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異界魔弓手 作者:sevenleft (已完成)

 
CYYE 2012-9-13 22:25:2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7 408365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1-16 21:56
第六百二十三章 錯愛

    偉大的人並不是能夠改變物質的人,而是能夠改變我的心境的人。

    ——愛默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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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露文昆雅在世界之樹安家後,居民們不得不重新適應在樹上安家的新生活,還得有精靈輪流警惕斷流陣和天啟陣在世界之樹出現後的新變化,多處房屋位移,建到三分之一的命運圖書館又倒了,索性沒有人員在這一次安家過程中傷亡…….因為世界之樹的出現,整個城市的精靈都忙碌萬分,長老們都恨不得一雙手當兩雙來用,這也是生命漫長的精靈,第一次感覺到時間不夠用。

    不過這一切都和梁小夏沒什麼關係了。

    她摸了摸胸口,感覺到空落落的,摸了摸世界之樹結實年輕的枝幹,又感覺到很是滿脹幸福,就像是自己終於不用擔心死亡會抹掉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一樣,難得從生命延續中,感受到一種死而無憾的脈搏。

    “阿德萊德,城裡的事務就交給你了。”

    “是,夏爾老師,路上小心。”阿德萊德鞠躬點頭,目送梁小夏拉上翠綠色的兜帽,離開這座城市。

    出城沒多久,梁小夏便見到失踪許久的千鶴。

    千鶴還是一身死亡神使的黑袍,睜著一雙奇異的眼睛,靜靜站在海邊礁石投下的巨大陰影裡,浪花從他的長袍中穿過,如同穿過光與影交織的灰暗,沒有打濕千鶴身上一毫一分,也沒有撼動千鶴哪怕一根頭髮絲。

    灰色天空下,梁小夏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她從小玩到大的伙伴。最好的朋友,已經和“灰”這種介於黑與白的顏色融為一體,他站在哪裡,死亡就站在哪裡。

    他的眼裡,不再有感動,急躁,勇畏種種情緒,哪怕已經等梁小夏很久。也不會有半點不安與煩躁,睜著一雙眸色不同的眼,平靜如同死水。

    千鶴變了,如今的他,就是虛無和死亡,他是真正的神使了。

    “好久不見。夏爾陛下。”

    千鶴伸出蒼白無血的右手輕輕招了招,笑容中沒有任何情緒。

    這是塞西斯教育成功的結果,眼前的千鶴不斷經歷著兩個世界不同的時間流逝,在見識過太多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後,終於拋棄了過往的所有情感,被納入死神的懷抱,接受與虛無永存,化為世界綿綿無盡的死亡循環的一部分。

    從此。 “夏末”將只會是回憶,那些戲稱的名字將會作為千鶴記憶鐵盒中的一部分,被完善保存,在時間長河中慢慢褪色。

    肅穆,安寧,不帶任何情緒,存著憐憫接納每一個等待寬恕與死亡的人,千鶴身上的氣質開始與塞西斯有驚人的重疊,不似塞西斯那麼喜怒難辨。卻另存一種沉澱下來的深邃。那張蒼白的臉,異色雙瞳。粗看令人畏懼驚悚,細看卻無法不讓人感到動容。

    獨屬於死亡的寂靜之美。

    “的確……好久不見。”

    這樣也好,千鶴終於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以她為生存支柱,跟著塞西斯才是對他自己真的好。

    梁小夏剛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千鶴就拿出一個包裹,以更加嚴肅的話題岔開了梁小夏此刻有些多愁善感的情緒。

    “這是鏡月讓我帶給你的,一包足夠的靈魂石。”

    千鶴單手拎著一個髒髒的布包裹,丟給梁小夏,梁小夏接到手中,雙臂就是一沉。

    “鏡月怎麼樣,他還好嗎?”

    “他說暫時一切都還好,以及他說你讓他探查的事情,已經有了些頭緒。”

    說到這裡,千鶴湊近梁小夏,低低開口,以極小的聲音報出了一個名字。

    “還有嗎?”

    梁小夏其實比較期待鏡月寫一封信,雖然她也知道鏡月在西西弗斯身邊不可能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信件是非常容易被狡猾的西西弗斯抓住利用的。

    千鶴倒是知道鏡月還要他轉告“他很想她”,但是以千鶴的臉皮,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再加上千鶴潛意識裡還是有點對鏡月發怵,自然而然地就把這句話吞到肚子裡咽了。

    反正即使他不說,夏爾也會明白鏡月在想她吧,這麼肉麻的話,還是算了。

    梁小夏小小失望一下,沒說什麼,只要鏡月平安就好了,若不是為了最終的目的,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將鏡月送去給西西弗斯那個老傢伙磋磨的。

    與此同時,鏡月待在封閉地下室中,吃著上好的凍芯果凍點心,喝了一口只有國王才能喝到的紅茶,坐在皮沙發上,披著手織的毛毯,翻看著西西弗斯廣博的藏書古籍,盡情地將意識沉浸在西西弗斯的世界中,希望從中尋找到存在破綻的蛛絲馬跡。

    看了一會兒後,他感覺到眼睛有些酸,直起身體休息了一會兒,又拿出一沓雪白的信紙,用羽毛筆在紙上書寫下筆記優美的語句,待一封飽含思念與深情的家信寫完後,鏡月用信封將信裝好,最後在信封表面珍而重之地寫上愛妻的名字,蓋上火漆,待墨水乾透,手掌輕輕摩挲著那一節一節姓氏組成,如同跳動音符的名字。

    ——然後將信丟入火盆中燒掉。

    西西弗斯給予了鏡月作為一個客人能夠享受到的最高貴的一切……除了**與自由。

    不論他幹什麼,走到哪裡,都有亡者僕從監視著,這些沒有心跳的傀儡雖然還有思想和情感,卻不能提供給鏡月任何有價值的信息,西西弗斯似是將他的過往徹徹底底地研究過一遍,所做一切都有非常強的針對性。

    這樣的日子若再不自己想辦法過得好一點,聰明一點,鏡月真​​的只能等待最終的宰割到來了,和千鶴在躲避西西弗斯的監視下接洽上,鏡月也費了不少周折。

    只希望他查到的那個名字真的有用。

    梁小夏數了數靈魂石,滿意地闔上背包。打了個響指,將那一大包靈魂之石丟給貪婪大君,讓他想辦法轉交到遺忘之城中。

    作為惡魔,沒有不喜歡靈魂力量的,但是貪婪大君一看到千鶴,就什麼小心思都泛不起來了,反倒很是討好地對著千鶴笑了笑,就非常識趣地帶著那一包價值千萬金的東西閃身離開。

    “你們直到現在還在做從死亡之海運輸靈魂石的買賣交易?”

    “是的。屠法雷斯那條老龍丟失了山崖之市謝爾格拉,但是畜靈牧場裡被解放的奴隸後來都歸攏到他的手下,在他從領主手下逃難的時候救了他一命,他說這一切還都得感謝你,所以當我告訴他,你需要大量靈魂石的時候。他表示非常樂意幫助你。'這是我欠夏爾小姐的,和米伊戈爾那個臭傢伙沒關係'這是屠法雷斯的原話。”

    千鶴敘述完,沉吟了一會兒又補充道,“雖然塞西斯大人沒有說,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這件事她似乎是讚成的。”

    “死神贊成你——她信賴的神侍——從她的眼皮底下偷運靈魂之石?”梁小夏眨了眨眼睛,她哪怕再不學無術也該想得到,靈魂之石絕不是一種該出現在普卡提亞大陸的東西,它不是黃金珠寶。也不是絕世神器,可一旦某種勢力能夠壟斷靈魂之石大的話,帶來的危險卻不止前面兩種可怕。

    黃金財富可以毀了一個人,一個家庭,絕世神器能夠摧毀一座城市,靈魂之石呢……它斷絕的是整個世界的生死循環。

    “大人有一次無意給我說過一句話,'失去的東西終究是要補回來的',我猜她早就知道這些靈魂之石是供給世界之樹,所以她才會對我與屠法雷斯所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千鶴說到這裡。臉上的表情突然怔愣了一下。不似梁小夏之前第一眼見他時的沉穩無情,反而有些像梁小夏認識他小時候的樣子。一副為某件事困擾的有點傻氣的樣子。

    “那個……夏末,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你比我聰明,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

    “還真是……有求於我的時候就是夏末,沒有事情找我就是'女王陛下',真讓人傷心。”梁小夏調笑兩句,發現千鶴的神情顯得有些羞窘,更是大為驚奇。

    “說吧說吧,感覺我不讓你說,你會把自己憋死的。”

    千鶴醞釀了一會兒,喏喏地張口: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一種毒藥會讓人吃了以後,總想到另一個人的臉的?不管走到哪裡,吃飯睡覺,哪怕看到路邊一顆石頭,都能聯想到對方的臉。”

    說到這裡,千鶴有些喪氣地抓了抓頭髮,原本順滑的長發,愣是被抓成了雞窩。

    千鶴又想起來了,塞西斯大人將他拉在懷裡,非要他喝下那一杯散發古怪氣味的黑色果汁的樣子,那時候大人的臉就是淺笑嫣嫣的,他看著看著一愣神,就把那杯果汁喝了。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不斷想到當時的場景,大人當時的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結果,只能將自己的所有古怪歸結於杯子裡下了毒,為了懲罰他辦事不利?

    “還有其它不舒服的症狀嗎?”梁小夏問。

    “沒…….沒了。”

    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除了開始不停地去觀察塞西斯大人在做什麼,不停地想大人或嗔或笑的臉,忽而改變的聲音外,千鶴的身體沒有不適,他的死亡之力甚至還增長了幾分。

    “哦——”梁小夏拉長了音,故作嚴肅,“還真的有呢,這種毒藥,它威力巨大,所中之人輕者茶飯不思,重者癡呆乖傻,甚至心血凝固,身死殞命都有可能。最可怕的是,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能夠有效抵禦的手段,下至平民百姓,上到貴族王侯,無不被此毒迫害過,中毒者無藥可救。“

    “什麼毒藥,這麼厲害!”

    跟在塞西斯大人身邊多少年,千鶴也跟著長了見識,心中熟知的毒藥不下萬種,卻沒有一種毒藥。符合梁小夏口中的描述。

    “是戀愛呀,雷德你這個傻瓜。“

    梁小夏敲了一下千鶴的腦殼,敲得他如同被雷劈一樣,愣在原地。

    於是,梁小夏有幸欣賞了一下一個情竇初開的傻瓜一臉甜蜜愉悅與苦澀糾結混合的表情,比特調雞尾酒的味道還要美妙。

    “怎麼會,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愛上塞西斯大人呢?“

    千鶴抓著頭髮,恨不得將頭上的毛從頭皮上揪下來。

    梁小夏也跟著愣了。美目睜得大大的,“你說你一直在想的是誰?再說一遍。“

    “是……是塞西斯大人啊!“千鶴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沮喪至極。

    ……

    愛上一個神和愛上一個人,其代表的含義是完全不同的。

    神不是獨立生命個體,神是規則的直接化身,神的**和情緒一樣。都是神的一張矯飾面具,不代表任何一個真實存在的活物,因著神具現的代表人而愛上對方,從一開始就注定愛上了虛假,不會有任何結果。

    千鶴是塞西斯的神侍,本身就是死神最直接的下屬,愛情也算是崇拜的一種,短期看,這種愛情的崇拜會幫助他從塞西斯那裡獲取更多的死亡神力。對他有莫大好處,長期看,卻充滿了求而不得的虛無絕望。

    而且梁小夏十分懷疑,像塞西斯那樣古怪多變,將人性的任何一面都血淋淋地剖析放大的神,真的會有愛情這種情緒?這可不是神話小說,千鶴真的陷下去,真的會有好結果?

    顯然,當那層窗戶紙捅破以後。恍然大悟的千鶴和梁小夏都明白這段感情會是怎樣的無果。

    沒什麼比剛認識到自己的情感就面臨失戀更可悲可憐的了。可惜的是對目前的千鶴來說,塞西斯還是他最親近的存在。相見頻繁,想要讓他從這樣的環境中自己走出來,又何其困難?

    梁小夏就這麼看著蹲在地上一臉痛苦的千鶴,不知該如何慰藉。

    “不然,你去將自己現在的情況告訴死神塞西斯吧,看看她能夠給你什麼建議。“

    “不行!“

    千鶴立刻就否決了梁小夏的提議,他不敢去想塞西斯大人到底是會耐心將他解救出來,讓他大徹大悟後徹底放下,還是根本就嫌棄他麻煩一腳將他踢開。

    他承受不了被信奉的神拋棄的後果,那比下地獄還要可怕。給了他一切的塞西斯,就是如今千鶴存在的意義,若被神剝奪精神支柱,千鶴覺得自己很可能會選擇就此消失。

    …….

    泰米爾和英格瑪女王遠遠地跟在後面,發現夏爾陛下已經站在海邊原地將近半個小時不動了,不由得面面相覷。

    “她是在等船,還是在以這種方式向我們表達被跟踪的不滿?“

    泰米爾以精神傳聲問英格瑪。

    泰米爾相信自己的隱匿術非常正宗,完全遮蔽氣味、溫度和體型,連體重都跟著減到零了,站在一株石縫間的小草上,細長的小草一點都沒被壓彎,如同被海風吹過一樣,還處在自然搖擺的狀態中。

    那麼就是英格瑪暴露了?

    英格瑪無聲搖頭,看著遠處的夏爾陛下突然抱住個憑空出現的大包裹。

    然後夏爾陛下打了個響指,旁邊就出現一位全身都被黑紅火焰包裹,慈眉善目的白髮老管家,又沒過一會兒,老管家也消失了。

    “那是惡魔?精靈女王在和惡魔做交易?“

    英格瑪全身都緊繃起來,她本來不想听從伊恩的意思跟著梁小夏的,卻不想還發現夏爾陛下另外一面。

    “別緊張,是跟在夏爾身邊的那個惡魔僕人,救了曼丁長老的那位,你見過的……哦,我說錯了,伊恩先生見過的。“

    泰米爾作為九階大賢者,思維已經敏銳聰慧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幾乎是和英格瑪相處沒多久,就發現了這位女王陛下最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的身體裡存在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一兄一妹。

    “我知道了……“

    英格瑪雖然還是不喜歡和惡魔這種完全邪惡的生物打交道,不過對方是夏爾陛下的僕人,她也不好置喙什麼,只是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夏爾陛下遞過去那包靈魂石後,還是沒有離開,依然背對他們站在原地,微微低著頭,盯著自己前方兩米的亂石灘出神。

    “她為什麼還不走,真的是發現我們了?“

    “不,夏爾陛下似乎是在和我們看不見的什麼東西進行交流。“

    泰米爾的蜥蜴舌頭在口腔內粘稠捲起,長尾巴也在袍子下微微繃直,這是蜥蜴人表示緊張,疑惑與興奮的獨有語言。

    什麼東西,連他,九階巔峰法師泰米爾都看不見?

