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偵緝營 作者：廖士頡 (連載中)

第十四章（一）

        觥籌交錯，燈火輝煌，喧嘩昇鬧之聲不絕，京師紫禁城楊柳胡同九爺府裡開了百數十桌酒席，千餘人團團圍坐，把盞言歡，煞是熱鬧。

        許九爺畢生為朝廷效命，戮力從公四十年，由一介小吏，坐上偵緝營第一把交椅之位，成為朝野之中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其個人之功業，成就於偵緝營；偵緝營因他而威名日盛，他也因偵緝營而獲得無上的尊榮。近十餘年來，中土武林新秩序之建立，黑白兩道新勢力之崛起，實與他主持下的偵緝營有莫大關連。他的地位已無人可以取代，論當今天下武林第一人，更非他莫屬。他是舉世尊崇、人人景仰的武學大宗師，他的豐功偉業有目共睹，因此，在他六十大壽這天，以金雀門、銀燕堡、銅駝幫為首的武林各大小幫會，為了表示對他的敬意，要將一柄用千百餘名英雄豪傑成名兵器融於一爐鍛造而成的獬豸刀獻給他。連同獬豸刀一起，還有一卷這千百餘名英雄豪傑共同具名的名人錄；這卷名人錄，也正代表了獬豸刀非比尋常的由來。

        周洛佛坐在大廳一隅，同桌是幾個外地來的江湖人士，互不相識。那日封雪娘與四大幫會首腦破天荒連袂赴仙源宮見他，他明白其中原委之後，便推說要去找一本自己解夢的手扎，隨即不告而別，從此隱藏行蹤，直到今日才再度現身。這些日子來盤算思量，不多久便醒悟在楚吉星一案，最佳對策就是絕不吐露自己從李鳳容夢境中獲悉之真相，如此楚、龔二家非但不會殺害自己，反會全力保全自己，制止對方任何作為；反倒一但說出事實，雙方人馬都非殺了自己不可——如此充滿矛盾的局勢，居然教自己碰上，也堪稱奇遇了。

第十四章（二）

        既然料定暫無性命之憂，就不妨出來瞧瞧熱鬧。他斜眼冷睇，但見居中第一席主位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正是許九爺，席上諸人個個衣冠楚楚、氣派非凡，看來不是朝中大員，便是極有身份的仕紳，岳守元、葛玄洲、駱洗岩、薛勝北均在其間。武當劍客鐘不悔與楚先鏡、胡販愚、霍紫竹、魏黎陽等人坐次席，同席一個馬臉漢子，談笑風生，只是上半身轉動時，右肩似略有些不甚靈便，卻不是唐侯是誰。

        周洛佛看他那付想要隱藏心裡得意又隱藏不住的樣子，肚裡一團火直冒上來，倒一杯酒喝了，勉強克制下來。他今晚來此，除為一睹這武林中十年未有之盛會外，另一個深藏內心的念頭，便是盼能見上封雪娘、楚衛葭一面，即便遠遠看她們一眼也好，因此上向一個過去曾欠他人情的地方幫會首領要來請帖，易容改扮赴會，不然以他今時今日在中原武林道上的地位，本來也應該坐在次席。這時見到唐侯那付自以為得計的嘴臉，周洛佛心裡一陣悲哀，深深替李乾通感到不值，一個盡忠職守、從不循私舞弊的捕頭，被人殺了，無人聞問也就罷了，殺人兇手竟還可以毫無顧忌地坐在許九爺的壽宴之上，這豈不是一大諷刺。

        這時壽宴才開席未久，仍有不少賓客陸續到來，大廳各處都有人在寒暄問候。盲俠應止觀與孫女和那刀法高超的布衣少年郎不知為何走在一起，那少年郎見周洛佛這桌尚有空位，便過來問了一聲，招呼應止觀祖孫一起坐下。周洛佛心想：「還當真湊巧。」那少年郎看周洛佛模樣有些眼熟，問道：「這位兄臺，我們是不是在那裡見過？」周洛佛道：「是麼！」那少年郎道：「不知為何，在下見到兄臺，就想到洛佛居士周先生，真是奇怪？」周洛佛大訝，心知這少年郎若非記性過人，便是有頂尖高手的特異靈覺，對這少年郎的評價又高了一層。當下若無其事，淡淡說道：「閣下認錯人了。」那少年郎「哦」一聲，道：「抱歉抱歉。」

