憑一個眼神,一聲冷哼。

    “你到底是什麼人?”

    大神侍終於收起了想要安穩解決的心思,神色凝重地問到。

    就在剛才,一股幾乎要衝破他精神防禦的衝擊無聲而襲,雖然最終在永生神力的保護下,他並未受到損害,可是那感覺就像是被人重重地在頭上踹了一腳一樣,並不舒服。

    “敵人。”

    馬塔基尼終於開口了。

    “閣下真的下定決心,要阻攔我們?就憑你一個人,也許能夠殺掉我的不少部下,卻絕不可能痴心妄想將我們全攔截在此。”

    大神侍雙手高舉,一連串的黑色煙霧從他雙手中湧出,將他整個身體都包裹在內,信徒們看到此景,都停下動作不停地虔誠祈禱,神蹟再一次出現了。

    “不是阻攔,是消滅。”

    馬塔基尼學術癖發作,忍不住糾正了一下大神侍的用詞,然後再沒有閒聊的心思,​​單手舉起天候之杖,開始念動他成為九階以後,全力施為的咒語。

    天空突然暗了。

    烏雲湧動間,閃電不停隱匿閃爍,不停的轟隆雷聲接連響起,如同雷神的咆哮,在天空之上震耳欲聾。

    奇怪的球狀閃電在地面一個個生成,外面裹著火焰,一出現就在山坳內飛速滾動碾壓,點燃山坳內所有人,劃出一道又一道恐怖的火海。

    然後是雨,這些雨還未落地,就凍成了密集的冰霜利箭,綿綿的細雨從扎人的鋼釘,迅速轉為瓢潑大雨,配合著閃電將來不及躲開的信徒全釘死在地上,從頭穿到腳底,再被閃電一擊,飛火一燒,徹底化成了灰。

    大神侍已經傻了。

    他現在徹底看清楚了,想要救援地下世界已經不可能了,在這場對抗九階**師的抗爭中,他能夠將自己的軍隊保全下來就不錯了。

    實在是……傳奇法師已經可怕到了能夠被稱為“怪物”的境界。

    大神侍永不可能真正受到傷害的身軀此刻又是冰冷,又是痛處,又是烈火疼痛與麻痺,不同滋味綜合在一起,竟產生一種直接炙烤靈魂的苦烙,令他忍不住又是痛哭,又是大聲地呼喚永生之神,希望神蹟能夠再次降臨,憐憫於他。

    自跪拜在永生之神膝下後,他從未想過還有人能夠擁有超過神的威能。可眼前,不僅是他的信徒,就連他自己,面對馬塔基尼召喚出的“狂風暴雨”,都無法招架。

    和迅風他們瓦解​​敵方攻擊能力,再徹底消滅會重生的軀體不同,馬塔基尼所造成的傷害,從最開始就直接影響意識世界。他的火球,閃電,冰雹暴雨都參雜了他本人作為施法者最強的精神攻擊,直指精神世界,瓦解敵人的思維和意識,使他們即使能夠**重生,也變為沒有戰鬥能力的痴傻廢人。

    如果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是一根針,馬塔基尼的精神力足以蓄滿整個海洋,就算將之分散成三萬多份去攻擊敵人,也足夠令每個同時被**和精神衝擊的人痛苦到瓦解。

    “我的神,我的父,為何你不能回應我的禱告?是我還不夠虔誠嗎?是我對您的索求過多,使您再不惜垂憐於我了麼?”

    大神侍眼中都是淚,精神的痛,**的痛,都及不上被全心全意虔誠信賴的神拋棄​​的痛更加難以承受,他和還倖存的信徒一樣,在虛弱的聲音中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祈求神降的禱文,可無論是大地還是天空,都再未給他一絲回應。

    直到最後大神侍絕望地摔在地上,徹底被電成了焦黑的肉炭。

    “自然的威能,永遠是凡人無法抵抗的……愚信的庸人。”馬塔基尼單手壓了壓胸口,壓下那股又欲突破的衝動,擔憂地看了一眼視線遠方的深藍大海。

    他當然知道西西弗斯為什麼沒有回應,只因為他最愛的女兒,也在那裡。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4:15
第六百三十六章 終戰(2)

    諸神已死……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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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弗斯無法回應信徒的祈禱,是因為此刻他正飛翔在漆黑的海面上,追逐前方的人。

    死亡的威能已經被西西弗斯發揮到了極致,從他身上散逸出的灰黑色亂流如同一面平壓的水銀鏡,將整個寬廣的海面壓得不起一絲波紋,漆黑如墨。

    在這墨面上,除了西西弗斯,還映著另外一個影子,暗紅如同一隻即將點燃的火柴,快速帶起流光,點亮這黑白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在西西弗斯前方百米快速掠過海面。

    鏡月。

    若是認識鏡月的人在場,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他的黑髮幾乎是在短短一個月內由短變長,像一條純黑匹練在身後招展,黑髮之下完全不似人形,鳥身龍鱗,每一根張開的羽毛都是細長的暗紅鱗片,一張臉上不僅有長長的金色鳥喙,還有金色雙眼,映在金邊紅羽的絨毛中,還有大片大片如同蝌蚪的黑色銘文流過體表與眼底,不停從羽毛中滴出一滴一滴的黑色液體,落在海面上。

    此時的鏡月,是真正的怪物,就像是一隻燃火自.焚的海鳥。帶著決絕的心意,強大,美麗,令人心折…….與顫栗。

    西西弗斯不緊不慢地追著鏡月,他喜歡前方的人此刻展露出的純粹的美麗。一想到這美麗的力量即將屬於他,沉寂數十萬年如同死水般的心情也開始波動。

    他不想浪費口舌去勸服鏡月停下,因為鏡月遲早會意識到,若神想要,沒有人能夠逃脫,如果鏡月想飛,他可以一直這樣吊著直到世界盡頭。

    已經等了那麼多年,幾乎等過了凡人界定“永遠”這個詞能表達的最高年限,西西弗斯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直到飛到廣闊海洋中央,四周再看不到一個小島。一片暗礁,鏡月終於停下來了,懸停在海面正上方,頭上龍羽脫落,露出一個人臉。

    鏡月如同蜥蜴般的瞳孔還是未變回來。眼中被金色壓抑僅剩的暗藍。代表他殘存的理智。

    “你終於意識到了,停下才是正確的,鏡月…….”