    夏爾陛下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泰米爾正興奮地想著,感覺自己會寫出一本內容與長度都具有相當分量的君王傳記,就發現夏爾身邊突然刮起一陣帶著沙子的風,將兩個施展隱匿術的人輪廓以沙打了出來。

    千鶴一腦袋慌亂間被嚇跑了。

    梁小夏終於轉過頭,哭笑不得對著藏在礁石後兩個偷偷摸摸的客人說到:“請出來吧,與其再這麼辛苦地在沙地上追逐我的腳步,不若站在我身邊共吹海風。我的朋友們,我允許你們和我同行……“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1-16 21:56
第六百二十四章 解難

    所有的顏色你是數不過來的,但是應該會分辨它們。

    ——《人和命運》阿.巴巴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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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海域,薩賓島,大陸著名的三不管地帶,灰色天堂。

    這裡是從北方通向東方航道最偏僻的一條,是一條從地下世界通往地上的出口,也是海洋亂流最洶湧的地方。

    毒品,走私商品,急需轉手的燙手贓物,奴隸,一切見不得光的東西都可以在這裡被戴著面具的神秘買主以一個令人滿意的價格買走。

    和地下城那種荒蕪而充滿無序狡詐的欺騙相比,薩賓島上的交易卻相當有秩序。

    阿布魯奇是薩賓島的島主兼店長,他每日的任務就是武力鎮壓一切敢於破壞規則的人,而他強有力的手下則負責粗暴地直接在破壞者腳底綁上石頭,壓到島嶼南邊的懸崖玩一次深水炸彈。

    文雅一些的處理方式,則是讓那些死人繼續發揮餘熱,做屍體二次回收,將之運到牲畜場做飼料,或者剁成魚食灑滿兜網中人工養殖的那群食人魚中,再將吃人肉養大的一隻只水晶紅色食人魚賣到各地領主們的觀賞水族缸裡。

    無論如何,島主阿布魯奇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平靜。有錢,又有規律,所以他討厭一切試圖破壞島上安寧的人。

    比如眼下的三位來客。

    三人都按照規矩戴著面具,從跨進島上的村子開始。就露出一副好奇寶寶的稚嫩嘴臉,按照提示走到“阿布魯奇的雜貨舖”門前,駐足片刻,就走了進來。

    臉上刀疤斑斕如​​同獅子一般的虎人店員丟下正在磨的剔骨刀。態度決不算友好地說到。

    “買東西請左拐,有東西出手的話,右拐,如果想要找些樂子,你們可以上二樓,若是想找麻煩……“店員握著剔骨刀,眼神灼灼地掃過三個面具客的臉,”你們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梁小夏丟了一個袋子在桌上,繫繩袋口微微裂開。隱約透出內部璀璨的寶石真容。

    滿滿一袋寶石。放在別的地方。完全是可以引起哄搶與爭鬥的飛來橫財,虎人店員眼神卻正常得很,沒有任何貪婪之色流露。看起來很是習以為常這種數額的賄賂小費,他單手一揮。桌面上的寶石袋子就不見了。

    “是來打聽消息的?“

    梁小夏點頭,“我想見你們島主阿布魯奇。“

    虎人眼角微微一挑,將那袋子寶石又丟回給梁小夏,態度較之前更加惡劣:“精靈崽子,沒有人能夠想見店長就能見到店長。只有一種情況下店長會見你——你惹了麻煩——那也意味著你離死亡不遠了。“

    話音剛落,梁小夏就已經踢穿吧台,一腳落在七階虎人店員最柔軟的肚子上,踢得他倒坐在地上,猛吐了一口血。

    周圍還在各自工作的店員“刷“一聲全體站起,不到一秒時間,三十多個七階的打手就將梁小夏三人團團圍在中央,臉色不善。

    “現在,我的麻煩足夠讓我見到阿布魯奇了嗎?“

    ……

    三個不速之客都戴著面具,看不清容貌,卻足夠阿布魯奇感覺到,高大些的是蜥蜴人,大熱天還一身皮草輕甲,長發大背頭的女子,和最中央身著翠綠斗篷的女人都是精靈。

    其中,皮草精靈比他略差,蜥蜴人隱隱給他更強大的感覺,中間的斗篷精靈則完全看不出深淺。

    兩個九階,一個八階。

    阿布魯奇從樓上的法陣裡全程看完了經過,低低罵了一聲晦氣,抄起毛巾擦了擦胸口被酒液濺濕的紋身,讓之重新恢復光彩。又吩咐旁邊正在收拾被他捏爛酒杯的小侍女,在晚餐食譜上再加一道精靈肉,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我是阿布魯奇,三位,別告訴我你們是來度假體驗海島風光的,如果那樣,你們走錯地方了。“

    “你好,阿布魯奇島主,我們有些事情想詢問你,也許,我們需要一個更適合談話的地方?“

    梁小夏以眼神示意周圍刀劍相加,凶神惡煞的保鏢,卻像在看一群淘氣小孩一樣,眼神中帶著輕​​飄飄的無奈。

    阿布魯奇也知道,他自身九階實力,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稱霸一方,獨獨這三人面前,他只有完全的把握打敗衣領周圍裝飾著一圈光滑雪狼皮的女精靈。

    該死的皮草女,阿布魯奇咬了咬白牙。

    哦,忘記介紹了,阿布魯奇是個狼人。

    阿布魯奇揮揮手,手下都乖乖收了刀劍。

    “就在這兒說吧,在我和我的兄弟之間,沒有秘密。“

    這些跟著阿布魯奇幾十年的人,都是絕對忠心的,如果他們想要出賣阿布魯奇的秘密,他就算有上百條命都不夠死的。

    梁小夏以微微敬佩的眼光看了一眼阿布魯奇,這位身份近似於黑市總經理的狼人先生,看起來很有一套治下手段。

    “一個半月前,你這裡賣出過一瓶很特別的藥劑,我需要分別知道賣家和所有買主的名字。“梁小夏說到。

    “我這裡每天轉手的藥劑太多了,下到花園除草劑,上到虛無藥劑和彩虹藥劑,都從我這裡經手過,還有大量致幻藥劑和火鹽,這些號稱普卡提亞稀有特殊的違禁品,在我這裡都算不上什麼。“阿布魯奇嗤笑到。

    “裝傻不僅僅是在侮辱您自己,也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島主先生……我只要知道一個半月前那瓶'最特別的藥劑'的源頭和去向。僅此而已。“

    梁小夏的脖頸微微昂起,明明神態平和,身上也沒有一絲殺氣散逸,卻讓阿布魯奇感覺到。自己像是在面對一條已經揚起頭顱的巨蛇,隨時準備向他注入最致命的毒液。

    危險之中,阿布魯奇猛然想起這位奇怪訪客口中特別的藥劑到底是什麼,臉色繼而變得很難看。

    “對不起。我不能透露買主和賣家的信息,這是島上的規矩,我定的規矩。“

    阿布魯奇很堅決地拒絕了梁小夏。

    “規矩是可以改的,“

    梁小夏神色柔緩下來,摘下臉色的面具,以真容直視阿布魯奇:

    “我知道你有多方關係,遠說,北方貴族,地下城的暗精靈。東方那些豪強。近一些。中央島那大大小小的海盜頭子,他們都會賣你兩分面子……

    你說,如果他們突然都決定和你中斷聯繫。恰恰這時候,小小的薩賓又突然被中央島流竄的海盜襲擊。你的店還能保下來幾分?跟著你的人還能活幾個? “

    清亮如鈴的聲音,吐出的卻是讓阿布魯奇異常難受的語句。

    看到梁小夏的臉,消息靈通的阿布魯奇就已經明白,她絕對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狼人島主足足想了有三秒,依然搖頭,十分堅定地回答梁小夏:

    “我不接受威脅。“

    這是個軟硬不吃的傢伙,梁小夏很確定,哪怕她今天將阿布魯奇打死在場,都不可能再從他嘴巴里敲出半個和藥劑有關的字。

    熟讀死亡之語的她倒是可以用“讀魂術”強行探索阿布魯奇的內心和記憶。但讀魂術是一種極端邪惡的死亡法術,非得將阿布魯奇的靈魂從身體里活活拔出來,那痛苦比殺了他還難受,這不符合梁小夏的作風。

    “好吧,阿布魯奇先生,我們先不說交易的事情了,換個話題,能介紹介紹你自己嗎?”

    梁小夏退了一步,以肢體語言表示她不會繼續為難。

    “我?似乎沒什麼好說的,我是阿布魯奇,這裡的主人,你已經知道了……”阿布魯奇想了一下,“第一,我討厭綠色,第二,我像討厭綠色一樣討厭精靈,第三,我最喜歡的是煎三分熟的帶血小牛排,以及徒手撕開敵人的腹腔。你還想知道什麼?”

    “沒有了,我們會在島上再住幾天,這就告辭了。”

    梁小夏最後看了一眼阿布魯奇,轉身就走,放棄糾纏的樣子讓狼人島主都有些詫異。

    直到她一腳已經踏入雜貨店外的熾熱陽光中時,又轉過了頭。

    下半身子在暗,上半身連著臉都沐浴在光芒裡,耀眼得阿布魯奇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剩那瞇眼能捕捉到的模糊嘴唇在白熾光線中一張一合。

    “你遲早會答應我的,阿布魯奇先生……

    對了,你的紋身很漂亮。 ”

    不知為何,阿布魯奇感覺有些古怪,就好像那位女精靈剛剛作出了一個必將實現的預言一樣。

    “嗤——”

    狼人先生低哼一聲,招呼兄弟們掛好招牌讓雜貨店重新營業,然後就將這件事丟在一旁了。

    ……

    兩週以來,阿布魯奇派去監視三個訪客的人沒發現任何問題,為首的女精靈夏爾一天到晚都會用看起來花不完的金幣買消息,大肆揮霍間,卻沒有獲得幾個有用消息,後面兩個沉默的跟班若不是每日還要吃喝,基本就沒什麼存在感。

    三人大鬧阿布魯奇雜貨店還全身而退的消息,也早就傳遍了島上,阿布魯奇的兄弟打手也暗暗放出了風,因此也沒有什麼不開眼的人因為眼紅梁小夏的財寶而動歪腦筋。

    風平浪靜的兩週,連島外的洋面都明媚而平靜。

    總體來講,排除掉三人到處探聽消息這件事外,他們無論是從富有程度還是從遵守秩序的程度上看,都極為符合阿布魯奇心中的“模範居民”形象。

    他甚至恨不得給這三位頒發永久居民身份證,好讓他們將口袋裡的錢長長久久地撒在薩賓這座毫無產出的島上。

    阿布魯奇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外出散步被一隻老鷹丟下來的玻璃瓶砸到頭時。

    老鷹?

    這裡是島,不是山崖,海鷗倒是多,可哪來的老鷹?

    直到棕色的鷹消失在天邊,阿布魯奇才彎腰撿起玻璃瓶,拔開塞子,抽出裡面塞著的牛皮紙捲。

    裡面是一副手繪肖像畫,炭筆寥寥幾下的勾塗,就將場景人物的模樣栩栩如生地映上紙面。一個身形微胖的狼人侍女,正提著水桶向旅店的街道潑水。

    畫面右下角的畫家簽名又臭又長,精靈文的複雜書寫結構,一看就知道作者身份,阿布魯奇不認識精靈語,連畫家叫什麼都拼不出來,不過這不妨礙他認出精靈習慣塗抹的樹葉標識。

    該死的精靈。

    阿布魯奇的大狼爪捏皺了紙,怕毀傷畫作,又小心翼翼地用粗糲的爪面將紙上的皺痕抹平。

    “該死的精靈!你怎麼會知道梅洛迪的下落的?你怎麼知道我在找她的!”

    阿布魯奇踢爛了梁小夏住屋的石門,九階狼人戰士氣勢洶洶地爆發,勁風吹得房子裡的東西都四處倒伏。

    在阿布魯奇還是幼年時,他曾經和妹妹一起被奴隸販子抓住販賣,因為賣給不同的主人而痛苦分開。父母早已去世,在這世上,梅洛迪是他唯一的血親。

    他雖然不懼強敵,卻依然仇家眾多,為了怕自己給梅洛迪帶來危險,他尋找梅洛迪的消息一直未公開過,除了自己和心腹兄弟外,整個島上的人都以為阿布魯奇是一頭孤狼,沒有血親。

    難道有人背叛了他嗎?一想到這個可能,阿布魯奇就止不住地更加憤怒,恨不得將背叛者和眼前敢於威脅他的精靈毆打致死。

    梁小夏對阿布魯奇的毀壞行為視若無睹,繼續和旁邊的兩位進行學術交流。

    剛好說話的輪到讓阿布魯奇非常看不順眼的皮毛領英格瑪,不過這時候北霞女王殼子裡套著的是伊恩這位快聰明成精的靈魂。

    “.......初次紋身的人,總會選擇從最簡單的小圖案開始嘗試,也許是蝎子,甲蟲這種象徵叛逆的動物,或者是戀人,血親的名字,紋身圖案也選擇下臂,頸側等易於紋身的顯露位置。

    直到隨年齡增長,開始挑戰更加難度的部位,比如臍側,整個後背,或者左右上臂。同時也會選擇更大的圖案或更加具有抽象意義的內容,例如像徵力量的巨大獅頭,自認為可以賜予力量的勇武詞彙,先前的小紋身則會慢慢褪色,就像褪色的記憶一樣。

    比如正站在我們眼前的阿布魯奇先生,他覆蓋整個右肩胛骨的太陽紋身,就表示有力量與重生的含義,左腿側…...哪怕是腿毛蓋住不少,也依稀能辨認出的毒蛇紋身,則表示復仇與至死方休的含義。

    唯一讓人不解的是,從褪色的小紋身中可以看出,阿布魯奇第一次紋身就選擇了胸口這個高難度的位置,根據色澤判斷,大概是他十四歲左右時的事情,阿布魯奇先生十四歲就懂得將'音律'視為畢生追求了嗎? “

    阿布魯奇這下才意識到,他以為好欺負的皮草女精靈,根本也是個難打交道的。

    這種好像被人三言兩語剝光了看到心靈深處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1-16 21:57
第六百二十五章 鬆口

    一切激動的、吵鬧的、不連貫的神經質行為都與偉大的激情毫無共同之處;偉大的激情在人心深處靜靜地燃燒,吸光了人身上的全部光和熱,使他外表看上去平靜而冷漠……

    ——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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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就算你們找到了梅洛迪,知道她的下落,也別妄想用這件事來威脅我!我說過,阿布魯奇決不受威脅!”

