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宋末商賈 作者:海紅鯨 (已完成)

 
georgewan 2007-5-12 16:5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2 123600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19:58
卷五 第二章(一)
(更新時間:2006-12-13 7:50:00本章字數:3441)


  最後,吃不下睡不著的姬豔快變成一副骨頭架子,不要說能用他的大本錢為楊妙真剎火淫樂,連看到他的鬼樣子楊妙真也覺得惡心。
  楊妙真開始時還看在曾寵愛過他的份上,要人去賣泉州“雙木商行”所產的“雪花膏”,但卻只能稍減些癢,還是不能完全止住。而且,那雪花膏所費的錢既多,又不容易買到,用了以後還是不能讓楊妙真得到她所要的樂趣。

  時間稍長,楊妙真就不耐煩了,暗中打算要用他玩新想到的刑具。此事讓同是從山東被帶到淮南,李璟的大老婆、姬豔的相好得知點口風告訴了他,嚇得他和相好一起亡命逃出兵營。

  到了高郵後,不但沒錢,逃出兵營帶的一點雪花膏早已用完,更令這個騙色騙錢的家夥癢得死去活來。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躲到鎮國寺來。躲躲閃閃的偷入後面,尾隨幾個挑擔的老和尚悄悄走到方丈室,本想偷些什麼值錢的東西以維生。卻不料看到一個老和尚在其他和尚出去後掀開禪床,獨自費力地將擔子挑進挑出弄了好久。待這個老和尚滿身大汗走了後,他們進內一看,竟然發現了這個地底密室,大喜之下就幹脆躲到裏面藏身。

  姬豔被手腳上的癢病折磨得不成人樣,他發誓,只要老天爺讓他的癢病能好,一定重新做人,再不敢壞人名節,騙人錢財了。他發的這個誓,連他自己也不能保證是不是確實做做到。跟他一同逃出的那個女人,十分清楚姬豔的為人,聽到誓言後僅撇下嘴,什麼也沒說。

  那天也是機緣巧合,兩個人住了十多天後,一個便桶已經快裝滿,合力把便桶趁著深夜沒人抬去茅廁,剛好看到花沖手下幾個溜入寺內探消息的,被人殺了丟入茅坑內。而且還四處搜查,幸好他們躲得嚴實沒被找出,卻再回不到密室去。

  天將亮時姬豔和相好聽得寺內再無聲息,驚慌中也不及細想為何寺內和尚都不見蹤影,打開寺門一出去就向沒人的寺左空地草叢中鑽,先躲過今天再說。卻一頭紮進了這場打鬥的中心,引發出一場不大不小的旋風。

  天亮後不久,穆自芳帶人到這鎮國寺外的空坪上,小聲向手下的探子們指派埋伏地點,驚動了半迷糊半清醒的姬豔。他還道是楊妙真不肯放過自己,一定要叫人抓回去受那些毒刑呢。

  正當姬豔考慮是不是幹脆現身出去,讓這些人捉走,免得不但要忍受再也無法忍受的騷癢,還要一天到晚擔驚受怕的東躲西藏時,卻聽到有人裝扮女人的呼救聲,引來了應君蕙姐弟兩人。他這才恍然大悟,也暗自慶幸一時猶豫不決而救了自己的兩條小命。知道剛才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這些李蜂頭的探子並不是針對自己而來,極有可能還可以逃過這一次劫難。故而拼死命不敢用太大力騷癢,以免發出的聲音驚動這些人。

  那天,應君蕙被大漢垂死前的一掌擊在小腹上,沉重的打擊力道把她推出三尺,腳下的速度跟不上身體,被草一絆仰面倒下,耳中傳入“轟”地一聲響後便失去知覺。

  應君蕙的身體剛好落在距姬豔六七尺處,他本是拉著相好往遠處爬,要避開這裏的麻煩。一陣微風掠過,鼻中聞到了一股自己很熟悉、並且朝思夜想的雪花膏香味,心中狂喜,暗道:“此女身上定然帶有能稍止癢病的雪花膏!”

  他再顧不得會被別人發現的危險,馬上丟開相好掉頭爬過去准備仔細搜撿,要找出這種即使不能根治,但能稍微減輕一點癢病的好東西。

  他沒到想的是這段時間,因為吃不下、睡不著,身上已經沒有幾兩力氣,根本連想把這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孩翻個身也辦不到。慌亂中,卻又哪裏能找到雪花膏了。不死心的姬豔爬回躲藏處,央求相好的女人把應君蕙背上帶走,到沒人的地方再仔細搜查。好在應君蕙才不到百斤的重量,那女人到淮南後又被李蜂頭、楊妙真收拾得千依萬順,雖然裹了小腳也還有點力氣,連拖帶推的把應君蕙弄遠了點,背著她慢慢爬行還勉強能夠支持。

