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偵緝營 作者：廖士頡 (連載中)

第十四章（二十一）

        就在這一刻，周洛佛心中所有疑慮負擔盡去，重新恢復了對偵緝營的敬意，正是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以，如此氣勢磅礡的武功，人生那得幾回見，能夠與這麼了不起的掌法正面相撼，就算明知後果是敗是死，他也甘心。

        周洛佛只覺渾身上下精力充沛，整個人膨脹高大了起來，他鼓動真氣，邁步跨出，左掌斜斜劃了個圓弧，右掌平平向前推出。

        這一掌無疑是他練武二十餘年來，最得意之作，他已將多年的潛修，全身精氣神都發揮到最淋漓盡致的境地。
　　
        無生無死，無人無我，在偵緝營最強大的力量壓迫下，周洛佛的武學修為，終於邁入一個全新的領域。

        假如還有明天，假以時日，周洛佛極可能成為繼許九爺之後，偵緝營最偉大的武學大師。但此時此刻，僅管這一掌已是周洛佛目下武功的顛峰，比諸紅葉奪命手第九重，畢竟還是有如小巫見大巫。

        沒有人相信周洛佛接得下紅葉奪命手第九重，周洛佛自己不信，許九爺更不信，但許九爺卻見到周洛佛眼中所露出的狂熱之色，好像賭牌九拿到一付至尊牌一般。許九爺心念一動：「這小子在高興什麼？莫非他還留了一手不成！」

        多年來在偵緝營中養成，已經根深柢固的猜疑個性，令許九爺認定其中必定有詐，瞬間決定變招。也不見任何徵兆徵候，有如變戲法一般，突然許九爺劈出去的一掌已分為九掌。

        許九爺竟將紅葉九影無幻法與紅葉奪命手融合為一，這一招實可稱之為紅葉九影奪命手。九掌連環，每一掌都是威猛無比，好像一隻有九個頭的噴火惡龍，張牙舞爪的狠撲過來。

第十四章（二十二）

        周洛佛凝勁不發，他原本沒這麼大的本事，發出去的掌力可以說停就停，只是忽然開了竅一般，全身真力竟可收放自如。他大失所望，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一個念頭飛快在腦子裡閃過：怎麼回事？這算什麼！虎頭蛇尾，偵緝營沒救了！

        電光石火之間，九頭惡龍憑空消失，「蓬」一聲如中敗革，許九爺一掌擊中周洛佛胸膛，周洛佛只來得及反手一抓，「嗤」一聲扯下許九爺半截衣袖，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這一掌看似結結實實打中周洛佛，但許九爺心知肚明，在他的掌力觸及周洛佛胸膛的當兒，周洛佛胸口突然往內一縮，先卸去兩成力道，順勢飛退，又卸去二成，這正是周洛佛想出來用以應付紅葉九影無幻法的夜戰八方式：夜陷敵營，完全不知敵人會從那個方向攻來，保命之道，就是在敵人兵器砍中身體的剎那間，順著敵人兵器來勢卸力化勁，讓自身所受傷害減至最低，同時予以反擊。許九爺中途變招，原本聲勢十足的紅葉奪命手第九重威力頓減，又被周洛佛巧勁卸去四成掌力，雖然重創了周洛佛，但周洛佛仍有再戰之力。

        周洛佛直退到大門口，滿嘴鮮血，舉起許九爺半截衣袖，哈哈慘笑，道：「老傢伙，你老了，你有什麼用，抱著一堆死人留下的秘笈，妄自尊大，有什麼了不起。你創得出一招半式新招麼！我方才扯下你衣袖這反手一抓，你見過麼！你不是天下武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怎地連衣袖都被我扯下來了。哈哈，哈哈！紅葉奪命手第九重不是很厲害麼！怎麼打人不會死，哈哈，咳，咳，呵呵，九爺，你怎地打我不死！你今天打我不死，明天、後天、一年、二年、十年後我再來，你就完了，你把那堆死人武功練全了又如何，我十年後再來，我保證使出的絕對是讓你想破腦袋也臆想不到的新奇武功，你擋得了麼！老傢伙，你完了，你今天打我不死，你就完了，我看透你了，你沒有用了。」