    狼人島主阿布魯奇如同一頭被踢到痛處的孤狼,咧開嘴呲出雪白的牙齒,隱隱威脅地看著三個訪客——他是沒有把握將眼前的三人擊敗,不過在他臨死前,弄死或弄殘一個絕無問題。

    “只是一次關於紋身學的普通談話而已,阿布魯奇先生,請放鬆,相信我們。如果我們有惡意,您現在絕不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捏著你妹妹的畫像對我們大喊大叫……不過您既然來這裡了,一起吃個晚餐怎麼樣?我請客。“

    最中間翠色長袍從未脫下過的女精靈抬頭,涼涼地看著阿布魯奇,那雙瞳仁明明白白倒映著狼人先生的影子,可阿布魯奇覺得,她根本沒有將自己放在心裡,笑容也是不溫不火的,只有優雅的語句中,透出精靈慣有的一絲絲鋒利。

    阿布魯奇咽了一口唾沫。鬼使神差地點頭,他太想知道妹妹的下落了。

    在薩賓島的地盤上,請薩賓島的主人吃飯,這件事怎麼看怎麼荒謬。

    不過,當阿布魯奇落在島上最好的餐館裡。坐著露台最好的位置,看著胖胖的魚人大廚波克親自上菜時,他這位島主也有些驚悚了。

    阿布魯奇低頭看了一​​眼盤子裡一片片薄如蟬翼的小羊肉捲,正是他的最愛。

    又抬頭看向繫著雪白圍裙,正正經經戴著廚師帽,明顯收拾一番的魚人波克,正捕捉到波克對著精靈諂媚的笑容。

    “波克,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問的什麼蠢話。我本來就是這裡的廚師,怎麼不能在這裡?“

    阿布魯奇是波克店裡的常客,薩賓島上三十多家餐館,波克的燒烤和刀工最好,兩個人私下相處起來也很親近,所以廚師波克對阿布魯奇說話,也非常隨意。

    很顯然。若不是眼前的精靈與阿布魯奇有相同的口味,就是她事先調查過了。

    梁小夏盤子裡的。是一份檸檬醋紫葉海苔燴飯,為了討好漂亮的精靈女士,波克還專門用一些蘆筍與蘿蔔雕花,在盤子裡擺出了個林中舞女造型。

    泰米爾盤子裡是蜥蜴​​人喜歡的海鮮冰山刺身,配一份濃濃的海蛋湯;英格瑪盤子裡的也是一份造型獨特的紅豆沙拉,被均勻分成可以一口享用的分數,盛在豆皮小船中。

    三人盤子裡的菜,無論是哪一份,看起來都比阿布魯奇的純肉大餐要精緻得多。

    “波克做菜很不錯。我很喜歡他對烹飪的態度,加上一些我們精靈的改良方法,這份燴飯看起來比我第一次吃賞心悅目許多。“

    “是的老闆,多虧你的方法,最近餐館生意好上不少……那麼不打擾了,幾位請慢慢享用,有需要隨時叫我。“

    “哦嗚?”狼人先生髮出一聲疑惑的吼叫。

    “我把餐館買下來了。”

    梁小夏神色平靜地為阿布魯奇解惑。口吻就像是今天買了一份盒飯一樣自然。然後舉起杯子,端著清水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阿布魯奇盯著自己盤子里分量足足,看起來和猛獸飼料一樣堆成山的小羊肉捲,突然沒胃口了。

    他想不到這個精靈是怎麼做到的。

    實際上,波克的餐館在這之前,是島上出了名的死倔不轉讓,他作為愛好薄炙小羊肉的島主,搬著幾箱子的金銀在店裡打開閃瞎客人的眼睛,都沒能打動那隻滿身老鱗的人魚。

    既然波克連他都不肯轉賣,又怎麼肯賣給精靈呢?這肯定不關錢的事情。

    梁小夏當然能,她打動波克的不是金銀,而是一件比金銀更美好的東西——附近海域的管理權。不過是需要和蒂法族長打個招呼而已,蒂法也很樂意用這三不管地帶的管理權賣梁小夏一個人情。

    在今日用餐前,廚師波克的實際統御面積,已經超過了薩賓島十倍,比阿布魯奇這個島主還要大勢。理論上附近海內活動的海生智慧生物,都歸波克管轄,在從今往後的一年四季給波克的餐館源源不斷地提供最新鮮的食材。

    阿布魯奇是不知道這些的,他一邊吃著羊肉捲,一邊等精靈開口,可直到整餐吃完,對面的女精靈都穩如泰山,緘默得連天氣都不肯談一句。

    精靈,真是奇怪的生物。

    阿布魯奇有生以來最古怪的一餐就在這種詭異的緘默中結束了。

    “好了,感謝您今天的陪伴,阿布魯奇先生,希望您對今日的午餐還滿意,再見吧。”

    梁小夏吃完就走,一點留戀情緒都無,那背影就像是已經對什麼事情宣判了一樣,讓阿布魯奇心中慌慌的。

    伊恩站在阿布魯奇身邊,同時看著梁小夏的背影:

    “用餐宴來判斷敵友,是精靈特有的方式。據我了解,夏爾她很少請人吃飯,據說上一次吃飯還是玫緹斯與西晶精靈開戰的時候。不得不說,狼人先生,你很幸運,能讓她請你吃飯,連我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伊恩羨慕地看了看阿布魯奇,又憐憫地補充到:“不知這時候。你的妹妹又在哪裡,能不能吃飽肚子——畢竟肉食遠遠比麵包要貴。”

    伊恩的話語,如同惡魔的低語一樣,成為摧垮阿布魯奇一直緊繃的心理堤壩的最後一道波浪,讓狼人先生直愣愣地定在原地。突然對著梁小夏已經走遠的背影大叫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們買主和賣家的姓名,這是島上的規矩,一次壞了規矩的話,薩賓島的安寧將不復存在,我必須為大家的安全負責! ……不過,不過這個月底​​,賣家會帶第二瓶藥劑來。應該可以多幾個參加拍賣的客人。”

    說完,阿布魯奇的長耳朵就垂了下來,如同被抽乾了全身的血一樣倒在地上。

    他知道這一出口,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就已經站在了賣主的對立面,對方身後的恐怖勢力是絕不會放過他的……如今只希望精靈們能夠善待他的妹妹,確保梅洛迪平平安安的。

    “請放心。阿布魯奇先生,無論是和善還是仇恨。如何對待精靈,精靈必將以十倍原樣奉還。”

    一隻纖細的手架在阿布魯奇的胳膊下,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將阿布魯奇舉著提了起來。

    不知何時來到他眼前的梁小夏正正對著阿布魯奇的眼睛,凝聚一點的綠色光芒表示她此時認認真真地將阿布魯奇記在了心裡。

    ……

    幾天后,被梁小夏踹過的虎人店員敲響了梁小夏的房門,臉色不太好地遞給梁小夏一個信封,裡面裝著三張船票。

    “拍賣在船上舉行?“梁小夏看了一眼挺普通的只印著船名和串號的票,對虎人禮貌點頭:”無論如何。幫我謝謝你們店長阿布魯奇先生,不過,最近似乎沒有見到他?“

    “店長先生已經離開三天了,他失踪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哪怕有滿臉毛髮和刀疤遮擋,梁小夏都能感覺到虎人店員說起阿布魯奇失踪時變得更差的臉色。

    “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是出了什麼變故麼?“

    “不,店長是自己離開的。在失踪前天晚上,他交給我這個信封,讓我轉交給你,並且讓我提醒你記得你的承諾。“

    “不會忘記的。“

    梁小夏擰緊了眉頭,轉身關門,將船票遞給同樣在屋子裡的泰米爾和英格瑪。

    “船上的拍賣會……看來,迎接我的必將是龍潭虎穴。兩位確定還要跟著我去嗎?我個人建議這次的行動,讓我一個人去就好。“

    泰米爾什麼都沒說,眼中暴露出的興味光芒已經告訴梁小夏答案。

    英格瑪倒是有些猶豫,她的實力不似夏爾和泰米爾強大,北霞精靈因為處在極寒冰原上,又普遍不會游泳,她的自保信心並不足夠。偌大的北霞精靈需要人管理統御,以她的身份,實在是不該跟著梁小夏如此冒險。

    “沒關係,你待在旅館等我們就好。“梁小夏看出了英格瑪的為難。

    “我倒是建議英格瑪陛下和我們兩位一起,不論夏爾陛下您在尋找什麼,我都能感覺到對方是敵非友。在如此情況下貿然分開,並沒有多大好處,若是三人在一起,反倒遇事可以互相扶持。“

    說到這裡,泰米爾掏了掏口袋,拿出兩個小小的胸針分發給梁小夏和英格瑪:

    “一路上跟著夏爾陛下蹭吃蹭喝,我這個老傢伙也怪不好意思的,這個東西就當做我的回報吧——一個不用消耗元素之力,只要佩戴就能讓人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小玩意兒。會不會水沒關係,有這東西,沉在海底沿著海床用兩條腿走路就行。“

    “這太貴重了…….“

    英格瑪和梁小夏都很清楚,一個東西不消耗元素之力,而是本身就有如此實用屬性的,到底有多麼難得。

    “不貴重不貴重,我這裡有一大堆呢,都是沒事消遣做的。“

    泰米爾從兜里捧出來兩把,抬頭撞見兩位精靈女王詫異地盯著他,老蜥蜴頭上的小花晃了晃,“怎麼,我沒告訴過你們,我還是個正宗的煉金術士嗎? “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1-16 21:58
第六百二十六章 出價

    榮譽有如螢蟲之火,在黑暗的夜空裡,它放著光,顯不出美麗,極其可貴。但是靠近一看,立刻就會明白它是何等的軟弱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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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著油布的不起眼海船,船尾甲板上還堆著一桶一桶很難打撈出來的魚蝦,晨曦之中,健壯水手奮力將撒下去的巨網拖拽上船,清理浮勾上粘連的貝殼。梁小夏很難想像,一場拍賣會就是在這麼一條散發著魚腥與海水臭味的​​船上舉行的。

    ……卻又出乎意料地合理。

    登船客人一共有四十來位,多是同樣戴著罩帽或斗篷,不願暴露身份的灰色人士,梁小夏視線掃了一圈,殺戮之眼就開始突突地跳。其中有幾個明顯是殺手,在以非常隱蔽的精神力判斷她們三位有多大可能被*掉。

    另外身後跟著兩個暗精靈保鏢的黑色騎裝暗精靈男子也引起梁小夏的注意,男子看到梁小夏的面容,詫異了一下,又似有所悟地對她會心一笑。

    “特米西塞爾,沒想到他也來了啊……”

    哪怕那位黑騎裝中年暗精靈還戴了頂馬帽,遮住了額頭部分,陰影還蓋住了眼睛,泰米爾也一眼將他認了出來。

    “特米西塞爾是誰?“梁小夏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那男子到底在對她會心笑什麼,搞得好像她們原本認識一樣。

    “黑暗世界的帝王,混血中的純血,他就是一頭集聰慧狡詐與嗜血一體的豺狼,一條喜愛將獵物咬得血腥四溢的白鯊。特米西賽爾,他就是黑暗同盟會的會長。”

    黑暗同盟會……梁小夏瞳孔一縮。

    白精靈和暗精靈天然對立,西晶因為初入地下城差點被黑暗同盟會覆滅,對之印像也非常不好,更不要論在地下城那段時間,她還連著幹掉了幾個黑暗同盟會高層,壞了對方好幾次計劃。

    如果可能,她真想將箭射入特米西賽爾的胸口,可現在是在船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她得忍耐。

    令梁小夏奇怪的是,幾次與白精靈對戰從未佔過上風的特米西賽爾見到梁小夏,態度也相當柔和,看向她的視線中完全沒有刻骨的仇恨和敵意,甚至還能對她微笑。

    “這就是政治,沒有永遠的盟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泰米爾輕輕感嘆:“暗精靈是比白精靈更加現實的種族,活著,並且更好的活著是他們唯一的目標。為了能夠獲得利益與權勢,暗精靈是可以拋棄過去、拋棄仇恨、拋棄成見。雖然他們骨子裡還是淬滿了陰謀毒計,卻只為一個目的服務。

    所以每個暗精靈都是天生的演員,他們既可以陰險毒辣,也可以多情而迷人。 “當然暗精靈的欺軟怕硬,也是看人下菜,在本來就厭惡對方的時候,暗精靈們落井下石的功力比誰都強,如今特米西賽爾能夠對夏爾陛下表現得和顏悅色,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他忌憚白精靈迅速膨脹的龐大勢力。

    “有傳說特米西賽爾是混血?“伊恩問。

    “是的,他對外宣傳自己是最純粹的暗精靈血脈,不過特米西賽爾身上許多特徵都符合混血表現,應該是暗精靈與某種不知名種族的血脈。我個人推測,他的混血很可能不止一種,其中魔鬼血脈是最明顯的……真可惜即使我親口問他,他大概也不會承認,畢竟在信奉大地之母的地下世界,混血是最大的原罪。“泰米爾頗為遺憾地嘆氣,梁小夏又看了一眼特米西賽爾,細細感受著他身上散逸出的淡淡氣息,不由得有些悚然。

    披著人皮的惡魔。不知為何,她想到的是這個。

    打漁船行至外海,漁網拋下去兩三次,將魚桶差不多都裝了一半,才有一個瘦小如猴的船員通知乘客們下到船艙底的倉庫中,拍賣開始。

    船艙底不住人,只放著幾桶淡水,糧食以及大塊的壓艙石,散落的潮濕穀子還帶著霉味,先到的客人們就隨意坐在旁邊的木箱子上,一個個都如靜止休憩的猛獸,見到梁小夏幾人進來,也只掃一眼就別過頭。

    饒是梁小夏已經見識過不少大場面了,也被如此的拍賣環境嚇了一跳,找了個略顯乾淨的空地,拿出幾把精緻的鐵藝圓椅,依次落座。

    她實在不想讓多蘭給她新做的綠袍子粘上木箱上黏糊糊的不明液體與灰塵。

    三人一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在昏暗畫布上硬拼了一抹華麗光線,與其餘幾人格格不入。

    “哼,精靈。“人群中發出一個冷哼。

    梁小夏卻不覺什麼,低調是好習慣,但是當一個人已經能夠強大到能夠忽視別人眼光的時候,也就不會輕易為了別人的態度而委屈自己。

    這就是為什麼鏡月可以旁若無人地親吻她的原因,那個時候他當所有人都是空氣。

    梁小夏撥了撥長耳朵上的耳墜,身上散發的氣息柔和了一些,其餘人也就不再說什麼。

    最後,在客人都進入艙底的時候,漁船船長從梯子上走下,反手鎖上了通向上方的門,站在中央拍了拍手。

    “我想,關於那瓶藥劑的效果,應該沒有人還有疑問了,否則你們這群大佬爺也不會千里迢迢地跑這裡蹲船艙,賣家今天也只賣這一瓶,錯過這次,別來問我下次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