  他們避開忙著打殺的人們視線,悄悄又從原路逃回不見人影的鎮國寺內。

  姬豔不知寺內的和尚被人關在各自的禪房內不許出外,生怕這些和尚出來看到自己,拼命忍住手腳上的騷癢,盡力提了個便桶跌跌撞撞地和那女人一起趕到方丈室,兩人合力再次掀開老和尚的禪床,潛入地下密室。

  姬豔又累又癢,一進入密室就倒下地,只一味忙著抓撓他的手腳,再也不願浪費一點時間顧別的。嘴裏有氣無力地叫道:“我親親的大姐啊,求你快把上面的進口收拾一下好不好,遲了時會被人發現,那我們就連一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弄好後請幫幫忙在這個半死人的身上找找看,是否有那種‘養顏雪花膏’。我的媽也,實在受不了這種罪啦!還不如幹脆被人一刀殺了來得痛快。”

  一同出逃了這麼多時間,這女人的膽子大了不少,一面起身去准備整理,一面又忍不住嘲諷地說:“還親親呢,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能和人親熱麼,只怕是連肉棒兒也翹不起來。跟你一起逃出來真是失算,快兩個月了,天天東躲西藏的沒個安生日子過,就是火發了也沒個肉棒兒給捅幾下殺火。再說了,你真舍得讓人一刀殺掉?要是落到姑姑手裏,那可比手腳上的癢病更令人害怕,她的那些刑具……”

  女人說到這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敢再往下講,拖著疲憊的步子匆匆去整理密室入口。

  在應君蕙的小荷包裏,總算被他們找到了還剩下小半盒的雪花膏,姬豔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坨往鮮血淋漓的手腳上抹……

  姬豔他們安安穩穩地躲在密室裏,卻不知道外面因為被他們背走的這個姑娘而亂成了一鍋粥,整個高郵城內外,到處都被搜尋的人們攪得雞飛狗跳。

  也幸虧他們並不知道外面的情勢,否則以姬豔此時被手腳上的癢病折騰得生不如死的情況,一旦他聽說出賞格的是雙木商行,只怕是立刻會想到能治病的加料“養顏雪花膏”,馬上會帶應君蕙去討要雪花膏和賞錢。

  寶應縣的城牆和其他地方一樣,都是外砌大磚內填夯土,城周九裏三十步,南北長三裏,東西寬二裏二百六十步。城的東、南、北各開兩門——陸上的城門和通船的水門。

  寶應的城垣始築于本朝甯宗嘉定八年(1215年),距今不過十五年時間。那時,賈涉任寶應知縣,感于宋金情勢緊張,恐戰事再啟,為早綢繆,請求築城以固邊。剛開始築城不久,賈涉的母親去世,他丁母憂離職。

  林強雲到達寶應縣已經三天,現時暫住于廣惠橋側一棟十多間房屋的小宅院內。小宅坐北朝南位于路北,進入迎街的宅門,就是一個不到二十方丈的院子。

  院子正中豎了一根近三丈高的竹竿,上面掛著雙木鏢局專用的信鴿認軍旗。

  時近午正,一男一女兩個穿白戰袍套背子的信鴿孩兒兵不住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焦急地朝東北方的天邊遙望,嘴裏不住念叨:“這麼多天了,應該已經到了哇,怎麼還沒有消息來呢?”

  林強雲今天一早起來吃過早餐後,就和山都兩人躲到一間房內,拿著一個房主找來的大銅碗,放到烤火取暖用的小炭爐上煮水。

  山都坐在爐邊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腮,用已經十分流利的語聲問道:“恩人,昨天我們為什麼要把這種叫做‘明礬’的東西打爛成碎粉放入水裏,而且現在又將泡了一半,還沒全部溶掉的明礬和水一起拿來煮呀?”

  “笨山都,”林強雲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沒好氣地說道:“不是已經給你講過了,要將明礬溶開,是我想做一種治病的藥。喏,就是治這屋子的房主老彭頭肚子痛的藥吶。我們剛到的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他痛得連腰都伸不直地為我們忙進忙出的操勞。你還叫我把仙丹給他一點治病麼,這麼快就忘了?因此,我想在這兩天試試看能不能把藥做出來讓他治病,也算對他的一點心意吧。”

  山都嘟喃道:“我山都哪裏笨了,你自己還常常對人說我心靈手巧聰明得緊呢。是你們說的話、做的事讓人不明白嘛。真搞不明白你們,又是少主、屬下的,又是老彭頭、彭老的亂叫一通,讓人聽得胡裏糊塗。用這‘明礬’泡水就能做出治肚子痛的藥麼,那就幹脆把這什麼‘明礬’直接給他吃下去好了,還弄得這麼麻煩。”

  林強雲罵道:“ !說你笨,你還不滿意,講了幾遍都會忘掉,沒忘的又不肯動腦筋去想。我們不是從頭到尾都一起從書上學的嗎……”

  山都:“那個‘天書’只有你才看得懂,連沈大叔都看不明白,和你一起看有什麼用?”