    西西弗斯跟著停下,露出淺而不明的笑容:“我承認,夏爾的確給我的信徒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使我無瑕分顧,可惜的是,她高估了我對信徒們的期待,也低估了我對你的決心。”

    離成為真正的毀滅之神,只剩一步了。跨出這一步,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在西西弗斯面前,再也沒有!

    不會有月神作對,不會有命運之神虎視眈眈,更不會有死神在後面窮追不捨。

    到時候信徒還會少嗎?

    今天失去的,在明天后天,會以成百上千倍回報給他,如果他願,甚至連高高在上的神明,都會成為他的信徒。

    鏡月安靜地看著西西弗斯,他很冷靜,很從容,哪怕身上代表毀滅神力的龍羽在一片一片掉落,化為飛灰,瞬間再由火焰燃燒成新的羽毛,哪怕他周圍的溫度在這極寒的海面已經扭曲得連空氣都在燃燒,他還是冷靜的。

    和他相比,眼中閃爍狂熱目光的西西弗斯,無疑更加適合毀滅之神這個位置。

    “為什麼?”鏡月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涼如月夜流光,“為什麼你想成神?”

    西西弗斯無疑是很聰明的人,在與鏡月相處的幾個月內,無論是他的計謀,智慧還是對人對事所表現出的洞悉般的通透,都使得鏡月感覺到,西西弗斯不像是一個會被力量本身迷得不知自我的人。

    他也不會不知道成神的代價。

    真正的神沒有情感……成為神,意味著脫離凡人的精神世界,再也無法感受到戀人絮語間的悸動,無法感受到家人之間的溫暖的關懷,也不會再有朋友與之一起分享喜悅悲哀。

    這也是鏡月不願成神的原因,同西西弗斯一樣,他同樣是站在離神最近的人,可是哪怕他再孤獨,再寂寞,也不會想要不會割離開他從生下來就與之愛恨交纏的精靈族,割離開他一手建立的城市,他的孩子,更不會以自己的全部為代價,離開他用生命去愛的戀人。

    當然,西西弗斯沒有親屬,沒有戀人也沒有朋友,他截然一身,沒什麼橫亙在西西弗斯的情感世界成為他的阻礙。

    可成神並不是這麼簡單的,成神更可怕的一點在於——失去自我。

    神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作為神,作為規則最直接的化身,神只會體現世界的意志,以世界的存在為存在,對於神,一切情緒與精神思考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沖刷乾淨,直到變為純粹的,帶著人性面具的神性。

    “終於問出這個問題了,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對此有疑惑呢。”

    聽到鏡月的問題,西西弗斯微微頷首,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吐露歷經一生後從未有機會說出口的,壓抑在心底最深的聲音:

    “看看吧,鏡月,看看周圍,看看這個世界。

    日月天是白的,海是藍的,每個來往的船隻都得向海洋投入貢品求得平安,因為有海神存在,它會無情地吞噬一切對它的​​嘲弄者與諷刺者;

    有太陽的時候,我們溫暖,有月亮時我們安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月控制我們的作息,因為有太陽之神和月神操縱眾生如同木偶;

    遙遠陸地之上,還有可怖的野獸。等待撕開農夫與獵人的喉嚨,從他們的腸子或胸口獲得一天的口糧,只是因為獸神存在,它希望在廝殺之中,以無辜之人的血中淬煉出真正的勇士;

    凡人麻木地活著。或掙扎求生,或掙扎求死,他們以為那勝利的堅信,愛情的果實,家庭的幸福都是自己奮鬥與努力得來的,卻不知他們的一切苦難早就被刻在了命運之輪上,由命運之神注視著,逐漸演出一個又一個悲喜劇。

    無論如何機智勇為,無論如何偉岸高大,無論是超神的法師。還是強大的戰士,高貴的國王終究難逃一死,因為有死神存在,控制我們的生死;

    就連在黑暗之中,睡夢之中。都有夢魘之神和大地之母在無情地凝視我們。監督我們的思想哪怕有一根頭髮絲的過界。

    在規則之下,所有還會思考的生物都像是一隻只被傀儡術操控的木偶,就如同你們耀精靈,朝拜,祈禱,虔誠地念誦禱文,哪怕是被月神捨棄,也要對對月神愚蠢地感激涕零。 “

    說到這裡,西西弗斯蒼白的臉因為壓抑的激動而顯得扭曲,眼中憤怒與狂熱的光同時燃燒迸發:

    “統治存在。信仰存在。

    一些人信仰,是因為他們願意信仰與被統治;另一些人統治是因為他們不願意被統治——對於他們來說,統治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凡人並不是不可成神,比如卡拉賽揚,他就是因為親手塑造了人類,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庇佑人類的神。他創造了新的種族,掌握新的規則,在人類之上,他就是那種族的國王。

    是的,鏡月,我沒有在說胡話,你也沒有聽錯。一個耀精靈成為人類的神,這是聽起來很瘋狂的事情,可是它的確真實發生過。

    可惜的是,卡拉賽揚只有他的信徒與神民,卻並未真正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規則,他是沒有規則代表的神,也就意味著他沒有半點神力。

    這樣的神,遲早會被他的信徒捨棄。

    而我不同,我從他的失敗上學到了更多,我走得比他更遠,我現在飛翔在這裡,站在你面前,就是在證明我的決定是多麼成功。

    鏡月,你希望看到我失敗嗎?你希望這最後獲得自由的希望,由你來親手終結與扼殺?你希望這世界繼續被諸神統治,凡人如同螻蟻繼續苟活?若我失敗,當我被死神帶回那荒蕪的世界後,你會不會後悔?