    同樣,藥劑也不在我身上,所以不要像上次那個蠢貨一樣,試圖殺了所有買主和我來搶藥劑……活生生被雙頭鯊從腸子撕開一點都不好玩。 “船長風吹日曬的臉看起來就像海礁一樣又黑又粗,本身的實力也不過三階,偏偏在中央一站,氣勢卻一點都不比周圍的豺狼虎豹弱。

    “我也不想廢話,咱們直接進入正題。說是拍賣,還是老規矩,先輪流報你們的出價,我會去詢問賣家,他喜歡你們哪位開出的條件,就會將藥劑給哪位客人。“說到這裡,船長將視線看向梁小夏“不過這位精靈女士例外,賣家特別囑咐過,如果您想要藥劑的話,他可以免費送你一瓶,只要一個小小的要求。“話音剛落,剩下幾十人就群起反彈。

    “什麼!怎麼能這麼不公平!“為什麼她就能得到免費的,我們就不能? ! “你這是差別待遇,是不公平競爭,是對我們歧視!“幾個買家大聲抗議,剩下的買家則是無聲散發殺氣,混合著不同強者的惡意與威脅殺氣沉甸甸地充滿船艙,壓得人呼吸不過來。

    船長在亂哄哄中大喊一聲:“都給我閉嘴!不想交易的現在就滾蛋——!“艙內一靜,連空氣都停止流動了。

    這時候船長才繼續看向梁小夏,繼續之前的對話:“精靈女士,你覺得怎麼樣。“什麼要求? “梁小夏沉聲問到。

    船長難看的礁石臉露出捉狹笑容​​:“很簡單……陪賣主先生度過一晚就行。“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的梁小夏,再次感受到了來自賣主的森森惡意。

    “我拒絕。“梁小夏咬牙切齒。

    “好吧,關於您的事情,我們可以等到拍賣結束再決定,說不定到時候您就會回心轉意的。”船長聳聳肩,重新主持拍賣會:“先生們,報價吧,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

    一個拿著錘子,鬍子編小辮的白矮人率先開口:“我是鍛造大師,我可以鍛造供真正的強者使用的絕世神兵,無論是刀、劍、斧、錘還是鐮刀,凡我出手,一定是這世上最為鋒利的,這可是好多人求也求不到的。”

    “包附魔法陣嗎?”船長問。

    矮人大師啞了。

    誰都知道,矮人在法術上極不擅長,除了遺棄之城內好運地學到銘文鍛造的黑矮人,全世界的矮人武器都是鋒利的原始版。

    “我可以免費替賣主殺十個七階以下的人。”一個明顯帶有殺手陰暗氣息,坐在陰影中的人開口。

    “那讓你殺你的父母子女,你也殺嗎?”船長惡意地問。

    “…….”

    “我可以用八階的疾風地龍獸來換,那是我國唯一一隻八階護國獸。”一位身上明顯帶有尊貴氣息的中年人類也報上價碼,自信滿滿。

    “黑騎後裔伊斯蘭卡的護國獸又老又胖,煮來吃肉都嫌咬不動,這事普卡提亞人都知道。說點更實在的吧,國王陛下,您的價碼還不如那位刺客先生呢。”船長冷哼。

    “那可是八階神獸!你懂什麼,土豹子!八階神獸,你連給它磕頭的資格都沒有。”中年人氣急敗壞地爭辯著。

    “是是……我這小民難得見到的八階的神獸老爺,不過它又老又胖的事實,不會因為叫聲老爺就有任何改變。”船長將國王陛下也嗆得不吭​​聲了。

    梁小夏從未見過如此牛氣的船長,連著十幾個人開口,他都能完全忽視飛濺的殺氣,無差別嘲諷,將對方的價碼不停貶低。不過當他嘲諷過後,的確有不少已經報出價碼的買主,開始暗暗猶豫改變主意。

    還有幾個人穩如泰山,像打醬油的一樣一聲不吭,專心聆聽湊熱鬧,特米西賽爾就是其中一位,連梁小夏都很好奇,這位黑暗同盟會會長將開出怎樣的價碼,壓過其餘所有競爭者。

    。 。 。 。 。 。

    船長的嘲諷功力超強,在壓得所有人都不支聲後,看向一位穿著紫色長袍,風韻猶存的女法師:“法師小姐,您的價碼是什麼?”

    那位女法師深黑的眸子閃過一道暗光,微微滯了兩秒“我可以永久交出自己具有的五感中任何兩種作為交易。”

    五感,聽力,視力,嗅覺,味覺,觸覺,失去五感,基本就可以被劃歸到殘障人士裡,而看這位女法師的意思,她明顯有五感轉移的能力。

    以自己變殘疾的代價,來獲得那瓶藥劑嗎?

    這代價不可謂不大。

    船長似乎卻並不為所動,只是可惜地搖了搖頭“上一次,您以五感中一種來競價,被賣主拒絕,這次換做兩種,不過是分量上提高了。賣主先生很可能依然會拒絕你,因為他用不到這個,不過我還是會幫你轉達的。”

    “謝謝。”

    聽到可能會失敗的評價,女法師也不為所動,淡淡道了一聲,就繼續回歸到石頭人一樣的自我世界裡去了,再不管其他人。

    “那麼,這位蜥蜴人老先生呢,您看起來並不像是對藥劑本身感興趣的樣子,要參加競拍嗎?”

    梁小夏很確信,船長絕對知道泰米爾的身份,從他若有若無的尊敬態度中,眾人就能感受到他的區別待遇。

    大概,在場每個人,誰都是什麼身份,船長都是知道的吧。

    泰米爾微微訝異了一下會問到他:“我的確興趣不大,不過既然來了,不參加一下似乎又很可惜。

    出什麼價碼呢,我這老傢伙似乎沒什麼值得人惦記的好東西……就我所有的知識吧——如果你口中的賣主先生吃得下的話。 ”

    梁小夏感覺身邊蜥蜴人大師說的話跟炸雷一樣,一個九階大賢者,作為歷史見證人活了上萬年老蜥蜴的所有知識……這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也是一次令人望而卻步的出價。

    船長咧咧嘴:“老先生真會開玩笑,不當歷史學家要那些偏門知識也沒什麼用,您的價碼雖高,估計賣主先生並不會動心。”

    “那麼,這位精靈女士呢?”

    輪到英格瑪了,不過此刻是白天,她的芯是伊恩。

    “似乎我也沒什麼能讓人心動的好東西啊……”

    伊恩左手按在膝蓋上,右手摸了摸下巴,作為女精靈這個動作微妙地讓眾人覺得很違和,當眾人古怪感覺還未過去,伊恩就說了他的回答:“以我的靈魂為價碼吧。“所有人都覺得那皮毛領女精靈瘋了。

    “你確定?”連船長都傻眼了。

    將靈魂都交出去了,等於將命交了,那換來的藥劑還有什麼意義?她是白痴嗎?

    知情的梁小夏卻有些不是滋味,伊恩說他的靈魂,也就是獨立於英格瑪之外的靈魂,將他的靈魂抽走,對英格瑪是沒有任何壞處,最後還能落一瓶藥劑。

    伊恩的行為,頗有些前世投保人自殺騙保險的味道。

    不過伊恩已經把話說出口了,梁小夏也追不回來,只能暗暗期望那個神經質賣主不要真的腦抽看上伊恩的靈魂,搞得雷諾繼沒了母親和弟弟後,又沒了父親。

    問過伊恩以後,船長難得沒有評價或嘲諷,看了伊恩一眼,視線從梁小夏臉上掃過,卻跳上了另外一人。

    連著又問了兩人,船長才看向特米西賽爾:“暗精靈先生,報出你的價碼吧,我已經開始為之興奮了。”

    特米西賽爾也不負眾望地報出破頂驚天價碼:“我以我名下所有的產業、勢力、財產、領土、臣民為價碼……換言之,我以自己頭上無冕的王冠,去換取那瓶藥劑的所有權。”

    “您是認真的?”

    船長雖然大概知道那瓶藥劑具有如何大的魔力,也沒有想到特米西賽爾會說出這麼恐怖的價碼,一半的地下城勢力,暗精靈世界的半壁江山,特米西賽爾一生的心血。

    今天瘋子真多,船長用骯髒的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

    “我從未這麼認真過”說著,特米西賽爾站起來,俯視在場其餘人:“你們或多或少地也能猜到我是什麼身份,現在還不知道的白痴就趕緊去打聽……我想告訴你們的是,若我競拍失敗,不論是誰最終得到那瓶藥劑,請你一定不要在黑暗中行走。”

    被黑暗同盟會大量暗精靈全力追殺不是開玩笑的,幾乎可以判定哪怕躲到天涯海角,後半生都不會有安穩日子過。

    一邊砸驚天價碼,一邊強勢威脅。當特米西賽爾擲地有聲的話落下後,梁小夏差不多就可以斷定,今晚競拍的勝者就是這位即將卸任的會長大人了。

    拋開善惡不談,如此有魄力的人,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梁小夏自問她做不到這個程度。

    同時,她更加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藥劑,有強大到讓特密西賽爾放棄一切追逐的心情,亦或是他還有別的梁小夏也不知道的隱情?

    “好了,終於快到尾聲了,最後一位,精靈女士。“船長平復下心情,再次開始遊說梁小夏:“我很確定,賣主先生對您提出的小小要求依然有效,只需要一點點代價,您就能免費得到一瓶藥劑,您真的不考慮一下麼?”

    “不用再說了,我一定不會答應的。”

    梁小夏搖頭,話音剛落,船長身邊突兀冒出一個小男孩。

    “為什麼不答應我呢,我這麼可愛,漂亮的大姐姐陪我一晚上都不行嗎?反正我又不夠年齡,不會真的對你做什麼。”

    清脆的童音在此時和被踩爆了的地雷一樣驚悚。

    一屋子人,除了看起來很弱的船長先生外,九階兩個,八階七階成群,這麼一群虎視眈眈的強者下,竟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小男孩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是最開始就在這裡,還是剛剛進來的?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39
第六百二十七章 譁變

    假如您願意,您就熄了燈吧。我將明白您的黑暗,而且將喜愛它。

    ——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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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男孩。

    十歲不到的模樣,穿著扣到領口的小襯衣,帶著軟帽,一頭柔順微捲的黑色灰色相間及耳短髮,微圓白淨的臉上掛著兩枚透亮的綠色眸子,瞇起眼睛看人的樣子,就像一隻黑貓,優雅,慵懶,還帶著小惡魔般的俏皮。

    該死的,他長得可真像西西弗斯,更該死的是,梁小夏還發現自己心底對這個男孩有股發自內心的親切感。

    怎麼可能?這孩子又不是精靈,她哪來的親切感。

    梁小夏所不知道的是,見到男孩的時候,在場每位買主都有看到同族的感覺,只不過這種感覺有人強烈,有人微弱。

    “你就是賣家?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就是你讓船長貶低我的護國神獸的?”

    以八階神獸為價碼的國王陛下十分暴怒,一把上前抓住了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提得雙腳離地。

    “我命令你,將藥劑交出來,否則我現在就將你細嫩的小脖子擰斷!”

    看到國王率先出手,剩下的人都後悔不已,怎麼沒搶先一步將那小孩攥到自己手裡呢,這樣不僅可以擁有免費藥劑,還能以此來威脅剩下所有人。

    小男孩被提得老高,露出一絲不悅,在中年人手上一拍,就極快脫離了他的掌控。

    一個連基本階位都沒有的小孩,脫離七階成年國王的手心?

    一秒內發生的一切如同變戲法般荒謬。

    此時。國王已經捂著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哀嚎,他的手掌被從手腕處齊齊切下來,鮮血噴湧,濃郁的血腥味瞬時在這間狹小的船艙內瀰漫開來。

    小男孩完全不在意地轉頭看向特米西賽爾:

    “會長大人,我接受你的出價了,藥劑給你,別忘了兌現你的價碼。”

    說完,他就從口袋裡掏出一瓶密封好的藥劑。就這麼直直在眾人眼前向特米西賽爾丟過去。

    鮮紅如鴿血石的藥劑在昏暗光線中折射著誘人光芒,到特密西賽爾中間不到十米的短短距離,搶出來好幾隻手,不同的人操著不同口音大喊:“別搶!”“這是我的!”“都給我鬆手!”場面如同濺入油鍋的水,突然激沸起來。

    特米西賽爾更是不會允許名義上已經屬於他的東西被半路奪走,還未有人能從暗精靈手上奪取東西。雖然怒火於那個小男孩最後玩了這麼一手。後賬也只能後算。眼前最重要還是先將藥劑奪回來,他整個人都像閃電一樣扑出去,擋在前面的兩個都被他瞬間徒手以黑色火焰燒成了灰。

    其餘人看到特米西賽爾扑出來,也都是驚恐,同樣是八階,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八階的刺客威脅性要比八階戰士恐怖許多,尤其是當特米西賽爾身上燒著黑焰,如同一隻深淵中衝出來的魔鬼時。更讓人膽戰心驚。

    有人畏懼也就有人敢於虎口奪食,一個使長鞭子的女殺手單鞭一揮,就當著特米西賽爾的面將那瓶還在空中飛舞的藥劑捲了過去。

    特米西賽爾立即調轉方向,感覺像耍猴一樣被戲耍的憤怒使得他身上的黑焰又騰高了幾公分,一路碾壓向著女殺手撲過去。

    女殺手得到藥劑急於脫身逃跑,轉身時“啊”地叫了一聲,自己絆倒在地,立馬被後面的人追上。

    七階殺手絕不會犯走路摔跤如此低級錯誤,見女殺手倒地。紫袍女法師停止法術。轉而念起另外一個不知名法術。

    整個變故前後還不超過五秒,場面就已經混亂到不可控制的程度。爭奪之時,矮人大師揮舞著鎚頭砸破了船艙,海水呼嚕嚕地倒灌進來,白花花地迅速泡濕眾人腳麵。

    “白痴!你把船砸漏了!這下大家都得玩兒完!”

    “老子得不到的東西,誰都得不到!”