  林強雲:“呀呀呸!虧你敢說出這樣的話,我一邊看一邊念,還一邊給你講解,你就沒聽麼?不和你說這麼多了,還是煮一下試試,看能不能馬上全部溶掉。”

  一會功夫,銅碗內的水冒起了泡,裏面的明礬也慢慢溶開,待全部明礬都化開後,林強雲把銅碗用布墊著拿到地上,對山都說:“不要去動它,冷了以後就知道做得成做不成藥,我先去睡一會先。”

卷五 第二章(二)
(更新時間:2006-12-15 8:45:00本章字數:3503)


  “恩人……不好了……壞掉了,又變成原來沒打成碎粉的樣子嘍。”山都慌裏慌張地沖進房內,一把拉起迷迷糊糊的林強雲,抓起床邊的外衣往他身上一丟,急吼吼地說:“懶蟲,屁股發癢了是不是,快去看看銅碗裏的東西,那些不見了的明礬在碗裏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去了。”
  林強雲:“咦,怎麼把罵你的話用來罵我了,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看窗外照進來的太陽,此刻最多也才是未時初,心裏不覺有點惱怒,喝道:“叫什麼叫,剛剛睡著就來叫,吵得人抽空睡一下也不安心。”

  “不是成心吵你的啊,是……是那碗裏的……碗裏的明礬……明礬又變回老樣子去了……”山都有點緊張,說的話也不再那麼流利。

  看到地上銅碗內又結晶的明礬,林強雲略一尋思就明白其中的緣故:水太少,明礬太多,所以加熱的過飽和溶液在冷卻後,沒溶解的明礬又結晶回原樣,沒什麼奇怪的。

  為了報複沒睡夠的不滿,林強雲捉狹地扳起面孔問山都:“好啊,肯定是你弄的鬼,把好好的一碗藥給搞壞了。說,到底對這碗水做了些什麼?”

  山都委屈地向後退縮,嘴裏小聲說道:“我也是好心,想讓它快點冷掉,才對它吹氣的,哪裏想得到連吹幾口氣也會壞事呀。”

  林強雲取了另一個瓷碗,把銅碗內的明礬和水全倒入瓷碗內,再將水又倒入銅碗放到爐上,沉著臉說:“守住它不能倒了,如果這下煮不成藥的話,唯你是問。”

  走到桌邊坐下,抓過茶碗喝了一口茶漱嘴。

  山都眼巴巴的盯著銅碗裏滾開的水,一直在想“唯你是問”是什麼意思。

  銅碗裏的水越來越少,慢慢清澈的水轉成乳白色,然後底下出現一些白色的粉狀物。山都急叫:“快來看吶,這次我沒動,碗裏的水變成白了。”

  抬頭看林強雲坐在椅子上沒動,片刻後山都又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啊,碗裏的水中多了不少白粉……嘿嘿,這下再變加‘明礬’的原樣,那就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弄的鬼。”

  林強雲急取布墊著,把銅碗拿到地上仔細察看一下後,強忍心中的喜悅,裝出一副很正經的神色,就像面對無數歡呼的人群般,一字一頓對山都莊嚴地說:“現在,我宣布……”

  聲音拖得長長的,許久沒講出所要宣布的內容。急得山都由蹲而站,再由站而跳腳,最後再忍不住心裏的好奇,站到小板凳上狠狠地敲了林強雲一下,叫道:“你要想急死我麼,讓你也沒那麼好過,打出幾個包以後,看你痛不痛。”

  “哎喲!”林強雲誇張地慘叫:“說給你聽就是了,下手要那麼重嗎。”

  山都作勢威脅道:“快說,要不要再來一下?”

  林強雲躲開一步:“怕你了好不好,告訴你,我們的藥做成了,就是這些白粉。”

  “這銅碗裏的白粉能治好彭老頭的病?”山都懷疑的問,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那當然,”林強雲得意洋洋地說:“林某人是天師道的‘上人’耶,連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還能讓天師道的老少道士們敬服麼。”

  山都:“那麼,‘上人’啊,給我說說彭老頭的肚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用這種明礬泡水煮成的白粉能治,直接用明礬去治他就不行呢?”