第十四章（二十三）

        在場少說也有數十名忠於許九爺的高手，其中有三、五人武功絕不在周洛佛之下，這些人如若出手，定可將周洛佛生擒活捉，或當場格殺，但周洛佛是按江湖規矩向許九爺挑戰，以許九爺的身分地位、絕頂武功，對付區區一個周洛佛，如何能要別人幫手！

        許九爺目中終於現出怒意，就在將出手未出手之際，忽有兩條人影飛將軍般從屋簷飄落，搶進大廳，一左一右，一掌一指，霹靂雷霆般攻向許九爺。

        陰山常滅！杜山崔絕！

        他們不知何時潛進九爺府，悄悄躲在屋頂，一直等候到許九爺心志動搖的這一刻，才倏然現身，痛下殺手。九爺府原本在屋頂上也安排伏有暗樁，以備不測。卻神不知鬼不覺的都給常滅崔絕一一制服，場中千餘名英雄豪傑竟沒一人查覺。其武功之高，行事之大膽，委實可畏可怖。

        許九爺臨危不亂，左掌右拳往外一封一擋，攔住常滅崔絕的追屍手耕命指。

        三人身子同時微微一晃，常滅崔絕另一手翻將上來，又是一掌一指，按中許九爺兩脅。

        幾乎不分先後，人群中兩道劍光飛出，驚鴻般橫掠而過，直襲常滅崔絕。

        飛鳳潛龍劍法！

        不知何人斷喝一聲。常滅崔絕沖天而起，撞破屋頂，竄了出去，連串血珠從半空中灑落，許九爺身前多出一名中年美婦和一名白衣劍客，卻是許霜青與郭北兒。

        叱喝怒罵聲此起彼落，有四、五個偵緝營的高手見機最快，立時躍上屋脊，守住破洞口，以防常滅崔絕還有同黨，還有七、八人也不落人後，紛紛拔出兵器，圍在許九爺四周。

        當此非常時刻，正是展現忠心的最好時機，眾高手都儘量站在許九爺視線所及之處，躍上屋脊那幾人，也沒一個去追常滅崔絕；要知官場上有幾條金科玉律，不可不知，其中之一，就是凡事請示長官，萬萬不可自作主張。追捕常滅崔絕這等要犯，豈能魯莽行事，掉以輕心，沒有許九爺的指令，怎可輕舉妄動！

第十四章（二十四）

        常滅、崔絕二人若明白官場中人這等心思，說不定會當場吐血。他們原先設想，今晚行刺許九爺，無論成或不成，定遭在場高手圍攻，早有準備到時候萬一難以脫身，便拿許九爺的兒子許紅葉當人質。郭北兒之所以潛入白蓮教總壇，即是為此；他得悉許紅葉落入白蓮教之手，便迫不及待的前往查探，不想險些遭遇不測。

        眾高手精神抖擻的望著許九爺，只要九爺一聲令下，便全面展開緝捕搜尋。方才常滅崔絕撲入大廳刺殺許九爺，動作之快猶如兔起鶻落，在場只有周洛佛、許霜青、郭北兒等聊聊數人看得清楚，許九爺已經中招，至於傷勢如何，卻一時難以分明。許霜青望著父親，目光憂慮，許九爺苦笑搖頭，突然腳下一軟，委頓倒地。

        一時間周洛佛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大廳之上驀地裡一片肅然，許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許九爺倒了。

        許霜青搶上扶住許九爺，饒是她向來精明幹練，這時也不禁慌了手腳，顫聲道：「爹……你……」

        許九爺目光黯淡，直直平視前方，嘴角沁出鮮血，咳嗽兩聲，道：「好，很好。」

        突然間呼地一聲，一團巨物從屋頂破洞擲了進來，偵緝營眾高手立時驚覺，好幾人同時出聲吆喝：「小心！」「那是什麼！」「不要上了白蓮教妖人的當！」郭北兒早看清楚那團巨物是一個好大的麻袋，心念一動，縱身過去接住麻袋，觸手之處，只覺軟綿綿的，連忙扯破一看，見袋裡是一個蓬頭垢面，身穿囚衣的漢子。