    紅色藥劑來回變換主人,船艙內空氣一步步減少,船長早不知趁著混亂跑到哪裡去了,而黑髮的小男孩則像一個享受惡作劇的捉弄鬼,站在爭搶的眾人之外,隔著一大堆打鬥的鮮血和飛起的肢體,遠遠看著梁小夏:

    “漂亮大姐姐,你真的不願意陪人家玩一晚上的遊戲嗎?那麼…...那麼……縮短到四個小時怎麼樣?陪我四個小時,你就能免費得到一瓶藥劑了哦。”

    梁小夏猶豫了,如果對方的過夜並沒有那麼猥瑣的含義,她可以陪著小朋友玩耍四個小時,探探他的底細。

    而且,從這小男孩的表現看來,梁小夏很確定,他就是孩子,不是像涅滋一樣活了好幾千歲受到詛咒永遠長不大的人,這孩子眼中並未有成年人所顯露出的滄桑和成熟……雖然他的心智已經可怕得讓梁小夏感覺到受威脅了。

    梁小夏點了點頭,小男孩看見了,露出個天真而滿足的笑容,“不要食言哦,等這群無聊的大人打完了,你一定要乖乖和我玩的。“

    此時,船艙最下層打得混亂不堪,特米西賽爾已經用身上的火焰燒死了數十個人,卻遲遲不能將藥劑得到手中,頓時也跟著十分急躁,對兩個手下使了眼色,身邊的女暗精靈便掏出一大玻璃瓶清水般的液體,打開蓋子嘩嘩地對著腳下的海水倒。

    清水遇到海水,卻詭異地變成了泥土般的褐色,一股強烈的毒氣從水中散發出來,不少人都掩住了口鼻,嗆得連聲咳嗽,咳著咳著就開始咳血。

    特密西賽爾來前也是做過完全準備的,他給附近海域的海水全部下了巨毒,只缺最後一種激髮劑,若他真的競拍不上藥劑,將激髮劑倒進海水,把所有在船上的人毒死,當然,這種毒不會影響到他,三個暗精靈都服過解藥,在劇毒海水中站得穩穩的。

    同樣站得穩穩的,還有梁小夏和泰米爾,梁小夏本體是四翼螣蛇,劇毒體質對同樣烈性的毒藥有非常強適應性,甚至還隱約感覺很舒適,泰米爾則是蜥蜴人,天生對毒藥就有非常強的抗性,加上老蜥蜴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小手段,也未受到影響。

    唯一需要憂心的便是伊恩,他的臉上泛著古怪的暗藍色,口鼻都滲出了血,銀色的血一點點滴在已經蔓延到膝蓋的水中,難受地蹲了下去。

    “乖乖把藥劑交出來,否則你們一個都別想活下去。“

    可在混亂中,藥劑早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特米西賽爾更是恨恨地一個一個殺過去。

    “伊恩,你沒事吧?“

    梁小夏急忙查看伊恩,卻發現伊恩蜷著身子,捂在胸前的手裡攥著個瓶子,露出一角剔透的紅色。

    “噓,別被人發現了。“

    伊恩的精神力在梁小夏腦海中響起,梁小夏心裡一驚,微微側了一下身,擋住伊恩的角度。

    瓶子飄動到伊恩身前,被他撿到,不知是好運還是厄運。

    特米西賽爾明顯已經氣急敗壞,不管對方有沒有藥劑,都會燒得一星不剩,若是被他知道藥劑在伊恩手裡,先不說解毒,他一旦拿到藥劑,伊恩第一個就得死。

    梁小夏沒有小樹寶寶在身,早已沒了解毒的能力,只能看著伊恩乾著急,“你打算怎麼辦?“

    伊恩抹了抹嘴巴邊溢出的血,打開了藥劑瓶塞, “賭一賭吧,這麼多人都想要的東西,不是絕世奇毒,就是難得的好東西……抱歉,看來我依然個自私的人呢。“

    梁小夏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將整瓶藥劑喝了個乾淨。

    伊恩喝藥的動作再小,也足夠引起人注意,特米西賽爾大吼一聲“該死的精靈!“,就朝著梁小夏的方向撲過來。

    梁小夏無奈,蛇尾迅速從長袍裡鑽出,猛烈地對著伊恩身後的船艙擊打,砸破木頭碎片弄出一個大坑,海水呼啦一下大量湧入,將已經在劇痛中昏迷的伊恩捲了出去。

    泰米爾緊隨伊恩而出,給了梁小夏一個“我會照顧他的眼神“,長尾遊曳著消失在大量白色泡沫中。

    船艙中進入的海水迅速淹沒了腰際直到胸口,冰冷的水含著濃烈劇毒,將除了梁小夏,特密西賽爾一眾外,都毒得在慢慢慘烈而死,漂浮在已經淹沒了木箱的水面上,極為慘烈。

    “夏爾陛下,你為什麼總是要跟我作對?還是說白精靈現在也開始乾起強盜生意了?“

    特米西賽爾恨極,若原來他還有一絲與西晶重修於冷漠互不相干的打算,現在都被絞殺得乾乾淨淨,捨得付出畢生心血心甘情願地換取東西是一回事,一聲心血被白白搶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梁小夏苦笑,的確從名義上這瓶藥劑就是特米西賽爾的,可她已經被捲入其中了,也可以說被伊恩利用了一把,她偏偏還不得不這麼做。

    小男孩正坐在最高處的箱子上,雙手撐著腮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守在海水湧入口,被水沖得歪歪斜斜的梁小夏與對面的三個暗精靈對峙。

    “漂亮姐姐,現在我有點喜歡你了……加油,我賭十二個金幣,你能幹翻這個地下城來的黑大個!”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39
第六百二十八章 沉船

    各人的生性裡都有一種一旦公開說了出來,就必然會招到反感的東西。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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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男孩眼裡,梁小夏和特米西賽爾就像是鬥獸場裡兩隻被關起來的鬥獸,彼此狠辣廝殺以生命來取悅觀眾,小男孩也是在按照目前的方向去引導他最想看到的。

    特米西賽爾想要繞過梁小夏從灌水船艙出去,連著兩次都被梁小夏擋住,乾脆直接抽出短劍,一劍插入腳下的船板,如同切豆腐一樣切碎了半米多厚的龍骨,在船底劃出一個大洞準備遊出去。

    身子都下去一半的時候,右臂又被一條蛇尾卷住,硬生生拖回來,特米西賽爾頭一偏,一支靈魂之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去,直沒入小男孩坐著的木箱剩下一個黑漆漆的小洞。

    特米西賽爾右手一按,黑色的火焰就在梁小夏的蛇尾上燒成一大片焦黑,梁小夏吃痛中尾巴狠狠甩了特米西賽爾一臉,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腦袋發懵,嘴巴一歪吐出一口帶血的牙齒。

    被打掉牙齒對經歷過無數生死的特密西賽爾不算什麼大事,他更加震驚自己能夠將無數六七階在瞬間燒成飛灰的黑色火焰,全力燒在那耀精靈身上,竟然只是像普通的火焰,只給她造成了一點點傷害。

    “托里,拉爾,拖住她!”

    特密西賽爾旁邊的兩個暗精靈以瞬移般的速度沖向梁小夏,每一個展現的都是不遜於當年的涅滋速度與實力,梁小夏卻將蛇般的身子向水里一沉,游動著在昏暗中如同鬼魅般令人難以捉摸。

    四翼螣蛇在急流中收起展翅。梁小夏徹底化為蛇怪,長尾遊曳,無視水的阻力以一種與體型完全不符合的超快速度穿梭。

    捉不到梁小夏的身影,兩個暗精靈只得緊張地握住了匕首,隔著十米距離盯著不斷暴漲的水面戒備。

    “咕嚕。”

    兩個見識過無數戰斗場面的暗精靈都緊張不已,對白精靈的自然厭​​惡在四溢的苦澀海水中被沖得忽濃忽淡,再難判斷。黑暗中,只有屬於高階強者的殺氣威壓充滿船艙。混著嘩啦啦的水流聲衝擊他們的每條神經。

    颯——

    黑綠色的巨蛇突然從水下鑽出,朝著左邊的男暗精靈噴出致命毒液,如同清水般的液體一濺到暗精靈臉上,就開始如同可怕的腐爛毒藥,將他的雙眼和臉上的皮膚燙得斑斑瀾瀾的。

    “她在這裡!”

    男暗精靈忍著臉上腐蝕見骨的疼痛,一匕首朝下紮去卻扎了個空。同時另一邊的女暗精靈迅速提步朝男暗精靈的方向補救,頭皮一疼,被一條粗大的尾巴卷住了紮起的長發,倒拖入水中絞死。

    特米西賽爾也朝著男精靈方向衝過去,左手握著火焰,右手倒提著黑色短劍,卻還是晚了一步,那條十幾米長的大蛇只用了一秒鐘,就將男暗精靈的頭扭了下來。

    然後。一切在特米西賽爾眼中如同慢動作放大,巨蛇並不算大的三角頭顱慢慢浮出水面,翠綠漸變至幽綠的鱗片被水沖得發亮,在蛇的背後,還有一個更加巨大的怪獸圖騰虛影,昂著脖子直直盯著他。

    特米西賽爾扭頭,他的背後兩邊各站著兩個背著弓的耀精靈,完全是梁小夏的模樣,成三角形將他夾在中間。

    “你是惡魔之子。”

    蛇形的精靈女王和兩個人形的精靈女王同時開口。同樣冷漠的聲音奇異地重疊在一起迴響。

    特密西賽爾默認了。

    他是一個無意間被召喚入地底世界的高階惡魔與他的召喚者——一位叛逃的苔暗城女祭司的後代。

    苔暗城的祭司可不是什麼純潔神職人員。信奉大地之母便注定陰謀迫害對這些祭司來說和家常便飯一樣,他的母親就是一次權利角逐的失敗者。在最後一次反撲中無意識中好運地召喚到一個實力強大的地獄百層惡魔,血洗了所有的屈辱。

    也許是強者崇拜,或者是暗精靈天性中的淫/亂與力量渴望,他的母親在一個漆黑的晚上留在了惡魔身邊,更加幸運地沒有被他的“父親”吃掉靈魂。

    結果,特米西賽爾,惡魔之子,以非常微小的概率出生了,精靈與魔族的混血後代從他孕育開始,就要了他母親的命。

    特密西賽爾可以很是自豪與悲慟地說,他是親手撕開母親的肚子爬出來的,那時候他的祭司母親已經被胎兒和惡魔火焰摧殘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作為惡魔之子與暗精靈祭司後代的特米西賽爾能夠以零代價召喚惡魔,能夠無師自通任何黑暗係法術,能夠做最好的刺客與暗殺者,以母親的死為代價,他從出生開始,就已經站在比眾人更高的地方了。

    對特密西賽爾來說,只有一個麻煩…….他是混血。

    混血,不僅僅是身份上的禁忌,更多是混血帶來的痛苦與不穩定,他體內的惡魔火焰一直在與暗精靈之血相抗爭鬥,當病痛發作時,特米西賽爾感受到的是能夠燒乾他的血,燒乾他的理智,將他逼瘋的痛苦。

    為了解決混血的苦痛,並且讓他依然能夠保存身上的力量,他需要那瓶特殊的藥劑!

    當藥劑現世時,第一瓶就是被他買走的,為了驗證藥劑的真實性,他找另一個低等惡魔與暗精靈混血試過,證明藥劑有效後,他毫不猶豫地宰了那個倒霉蛋。並且在當時就下了決定,再得到一瓶同樣的藥劑,不惜一切代價!

    為了他更加穩定的未來,一切高高在上的權勢與堆滿箱匣的金錢都是可以付出的,一切暫時的成就都是可以捨棄的,不管是那個小男孩,還是擋在他前面的夏爾,都得死!

    特米西賽爾收了左手中的火焰,用短劍在手腕上劃了一刀。刺目的血液順著伸出的手掌落入海水中,血一入水沒有被稀釋得淺淡,反而更加濃郁地染遍了海水,從淺淺的粉色迅速擴大為滿倉鮮紅,一下子從特米西賽爾身前蔓延翻滾,咕嘟嘟地沸騰冒泡。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夏爾陛下,您還要和我作對嗎?”

    “我認識你的父親。”梁小夏只盯著變得恐怖的水面看了一眼。 “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特米西賽爾愣了一下,之後露出一個暗精靈特有的邪惡笑容。

    “呵呵,夏爾陛下也有害怕的時候嗎?晚了!”

    說完,特米西賽爾身影一閃,再出現時已經脫離梁小夏的包圍,站在小男孩身邊。短劍直指小男孩的匕首,鋒利的刃端在他細嫩的脖頸上劃出一條細細血痕。

    “把藥劑交出來,快點!小崽子!”

    “你不能這麼對我,傷害我的話,父親會殺了你將你做成標本的!”

    特米西賽爾才不會被小男孩色厲內荏的喊話嚇到,一手捏起他的手臂,一用力咔嚓一聲就折斷了小男孩的手臂,“讓你父親滾出來,我見識見識……我再說一遍。把、藥、劑、交、出、來!”

    梁小夏只分了余光看了一眼小男孩那邊發生的狀況,又盯著已經燒得和岩漿一樣熱的水面,沒一會兒,一個黑色的身影就開始從已經像血池一樣的水中向上浮起。

    “毒液、死人、鮮血、憤怒的靈魂…….呵呵,這裡可真是天堂!”全身漆黑的惡魔如同被煤炭塗抹過一樣只能從起伏中看出五官,他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感慨了一小下,“你又有什麼麻煩了,我的蠢兒子?”

    然後。惡魔看到了站在他身側的梁小夏。露出一個和他兒子非常像的怔愣後的獰笑:“呵,你怎麼在這裡?”

    “我就是你兒子讓你從地獄那個發臭的老窩裡挪出來的意義……黑暗大君。”

    此時的梁小夏早已不是多年前在地獄裡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弱小精靈。在死亡之海見識過許多比惡魔更加恐怖的存在,梁小夏已不懼與黑暗大君一戰。

    更別說此刻出現在船艙裡的,不過是黑暗大君的一個分身。

    “哦呵呵,你那個東躲西藏的精靈伴侶沒跟著你一起?”

    黑暗大君早就弄清楚了,當年讓他吃虧的是一另一個耀精靈,月之神力對惡魔的克製作用太強,他左右打量著,沒有見到鏡月的身影,心中踏實更多。

    “有我就足夠了。”

    螣蛇從水中撲起,朝著黑暗大君咬過去,黑暗大君身子向後仰倒,雙手向上伸出抓出蛇腰,用能夠將正常人打碎的力度擰緊時,雙腳下面突然一亂,連著梁小夏一起栽進水里。

    水中,蛇怪身形進一步長大,二十多米幾乎快堆滿半個船艙了,梁小夏真真正正使出最強實力,在黑暗大君的黑色火焰中靈活閃躲,不停用尾巴抽他巴掌。

    船艙又被打出幾個大洞,水流早已淹沒過了頭頂,脹滿船艙,在船板發出“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聲音中,緩慢解體。整個捕魚船也開始在冰冷海水中迅速下沉,灌入海水不停下沉時巨變的壓強使得在場幾個活人都感受到了想要吐血般的痛苦。

    特米西賽爾也有些急了,惡魔父親和精靈女王打了半天都沒有分出勝負,他自己又被梁小夏的兩個分身纏上。小男孩一看有機可乘,就像一尾滑溜泥鰍一樣脫離了他的手心,浮游在水中不停尖聲大叫著:“揍他!揍他!大姐姐揍他,讓那混血雜種再的他媽的威脅我!”