  林強雲被山都問得愣住了,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一講起來非得用半天一天時間不可。他只好裝成沒聽見的樣子自顧去把銅碗再放回爐上,要把碗內還沒全幹的水都蒸發掉。

  林強雲那天一到寶應縣城內,看到來接自己的彭老人痛苦的樣子,稍一探問,便知道他同是戴雲子名單上的人,屬宇字辛未號。再問清他的病狀,明白老頭得的胃痛或者是胃潰瘍之類的疾病。進過赤腳醫生培訓班的林強雲很清楚,這種病只要用幾片很便宜的“胃舒平”就能立即止痛。他也明白,胃舒平是用一種很容易得到的材料就能做出來的藥品,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罷了。

  當下也不動聲色,只在安頓下來後,和山都一起拿出《化工詞典》,拼命查找胃舒平的條目。從己時直到第二天午後,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幾乎把整本寸半厚的《化工詞典》逐條翻看了一遍,也沒看到有胃舒平的字樣。後來,在無意中見到氫氧化鋁的條目時,方才明白胃舒平是由這種東西做成的。

  雖然他現在知道胃舒平是由氫氧化鋁凝膠幹燥後制成的了,但就是不知道氫氧化鋁凝膠是什麼東西,如何才能制出這種見鬼的氫氧化鋁凝膠來。

  想了很久也沒個著落,只好無聊地再仔細看那氫氧化鋁的條目,發現其中最後有一句講到氫氧化鋁是“由明礬、硫酸鋁或氯化鋁與氫氧化鈉或碳酸鈉作用而制得”。

  硫酸鋁、氯化鋁?那是想也不必想的,硫酸鋁這種東西得要先有硫酸才行。要是有硫酸的話可以另外做成許多更好的東西呢,還來做氫氧化鋁!

  明礬麼,倒是有現成的,各個藥鋪都能大量買到。一查明礬的條目,啊哈,這裏就有講它溶于水後會起水解作用,進而生成氫氧化鋁凝膠。這還不簡單,讓明礬溶于水讓它“解”去就是。

  當日傍晚,他把叫人買來的明礬打碎放到碗裏浸泡,心想:“這明礬‘水解’不知要多長時間,有一夜應該夠了吧。”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起來一看,碗裏的半斤碎明礬還是有大半沒溶解掉,水還是那麼清澈透明,也不清楚碗裏的水是不是已經成了凝膠。想起以前似乎看過一本化學書上有講,大部分物質的水解過程都是吸熱過程,而且《化工詞典》上也提到明礬的熔點為92度。當下就決定試試把泡于水裏的明礬加熱看看,實在不行的話那也就沒辦法了。反正也沒給別人說過這件事,做不成治胃痛的藥也不算丟臉。

  想不到這一試竟然讓他給試成功,真的做出氫氧化鋁凝膠,而且還幹燥成了粉。

  對于這種粉到底是不是氫氧化鋁凝膠粉,能不能用它來止住彭老頭的胃痛還是未知之數,林強雲心裏還沒什麼把握。但他還是把彭老頭請來,讓老彭自己來決定。

  彭老頭其實也不是很老,實際年紀也和柯茂不相上下。只不過因為腸胃不好,被病痛長時間折磨,五十多歲的人顯得好像有七八十歲的樣子。聽得少主有請,自是忍著肚腹的痛楚來見林強雲。

  當林強雲把事情給他一說,彭老頭立即喜上眉梢地說道:“吃,老頭子痛成這樣,實在是難受得緊,既然這藥吃下去縱使止不了痛也不會壞事,怎麼也要吃下去試試。”

  為了保險起見,林強雲不敢一下讓彭老頭吃得太多,用小紙片取了大約有一片胃舒平份量左右的白粉,倒入他的嘴中後看著他用茶水沖下。

  過了不到半刻時辰,彭老頭嘴裏發出“呃”的一聲響,緩緩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不言不動地坐著。再過片刻又是“呃”的一聲,按在腹部的手漸漸松開,臉上也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

  林強雲一聽彭老頭已經噯氣,明白這是得了胃病,而服用胃舒平又有效的人吃了藥後都會有的現象,心知這種藥已經對他的胃起了效用,但在彭老頭自己沒有說出結果之前,還是不敢十分肯定效果如何。不由得著急地問道:“彭老,你覺得怎麼樣了?”

  “好,感覺非常之好。”彭老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對林強雲躬身施了個深揖,聲音裏充滿了喜悅:“近十年時間,這肚子痛的病搞得屬下什麼事也做不快,雜貨鋪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說,連上次甲子交辦要探清李蜂頭動向的大事也沒辦好。少主這藥如同仙丹……不,如同仙散,片刻間便將肚痛給治好了,多謝少主!”