    終其一切,我想要的,只是自由,真正的……自由。 “

    西西弗斯說這一切,也並不是真的打算說服鏡月,他不過是憋悶得太久,孤獨了太久,希望有個人來分享他的精神,他的思想。

    鏡月安靜聽完了西西弗斯的話,微微動容,心中波瀾不止。

    可惜的是,他並不能將毀滅世界的力量交給西西弗斯,成就一個毀滅之神,成就一個人的自由,帶來的是更多人的犧牲。

    不論是怎樣麻木而不自由的活著,至少是活著的,溫暖地有著體溫,有著愛恨活著的……大多數凡人的追求並不高,只要是快樂幸福的活著,有完整的家庭,有果腹食物,有些許成就,些許朋友,些許財帛,他們就會滿足。

    這世上眾生的思想高度,並不像西西弗斯或鏡月那般高,他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決定別人的命運,哪怕鏡月也有部分贊同西西弗斯的話。

    所以鏡月不會心軟。

    鏡月緘默地搖搖頭,西西弗斯失望嘆氣,終於舉起了雙手——

    ……

    梁小夏一直在按照心中不停跳動的感應催促時俟向前飛,她已經在時俟背上坐了一周了,卻一點疲憊感都沒有,除了髮絲會隨風撫過臉頰外,整個人都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或者說,當精神緊張到一定程度後,一切來自肉體的,來自外部肌肉的生理反應都會被強制壓抑沉寂下去,梁小夏全身心都投入到感應鏡月的存在上,完全忘記了自己。

    “別擔心,夏爾,只要鏡月堅持到我們到達,就一定沒事的。”

    時俟也感受到了梁小夏的心緒不寧,龍吟響徹海上晴空,給梁小夏一劑振奮的提神吼。

    在整個戰爭前。她就已經找斯文占卜過了。

    她最擔憂的事情並未發生,占卜顯示,在這場戰爭中,哪怕有人傷亡,也不會慘重。斯文又逐一為梁小夏的家人與朋友占卜,得出的預言都顯示出“黎明曙光”般的黑暗與希望,也預示著他們終將邁過這最艱難的關卡,平安活到戰後。

    甚至連時俟,都被占卜出在戰後有新的成長。

    但是,斯文為梁小夏和鏡月的占卜,並不樂觀。或者說,斯文什麼也看不清,只有霧,大片陰霾的霧。

    當斯文試著繼續探索時。霧中鑽出一道紅綠相間的光,最終刺瞎了他的雙眼。

    作為窺視未來的代價,這道光還重創了斯文的精神,使他當場就開始大口吐血不止。

    波菲特的言靈之嘴,庇佑耀精靈的上古遺物。這一次它也不能再提供給梁小夏更多幫助了。她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梁小夏壓下心中慌亂的感覺,催促時俟加快飛翔。

    巨龍身影下的海島與海面紛紛在陰影中掠過,過快的速度使得時俟一路上撞死了不少海鳥,梁小夏只得小心翼翼地一邊指揮時俟避開海鳥,一邊高飛向遠處烏云密布的海面飛去。

    直到某一刻,時俟載著梁小夏像是穿過了一層水膜,到達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海上世界。

    好熱。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卻散逸著燒毀的黑色飛沫,雲層垂得很低。灰色鉛雲之間,一股一股粗如手臂的灰黑細線不停蠕動著撞向海面,消散,再凝聚撞擊。每次撞過海面,都會帶起絲絲暗紅色的銘文,再次回歸天空,然後捲土重來。

    海也不像是海,廣闊無垠的黑色海面上,映出的彷彿是映照地獄世界的鏡子。火與岩漿在鏡面之下滾動流竄,將整個平面分裂成無數迸裂的黑塊,一隻體型比時俟還大的巨鳥就在那鏡面之內來回飛遊掙扎,渾身被猩紅色的烈火包圍與焦黑包圍,偶爾發出一兩聲龍語咆哮,不停躲離鏡面上蠕動分散的線。

    “烙印在你身上的神之銘文是你自願的,為什麼要徒勞掙扎呢?為何等到交出神力的時候,才想到其實你也不捨這令人迷醉的力量?鏡月,你知道,我也知道,你逃不掉的,神之銘文,是只有神才能利用和擺脫的力量……屈服吧,你雖與我一般睿智,卻終究會分出高下,終究屬於兩個世界。”

    這道威嚴的聲音,並不是響在梁小夏耳邊,而是響起於梁小夏的心中,不是某種精神傳聲,而是西西弗斯是以世界的力量,代表世界意志的表達,沒有特定語言,可梁小夏就是一下懂得他話中的所有含義和情感。

    話未竟​​,天空突然裂開了。

    烏雲像是被巨大無形的剪刀裁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在黑暗的豁口上,伸出一隻完全由猩紅銘文組成的手,更確切講,一隻如同龍爪般長著尖銳指甲的四根長指與一根短指,猛烈地掃過天地之間,按向海面,輕輕一彈——

    無聲迸裂中,海面碎了。

    海下所有的岩漿與火焰在同一時刻如同無數同時噴發的火山,齊齊朝上噴濺湧起。

    水不是水,而是火,火也不是火,而是一切象徵毀滅的灰,全部捲起湧入那隻幾乎比整片天空小不了多少的龍爪中。

    梁小夏看不到伸出龍爪的裂縫內到底有什麼,不過她能夠感覺到,屬於毀滅之神真正的神力之軀在慢慢形成,那將是比時俟要大上無數倍,連天空都容納不下,只有整個世界才能承載的龍神之軀。