    “你罵誰!“特米西賽爾被點爆了,匕首朝著小男孩的面頰直丟出去,在小男孩的躲閃中劃過了他肩膀的衣服,卻並未劃破。

    那聲音尖利得這邊和黑暗大君打架的梁小夏都聽到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孩子明顯缺大人教養,平時看著還行,一到關鍵時候什麼本性都暴露出來了。

    黑暗大君倒是挺欣賞,熱愛混亂暴力與無序的惡魔一掌砍向梁小夏的尾巴,還和梁小夏交流:“呵呵,這小子對我胃口,我喜歡。我感覺到他身上還有暗精靈血統,是我那臭兒子的種?咦,居然還有白精靈的味道,該不會是你和臭兒子的小崽吧?當年我都沒收了你,沒想到兒子得手了?”

    回敬黑暗大君的,是梁小夏結結實實抽在黑暗大君脖頸側的粗尾,她用得力度之大到將黑暗大君抽得撞破了船艙,帶著碎木板和鐵皮。直滾入外面的海水中。

    梁小夏滿心怒火,根本顧不上別的,追著黑暗大君遊出去,圖騰兇蛇張開血盆大口,對著黑暗大君一咬,同時梁小夏身子照著黑暗大君遊了一圈。身上殘留的生命之力滲在黑暗大君身上,疼得他像燒烤一樣,在巨蛇絞殺的力量中,差點被腰斬。

    連水流都扭​​曲了,黑暗大君幾次想要使出黑暗惡魔之力,梁小夏身上卻彷彿存在一種天生剋星,將他的力量都逼了回去,只剩一副**。

    這就是死神塞西斯看中的精靈嗎?果然恐怖。

    惡魔們都很記恨,卻更加懂得審時度勢。以他現在被壓制的情況,哪怕拼掉分身都殺不了夏爾。更糟糕是,夏爾是塞西斯的人,若是將塞西斯得罪太狠了,他以後就再不能進死亡之海享受靈魂大餐了。

    地獄的日子因為惡魔勢力大洗牌本就很難過了,死神塞西斯再下令在死亡之海封殺他,黑暗大君以後更沒法活了。

    “呵,臭兒子,這精靈小妞太辣了。你老爹搞不定。你自己看著辦吧!”

    船艙外,黑暗大君大喊了一聲。也不顧特米西賽爾死活,身體化為無數黑色粉末,融入海水中消失不見。

    特米西賽爾心中一寒,逮住機會正要抓住小男孩,驀然雙眼一黑,雙手抓空在水里撲了個跟頭。

    不遠處,假死的紫袍女法師在水中游曳,一出手就剝奪了特米西賽爾的視覺,她深知不能讓速度奇快的暗精靈逮住機會,再一出手元素之力流動,又剝奪了特密西賽爾的聽覺。

    沒有視力,習慣黑暗的暗精靈都不覺得有什麼,可剝奪了精靈的聽力,是比剝奪視力更加痛苦的事情,特米西賽爾又聾又嚇,在混亂水流中只得憑著肢體感覺撲向女法師。

    梁小夏早已顧不上戰鬥,因為船要徹底沉了。

    兩個分身迅速遊回她體內,梁小夏尾巴夾著在水里咕嚕嚕睜著大眼睛的小男孩,奮力向海面游去。

    她必須快點,否則船體下次產生的漩渦,會拖著她一起扯碎了葬入海底,作為精靈她早就明白,自然的力量,無論幾階都無法抗衡。

    “嘩啦——”

    展開翅膀的羽蛇飛出海面,在灰濛蒙的天空下灑了一片水珠,尾巴上還倒掛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也羞愧于在船艙時他十分失態的表現,被梁小夏倒提著都沒吭聲,用手擰了一下自己濕漉漉的帽子,倒扣在頭上,懊惱地​​哼了一聲。

    “你是半精靈?”

    梁小夏沒錯過小男孩摘下帽子時露出的一雙微尖耳朵,不似真正的精靈那麼細長,而是像人類耳朵一樣,在圓形輪廓後捏起一點點尖尖。

    “算是吧。”

    小男孩顯然沒心情和梁小夏聊天,“不管怎樣,今天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我,我也是有目的的。”梁小夏提醒小男孩,別忘了他的話。

    “當然不會忘……不過今天還是算了,太狼狽了嗷。明天我找人來接你,現在我只想去洗個熱水澡,整理一下自己。”

    愛乾淨的小男孩鬆開了梁小夏的捲尾,直直從空中墜下,還未落入水中就突然消失了。

    在他消失前,梁小夏明顯聽見一聲類似於氣爆的“啪”聲,看來,這孩子並不是會隱形的妖怪,而是有恐怖到精靈都難企及的速度。

    大船已經徹底被無情的大海吞噬,船員與船長早就跑了,梁小夏不知道特米西賽爾和那位她不認識的女法師能不能活下來,望著滿海面的爛木板,她搖了搖頭,直向最近的島嶼飛去。

    …….

    遙遠天空之上,西西弗斯站在小男孩身邊,看著那個比針大不了多少的細長綠色慢慢消失,“今天出來玩高興了?”

    “父親,我知道錯了,我還是有點太託大了。”

    “基諾,你還小,有很多犯錯誤的機會,年輕就是一個不停犯錯,改正與補全的過程,只是有些錯誤並沒有改正的機會……還有一點,我提醒過你,不要叫我父親,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父親這個詞並不是可以亂用的。“

    西西弗斯黑漆漆的眸子裡沒有一點光芒,單手搭在基諾的肩膀上,讓基諾的心裡既溫暖又很酸楚。

    “是的,我知道了。“

    父親的信徒們都可以這樣稱呼他,為什麼只有他不行……基諾平時也只是在心裡叫一叫,從未敢真正說出來。今天故意說出來,不過是兒童式的狡黠在試探西西弗斯,是不是真的不給他一點機會。

    結果證明,西西弗斯敏銳的思維,不會給基諾任何希望的漏洞。

    “基諾,別想那些沒用的東西,你注定比所有生物都走得更遠,你要時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才行。不要總是孩子氣,那隻會讓我困擾與失望…….現在,說說你對夏爾的看法吧,她怎麼樣?“西西弗斯問。

    “很有意思的精靈,渾身充滿矛盾,卻又意外和諧共存,而且她真的很強……我已經有些期待明天的見面了。“

    基諾就像是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臉雀躍。

    “小心,玩火燒身。“

    西西弗斯沒有反對勸阻,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40
第六百二十九章 做客

    物質的富足,總意味著精神的匱乏與粗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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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梁小夏一身半乾不濕地回到房間,久久地洗了一個澡,又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梁小夏才差不多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即使身為蛇類,她也是屬於盤掛在叢林枝杈上的蛇,而不是深海海溝裡游曳的海蛇,頭髮上苦澀打結的感覺,滿身海藻與臭魚的腥味,一度使她非常發狂。

    只可惜梁小夏並未有多長時間浪費,早一步回來的泰米爾已經在等她了。

    泰米爾臉上架著一副小圓片眼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頭上的書名又長又古怪,從難以辨認的名字和紫綠色封皮都說明這是一本毒藥方面的研究著作。

    泰米爾聽到梁小夏的問話,他從書頁上抬起頭,像個真正的老人一樣半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頭髮還未完全乾透的梁小夏。

    “女王陛下無論何時,都給我一種同時具有年輕與時間沉澱的矛盾美感……就好像你的身體依然年輕,心靈卻已經足夠醇熟。”

    “嗯,謝謝……”梁小夏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精靈,伊恩臉上的表情顯示他正處在巨大痛苦之中,眉頭幾乎要擰成疙瘩,嘴邊還時不時漏出兩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伊恩怎麼樣?他體內的毒有沒有緩解?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我無法說清他喝下的藥劑是瓶什麼東西,不過那東西正在緩慢地解毒,或者換個更貼切的說法——將暗精靈留在他體內的毒慢慢吸收融為身體的一部分。”

    “聽起來,他在好轉。”

    “有問題的不是毒,而是他最後喝下的藥劑本身。那東西​​帶給伊恩,或者說英格瑪陛下的痛苦遠勝於毒藥。

    它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藥劑,以粗暴的、蠻橫的方式直接影響於**和靈魂,扭曲精靈的天生的血脈恩賜,以另一種獨特的血液抹殺和侵占陛下的身體。這種活生生扭斷的痛苦,使得存在於陛下身體內的兩個靈魂不得不輪流出現來抵抗……按這個情況下去,我估計接下來遲早會出現兩個靈魂一起出現,最終導致靈魂融合的奇異情況發生——前提是北霞陛下能活下來的話。 “說到這裡,泰米爾放下書,從空間裝備中拿出一瓶穩定劑,撬開伊恩的嘴給他灌了下去。

    “毒藥與解藥平衡,解藥比毒藥還致命,一體雙魂又在這種古怪刺激下融合,在北霞陛下身上發生的一切非常稀奇而有趣——如果伊恩先生和英格瑪陛下不是我們的朋友的話。

    哈!真是糟糕的一天。 “梁小夏沉默地走到伊恩身邊,拿起毛巾細細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

    是了,朋友,梁小夏也是這麼認為的。

    上一代的恩怨糾纏已然無法分清,梁小夏很難去判斷英格瑪、伊恩或者海黛陛下誰對誰錯。她最開始對伊恩多有寬容,是因為不希望雷諾在失去母親和兄弟後,連最後的血脈親人都沒有。

    所以梁小夏儘管在話語或行動間並未表示出什麼親暱,站在國家立場上,她對北霞也比對其餘幾個精靈族和藹得多,這一點,英格瑪與伊恩肯定也是心裡清楚的。

    英格瑪鐵血而正直,如同鋼鐵一樣堅強而沒有迂迴,愛就是愛,恨就是很,為了她的臣民,她可以犧牲掉屬於自己的一切,也會為了不喜歡雷諾,而不介意任何結果而想要砍死他。

    也是因為這種直接與坦誠,使得梁小夏反而對英格瑪的戒備最少,信任更多。

    伊恩則是另一個極端。

    在一起相處的幾個月裡,幾乎沒有人知道伊恩到底在想什麼,他完美地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遮擋在犀利言辭之下,洞悉人心之時又將自己深深藏起,不讓任何人走近或察覺,哪怕對別人的關心幫助也都是隱晦的,從不讓人輕易察覺到他的好惡。

    就像是在今天以前,梁小夏一點都不知道伊恩原來對那瓶藥劑也是有想法的,他沒有流露出一點點的端倪。

    這種藥劑漂浮到伊恩腳下被他誤打誤撞撿了喝的事情,對普通人來說是湊巧,在梁小夏和泰米爾這種老怪物眼裡,則在看到結果時,就已經清楚明晰了。

    這世界沒有巧合,只有無數計劃促成的必然。

    不過,梁小夏還是有些感謝伊恩的,如果伊恩真的不顧一切地去搶藥劑,梁小夏和泰米爾將面對的肯定是更危險的困局,至少被滿船艙的八階九階圍困至重傷是跑不了了。

    “如果你有一個朋友,他​​或她從來不給你惹麻煩,大概也不能算是真朋友吧?““咳咳,夏爾陛下,我能把你這句話引用進書裡嗎?老蜥蜴很感動呢。“梁小夏微微一樂,泰米爾如果真心想做宮廷大臣,一定是國王心腹,沒人會拒絕如此有手段的讚美。

    “看來,明天我必定要回應船上那個小男孩的邀請了,就算是為了搞清楚伊恩喝下去的藥劑到底是什麼東西,泰米爾大師……““放心,我會照顧確保伊恩先生和英格瑪陛下在這段時間不出大問題的。”

    ……

    當梁小夏看到幾十輛金燦燦馬車從天而降,直接停在旅館房頂時,她終於控制不住扶了一下額頭。

    大場面梁小夏見得多了,車身鑲嵌珠寶鑽石的華麗鋪張她都領教過,可是這種直接將金條一條一條向車廂外楔的粗暴美感,是連矮人都要唾棄的古怪審美啊!

    金條車廂,金珠車框(無車頂),稀少昂貴的粉鑽在車頭前拼出古怪艷粉色的圖案,車夫穿得像新郎一樣,手執鋒利得如同線鋸般的鑽石韁繩,一臉參加喪禮般的苦悶……

    這是要逆天啊!

    還有,那給雄赳赳的飛獸翅膀上掛珍珠,脖子上纏蕾絲又是怎麼回事,完全忽視了獸類也有自尊這回事麼?連梁小夏都感覺到這群飛獸在毛線球般的裝扮下極為沮喪的心情了。

    莫名覺得,在滿旅館旅客的璀璨目光中坐上這樣的車……很丟人啊。

    “漂亮大姐姐,我來接你了,快出來啊!我都看見你了,四隻耳朵的漂亮大姐姐!“小男孩也是一身金色小衣服,從車廂裡探出頭,大聲喊著,導致圍觀群眾都”刷“一下看向梁小夏。

    梁小夏身後的泰米爾已經快笑出聲了。

    “是……出來了。“抱著以為戰友犧牲般的精神,梁小夏聳拉著耳朵,硬著頭皮坐進了車廂裡,整個車隊呼啦一聲,又向天空飛起。

    車廂內的裝飾,梁小夏已經不想形容了……原來金銀珠寶也可以組成一場偉大的噩夢。

    “這是你從哪兒弄來的車?““大姐姐很喜歡?“小男孩眼睛一亮,“昨天我做了個夢,夢見古因德第帝國的華麗戰車,一晚上沒睡,興奮得將原來父親給我準備的馬車拆了重新組裝,你看車廂上外的圖案,就是因德第傳說中的翼人,很雄壯吧!“……雄壯你妹!抽象得和化掉的草莓冰淇淋一樣。

    完全沒有和熊孩子說話的**了腫麼辦?