  林強雲:“彭老不必謝,這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斷根。說句老實話,這種病據我所知還沒法治斷根的。所以,我要給你多准備些藥散,讓你以後一發作時就有藥可用于止痛。這樣好了,你去城內的藥材鋪子裏多買些……唔,我看就買上三四斤明礬回來,再找個大點的銅盆,趁今天還沒有其他消息,多做點藥留給你備用。”

  彭老頭高興得差點就要跪下地去磕頭,但想到少主不喜這一套,一迭的“多謝”聲中樂顛顛地跑著出門去了。

  本來,林強雲做了一件大好事,心裏覺得很痛快,但想到應君蕙這五天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想笑都沒法笑出來,心裏不由又焦躁不安:“到底會是什麼人把她擄走,二十千緡的賞錢難道還不足令人動心嗎?應該不可能呀,一定是擄走君蕙的人躲得太隱密,沒聽到這個消息……”

  這天的下午一直到晚上,因為有做藥的事幹了,眨眼間便過掉,總共三斤半明礬做出了九兩左右的白色藥粉。

  林強雲把這些藥粉交到彭老頭的手上,對他交代說:“彭老,這是五百份量的藥,要保管好了。相信這麼多藥你最少可以用上五個月至半年時間,到快用完的時候再來找我,會想辦法再多做些給你。”

  彭老頭喜滋滋地接過一大包藥粉,笑道:“屬下有少主這樣神仙般的主人,真不知道是前世燒了多少香、磕了多少頭才修來的福氣呀。這下可好嘍,最少有半年的安生日子好過。少主勞累了一天,請安歇吧,屬下告退。”

卷五 第二章(三)
(更新時間:2006-12-18 8:12:00本章字數:3416)


  第二天是十二月初五,剛在吃彭老頭精心制作的早餐時,耳朵極靈的山都就聽到院內傳來幾聲“咕咕”的鳴聲。他一蹦而起,丟下才吃了幾口的飯碗就向飯廳外沖,片刻後背著手笑嘻嘻地走到林強雲面前,看恩人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得意地將手伸出,讓林強雲看清抓著的小竹管說:“怎麼樣,你想不想看?”
  這時兩個孩兒兵追進廳裏,看到山都在用小頑童的方式來逗大哥開心,都想看看大哥是怎麼應付山都的,也就沒去責怪山都搶了他們的本職工作。

  林強雲雖然心裏急著想知道信鴿送來的信中寫的是什麼內容,但看山都用這種方法來引逗自己,還是壓住欲望淡淡地說:“看就不必了,你拿出來念給我聽好了,讓我見識一下前段時間我們的夫子教會你認識了多少個字,念完了之後,再把那些你認得的字都給我寫出來。否則,今天就不許再吃飯。”

  早餐才吃了兩三口呢,如果不許吃飯,那不是要餓上整整一天的時間?山都想到一年多近兩年沒再有過,但過去卻是經常有的饑餓滋味,不由得大驚失色。把手上的小竹管往林強雲手中一塞,什麼都不管了,先把早飯吃下去賺個飽肚先。就是中、晚兩餐吃不到,也好過連早飯都沒吃飽。至少有了早餐墊底後,還可以頂住一陣子,挨到明天估計沒有什麼問題。

  至于恩人要他把信取出來念,又還要他寫的事,用腳趾頭都想得到自己根本做不來,到時候再想辦法拖就是了。

  一男一女兩個孩兒兵看山都一付餓死鬼搶飯吃的樣子,幸災樂禍地對他擠眉弄眼的直做鬼臉。山都也不示弱,放下手裏的碗筷,用手按耳拉嘴裝出一副怪樣回以顏色,逗得兩個孩兒兵哈哈大笑。

  林強雲見計得逞,輕笑了一下,便將竹管的封頭擰開,從裏面倒出一小卷紙展開看了一遍。抬起頭對在廳門邊笑得站立不穩的兩個孩兒兵說:“你們笑夠了的話,就去請陳都統領來。另外,傳令城內外分散住宿的全體護衛隊和炮隊,到城北水門外小草市碼頭集合,我們一到就立即向山陽縣(原楚州,現為淮安軍的治所)出發。”

  塞了滿嘴炊餅的山都抬起頭,含糊不清地問:“立即出發?不用我念信寫字了麼?哎呀,中計,中了你小子的計也!”

  林強雲把眼一瞪,沒好氣地喝道:“再不把你的小肚子填飽,我就真的不許你再吃飯,讓你餓上一天再說,看你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搗亂。”

  見林強雲真的有點生氣,山都不敢再多說,埋下頭大嚼。

  林強雲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匆匆進入廳門的陳君華,等他看完抬起頭來後才問道:“君華叔,按張大哥發來的信上說,張國明還住在楚州山陽縣的子城內,並有一千多大軍和四百廂軍共同守住子城,雖然對李蜂頭的賊兵無可奈何,卻也保住了一小塊可以守的地方,不知君華叔對我們此去有何計劃?是否……”

  陳君華:“且慢問君華叔的計劃,你先告訴我,此去山陽是准備與李蜂頭硬碰呢,還是以交付布鞋的名目,真要將鞋錢收回來,或者是另有打算?”