    這才是安奈米克未被打敗前的真面目。

    梁小夏知道,趁著西西弗斯吸收未完的時候,她應該趕緊幹掉西西弗斯,但是她不能,她必須等,等到鏡月的毀滅神力被完全剝奪。

    否則殺掉西西弗斯,她接下來必鬚麵對殺死自己最愛的人。

    與此同時,鏡月也開始脫離龍的形態,由半龍半鳥的形態逐漸變為梁小夏曾經在死亡之門上見過的火焰鳥怪。高達百米的鳥怪在火焰水流中翅膀煽動,刮出一個又一個漩渦,可和捅破天的龍爪相比。就像是孩子手下的玩具一般。

    火鳥羽毛褪去,飛翔中的鏡月再次露出白皙俊顏。

    他的雙眼中雖然還殘留,細長龍瞳卻已消失,特屬於鏡月的暗藍色包裹著點點金紅色光芒,如同晴朗夜空般迷人。貪婪地看著時俟背上的梁小夏,似是要將這段時間錯過的分別都補回來。

    然後轉向天空之上的龍爪。

    “西西弗斯,記得在南薇我和你離開前,我和夏爾說了一句話麼?其實,是夏爾有一句話讓我轉告你。”

    “什麼?”

    西西弗斯正忙著體味嶄新的,強大到讓他的自信心前所未有膨脹的力量,根本無瑕去聽鏡月到底說了什麼。

    “她說,她不希望有罪惡的力量侮辱孕育生命的土地,除了死神的懷抱外,最寬廣的不過天空和海洋……我們精心挑選。希望你喜歡這終葬之地。”

    鏡月還沒說完,西西弗斯的笑聲就響起來了:“哦?夏爾,你也來了麼,可惜…….姍姍來遲。

    還有,鏡月。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說愚蠢自大的話了。而且是在一切已經註定的時候?

    現在的我,連諸神都不可為敵……夏爾更不能為敵。 ”

    說完,似是為了展示自己新得的力量,伸出龍爪的裂縫中一下鑽出成千上萬紅色的龍,扇動展開的龍翅,朝下方的梁小夏和鏡月發動攻擊。

    這些並不是真正的龍,而是得到安奈米克知識與力量後,西西弗斯用毀滅神力凝聚出的銘文之龍,它們沒有生命,只有毀滅規則。雖無情感意志,卻在力量上比真正的龍還要強大。

    天空下起紅色龍雨,像是蝗災時的蝗蟲般,劈裡啪啦地向下掉,各種龍吟交錯響徹,朝著時俟包圍,噴出熾烈龍息,發動攻擊。

    “別想傷害我最好的朋友!”

    這聲音居然是屬於大神侍小姐的?

    在梁小夏后方,飛過來十幾隻海船,當先一隻船的甲板上,站著梁小夏最信賴的伙伴與朋友們。

    雷諾,洛基,查爾琳,大神侍小姐,甜甜,康斯坦丁,豐收商會的會長沃爾夫親手操舵…….甚至連現在苔暗城最大的血祭司迴聲都來了,帶著她的三十個暗精靈侍衛,坐在旁邊另一條船上。

    法師加持的船隻快速沖入西西弗斯的領域內,精靈法術失效,船隻又一下子砸落在海面上,濺起十幾米高的巨大浪花。

    幸好也飛得不高,否則只這一下子就能讓船隻解體。

    梁小夏在甲板上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自己的父母,沒有看到阿德萊德,迅風,泥球和東雪長老們。她沒有失望,反而鬆了一口氣。

    是父親勸住他們了吧?比起梁小夏自己的安危,馬塔基尼更明白他的女兒心中最重要的是什麼。他們都不怕犧牲,只怕犧牲得毫無所值。

    船隻還未徹底平穩,雷諾當先一箭,就與離梁小夏最近的銘文龍展開戰鬥,後面跟著的眾人也各自施展自己最強的招數。哪怕他們都面對是遠超階位的巨龍,都不曾退後半分,怯懦半分。

    黑暗法術,爆裂火焰,狂捲劍氣,漫天穿梭的意念之箭……梁小夏的同伴們艱苦抵抗,不過是為了讓她能夠在對抗西西弗斯時減少一些干擾。

    梁小夏卻不會再猶豫,她沒有離開時俟去幫助朋友,反而飛得更高,向天空之上不停地前進。

    鏡月身上的毀滅神力已經被西西弗斯剝離乾淨了,她必須趁著西西弗斯沒徹底將神力掌握的唯一機會,將西西弗斯殺死。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種神力,哪怕梁小夏不知道這神力到底是什麼,可她從發現神力的時候,就感覺到如同用自己拉弓的手般自在,這神力是她唯一成功的可能。

    梁小夏從時俟背上站起,深深地回敬予鏡月最忠貞不渝的目光,將望斷一生的情感都融入到無聲對望中,凝聚在最後的一秒中。

    還未說夠我愛你。

    然後,化身四翼螣蛇,借助時俟朝空飛舞的巨大推進中,直衝空中。

    這一擊,是她從睜眼開始,從有呼吸開始,從踏上弓獵之路開始,從深深為弓箭痴迷開始,能夠達到的弓獵巔峰。

    蒼穹破裂,時間靜止,銀色箭矢下向上沖擊,帶著一串鱗片碎裂的綠色光芒,斑斑點點朝著海面落下。

    用陪伴她的時俟夥伴為弓,用她自己的軀體做箭,以靈魂與生命為推進的弦,傾盡所有力量,灌注所有意志的一箭!最強的一箭!巔峰的一箭!