    “我記得因德第文獻記載中的馬車,似乎不是沒有車頂的?“也不是有金條車壁,鑽石車軸,和要死人一樣的棺材臉車夫的。梁小夏硬著頭皮開啟另一個話題。

    “哦?原來大姐姐也喜歡因德第戰車?我以前每次出門都是父親配的專屬車隊接送,那車黑乎乎的一點點都不好看,和坐牢一樣,車廂上也只有幾根細細的銀線,無聊死了。這回我專門將車頂拆了,這樣我們一邊坐車,就能一邊看天上的風景了。“梁小夏很想吐槽一聲“土豪“,後來想想,把土豪和此類情況相比,完全是在侮辱土豪這個詞的意義。

    這一路就在小男孩嘰嘰喳喳介紹他偉大華麗新座駕中度過去了。

    當梁小夏終於飛躍海洋,到達一座如同鬧鬼般的孤島城堡門前,已經感覺自己像度過了兩個年頭​​一樣疲憊。

    明明百米遠就是海灘,此處卻聽不到一點風浪,靜謐如同墓地。

    孤月下,高聳的黑尖塔城堡從細長的彩色玻璃窗中透出點點光亮,墨綠色的門窗框上都以銀線刻繪類似於宗教意義的雕刻花藤,乾枯的爬山虎從城堡根部一直向上蔓延,描繪出類似於去掉樹葉葉肉只剩葉脈的圖案。

    庭院中的幾棵黑色的枯死樹木上綴著大片大片如同銀杏葉般的銀色樹葉,細看才發現那是一隻一隻銀翅黑身的蛾子,偶爾揮扇一下翅膀,如同風吹樹葉般舞動。

    “這裡是我暫時居住的地方,父親眾多島嶼中的一個,雖然父親的審美和我一點都不一樣,房子也不算太好看,我還是喜歡稱它為家……大姐姐,歡迎來我家做客。“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巨大的高尖深漆大門打開的聲音連續響了七下,在一盞盞明黃色的燈光中,引入一條寬闊而深邃的路,直通城堡之內。

    如同一條神秘的,昏暗的精神之路,直通西西弗斯的永生世界。 本帖最後由 Jtugreen2013 於 2014-2-11 13:42 編輯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46
第六百三十章 玩耍

    孤獨有生命力,它有動機,它固執、醜陋,因而我們採取種種形式來逃避它。

    ——《超越孤獨》克里希那穆提

    黑暗並不總意味著恐怖,也可能代表一種深刻的奢華與拘束的美麗——這就是西西弗斯的城堡給梁小夏的感受。

    走廊的牆壁上沒有大幅彩繪油畫,也沒有與真人等高的雕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主人無意中在世界某處得來的戰利品,可以是一個巨大的立在玻璃櫃裡的冰晶石,也可以是一套少數民族的編織服飾,或者是由活生生的高階惡魔做成的頭顱標本,以咆哮著姿態一直停留在生前的最後一刻。

    這些作品本身可能價值連城,或者一文不值,它們從不同角度表達一個統一含義,城堡主人對時間與生命的思索。

    城堡僕人們也都很識趣,不同於梁小夏之前見到的對她喊打喊殺的黑暗僕從,僕人雖然已經被轉化為永生的怪物,卻嚴苛地遵守最完美的管家禮儀,只有當梁小夏以眼神表示出對某樣東西感興趣時,才會上前小聲並且自豪地介紹。

    與梁小夏不同的是,僕人們通過這些裝飾品,看到的是他們主人的偉大成就,梁小夏看到的則是西西弗斯內心深處的渴望。

    “唉,大姐姐。這有什麼好看的。都是奇怪的垃圾,走啦​​走啦……你還要陪我玩呢。”基諾不樂意地嘟嘴。伸手去拽梁小夏的袖子,卻被她輕輕側身避開。

    “小主人。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主人聽到會不高興的。”一位暗精靈女僕神色惶恐,那表情好像基諾剛剛把天捅破了。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大姐姐你真的要將時間浪費在這些古怪東西上?”基諾只怕西西弗斯,卻不怕這些服侍他的人,反而有種相看生厭的逆反情緒在裡面。

    “不,足夠了,我的好奇已經得到滿足了。”無論是讓她感興趣的作品,還是向她介紹作品的人。 “不過,你知道嗎,整個城堡裡的僕人和你都不一樣呢。”梁小夏有些惡意地問。

    在梁小夏的耳朵裡,只有兩個心跳聲,一個屬於她,一個屬於前面的小男孩,也就是說,偌大的城堡中,若沒有訪客。只剩下一個活人。

    “知道,父親說過,我們是不一樣的,我是生而特殊的存在。”

    基諾自豪的表情中又夾著幾分落寞。在僕人們眼裡。他是神之子,除此以外,所有人肯定都會認為他是一個怪物吧?骯髒的、可怖的、血統不明的怪物。只能生活在像牙塔里被囚禁起來的怪物。

    梁小夏沒有鏡月那般揣摩人心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開口安慰小男孩。只能硬著頭皮岔開話題:“我們玩什麼?”

    “這個——”

    基諾快步跑進房間,指給梁小夏看他桌上早就擺好的東西。一套很小的餐具桌椅,以及一隻穿著寶寶服的小熊。

    “陪我玩過家家吧!”

    梁小夏滿頭黑線,昏暗古堡中陪著血統不明的小朋友一起玩幼稚遊戲,這真的好嗎?她不是還有危險的敵人要對付嗎?突然轉變小白種田模式作者是想作死吧?

    “你是媽媽,我是爸爸,這是寶寶,我們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家,你來做飯,我來照顧寶寶,我們陪他說話做遊戲…….怎麼了,大姐姐,你不樂意嗎?”。

    基諾尖尖的耳朵微軟下來,完全無視梁小夏實際年齡做他祖奶奶都夠多出十倍,得不​​到回應,開始沮喪地用腳踢毛絨小熊,低下頭默默地不吭聲。

    梁小夏這時才清楚感覺到,他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有些聰明,實際上對待孤獨依然會手足無措的孩子。他擁有一切,卻被所有事物都無形孤立著,越是觀看、越是質疑、詢問、觀看、要求,就越是了解自我心底的孤獨——巨大的沒有感情的空洞吞噬著他,無法打敗超越。

    “好吧,我陪你玩。”

    鬼使神差地,梁小夏開口了,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當小男孩差不多摸清過家家的感覺後,就對這種“娘娘器”的女孩遊戲厭棄,找出來了小木劍和梁小夏模擬對戰,然後是國王棋,拍皮球,搭積木……整整兩個半小時,梁小夏將小男孩能想到的玩法都陪他玩了個遍。

    小男孩興奮得不停大叫大笑,在房間裡跑來跑去,將那些孤獨的氣息從毛孔中隨汗液一起排出去。梁小夏也意識到了,他並不是真的想和她做遊戲,不過是需要找到一個幫助他體驗正常人的生活,排解他心中困擾的人,一個既不會以怪物的眼光看他,也不會以卑下的態度伺候他的人,一個單純的長輩。

    在這期間,梁小夏也注意到了小男孩身上越來越多分屬於不同種族的特點。當移入黑暗時,他的眼睛如同虎人一般會發光,他的脖頸後有一片細細的如同蛇一般的鱗片,他所表現出的敏捷和反應與真正的幼年精靈幾乎不相上下,力氣可與矮人媲美,旺盛的精力與熱情,又像是人類才有的特點。

    梁小夏越細細觀察,就越心驚,內心中一個模糊的猜測開始逐漸浮出水面。

    如果真的是如她所想,那還真是喜憂參半的消息。

    西西弗斯成功了,他終於在繼並不完美的作品“暗精靈”和“人類”之後,培育出了集成各種族優點為一身的“超級人類”。

    他沒有暗精靈狡詐陰暗,沒有人類短壽與需要激發才能顯現的天賦,眼前的孩子,是整個普卡提亞繼承一切的最完美的生物,這可能預示著新世界的開始,也可能代表著一場毀滅世界的災難。

    “怎麼?你想殺了我?”基諾突然停下動作,放下手上的玩具,直勾勾地盯著梁小夏看。

    梁小夏嘆了口氣,放下小男孩塞到她手上的玩具,“就像西西弗斯說的,你是生而不同的,這是你無論如何去模仿正常人都無法達到的事情,逃避只會擴大你的恐懼,除了直面它,你別無選擇。”

    “不玩了!”

    基諾被梁小夏的表情激怒了,“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要你可憐我!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同情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是什麼! ”

    說完,基諾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把小尖刀,對著露出的小臂狠狠一劃,倔強地瞪著大眼睛,將鮮血直冒的胳膊伸到梁小夏眼皮底下:

    “你不就是為了免費的​​藥劑才陪我玩的嗎!給你!給你!我都給你!拿了就趕快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梁小夏看著血嘩嘩直流的細白小胳膊,抿了抿嘴唇,從口袋裡掏出一瓶止血藥粉,慢慢撒上去。

    基諾還是梗著臉,打掉梁小夏的藥粉,硬是用試劑瓶接了一瓶子血,將瓶子塞好了硬塞進梁小夏手中,才重新撿起地上的藥粉瓶,一點一點給自己的傷口倒上藥粉。

    “我不是不知好歹,也不是傻瓜,不過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因為我是個男人,說話要算數。”

    豆丁個頭,臉上還掛著淚,梁小夏忍不住笑了一下,將傷口處理好了,把基諾抱進懷裡,輕輕順了順他的後背:“我丈夫若知道我抱個男人在懷裡,一定是要吃醋的。”

    “他敢!”

    梁小夏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也有著城堡僕人都沒有的溫暖和柔軟,基諾吸了吸鼻子,貪婪得只恨不得將自己這麼欺騙下去好。

    在永無陽光射入的昏暗城堡,基諾感受到了獨屬於光和生命的溫情。

    下一秒,他就听到頭頂上那個好聽的聲音說道:

    “你知道吧,因為你的不同,我會殺了你。”

    梁小夏懷中的小身子一僵。

    “不過,不是今天,今天我是客人,作為客人在主人家動手是非常失禮的事情…….”梁小夏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基諾,“你送給精靈一樣珍惜的東西,精靈也會回贈你同樣的禮物,願它在關鍵時,能夠助你看清迷茫的霧。”

    精美的小盒子裡,放置的是兩塊石頭——圖留斯之石,代表犧牲與拯救的子母雙石。

    梁小夏在基諾像看稀奇玩具地眼光中解釋了這兩塊石頭的用法,“這也是世上最後一對犧牲之石,鑑於我們注定的未來,我不敢確認你會不會用它,不過我希望不會。”

    犧牲之石放在梁小夏這裡,她一直都沒有用到過,哪怕幾次和鏡月在生死折磨間,她都猶豫過要動用這塊石頭,但是卻由於種種原因,最後還是將石頭保留到了現在。

    鏡月不喜歡這對石頭,有犧牲之石在,他就會不停懷疑梁小夏要幹傻事。梁小夏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塊石頭,她曾經想要將石頭送給雷諾,讓他用之拯救伊恩,卻最終還是因為自私地捨不得雷諾而未送出。

    如今,石頭給出去了,梁小夏也鬆了一口氣,她依然會想方設法殺死眼前的小男孩,可這和梁小夏內心的世界觀是違背的——他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只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孩子。

    只是,他的出生,注定是個錯誤。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50
第六百三十一章 收藏

    這個世界開始流傳和影響著一些所謂的墮落和黑暗……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人心,誰會真正的甘願被影響?可是,他們都沒想過,越墮落就越墮落……其實每個笑臉,我們彼此都是記載腦海的。

    ================================================== ==============================

    “我不會喜歡你的。”

    基諾捏著裝石頭的小盒子,就好像要捏住他快要跳出來的心臟般站在原地氣鼓鼓地瞪著梁小夏:“哪怕你像姐姐一樣和我玩,哪怕你胸大、金發細腰、又溫柔體貼,我都不會喜歡你的,你太古怪了!”

    梁小夏聽到這樣的評價,哭笑不得。

    轉過來想,她送必將殺死的仇人珍貴禮物,的確是蠻古怪的事情。不過梁小夏在大框架下做事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想送就送,只因為她潛意識中並不希望小男孩就這麼死亡。

    哪怕他必須得死。

    “漂亮大姐姐,我帶你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吧。”

    基諾遣散僕從,打開他房間中遮掩住的門,雙手拉開,一股陰冷的風就直面梁小夏吹來。他遞給梁小夏防風的斗篷,自己也穿上小斗篷,右手一揮,一個光球在舉起的掌心靜靜漂浮,率先走入通道中。

    通道裡很冷很黑,梁小夏踩著傾斜向下的坡,跟著基諾斷斷續續走過三個伸向地下的螺旋樓梯,一直向下向下……梁小夏感覺她們的終點至少在地下三百米更深,通道甚至長得延伸過了城堡,延伸過了西西弗斯的島,靜滯於深海之下。

    直到越走越溫暖,拂面而來的也不再是刺骨冷風後,基諾推開了通道盡頭唯一的巨大石門。

    一座巨大的地下基地出現在梁小夏眼前,映入瞳孔中的景色,使她有一瞬間的呆滯。

    整個垂直向下的基地,從她的眼睛看過去,猶如一隻蝸牛的殼,沒有階梯也沒有升降的繩索,一層一層不停畫著螺旋線,直到最後最深的地方,收緊為一片熾目的紅藍交織雙色。

    每一層上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血紅晶石柱,裡面封著一個又一個靜止的生物​​標本,從蛇、兔子、鹿、熊等普通野獸,到能夠使出一定元素法術的魔獸,就像是在參觀一個大型的普卡提亞生物標本展。

    梁小夏的跟著基諾的身影不停映在透明血晶柱上,照亮其中完好無損的標本。

    真的是完好無損,沒有一絲絲傷口,有些動物或魔獸甚至還保持在生前形態最鮮活的一刻,張嘴咆哮,揮爪撕扯,如同隨時可能打破血晶柱跑出來一般。

    普通人也許不知道這是如何做到的,梁小夏卻很輕易地想明白,這些動物都是在短短不到一剎那時間內抽出靈魂,才能保持在如此鮮活的程度。

    可是那一秒的痛苦,已經足夠使許多生物靈魂崩解,想要做成這樣一個標本,不僅需要施術者有非常高超的靈魂法術水平,也一定意味著這些標本背後,堆積著山一般多因為靈魂碎裂而使傷口淤血,大腦破裂的動物屍體。

    只有在此時,梁小夏恨不得自己無知一點。

    走過一排排的血晶柱,當她開始看到第一個智慧生物——人魚,梁小夏整個感覺都不好了。

    一組十二位人魚,不同色澤如同海藻般的長發在晶柱中保持飄動狀態,雙手攏在胸口,雙眼輕輕闔著,如同熟睡,又如低唱。

    其中一位人魚,梁小夏還見過,她第一次下海造訪深藍部落時,幫助她脫困的娜娜。娜娜紫色的半長發垂在胸口,卻再也不會舞動,泛青的嘴唇也不會再唱出低婉淒美的歌。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西西弗斯就在策劃這件事了?