  林強雲把自己心裏所想向陳君華講了一遍,說道:“若是君蕙真沒落到他們的手上,能有機會將李蜂頭殺了為叔媽和鳳兒報仇最好。若是君蕙確實已經在他們的手中,說不得,就是拼個魚死網破,也要將她救出來。”

  林強雲從寶應縣坐上漕船出發的同一時間,建于山陽城東十裏荊屋坪小山包上的賊軍老營內,李蜂頭站在正中一塊空地上,大聲咆哮向天叫罵:“該死的孛魯,原來每次招見的人都不是你自己,叫個比我地位還低的將軍來蒙混本座,白白被你這韃子騙了兩年半……”

  一身盛裝打扮的楊妙直從屋內走到李蜂頭身邊,一把抱著他的腰嬌聲說:“三哥,你這樣對天大罵有什麼用,孛魯那公子哥已經死了一年多,只怕連骨肉都爛成泥了。不過,我現在才聽說他是個會說漢話、寫漢字做詩賦詞,穿漢服的翩翩佳公子,並不是能征善的赳赳武夫呢。可惜,沒等我們將他捉來就死了。哎,三哥你說說看,那木華黎是蒙古成吉思可汗所封的‘國王’,為蒙古拿下金國大半江山,怎麼能生出個這樣的兒子啊?”

  李蜂頭用力扭了楊妙真高翹的臀部一把,嘴裏漫不經心地說:“木華黎是如何生出孛魯的不知道,現在我只知道去年五月孛魯在雁山(山西省雁門關的一座山)病死後,他那‘國王’的位置由十八歲的大兒子塔思繼任,已經不再是諸路蒙古軍的統帥了。如此一來,卻是更便于我們起事。四娘,我李鐵槍坐上皇帝寶座時,你就是一國之母,所有天下的子女金帛無不是我們夫妻囊中之物,哈哈……”

  此時,老營門外一個擁隊帶同四名賊兵抬著一塊門板走近,他向營門口的衛兵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指揮賊兵們抬著門板進入老營,在離李蜂頭四五丈外停下。擁隊遠遠的單膝跪下,低頭向李蜂頭大聲稟報:“稟大帥,南下寶應、興化、泰州打糧的鄭將軍受重傷孤身一人逃回。該如何處置,請大帥示下。”

  “你說他是受重傷逃回來的?”李蜂頭一臉不解,除寶應縣城和興化縣城內有些朝庭的兵以外,其他沒有什麼能給自己的軍隊重創的力量啊。那兩個縣城自己不去攻它,已經是刀下留情了,諒他們那一點兵馬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今天早上還剛收到鄭衍德派人送回來的大批糧食和丁口,想不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自己本人也被人抬回來了。是什麼人能讓打過大小數百仗的鄭衍德受重傷?李蜂頭有點奇怪地問那名擁隊“他帶去的八百騎軍和一千二百步軍呢,沒和他一起回來?”

  “鄭將軍沒說,屬下也沒敢問。”擁隊見李蜂頭出乎意料的沒大發雷霆,抬起頭回答說:“他只是叫人找郎中替他先治傷,然後就令屬下將他送到老營來向大帥稟報。”

  楊妙真跨前一步,站到李蜂頭面前,嬌聲喝道:“將鄭將軍抬過來,讓我們仔細問問。”

  門板抬到李蜂頭和楊妙真面前放下,鄭衍德趴伏在板上,原本粗壯的身體上纏滿了布帶,還可以看到雙肩、手臂上透過布帶滲出的幾處血跡。李蜂頭走到鄭衍德側向一邊的面前蹲下問道:“衍德,是誰能打敗你帶領的二千步騎軍,僅剩你一個人逃得性命,說給本帥聽聽。”

  鄭衍德不敢隱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心有余懼地說道:“那些不知來處的天雷煞是厲害,一至便爆出濃煙烈焰,就好像我們軍中所用的霹靂火球燃爆時一般無二,卻又厲害上十百倍。每次打到人群中,都會有數人血肉橫飛的倒斃,實是無可抵禦。虧得小將在那些人到來之前躲入水溝中,身上的箭傷又只射到皮粗肉厚處,他們所用的箭矢也僅尖利而無倒鉤,入肉後拔取方便,方逃得一命回來見大帥。”

  李蜂頭站起身說:“這麼說來,你也不知與我們作對的是何等樣人了。不過聽你所說那些人的穿著,與高郵城內逃回的探子所說的‘雙木鏢局’鏢師有些相像,只怕他們是同一夥人。也罷,此次遇上恁般怪事而至二千軍馬全歿,須是怪你不得,本帥也不予追究。你自去養傷,日後再說罷。”

  門板抬走後,李蜂頭見楊妙真呆呆地站在一邊沒像平常一樣說話,不禁問道:“四娘,你對此事是如何想的?”