    或成功洞穿敵人,或折殺斷為兩半,這就是作為箭矢的命運。

    鏡月仰頭,沉默,無聲注視自己的伴侶在空中化為流星般璀璨而短暫的光芒,捏緊了手掌。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4:25
第六百三十七章 終戰(3)

    我愛你,我的愛人。請饒恕我的愛。

    像一隻迷路的鳥,我被捉住了。

    當我的心抖戰的時候,這丟了圍紗,變成赤裸。用憐憫遮住它吧。愛人,請饒恕我的愛。

    如果你不能愛我,愛人,請饒恕我的痛苦。

    不要遠遠地斜視我。

    我將偷偷地回到我的角落裡去,在黑暗中坐地。

    我將用雙手掩起我赤裸的羞慚。

    回過臉去吧,我的愛人,請饒恕我的痛苦。

    如果你愛我,愛人,請饒恕我的快樂。

    當我的心被快樂的洪水捲走的時候,不要笑我的洶湧的退卻。

    當我坐在寶座上,用我暴虐的愛來統治你的時候,當我像女神一樣向你施恩的時候,饒恕我的驕傲吧,愛人,也饒恕我的歡樂。

    ——《我愛你,我的愛人》泰戈爾

    ================================================== ==============================

    “不——!停下——!”

    一個幾乎凝聚哭腔的聲音突然響起。

    半空中一道黑風捲起,穿著死神神侍服裝的千鶴突然出現,再次急得雙眼通紅,幾乎要流出眼淚,迸發全部死神賜予的力量去追梁小夏的身影。

    千鶴不是不希望梁小夏打敗西西弗斯,塞西斯交代的任務就是如此,他沒有理由反抗。可是他不能眼看著梁小夏白白送死。

    和連天空都容不下的毀滅之神相比,還未掌握全部守護神力的梁小夏,比暴風雨中的蝴蝶還要脆弱,那微末的銀綠光芒在猩紅銘文流溢,毀滅飛煙充盈的天空之下。如同隨時熄滅的微弱燭光,飄飄搖搖,危在旦夕。

    是的,曾經創世三神之一的安奈米克,所握的是毀滅與守護兩種力量,守護世界之樹,守護生命,並且毀滅災厄,在輪迴循環中達到平衡。與毀滅相比,守護是堅定而枯燥的。枷鎖般沉重脆弱,也不及毀滅的威力強大,所以“守護”先被安奈米克遺忘,又被西西弗斯拋棄。

    若梁小夏能夠真的完全體悟到守護的真諦,成為分裂安奈米克原始神力的守護之神。不是不能和西西弗斯的毀滅對抗。可現在的梁小夏不過才發現神力不到一年,連完全將守護規則都摸不透,面對西西弗斯的毀滅,沒有一絲勝利的可能。

    當死神塞西斯告訴千鶴這些的時候,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朝梁小夏而去,希望阻止她,他不想看梁小夏死,不想看她犧牲,卻換來毫無價值的結局,他最好的朋友……

    千鶴很努力很努力了。他幾乎感覺到神力透支時軀體都在崩解,可他哪怕連時間都超過了,也未追得上前面梁小夏奔向死亡的腳步,她的箭太快太疾,只留下一個閃電般的銀色影子映在他的心裡。

    “不——!”

    “不——!”

    一模一樣的喊聲,同時從千鶴和西西弗斯的嘴裡發出,都充滿了不甘和絕望,不過與千鶴天空中小黑點般的身姿相比,西西弗斯的吼聲要痛苦更多,憤怒更多。

    巨龍聲波震盪過天空,震盪過海面,震得正在對付銘文龍的眾人全從船上被吹進水里,甚至震得時俟都搖搖晃晃,龐大的身子擦了一下海面。

    銘文龍消失了,巨大的裂天龍爪也在瓦解…….或者說,他們在重新變為飛灰,燃燒,然後凝聚於​​站在海面的人身上。

    “鏡月——!”

    這一次,喊聲不再響起於所有人心底,而是直接在耳邊,平庸的凡人之聲,帶著極度仇恨的不甘憤恨,大聲咆哮。

    鏡月看著天空之上的流光穿過西西弗斯的軀體,靜靜感覺到毀滅的火焰久違地再次席捲身體,帶著痛苦,帶著殺戮與毀滅的慾望,靜靜閉上眼睛,直到睜開時,雙眼已成為真正的龍瞳。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西西弗斯從天上墜下,下半身完全被梁小夏全力一箭氣化,只剩還算完好的上半身漂浮在海面上,瞪大眼睛看著鏡月,怒喊著,揮舞雙手混亂游動著,想要伸出手去抓鏡月的褲腳。

    為什麼,他想不明白,已經被剝奪神力的鏡月,為什麼能將毀滅神力再次搶回去,為什麼想要將神力搶回去,他有太多的不明白。

    “因為你創造了生命,你早就失去了徹底代表毀滅的資格…….”

    鏡月低頭,以龍語吐出對西西弗斯的評價,回答了他心中前一個疑問。

    神之銘文是雙向的,能夠從鏡月流向西西弗斯,就能從西西弗斯再倒流回鏡月,中間過程雖然複雜難懂,連大法師究其一生都不可能研究明白,可鏡月的智慧本就不在西西弗斯之下,在做客的兩個月間,西西弗斯一直琢磨如何完全剝奪他身上的毀滅力量,他也沒閒著。

    “是這樣麼…原來是這樣麼…因為我創造了暗精靈,我創造了人類,我創造了新的生命,我沾染了守護,沾染了新生……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成為毀滅的資格,所以即使我把握住毀滅之神的力量,也撐不過幾萬年,終究要死,終究要脫離規則。所以成神,只是我狂妄的臆想,從我踏上這條路開始,就注定沒有成功可能? ”

    西西弗斯眼中的光熄滅了,愣愣地瞪著自己舉起的雙手。

    還有什麼,比知道自己離成功僅剩一步時,才發現近在眼前的,其實遠在天邊?