    不,也許是更早更早,遠比梁小夏出生還要久遠的時候就開始了吧。

    見到人魚娜娜,勾起了梁小夏一種恐慌,她有些害怕再走下去,遇到熟悉的面孔。

    梁小夏抿緊了嘴,更加沉默地跟著基諾,一路見到不同種族的智慧生物也越來越多。她見到了和金鐘長得很像的矮人,見到了罕見的馬人,見到了地獄的高階魅魔,也見到了同樣的精靈面孔。

    “每一種生物都看不清自己,因為他們站在黑暗中。人魚多愁善感,魚人魯鈍無智,精靈驕矜短視,矮人粗心魯莽,獸人無法脫離獸性,暗精靈狡詐殘忍,人類野心勃勃,就連生兒強大的龍族也因其霸道孤僻,難以有所作為。”

    走在梁小夏前面的小男孩,此刻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依次品評路過的晶柱中靜止的生物​​。

    “比如這位亞龍人,他曾經是最高龍祭祀。每一代龍祭祀都是萬里挑一的性格堅韌之輩,無論是軀體力量還是法術使用,他們都已經站立在人型生物金字塔的頂端,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對龍族具有絕對的忠誠,忠誠到了愚蠢的境界,只要是龍,就值得他們匍匐……”

    基諾搖了搖頭,“無知的熱心,猶如黑暗中的遠征,無畏的魯勇,如同黑暗中的狂風,殘缺的生物以先天孱弱的靈魂,坐在更加脆弱的軀殼中,擺渡過一世狂風……不過,父親希望我對他們保有足夠的敬意。畢竟,即使我已經站在比他們更高的地方,身上也還有他們的血液,有了他們的存在,才有我的存在。“

    前面的話大概是他從西西弗斯處無意聽出來的,說到後面的抱怨時,基諾才有點真正小孩的樣子,可無論是深沉的論調,還是孩子氣的怨懟,梁小夏眼前的孩子,就已經表現出了比普通孩童更加複雜的天真與殘忍。

    他是比眾生更加完美的生物,就如同掌握智慧的人類比需要奪食的狗是更高維度的生物一樣,所以他看其餘生物的眼光,也就像是人看動物一樣,有憐憫,有喜愛,有戲弄,卻從未有過看待同類的尊敬。

    梁小夏也明白了基諾看自己的眼光,大概就像是在看狼群中的頭狼一樣吧,即使畏懼她時刻能夠殺死自己,恐懼她的利箭與頭腦,喜愛她的皮毛,也沒有想過將她視為可以平等對待的同伴,頂多是有點特殊罷了。

    “拉法爾!“

    路至一半,梁小夏突然從血晶柱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當她幾乎整個身體都撲上晶柱,臉貼著冰冷的石頭,發現裡面的精靈真的是拉法爾。

    他……死了。

    曾經對著梁小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會罵她死矮子,也會抱著流浪孩子說“我是你的父親,會努力給你溫暖家庭“的拉法爾死了,梁小夏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

    一別多年後,再次見面竟是隔著冰冷的血晶柱……明明是那麼不討人喜歡的一個人,那麼溫柔一個人,梁小夏以為他會活得很久很久,一直膈應她……還是死了啊。

    “聽父親說過,這個暗精靈認識你。看大姐姐傷心的樣子,哦哦,他是你除了鏡月先生外的另一個情人嗎?別難過,他的血也在我身體裡流淌呢,雖然只有一點點,你也可以將對他的愛轉移到我身上,我不介意。

    對了,說起來這個暗精靈的死,和你的伴侶鏡月先生也有關係呢,見過詛咒阿薩內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根據父親提取出的記憶,拉法爾是最早看到鏡月先生的,所以他會死也很正常。 “

    “啪——!“

    基諾喋喋不休地說著,突然被梁小夏轉身揮手打了一巴掌。

    “我說錯什麼了?就是因為鏡月,他才會死的,如果不是當時詛咒仍未解除,你就讓那暗精靈見到了鏡月,否則他不會死這麼早。“

    基諾覺得自己很無辜,那暗精靈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他幹的,為什麼要打他?

    梁小夏又反手打了他一巴掌,盈盈綠眼睛裡是一片冷凝的水光,彷彿眼淚已經凍成了冰,萬年不流。

    “我只知道,你也會死。“

    大言不慚地說著拉法爾會死的小男孩,他死亡的將來又在哪裡,同樣冰冷堅硬的晶柱中,還是一個破敗骯髒的水窪下?

    在這一刻,基諾抬著脖子看著梁小夏,被她眼中深暗冷冽的光盯得死死的。有那麼兩秒鐘,他真以為眼前的漂亮大姐姐會割開自己的喉嚨,他也真的感受到了,如果她想殺了他,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甚至連呼救他冷漠的父親都來不及。

    死亡這條陰冷的蛇順著基諾的脊背慢慢上爬,滲透了他的脊髓,敲擊出基諾的冷汗。而眼前的人再次無視了他,轉過身將巨大的晶柱抱起,收入空間裝備中。

    “你不能帶走它!這是父親讓我保管的!“基諾看梁小夏要把血晶柱裝走,急了。

    “拉法爾他不屬於西西弗斯,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我會帶他回塔爾蒙,只有他最愛的孩子們,才會給予一個父親最溫暖的安寧。“

    也許是因為梁小夏話中那一絲拉法爾對家庭的慈愛打動了基諾,他沒再試著阻攔梁小夏。

    他只默默想著,連一個卑鄙狡詐的暗精靈,都能愛他的孩子們。那麼,他的父親,西西弗斯,他是否也是如同真正的父親般,只是緘默而深沉地愛著他,卻從無開口呢?

    他不知道。
Jtugreen2013 發表於 2014-2-11 13:54
第六百三十二章 騎士

    他對神的輕蔑,他對死亡的仇恨,他對生命的激情,使他受到了這種無法描述的酷刑:用盡全部心力而一無所成。這是為了熱愛熱片土地而必須付出的代價。

    ——《西西弗斯的神話》阿爾貝.加繆

    在最終到達整個海底基地的最底層前,梁小夏先看到了基諾的“前輩”們。

    排列在前面的純紅色血晶石已經上了年頭,頂上落著一層灰。連這些能夠承受時間琢磨的血晶石都有要變為粉末崩解的趨向,晶石至少有千年曆史,內部也渾濁而朦朧,梁小夏必須貼得很近,才能勉強辨認出其中的承載的物體——全是難以言述的怪物。

    體型超過三米,有著龐大牛頭與可笑小魚尾的突眼生物;袖珍如同橘子大,長著兔兒的少女;像精靈一樣有尖細長耳朵,暴突的嘴巴里立著一排尖牙的怪物,高大如山的獨眼巨人,脆弱純潔卻缺失了嘴巴與鼻子的嬰兒……這些生物不是雜亂無章的擺放,而是明顯依照實驗的先後順序,在血晶柱底部編上了號碼,順序排列。

    從一到七千,整整七千座血晶柱,全裝滿了像怪物一樣的生物,每一個都扭曲著臉,殘缺不全地張著黑洞洞的嘴,睜著空洞的眼。或者失卻下半身,只有一些絮狀物固定在腰部以下…….

    站在這些晶柱中間。梁小夏似是被一層層來自四面八方的無聲尖叫包圍,幾欲窒息。

    “我是父親第七千零一個孩子——如果這些失敗品也算作他的孩子——我也是在他登上神壇以後。唯一成功的一個。”

    作為新的神,西西弗斯不希望統治一片焦黑無產,流火四溢,充滿毀滅與絕望的廢土,他也不想接手已經存在信仰的普卡提亞種族,他想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信徒,完全屬於自己的臣民。

    創造新生物比想像中的困難許多,哪怕是西西弗斯有過幫助耀精靈卡拉賽揚抽離意識創造暗精靈的經歷,有過後來與卡拉賽揚一起提取各個種族血脈融合為人類的經歷。哪怕西西弗斯已經自詡為造物的“神”,也不是能夠盡情享受成功的甜美滋味。

    人類,卡拉賽揚以犧牲自己生命為代價鑄成的最後傑作,似乎已經達到了兩人創造的巔峰。可從結果上看,人類是雞肋的,這些同樣兩條腿的生物除了更加心思復雜,多愁善感外,並沒有更多的優點……就像他聰明而又懦弱的朋友,德波爾.卡拉賽揚一樣。畢生追求精神上的滿足,卻矛盾地容易被更多物質上的東西分心。

    人類並不是全知全能的超人,幼年人類在成年後的突破,也不過是激發出殘留在血脈中某一種天賦能力。和真正的純血種族還完全無法相比,在西西弗斯眼裡,人類不過是一件成功的殘次品。

    千萬年來。無形的桎梏阻攔住西西弗斯,無法使他突破各血脈種族之間的隔閡。將之完美地融為一體,他能夠做到完美地複制人類。卻再也無法讓各個血統間的天賦同時體現在一個人身上。

    再試,再失敗,更好地失敗。

    探索就意味著寂寞,七千個失敗品就是他的歷程,不斷重鑄樣品,不斷面對神智瘋狂,肢體殘缺的失敗品,基諾是他在七千之後的第一個,也是到目前為止最穩定的一個。

    西西弗斯喜歡基諾嗎?當然,他甚至還為基諾起了名字,神賜的孩子。

    不過他也已經做好了基諾隨時可能崩毀死去的準備。

    在晶石叢林的盡頭,是一片燦爛的光芒,熾烈的火與極寒的冰同時在一個巨大的苔蘚綠色鑿空木樁內緩緩融動,刺目光芒之下,泥巴一般的液體緩慢滾動著。裡面的液體一會兒凝固為幾乎要乾裂的土塊,蹦出紅色岩漿,一會兒又化為澄澈的清水,表面滾動絲絲寒氣。

    濃郁的靈魂之力也隨著這股奇異的變化波動散逸,照得梁小夏的臉一刻熾若驕陽,又一刻冷若冰霜。

    “西西弗斯砍了南薇的生命之樹來做培育你的溫床?”

    熾烈光芒中,梁小夏的翠綠雙眸不再反射任何光芒,如同一對鑿刻過的黑曜石,漆黑空洞。

    她早就知道,西西弗斯挖走了生命之樹,本以為西西弗斯不過是抽乾了生命之樹內存留的靈魂之力,沒想到他竟然將樹連根拔起,削成巨大的融合池,只為了眼前這個小不點?

    “這是革命,是嶄新的開始,預示著世界向新的方向邁步,夏爾陛下,這是值得的。”

    說話的不是基諾,而是一個站在融合池旁的精靈,石像般的女精靈。

    “你是月神的十二神座騎士?”

    梁小夏看著眼前穿著鉑金色戰甲,腰上掛著金劍,石質臉上英挺與優雅融合的女精靈,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我是月神座下,復仇與悔恨的騎士繆提斯。”繆提斯按了按她右眼下的淚痣,對梁小夏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不過現在,你可以只叫我繆提斯就好,諸神隕落,騎士也早已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我記得你們的職責是保護生命之樹,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已經背叛月神,成為西西弗斯的幫兇了?”

    梁小夏感覺很棘手,難道西西弗斯不僅能引得天龍成為瀆神者,還能將已經成為神座騎士的石像化為瀆神者?

    這一切又有些說不通,若是繆提斯真正叛神了,傾注在石像內的月神神力會在第一時刻崩解,讓她化為一堆碎石塊。

    “我不信仰西西弗斯,在月神之後,我不信仰任何神,我在這裡,在西西弗斯所在地方,不過是在與他合作,完成月神交代給我的最後任務。”繆提斯對待梁小夏的責問並不動怒,很平靜地解釋。

    “最後任務?”

    “讓精靈血脈繼續流傳,堅持住守護世界之樹的傳承。”

    繆提斯還未說完,梁小夏就笑了,冷冷地嘲笑。

    幫著西西弗斯將精靈的血融合到新種族體內就是延續精靈血脈?她若是站在伊露文昆雅的世界之樹下再說這些話,梁小夏才有可能相信她。

    “你覺得你在拯救世界?作為新世界的造物者存在?完成月神的遺願,將純潔的精靈之血和其他污濁的血脈融合?繆提斯,這一點都不好笑。””夏爾,你是耀精靈,驕傲的耀精靈,再謙卑的姿態,都無法掩蓋你屬於精靈的自視甚高,你認為自己是對的,你無法理解諸神的想法,也無法理解一個你從未了解過的世界。世界的拯救者,也許是在推進毀滅,想要毀滅世界的,也許是在保護世界……你有什麼樣的勇氣與自信說,你百分之百能夠打敗西西弗斯,讓精靈血脈得到堅不可摧的保護?”

    梁小夏很想說“她用自己生命,用自己的一切去守護精靈,守護大家“,可是她看著繆提斯的眼睛,嘴唇微啟,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還有什麼比突然意識到盟友從來都不是盟友,意識到自己孤軍奮戰更可悲呢?原來月神從未站在她身邊,原來精靈血脈只要傳承下去就夠了,贏家無論是她,還是西西弗斯,在歷史洪流中不過是一朵浪花。

    只要世界之樹依然存在,只要精靈血脈沒有斷絕,無論它是以什麼形式什麼身份存在,對月神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美其名曰,時代的進步麼?

    梁小夏心里和吃了冰一樣冷酷。

    她依然對所信仰的神在每晚對月中朝拜,可神早已離她而去,月神,無論是存在還是隕落,無論如何接受耀精靈和白精靈的朝拜,無論光線多麼皎潔而柔和,都無法掩蓋一個事實。

    原來月光是冷的。

    繆提斯微微仰頭,沒再看梁小夏,轉而看向中央的融合池:

    “其實,西西弗斯所做的事情,和你所做過的沒什麼不一樣,你也在擅動精靈的血脈,為了傳承而拋棄生命之樹,以純靈魂之力滋養新的白精靈。哪怕你不說,哪怕所有人都沉默,你們都不能否認,新精靈和原本的白精靈是不一樣的。

    你也不用愧疚,這就是生命,是進化,是適應的需要,否則不會有耀精靈的隕滅,也不會有白精靈的誕生。說得再清楚些,你們也不過是諸神之後血脈的又一個創新與承載。 “

    梁小夏切實感受到了憤怒,如同當年的鏡月得知真相時感受到的憤怒一樣,不過她沒有像鏡月一樣一箭對著繆提斯射出去,而是直直瞪了繆提斯三秒,就像是要看到對方靈魂深處一樣,之後轉身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她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在她身後,繆提斯盯著梁小夏的背影,喃喃自語:“曾經我欠下鏡月的,如今又欠下你的,月神啊,這就是神座騎士的命運。”

    走出地下基地,準備走過城堡時,梁小夏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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