  楊妙真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回答說:“三哥,我想林飛川是個商賈,雖然有個鏢局的武力,也有數百鏢夥鏢師,但也不會傻得敢與我們十多萬‘忠義軍’硬抗動手,只不過為了保住他們的鏢貨,不得己而為之。雙木鏢局此來不外乎有兩個目的:一是為我們送來年初向他們定做的鞋履、寶刀、雪花膏等物事,收回他們應得的貨款余數和鏢銀,並接回蒲家的兩個兒子。我記得蒲開宗曾對我們的人說過,後來向雙木商行定制的寶刀、治癢病的‘雪花膏’兩樣,他都要看過人之後方肯交貨,西溪鎮發生的戰事純出意外,恐怕事先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那毫不相幹的地方遭遇,也不知對方是何來曆,方才會動手 殺。”

  李蜂頭笑道:“既是如此,也難怪他們會大舉出動數百人到此地來了,近二萬緡錢,折換成銀子有一千多斤。就是我們要運走這麼多銀錢也是要一二千人來做的。”

  “這可好,”李蜂頭聽楊妙真分析得有理,接下話茬問道。“本帥也聽得手下探子稟報,林飛川已經制好了一把寶刀,名為‘獵鹿刀’。哈哈!真是個好兆頭啊,我等起事在即,就有林飛川給本帥送來‘獵鹿刀’,看來天下這頭鹿注定是會被我李全奪得。”

  李蜂頭說得高興,對楊妙真誇耀說:“對了,四娘你知道麼,探子們還回報說,林強雲為了證明那把‘獵鹿刀’是能斷金截玉的寶刀,還拿特意到那蕃商蒲開宗家去當面試給他看過。據報,‘獵鹿刀’確是能將寸許粗的鑌鐵棍斬成兩截,若是有武功高強之人用那樣的寶刀與本帥對陣,我那鐵槍怕是會被其砍斷,擋不住幾招。哦,你說了一個他們來此的目的,那麼,其二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00
卷五 第三章(一)
(更新時間:2006-12-20 8:16:00本章字數:3393)


  楊妙真:“其二麼,一個商賈肯放下在家享樂,而不辭辛苦遠出數千裏外出所為何事,還不是為了能賺些利錢,大約他有什麼物事是南蠻之地沒有的,所以他要來宋金交界的淮南東路販運回去。這兩種情況都不必我們操心,說得好時,付給他銀錢讓他們走路就是。”
  李蜂頭樂呵呵地笑道:“對對,對。還是四娘深知我心,說得好時發付些銀錢打發他們走路,若是引得本帥性發,將他們連人帶貨一並留下,叫他們一個也逃不出淮南。可是,本帥原先的打算是……”

  楊妙真嬌聲道:“三哥且慢高興,我也知道你原先要將此人留于我軍中,用其所有的技藝為我所用,這卻此非其時,且待稍後再說。因為我還想到另一件事,林飛川此來也有可能來意不善,之前我們怕是得罪那飛川大俠了。對他們還是防一手為好。”

  李蜂頭:“這卻是為何?”

  楊妙真:“來,抱我回去,待我慢慢與你細說原委……”

  李蜂頭撈起楊妙真嬌小的身子,往屋內走去,嘴裏笑道:“沒什麼防不防的,性起時將他們一並殺個精光……”

  楊妙真放低說:“去年三哥剛回到淮南時,不是曾派穆椿兄弟到江南西路、福建路去,前些時你受傷後,我聽得穆自芳稟報,那武奕銘帶去的人失手殺了一個沈家的女人,是林飛川認的叔媽。另外,他好像還說過,把沈家的一個女孩也傷了。所以,對雙木鏢局此次來淮南,不可不防……”

  李蜂頭一愣:“依四娘的意思,卻要如何處置此事?”

  “死鬼,這回對雙木鏢局用得上那個人了,也可以試……”

  黃河改道流入淮水的交彙處位于淮陰縣城上游兩裏,自百多年前兩條大河的水會合在一起後,使淮水下游的水量大增,水勢更急。好在這裏地勢平坦,不過三四十年就被每年的洪水把河道沖寬了不少,目前的水量雖然還是很大,卻因河道寬了的關系,牽引上行船的纖夫們還應付得過來。

  兩河交彙處往下十二三裏,就是楚揚運河入淮的限水、出入船閘,兩道閘門相距五十丈。運河內的大小船只要出淮,必須先向設在這裏的稅務輸納過稅,並呈交大船五貫文足、稍小些或更小的船由五貫以下有差的通行費。方可進入靠裏的第一道閘門,放下閘門後又要通知另一道近河閘門開啟,讓外面的河水與這一段的運河水平齊,方可駛出外河道中。大河裏的船要進入運河時,也是按此法辦理。

  出河口的船閘處沿運河到山陽縣城,不過三裏多不到四裏的水程,運河基本呈一條直線。由于入河口處有水閘控制住水位,運河內的水流很緩很緩,也說得上是處于靜止的狀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快船一刻時辰可到山陽。就是裝滿貨物的漕船,撐船的力夫若是夠強壯的話,用半個時辰就能抵達。