    天空之上,梁小夏並未聽太清西西弗斯和鏡月的對話,她只能感覺得到,在她快要觸碰到西西弗斯的剎那。纏繞於西西弗斯身體外,不停阻滯她的毀滅神力突然散了……然後她輕而易舉地洞穿了西西弗斯的身體。

    她的守護神力無法和毀滅神力對抗,卻足以以神力抹殺一個凡人,一個亡者,沒有毀滅力量護身。報以全部力量與決心的梁小夏殺西西弗斯就像是刀切豆腐般利落自然。

    可惜被他在最後關頭避了一下,西西弗斯沒死。

    梁小夏一定秉承斬草除根,吃過西西弗斯太多虧,她也早就明白不能給西西弗斯喘息機會,來不及去管鏡月的變化,她再次以身為箭,撲向海上漂浮的西西弗斯。

    “嗡——”

    一道白影從海上閃過,梁小夏直直扎進了海裡,又躍出海面,追上一個前方一個快如閃電的白影。

    是基諾。

    這世上。沒人能躲開梁小夏的箭,可基諾做到了,在梁小夏想要二次切開西西弗斯的身體時,基諾突然竄出,從旁邊拉了一下西西弗斯。導致梁小夏本來命中頭顱的箭。最終射穿了胸口。

    不過西西弗斯本身的靈魂之力也在這一箭中所剩無幾,隨時可能死亡。

    基諾抱著胸口開個大洞的西西弗斯,以完全不符合人類的速度在海上奔跑著,他的速度太快,快得連遠處的雷諾都心驚。

    八階的弓獵手雷諾,他發現自己的動態視力居然連小男孩的影子都看不清。

    “站住!停下!給我站住!”

    所有人都上了,雷諾,洛基,天上的時俟,大神侍小姐。迴聲,大家都在用招數阻攔想要救西西弗斯的基諾,基諾卻靈巧地在縫隙之間穿梭,雙手緊緊抱著西西弗斯不肯鬆手。

    “停下吧。”連西西弗斯都開口了。

    他已經失敗了,他已經生無可戀了,這樣垂死掙扎還有什麼意義,求得敵人的憐憫嗎?那是要最後的尊嚴也失去了。

    基諾咬緊嘴唇,終於停下,半截身子泡在海裡,死死地瞪大眼睛,與梁小夏對視。

    “放過父親吧,大姐姐,你放過他,好不好?父親只剩一口氣了,我會好好看管他,不讓他再與你作對,你放過他吧。”

    基諾快哭了,與梁小夏對視。

    “對不起……這不可能。”

    “我用我的血和你交換,行嗎?”

    “不要任性,你知道我無法答應你。”

    梁小夏搖搖頭,下達最後的死亡通牒。

    基諾眼中希望的光芒熄滅了,他也知道,梁小夏無論如何是無法放過西西弗斯的。

    最終他鼓起勇氣抬起頭,“我知道你要的最後一枚上古精靈遺物在哪裡,我可以再加上那個換父親的性命。”

    “你知道?在哪裡?”

    沒有最後一枚石球,伊露文昆雅就無法真正重見天日,這東西幾乎要成為梁小夏的心病,發動所有力量都沒有下落,線索幾度中斷。遍尋世界而不得的最後一枚石球,居然在這個孩子身上?

    “在這裡,”

    基諾指了指自己,對梁小夏露出一個真誠微笑,突然轉過西西弗斯的身體,在西西弗斯空洞的胸口中按下一枚漂亮奪目的寶石。

    圖留斯之石,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犧牲獻祭,來換取西西弗斯的生命,換取父親的生命。

    已經被打擊得灰心喪氣的西西弗斯驚醒,還未問基諾乾了什麼,就感覺到一股溫暖的,龐大的靈魂之力和生命力開始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身體。

    不似他平時吸取活人靈魂時咀嚼食物般的甜美,基諾的靈魂之力沒有一點芬芳,沒有誘人的味道,只有河水般的奔騰與溫暖,毫不抵抗地流入他的身體,如同血液般,親密地融合在他體內。

    西西弗斯重生了。

    他的軀體在飛速成長,他的創口在恢復,他變化出的英俊容顏在融化脫落,取而代之的則是他早已忘記的,他還作為活人時的本來面目,聰慧,鮮活,略顯平庸。

    與此同時,抱著西西弗斯的基諾也在僵硬石化,他鬆開了西西弗斯,就在這最終的犧牲中,游向梁小夏。

    基諾從腳下開始一點點變為灰色,在右腿完全灰化後,基諾忍著痛將右手插入胸口。拿起一枚光澤鮮豔的青色石球,掙扎著塞入梁小夏手中。

    “大姐姐,你會放過父親的……會吧?我保證,他真的已經是凡人了,真的不會再和你作對了…….還有我的血。你拿了我的東西,一定要……聽我的。”

    最後一枚石球,法斯坦的迅猛右腿,上面還沾著基諾最新鮮的心臟血液,黏在梁小夏手上,溫熱直透心底。

    梁小夏握住了石球,她已然無法阻止這一切,她心底還是希望西西弗斯去死,可她不希望一個天真的孩子連死不瞑目,她無法那麼殘忍。

    梁小夏最終艱難地點下了頭。

    基諾的身體又被西西弗斯抱起。低著頭的中年人眼中是難掩地複雜情感,可他抱緊了基諾的腦袋。

    小男孩的石化已經蔓延到脖子上了,冰冷的石在一點點剝奪他的生命,他在西西弗斯懷裡扭過頭望向梁小夏:“從來未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基諾。”

    “我會記住你的。基諾……你是個好孩子。”

    梁小夏捏緊了血染的石球。故意讓已經變調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掐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柔如風地誇獎道。

    基諾真摯地笑了,又將頭扭回西西弗斯懷裡,靜靜靠在他胸口,側耳貼在西西弗斯破爛的衣衫上,感受他的體溫。

    “我累了……父親……我想睡一會兒,一小會兒……”