第十四章（三）

        坐了一會，那少年郎見同桌之人都不多話，便自顧自意興盎然的東張西望，見到認識的名人就大驚小怪的「咦」一聲，用手肘去撞應止觀的孫女說：「你看你看，那是九峰山的高姥姥……」讚嘆兩句。應止觀面露笑意，想知自己孫女對這沒見過世面的少年一定十分不耐。果然聽見自己孫女的聲音：「你說話就說話，不要一直撞我行不行！」

        那少年郎道：「對不起，對不起。」忽然「哇」叫了起來，拉少女的衣袖道：「你……你看……」原來又看見一個武林耆宿。少女氣得用力拍開他的手，怒道：「你再動手動腳，信不信我把你手砍了！」

        那少年郎不以為忤，摸摸自己手背，笑道：「你怎麼這麼兇！」少女氣鼓鼓的，聽少年郎仍在「咦。」「哇！」「藏劍山莊范莊主來了。」「排教的兩大長老都來了。」忍不住說道：「瞧不出你識得的大人物倒是挺多的。」

        少年郎得意洋洋，道：「那當然，我當了幾年金雀門總管……」陡然間目瞪口呆，張大了嘴，眼睛發亮。少女道：「你又發什麼神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儀態萬方的美麗女郎走進廳來，正微笑和幾個迎上前的青年俠士、世家公子寒暄。這女郎身段長挑，體態勻稱，氣質高貴，顧盼嫣然，說不盡的嫵媚婉約，在她左近的賓客不論男女，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少年郎呆呆瞧著那女郎入了座，才回過神來，道：「好一個大美人，我看今晚獻獬豸刀的封雪娘、楚衛葭，也不見得比得上她。」

        少女一臉不屑，道：「你見過封雪娘、楚衛葭麼，怎知人家比不上她。」

        少年郎道：「雖然沒見過，但我實在想不出，老天爺生出這樣一個美女以後，如何還能生得出第二個、第三個！」

        少女冷笑，道：「井底之蛙，少見多怪。」

        少年郎道：「你的意思，是封雪娘、楚衛葭的美貌，不會輸給這女郎？」

        少女怒道：「誰像你這麼無聊！」

第十四章（四）

        少年郎搔搔臉頰，不明白少女為何生氣，自作聰明道：「小妹妹，你只要不要這麼愛隨便亂生氣，以後長大也可以像那位大姐姐那麼美。」
            
        少女更氣，道：「第一，我不是小妹妹，不准你再叫我小妹妹。第二，誰要跟那個蜀中唐門的妖女一樣，你少拿我跟她比！」
   
        少年郎十分不以為然，道：「小……姑娘，你不能因為人家長得漂亮，就說她是妖女，這是不對的，人家又沒得罪你。」
   
        少女道：「聽你這樣講，就知道你被她迷惑住了。你才第一次見她，連她姓名都不知道，只是遠遠看見她，話也沒說上一句，就已經這付德性，這樣的女人不是妖女是什麼！」
   
        少年郎想了想，道：「就算我第一眼見到她就迷上她，那也是我自己不好，關她什麼事，她也不知道我暗戀她，你怎能說人家是妖女。」
   
        少女搖搖頭，老氣橫秋的道：「我雖然不明白你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也不知道我爺爺為什麼要答應你那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和尚師父，帶你進來參加這場壽宴？你說你是金雀門總管，雖然不像，我就姑且信之，想來你也應該是個有志氣的男兒。你應該慶幸不認得她，不然便會像好幾個本來應該大有作為的人一樣，志氣消沉，大好前途都斷送在她手上。」
   
        應止觀笑瞇瞇聽著，也不插嘴。少年郎皺起眉頭，道：「小姑娘，你才幾歲，怎麼說起話來像個老太婆。總之，我覺得你對她有很深的偏見，我還是那句話，你年紀還小，不懂大人的事。還有，我也不是金雀門總管，金雀門總管那輪得到我當。」
   