        那漢子雙眼閉上，全無知覺，郭北兒伸手探那漢子鼻息，所幸還有呼吸。郭北兒心下一寬，轉頭向許霜青道：「四妹，你看，是紅葉。他沒事，只是昏睡過去而已。」

        許霜青悲喜交集，探手按父親脈博，漸漸地，一顆心沉了下去。

        她已經不知有多久沒有和父親這麼親近了，但此時此刻，她如此貼近父親，卻感覺父親正逐步在遠離她。

第十四章（二十五）

        郭北兒從許霜青臉上的表情，看出許九爺情況不妙，不禁又驚又怒，跳了起來，戟指怒罵周洛佛：「你這傢伙……」忽想起周洛佛是按武林規矩向許九爺挑戰，接許九爺一掌而不死，雖然出言無狀，但行事總算正大光明，自己怎能將九爺遇襲重傷這一變故，牽怒怪罪到他頭上。

        只見許九爺和許霜青低聲交談。

        許九爺道：「紅葉回來了」

        許霜青道：「是。」

        許九爺道：「好，很好。紅葉這孩子，為了豔錦的事，老是想不開，你以後得好好開導他。」

        許霜青道：「好的，爹。」

        許九爺道：「還有你也一樣。鐵鴉會這幫人，行事偏激，容易走入極端，你以後不可以再跟他們在一起了。女孩子家，總是要找個歸宿。」

        許霜青道：「我知道，爹。」

        許九爺道：「你回來偵緝營，凡事都要小心在意，不可掉以輕心。尤其是用人，以後你引用新人，務必詳察其心性人品，像周洛佛這種淺薄無知、狂妄自大之徒，絕不可讓他進偵緝營。」

        許霜青道：「是。」

        「…………」

        許霜青道：「爹，你歇一會兒，不須為周洛佛這種無知之徒動氣。」

        許九爺道：「你要教天下武林知道，紅葉歸心賦絕不是像周洛佛想的那樣，這部武學寶典……武學寶典……」

        許久許久，許霜青道：「爹，我知道，您請放心！」

        郭北兒全身顫抖，激動不已，忽然長嘯一聲，叫道：「常滅、崔絕，我郭北兒若不殺了你們，誓不為人！」

        周洛佛看在眼裡，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關你什麼事，你鬼吼鬼叫要找常滅、崔絕報仇。許霜青這女人厲害的很，那用得著你替她出頭。」

第十四章（二十六）

        原來偵緝營中，確實有中原武林所有成名好手武功來歷的詳盡紀錄，但這份紀錄，並非紅葉歸心賦。所謂紅葉歸心賦，說是武功，它的確是武功，但要說它不是武功，也可說它不是。紅葉歸心賦確實是一部武學寶典，體大思微，通論數百年來武林中流傳的各種武術，書中對各家各派武學的精妙之處，以及武學之士一生修練所會遇到的種種疑異，包括內外之分、正邪之辨、氣血運行、貫通任督二脈，走火入魔、散功等等，均有闡釋，然而其中最重要的，卻是書中對古往今來武學義理的十大辯証，使得這部武學著作，早已超脫尋常的武學秘笈，而成為一部可以藏諸名山的曠世武學經典巨著。在實用方面，此書對天下武學無一不窺無一不曉，其精闢的見解，對武功的修練實大有助益，但比起義理的辯証，那畢竟是枝微末節了。其中的學問，可說是皓首窮經，也鑽研不盡。紅葉歸心賦並非一人一時之作，那將之歸結綜理成書之人，是一位出身武學世家的翰林院學士，也是曾經參與創制抱冰連環掌的十三高手之一，他在偵緝營武庫二十年，博覽群籍，寫下這本著作，可謂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他臨終前吩咐家人，將他頭戴儒冠，身披道袍，腳履僧鞋入殮，這似乎也是他對這一生所鑽研學問的總結，所謂引易歸心，引心歸禪，紅葉歸心賦之名，正是由此而來。