    西西弗斯抱緊了僅剩的石像,沉默無言。

    不過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空氣扭曲。一道象徵輪迴的大門出現在大海之上,在叮叮咚咚的沉悶鈴聲中,大門開啟,走出一個穿著高叉黑袍的嫵媚女人。

    世界定格了,海波停止起伏,天空的雲也未再流動,所有人鮮活的表情都被定格在這一刻凝固,如同木偶雕塑。

    沒有人能看見這美麗的女人,除非他或她經歷過死亡。

    “塞西斯大人。”

    千鶴彎下腰,飄到塞西斯旁邊行禮,得到她隨意地擺手,“千鶴,你做得很好,等我回去再表揚你……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塞西斯的聲音有些彎彎的顫音,女性特有的嫵媚中還帶著冰冷冷的舔,千鶴臉一紅,什麼也沒說,恭敬地退到一旁。

    “西西弗斯,你應該感到榮幸,你是我這幾百萬年來,唯一願意親手接引的靈魂。上次見你時我就告訴過你,死亡是你最親密的伴侶,永遠無法逃脫。 ”

    “呵,死亡麼,也算是不錯的結局了。“西西弗斯眼神內斂,沒有一點光彩,他的心已經死了。

    “不過,出了一點點意外,“

    塞西斯抬起右手,白嫩的食指在空氣中快速劃出一個微小弧度,

    ”我本來是要接引這個孩子的,可惜他已經沒有靈魂了——該死的圖留斯之石,只會引起混亂,果然該禁止掉——所以這次的出現和我的初衷違背,我不是接引你,而是邀請,請你去死亡之海做客,唔,也許是永久的?全是死人的死亡之海,第二次出現活人氣息,哦!這可真有意思。“

    “已經無所謂了。“

    西西弗斯一手不鬆地抱著石像,走入輪迴之門內,在即將完全跨入門後的一刻,發出一聲音量不高,但是完全清晰的感嘆:

    “我恨諸神——!我恨這個世界——!“

    “不,你是愛著它的,只是你還未看清自己。“

    塞西斯將西西弗斯一趕,打了個響指,輪迴之門就消失了。

    但靜止的時間並未重新開始流動,塞西斯也沒急著離開,反而饒有興致地停下來,轉向梁小夏。

    “因為你沒有親自將西西弗斯帶到我面前,所以事先答應你的獎勵沒有了——哈!開玩笑的,看你現在的樣子,真可愛。

    好吧,趁我今天心情好還沒有來得及反悔,趕緊提出你的要求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應你……我甚至可以將西西弗斯再還給你哦? “

    “不用了,“

    這一刻,梁小夏非常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我只想你幫我把毀滅神力從鏡月身上剝離出去。“

    鏡月還清醒,但他的意識在被蠶食,他的理智在逐漸淪喪。要不了一分鐘,就會成為繼西西弗斯之後的第二個毀滅之神。

    平靜的天地間,早已再次飛起碎灰,流竄火焰,燒毀海洋與天空。沒有了西西弗斯的神力爭奪,這次的毀滅之力復甦得更加徹底,鏡月只有頭部還有原樣,身體已經開始逐漸撕裂膨脹……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做不到。“

    塞西斯攤了攤手,露出遺憾的表情。

    “塞西斯大人!“連千鶴都開口懇求到。

    “別求我,沒用的。諸神之間是無法互相干涉規則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尤其是掌管死亡的我。無法跨越規則去干涉別的神力……好了,你還有別的願望嗎?“

    “不,沒有了。“

    梁小夏麻木地搖了搖頭,終於還是無法避免地走到了最痛苦的結局。

    “你確定?”

    向死神提出一個要求,而死神除了復生亡者或乾涉神力外。幾乎是萬能的。這麼好的機會,要捨棄了?更何況塞西斯雖然喜怒不定,卻是非常堅定的信守承諾。

    上一次,有人向塞西斯提要求的時候,她哪怕再不高興,都赦免了一支耀精靈姓氏獲得不死之心,哪怕她也因此惡意地詛咒報復這些貪婪的精靈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並且十倍地擴大了詛咒範圍。

    可她畢竟還是信守承諾了。

    現在,塞西斯擺出了闊綽姿態,竟被無視了。

    梁小夏再次搖頭。

    “好吧。如果你什麼都不想要,我倒是有個小禮物送給你,不算是諸神之間的干涉,而是對你的一點慷慨表達。”

    塞西斯單手從空氣中一抽,拿出一個密封液體的木頭長桶,遞給梁小夏。

    梁小夏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木頭長桶居然是用生命之樹削成的,裡面的東西肯定價值連城,但她已經沒有一點心情了。

    塞西斯離開,世界秩序恢復。

    不顧毀滅神力會摧毀梁小夏的身體,她幾乎是血肉模糊地跑到鏡月身前,緊緊抱住了鏡月的腰。

    他的火焰點燃了她,燙傷她,燒得她的不僅皮膚發黑,連血液都被點燃,可這些傷轉瞬又消失,轉嫁出她的身體。

    “為什麼?”

    她問的,是西西弗斯沒有得到答案的第二個問題,為什麼要將毀滅神力再奪回來,為什麼不讓一切終止在她沖向西西弗斯的那一刻。

    鏡月已經快瘋了,他體內各種殘留的神力混淆在一起,像爆炸般要將他破開,他真的想放縱自己,任由毀滅之力驅使本性,奪取夏爾,瘋狂地親吻她,擁住她,撕碎他身邊這些礙眼的雜碎,讓這個世界在火的洗禮中回歸湮滅的安寧,只有他們兩人,再無人打擾……但是他不能啊,他怎麼捨得心愛的戀人流淚難過?