        少女又生起氣來，道：「你方才自己說你是金雀門總管的！」

第十四章（五）

        少年郎道：「你誤會了，我說我當了幾年金雀門總管的跟班，是以認得不少知名人物。話說一半，那位蜀中唐門的美女就進來了，哈哈。」
   
        少女氣結，道：「你說話為什麼不一次說完！」
   
        少年郎道：「好啦，好啦，是我不是，不過你說認識她的人，就會消極頹廢，不思振作什麼的，這我可不信。」
   
        少女道：「你不信！你看那個人。」朝隔壁兩桌一個年青人比了比，道：「你知道他是誰麼？」周洛佛看向她所指方位，這才發現唐川客坐在那裡。但聽少女繼續說道：「這人自稱唐川客，其實那是假名。他本是蜀中唐門有數的幾個高手之一，改了名字，不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混跡江湖，到處流浪，整天鬱鬱寡歡，長吁短嘆，是為了誰？方才那女人進來，這個唐川客渾身僵硬，連頭都不敢抬，又是為何！」
   
        少年郎道：「你真厲害，連人家渾身僵硬你都看得出來。」
   
        少女道：「我又不像你，只顧著看那女人，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少年郎尷尬一笑。少女又指了指，道：「你再看那傢伙，他叫唐侯，最近幹了一件十分卑鄙的勾當，替許九爺立下大功……」
   
        少年郎道：「哦，你是指……」
   
        少女道：「你知道就好，用不著說出來，反正跟偵緝營有關，都不是什麼好事。這件事連同樣偵緝營出身的洛佛居士周先生都看不下去，出面伸張正義，一招就把這個唐侯制住，要不是唐川客出手相救，唐侯早被周洛佛宰了，那還能坐在那裡自鳴得意。」
   
        少年郎點頭，道：「我聽到的說法，倒是和你講的差不多。」
   
        少女道：「唐川客大約想在偵緝營建立功業，好教那位唐門的姑娘寡目相看，不料幫唐侯辦了那件差使，才知道誤上賊船。他若不是心中有愧，怎會見到那女人連頭都不敢抬！」

第十四章（六）
            
        少年郎往唐川客那邊望去，道：「說的也是，唐川客坐的離唐侯遠遠的，顯然不想沾唐侯的光。」回過頭來，嘖嘖稱奇道：「小姑娘，真有你的，小小年紀，居然懂這麼多。不過這件事，想必另有隱情，不宜驟下定論。」
   
        少女道：「有什麼隱情？」
   
        少年郎道：「我在金雀門聽來的，都說這是唐侯與李乾通的私人恩怨，與許九爺無關。」
   
        少女道：「鬼才相信。」
   
        少年郎一哂，道：「你太武斷了，我可以一五一十從頭講給你聽。這件事的起因，是鐵鴉會派人去對付薛勝北，消息傳出之後，銅駝幫最講義氣，副幫主魏黎陽率眾去給薛勝北解圍。一場混戰，鐵鴉會的人全軍覆沒，被銅駝幫殺得乾乾淨淨，包括李乾通在內。這一下銅駝幫和鐵鴉會樑子結大了，鐵鴉會面子掛不住，於是江湖上從來沒有人知道的鐵鴉會第五當家隱俠沈長歌竟然親自出馬，設局刺殺魏黎陽，想不到當時周洛佛在場，出手阻擋，以致沈長歌功敗垂成，而沈長歌另一個刺客范三十的身分也因而曝露，在武林中引發軒然大波。現下鐵鴉會自顧不暇，大概也沒辦法再去找銅駝幫的麻煩。整起事件說來並不單純，牽連諸多內情，但也不至於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陰謀，固然有傳言許九爺想除掉李乾通，可是我看不出整個事情和許九爺扯得上什麼關係。」
   
        少女道：「合情合理，面面俱到，可惜這當中卻有個絕大的破綻！」
   
        少年郎問道：「有什麼破綻？」
   
        少女道：「銅駝幫為何要把鐵鴉會的人殺個精光？」

        少年郎道：「真正的原因，外人雖不得而知，不過猜也猜得出來。或許是為了替薛勝北出氣，下手重了些；或許是殺人滅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這也符合銅駝幫一貫的江湖黑幫作風。」
   