        一年之前，許霜青和郭北兒聯劍挑戰許九爺，那是自有飛鳳潛龍劍法與紅葉歸心賦以來，兩大武功絕學的首度對決。百餘年來偵緝營出過不少見識非凡的前輩高人，他們將飛鳳潛龍劍法與紅葉歸心賦並列，其中豈無深意？實因這兩部武學寶典，歸結到最後，俱是探究天人之道的著作。只可惜兩大武學第一次對決，還是在爭權奪利。但這也不能說是買櫝還珠，而是取其可用於當下的學問。這實也是每個身在偵緝營之人，共同的處世之道，那便是將全付的心力，用於解決眼前的事端，其餘則待日後有緣。這是務實還是短視近利姑且不論，但若將之視為佛家的活在當下，也未嘗不是一種修行的法門。

第十四章（二十七）

        這次對決，源於許九爺當年逼走七指頭陀時，許下的承諾。便是兩大武學寶典兩人各得其一，而在兩人有生之年，許九爺必須接受七指頭陀或他指派之人的三次挑戰。只是七指頭陀和全天下武林中人所不知的是，許九爺其實和他的政敵大內總管單海超一樣，宿疾纏身，功力已不復當年，那一戰，許九爺之所以不敗，實因許霜青始終未出絕招。畢竟父女之情，乃是天性。

        鐵鴉會鐵暮鐘、賴鋒笑和七指頭陀、單海超等人都是同一心思，要讓許九爺吃一場敗仗，教武林中人知道，許九爺並非永遠不敗，許霜青最後留了一手，雖是人情之常，但是役之後，許霜青與鐵鴉會漸行漸遠，終於絕裂，回返偵緝營。

        鐵鴉會中，唯有郭北兒陷入兩難，事實上他並不贊成鐵鴉會這種做法，也因而對許霜青負疚於心，這才孤身闖入白蓮教總壇，探尋許紅葉下落。

        而許九爺也警覺，以七指頭陀為首的一股反對勢力，已然成形，並得朝廷大內的默許。七指頭陀將飛鳳潛龍劍譜交給許霜青、郭北兒，根本就是借許霜青來打擊自己，世上沒有什麼會比親生女兒連同外人和自己做對，更傷老父之心了，手段實在殘酷。

        因此許九爺才授意金雀門、銀燕堡、銅駝幫，在他六十大壽上獻獬豸刀，他要他的政敵以及朝廷大內知道，他的地位，無人能夠取代。

        他必須如此安排，因為兩年前，他與陰山常滅、杜山崔絕之戰，受了內傷，後來雖能治癒，卻已大傷真元。

        他既然知道朝廷大內有人要對付他，便只有藉外在的榮耀，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他不要像大內總管單海超，鎮日提心弔膽，擔心朝廷大內隨時會派人過來把自己換下來。

        獻獬豸刀一事對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他生怕有人搗亂，甚至不惜以偵緝營在中土武林中最重要的眼線譚珣，換得鐵鴉會交出李乾通。

        怎知周洛佛會毫無由來的，只為替李乾通討個公道，竟彈斷獬豸刀，當千百餘名江湖人士前，向他挑戰。

第十四章（二十八）
               
        世事無常，假如他不是動了真怒，當不致於接不下常滅崔絕一擊。這位偵緝營的武學大師，他臨終前吩咐女兒，以後絕不能讓周洛佛這種人進偵緝營，豈是為私怨而已？他念茲在茲的，還是偵緝營的百年大業啊！

        周洛佛心中五味雜陳，「淺薄無知，狂妄自大！」這句評語，不論對誰來說，都太沉重，假如這句話不是許九爺的臨終之言，他必定反唇相譏，但現下許九爺人都死了，他縱有一肚子更加尖酸刻薄的言語，也無從回敬回去。