    就像他明知道夏爾對上西西弗斯有那麼一絲勝算,也不會忍心眼睜睜地看到伴侶死在眼前一樣。

    所以,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鏡月抽出了匕首,鑲滿了寶石的匕首,有他們之間太多故事的普通匕首,送入梁小夏手中,以幾乎變形的手指捏住了她握緊匕首的手,反抵在梁小夏的胸口上。

    “你知道該怎麼做,為了我們的寶寶,為了精靈們,為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我的愛人,你必須這麼做。”

    “不,鏡月…….我不想,我不想這樣,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你讓我怎麼辦……讓我怎麼辦……鏡月……”

    梁小夏握著匕首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她感覺到自己正在哭,哭的不是眼睛,不是血,而是她的靈魂,在隨著滾燙的淚水一點點熬幹,迸發出絕望的鳴唱。

    “這是殺死我,殺死復生的毀滅唯一的方式。”

    “這就是命運。”

    鏡月握著梁小夏的匕首一用力,插入了她跳動的自然之心,捅碎了她的心臟。

    一切開始於他,終止於他,這樣也好,將這條命還給她吧。

    ……

    梁小夏能夠切身的感覺到生命流失的痛,她的心碎了,被匕首戳出大洞。像是要將鏡月給予的血液全還給他一般,噴出大股大股的金色,濺在他的身上。

    然後,傷害流逝,生命倒轉。她碎裂的生命之心在快速癒合長好,抱著她的,那熟悉的容顏卻難掩痛苦色變,在顫抖中緩緩軟倒,崩解。

    “夏爾,我的夏爾……好好地活下去。”

    我也,還未來得及說夠我愛你。

    只是,能夠認識你,能夠愛上你,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鏡月睜著眼睛。緊緊抱住梁小夏,然後緩緩地鬆手,閉眼,溫和地將頭垂在梁小夏肩膀上。

    毀滅之神已經復甦的神力開始再次流失,天空開始再次慢慢恢復正常。烈火逐漸消下去。梁小夏睜著眼睛,眼淚被熏烤得乾涸。

    孤苦,孤苦……

    就像是單飛的大雁般,她站在空中,站在烈火中,卻覺得冷風從四面八方向她吹拂,吹過她心裡空洞洞的黑色深坑,發出“嗚嗚”地淒慘聲音。

    連哭都哭不出,只有冷風呼嘯而過的荒寂,與痛徹靈魂的冰冷麻木。

    耳墜還在。戒指還在,本該成雙成對……

    卻只剩下她了,只剩下她自己了。

    ……

    “不——!鏡月,我不會離開你,你答應過不騙我,所以不論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會緊緊抓住你,跟著你!這次,換我守護你,換我保護你。”

    說完,梁小夏將手中快要捏碎的最後一枚上古精靈遺物拿起,掰開鏡月的嘴,硬按進他嘴裡。

    石球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還有基諾的血。梁小夏幾乎是在做出決定的瞬間就想到了塞西斯到底送了她什麼,打開生命之樹封存的蓋子,裡面是滿滿的,最濃郁的黑色靈魂之石,浸泡在紅色的血液中……基諾的血,融合的血。

    梁小夏感覺自己似乎聽到塞西斯那惡意中帶著善意的調笑,“那麼一點血,怎麼夠呢?“

    現在,只缺一個靈魂。

    “夏爾——!”

    “女王陛下,你要幹什麼——!”

    所有人都在朝空中叫,都希望阻止梁小夏,但是她已經橫了心,她不想不願不能再與鏡月分開。

    所以已經沒人能夠再阻止她,所以拼盡生命拼盡神力,拼著失去自我失去靈魂為代價,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銀綠色的守護之光在空中迸發,梁小夏的蛇尾緊緊纏在鏡月身上,像捕捉紛飛的蝴蝶般,又將那些開始消散的毀滅神力纏卷回來,重新灌入鏡月體內。

    若毀滅不能摧毀,就帶著她的守護一起永存下去,這一次,由守護的力量,來守護毀滅的存在。

    靈魂離體是痛苦的,梁小夏無數次譴責過這種痛苦,可當她自願喝下那一桶血,自願將黑色的靈魂之石插入身體,纏上鏡月,讓靈魂不停與鏡月的靈魂融合分解時,她感受到的,只有滿足的幸福與安寧。

    不論命運是好是壞,最終她們一起承擔。

    從此,再不會有人將他們分離,因為他們永遠在一起,她在他的身體裡,在他血脈中,在他的意識與情感中。

    她活著,他活著,她死,他也會消失,這是她所有的愛,所能付出的最後東西。

    永遠,永永遠遠地在一起吧。

    ……不分彼此,不再隔離。

    代表守護的銀綠光,代表毀滅的黑紅光,兩種光芒交織在一起,射漏了雲層,鋪下了海底,天空之上,五彩霞光萬丈,點燃了火燒雲,刺得人睜不開眼,只想流淚。

    在那光芒中,慢慢凝聚出一個人影,難辨男女,難以看清面容,只能從那輪廓上的長耳與纖細身材中,看得出是個精靈,飛翔於天空之上俯瞰眾生的驕傲精靈。

    雲散風停……海浪連綿起伏著,蔚藍光芒再次均勻灑下,暖融融卻不燙人地撒在大家臉上。

    “那是女王陛下嗎?她成神了?“

    “我最後好像看到夏爾和鏡月先生融合了?!……他們,還能分開嗎?”

    “誰知道呢,只要小陛下想和鏡月先生分開,總有辦法的吧?”

    (全文完)
b61041 發表於 2014-4-20 16:58
嗯  嗯
不錯看的長篇小說
b61041 發表於 2014-4-26 00:13

總結來說



很好看
b61041 發表於 2014-6-25 23:46

其實,我覺得結局是太匆忙地劃下句點,有點爛。

但是每個人看東西的品味是沒有客觀的,只有主觀的
所以感覺好就是好,爛就是爛。
不要太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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