        少女道：「既然銅駝幫要殺光鐵鴉會的人，為什麼唐侯還要對外解釋他和李乾通有私怨？」
   
        少年郎怔了怔，道：「那自然是確有其事。」

第十四章（七）
            
        少女道：「先不管是否確有其事，唐侯為何惟恐人家不知道他和李乾通有私怨？」
   
        少年郎道：「這個嘛……為什麼？」
   
        少女道：「那是因為整起事件，根本就是一樁針對李乾通，欲致李乾通於死的陰謀，但又不想讓人覺得這是在對付李乾通，於是拉鐵鴉會其他人陪葬。偏偏唐侯邀功，說李乾通是他殺的，又解釋他和李乾通有私怨，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至，成為這樁陰謀的最大敗筆。」
   
        少年郎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是麼？誰會這麼無聊，費這麼大心思去殺害一個人，又不想讓人知道他想殺這個人。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少女不屑道：「夏蟲不足以語冰，講的就是你這種人。」
   
        少年郎一臉不以為然，道：「好吧，就算你講的對，但是你講來講去講了半天，所有事情還是與許九爺無關。」
   
        少女道：「你真是死腦筋，唐侯就大剌剌坐在那裡，這還不明白麼！」
   
        少年郎語塞，不服氣的道：「不管怎麼說，獬豸刀總不能是假的吧！」

        少女道：「獬豸刀本來就是假的。」

        少年郎道：「你怎麼能這麼說！」

        少女道：「哼！我問你，你那老和尚師父今天為什麼不來？」

        少年郎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小姑娘，你怎會問起這個？要我怎麼回答你才好，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咈咈，其實跟你講也不打緊，不過你可別嚇著了，我師父是朝廷欽犯！」他最後這四個字特別加重語氣，但少女一付無動於衷模樣，少年郎頗為失望，續道：「雖說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可是今天來參加壽宴的人這麼多，更不用說偵緝營的人能來的差不多傾巢而出，不是沒可能有人認出我師父的身分來，這就是他不能來的原因。」

        少女問道：「你師父繳了兵器麼？」

        少年郎道：「當然繳了，而且是周洛佛和魏黎陽一起來，我師父才繳出他的五虎斷門刀……哈哈，說溜嘴了，現下你知道我師父是誰了吧！」

第十四章（八）

        少女道：「既然你師父是朝廷欽犯，為什麼他的兵器還可以用來鍛造獬豸刀？」

        少年郎一怔，他顯然從未想過這問題，一時啞口無言，少女又道：「偵緝營知道你師父的身分，也曉得你師父行蹤；既然偵緝營可以教你師父繳出兵器，為何不將你師父緝捕歸案？」

        周洛佛暗暗點頭，看了應止觀一眼，心想：「這小姑娘雖然聰明伶俐，也不可能有此見識，這番話想是應止觀之前對她說的。」

        少年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其實朝廷欽犯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梁山伯的好漢，各個都是朝廷欽犯。」

        少女道：「梁山伯的好漢是官逼民反，被逼上梁山，你師父是麼！」

        少年郎詞窮，道：「好吧，我說不過你。不過我說真的，你這些話最好不要隨便講；幸好你只是小女孩，人家也不會把你的話當一回事，不然你可能就要和洛佛居士周先生一樣，躲起來不能見人了。」

        少女道：「你也知道周洛佛的事。」

        少年郎道：「那當然。周洛佛知道一樁不該知道的事，銅駝幫、銀燕堡都要找他，若非他武功高明，恐怕早被滅口了。這正是我要勸告你的，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少女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少年郎道：「哦！」

        少女道：「這個案子並不複雜，何人下手行兇也清楚明白，倘若連這樣一個案子，真相都查不出來，偵緝營也用不著在江湖上混了，還談什麼掌控天下武林。偵緝營要的，只是一個把真相講出來的人，如此偵緝營才能以超然的立場，左右操控整個案子的進展。至於這個知道真相的人，也就是周洛佛，卻是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稍一不慎便是摔的粉身碎骨，偵緝營就不管他了。」

        少年郎道：「嗯，周洛佛到底知道什麼，確實費人猜疑。」

第十四章（九）

        少女道：「你還不明白麼！我乾脆攤開來跟你說好了。偵緝營擺平不了的龔、楚兩家之間的糾紛，找個理由把事情推給周洛佛，最好周洛佛說出真相同時得罪龔、楚兩家，當龔、楚兩家矛頭指向周洛佛，偵緝營就可以出面當好人，把事情擺平，必要時犧牲周洛佛也沒關係。偵緝營就是打算這麼主持公道的！周洛佛不是傻瓜，何必當這個壞人。周洛佛知道什麼並不重要，而是偵緝營的手段，教人齒冷。」