        蜀中唐門唐侯悄悄擠上前來，見周洛佛神不守舍，臉上露出獰笑，右手抬起，嗤嗤兩聲輕響，兩枚藍汪汪的毒針自他袖中噴出，向周洛佛激射而去。

        周洛佛立時心生警覺，他動作奇快，振臂一甩，用許九爺那半截衣袖拂開兩枚毒針，突然間右腿微微一麻，周洛佛心念電轉，想起「如影隨形，附骨之蛆」這種朝廷大內秘製的機關暗器，知道不妙，全身真力已在一動念間貫注右腿，第三枚毒針稍劃破肌膚便被他的真氣彈開，但也非同小可，正是毒蛇螫手壯士斷腕，周洛佛當機立斷，右手一抓，硬生生抓下一塊腿肉，鮮血飛濺，肉才離體，一瞬間竟已變為紫黑色，周洛佛手中真氣運行，不畏劇毒，反手將腐肉擲出，這塊腐肉被他貫注真力，疾若砲石，「啪」地一聲，正中唐侯臉頰，唐侯恰似給人當面迎頭痛擊，轉了一個圈圈，坐倒在地，怎麼也想不通周洛佛是如何發現自己偷襲。總算他雖然頭昏腦漲，但神志未失，當下用力一甩頭，把腐肉甩開，掏出幾顆藥丸服下，他作法自斃，自知命在旦夕，那敢耽擱，要趕緊找個地方解毒療傷。那知才站起身來，突地哇一聲嘔吐起來，他兩顆眼珠子像是要掙出眼眶般瞪著，面孔漲成紫黑色，七孔冒血，身子搖晃了兩下，撲倒在地。

        大廳之上登時一片混亂，唐侯週遭人群沒命似的往外散開，生怕被唐侯吐出的穢物濺到，只聽尖叫怒罵聲不斷，有人被撞的鼻血長流，有人被踩到腳痛的哇哇叫，有人摔倒在地，有人拿起椅子，有人跳上桌子，當真是人仰馬翻，兵荒馬亂，在場大半是武林高手，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已忍不住動起手來。

        金雀門主葛玄洲來到場中，氣貫丹田，大喝一聲：「統通給我住手！」

        人群騷動漸漸平息下來，有幾個腦筋動得快的隨即想到，九爺既死，此後中土白道武林，便以葛玄洲位望最尊。

        眾人都離唐侯遠遠的，突然有人咦了一聲，道：「周洛佛呢？」

        葛玄洲目光如鷹，掃視大廳裡外，已不見周洛佛蹤影。

        岳守元和駱洗岩走上前，三人互覷一眼，似乎有了默契，仍是由葛玄洲開口，向許霜青道：「啟稟大人，周洛佛這廝已趁亂逃走。他和陰山常滅、杜山崔絕極可能有所勾結，是不是要立即派人追捕，還請大人示下。」

        許霜青嗯了一聲，突然兩道眼淚奪眶而出，她拭去淚水，站起身來，神情回復冷靜，緩緩道：「陰山常滅、杜山崔絕都是老江湖，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一定籌謀已久，不可能會去相信周洛佛這個外人。」

        葛玄洲、岳守元、駱洗岩都點了點頭，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許霜青凝眸望向大門外，許久許久，嘆了一口氣，道：「周洛佛啊，周洛佛，你好自為之！」

        郭北兒聞言一震，正是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郭北兒心裡明白，偵緝營已容不得周洛佛這個人繼續留在世上，他對周洛佛其實頗有惜才之心，但自知愛莫能助，忍不住撇頭看去，卻見楚衛葭也望著門口，但面色蒼白，目蘊淚光，郭北兒胸口如受重擊，一時又愛又憐，又苦又悲，心中百感交集，暗自神傷，默默想道：「周洛佛啊，周洛佛，盼你好自為之，逃出生天，以後安份守己，好好做人，不要再讓楚衛葭為你煩惱操心了。」

        封雪娘內心充滿了不安，感覺所有人都蠢蠢欲動，抬起頭來，見獬豸刀還筆直的插在屋樑上，卻沒一個人去理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