        少年郎道：「這……這我倒沒想過。」

        少女又道：「周洛佛是偵緝營裡，幾個還算有良知的人，不過這樣的人，不管多有才幹，在偵緝營裡注定不會受到重用。」

        周洛佛大感驚異，思忖：「看來這又是應止觀的議論了。應止觀讓自己的孫女在許九爺的壽宴上大放厥辭卻不制止，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用意？」見同桌賓客裡，有幾人顯得頗有同感，忽想：「想不到我在武林中的名聲居然還不差。」

        少年郎道：「照你這麼說，周洛佛豈不是讓偵緝營擺了一道。」

        少女道：「偵緝營最不滿周洛佛，是他把在偵緝營學到辦案的本事，用在解夢上，竟然成名。這回周洛佛解夢解出大事，偵緝營逮到機會，不惡整周洛佛一下怎麼行。周洛佛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說到玩弄權術，偵緝營的手段，比他們的什麼大紅葉手、紅葉奪命手都還厲害。」

        少年郎搖了搖頭，惋惜說道：「周洛佛若從此消聲匿跡，就未免太可惜了。那天我師父心不甘情不願的繳了兵器以後，對我說他年紀大了，早失去與天下英雄爭雄之心，但若早三十年，讓他挑對手的話，他一定挑魏副幫主，不挑周洛佛。」

        少女抓到少年郎的語病，道：「好啊！你終於承認了。」

        少年郎道：「承認什麼？」

        少女道：「你說你師父繳兵器繳的心不甘情不願，這不是不滿許九爺是什麼！」

        少年郎乾笑兩聲，道：「你扯到那裡去了。自己慣用的兵器莫名其妙被繳了去，當然捨不得……咦，準備獻獬豸刀了。」

第十四章（十）

        只聽大廳外絲竹管樂齊鳴，一隊盛裝少女左右分列，走進廳內，前面八人，提著碧紗燈籠，後面八人，手執各種樂器。一十六名少女站定之後，樂聲揚起，跟著又是兩位美若天仙的絕色佳人緩步入廳，一人冰冷秀美，一人清冷秀麗，容貌氣質各佔勝場，不分軒輊。兩人雙手都捧著一個銀盤，盤上墊著錦緞，分別放著一卷紙軸，以及一柄樣式古樸的短刀。

        眾人都站起身來，場中一片恭賀之聲，在後廳和偏廳的賓客也都擠到大廳觀禮。周洛佛見封雪娘和楚衛葭俱是盛裝打扮，在一十六名少女的簇擁下，顯得無比高貴美麗，更襯托出她二人捧在手上的獬豸刀與名人錄是何等不凡。周洛佛心裡酸溜溜地，有些不是滋味，卻聽左近有人竊竊私議：「有了這卷名人錄，偵緝營以後辦起案來，可就方便多了。何者當輕，何者當重；是不是要手下留情，或是嚴加查辦，只要拿名人錄出來對上一對就知道了。」

        另一人道：「老兄的意思，好像是說，只要在名人錄上有具名的，以後就是犯了什麼案子落在偵緝營手裡，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先一人道：「話也用不著說得這麼明白。」又一人道：「辦案講得是真憑實據，那裡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旁邊一人道：「小老弟，你說這話可就外行了，辦案講得是真憑實據不錯，但先把人抓起來，再慢慢找證據，那也不是沒有。」最先一人道：「所以在江湖上行走，遇到偵緝營的人，最好還是恭恭敬敬的，省得給他們找麻煩。如果能夠獻出兵器，在名人錄上登載有案，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一人道：「原來如此。」

        周洛佛暗自竊笑，心想這幾個傢伙，和應止觀的孫女一樣，在許九爺的壽宴上說長道短，議論是非，也不怕被偵緝營的眼線聽去。同時也覺偵緝營徒以威勢壓人，江湖人士表面上對偵緝營客客氣氣，其實泰半對偵緝營沒什麼好感。這次許九爺做大壽，真的是心悅誠服獻出兵器鑄獬豸刀的，恐怕沒有幾人，想來多是見別人都獻出兵器了，自己也就跟著照辦，以免與眾不同，給偵緝營盯上。這種心態，難道偵緝營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