  這天,是紹定二年的十二月初六,天氣還是和昨天一樣陰沉,冰冷的寒風叫號著到處肆虐,尋找每一處可以鑽入的縫隙,意圖帶走窮人們破爛衣衫內身體中很少的一點熱量,半分憐憫心也沒有。

  看來老天爺一時半會不可能變臉了,天色根本就沒有那怕是一點好轉的跡象。

  停泊于面河船閘門外,距大河邊八九丈遠的五千斛戰船,距楚(州)揚(州)運河入淮閘口不到三十丈。

  戰船在己時初接上林強雲和陳君華他們的那一刻起,後部的鐵筒煙囪上就冒起淡淡的黑煙,開始升火為三個作為鍋爐的深鼎蓄汽。

  安置好應家受傷未愈的四個人到下面的艙房歇息,叫人將十來個年輕道士帶到另一間房後,張本忠引著眾人來到最上一層船樓的艙房內。

  這裏燃著兩個取暖的石炭爐,薄紙糊的窗門緊閉,透入些許勉強能看清房內人物的光線。屋內暖洋洋的甚是宜人,剛與林強雲一起從冷風中坐快船趕來,現在躲在屋角的山都舒服得大打哈欠,閉上眼睛低頭伏到膝頭上昏昏欲睡。

  張本忠用手指沾茶水在小桌上劃動,詳細地把原楚州——現在的淮安軍治所山陽縣城內的情況講了一遍,信心十足地說:“大海舶正停在大河入海口外相候,等我們一到即可回頭。”

  林強雲:“現在還是再接著商量一下,萬一君蕙落到賊兵們的手中,我們因要救君蕙和李蜂頭起了沖突,應該如何救人,救了人之後又怎麼安全退走。”

  另坐在一面的陳君華點頭贊同:“不錯,這才是當務之急。強雲,我看不如這樣,讓人先去將布底靴履與李蜂頭的人交割,收到錢後再向他們探探口風,打聽應姑娘的下落。只有證實她確實的下落,我們才能著手謀劃救人及其後的應變之策。”

  林強雲無論是神情和語氣都顯得十分擔心:“最好的結果是君蕙沒落到他們這些人手中,否則,已經五天的時間過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呢。若君蕙果真是被他們擄去,而又不肯放人的話,即使雙方的力量相差懸殊,也只好與他們放手一拼硬搶了。”

  陳君華:“強雲不必太過擔心,我們只要探清應姑娘在何處,出其不意的下手搶奪,人到手後立即撤走,在此地與他們硬碰硬地打起來,也未必會毫無勝算。最起碼,退回到船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稍為一頓後,陳君華接著安慰林強雲說:“依這些天從俘虜口中問出的情況看,李蜂頭的八千騎軍被我們收拾了近千人馬後,僅有不到三千留在山陽老營,其他的都被派出去和另幾支打糧軍一起四出搶劫還沒回來。我們一旦與李蜂頭反臉的話,相信全身而退還是大有可能的。若是在退路上安排好炮隊接應,那就有七八成的把握。”

  陳君華取過一塊抹布擦掉桌上的水漬,也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畫,一邊對林強雲說:“你看,山陽城外到此地除了運河堤岸可以並馳兩三匹馬外,還有幾條比田埂大不了多少的小路,其余全是深可及膝的水田,只有近河這一裏多不到二裏地是可以跑馬的河灘沙地。我的打算是……”

  聽完陳君華的計劃,林強雲緊緊皺著的眉頭松開了一些,仍有些擔心地說:“君華叔,若是李蜂頭的賊兵用上弓箭,我們毫無防護的護衛隊和炮兵豈不是要吃大虧?”

  陳君華笑道:“若是沒有這三十艘客貨船,你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但有了這三十艘船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我們可以利用船上的艙房為掩護,與賊兵隔水相抗。試問當今的弓箭,能和我們用鋼弩射出的雷火箭、子母炮等相提並論麼,除非他們能搬來弩床或采用火攻。”

  “而且,我們的護衛隊和水戰隊有了子母炮,是能夠以一當十,若是隔水遠攻,就算是以一當百、當千都大有可能。此處的地勢雖然平坦,利于騎軍作戰,但卻因有灌溉溝渠縱錯、水田又多的關系,戰馬不便行動,既便在田裏跑得起來,也不能很快達到沖刺的速度,對我們步軍所占的優勢不是十分大。若李蜂頭用步軍來與我們較量,還沒等他們沖到短兵相接的近前,就要被我們的子母炮先消滅一部分,再稍近些又有鋼弩可對其大量殺傷,有命沖到近前,再攀爬到船上來與我們拼博的怕是不會有了。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再要到盱眙去探問白泥面的事,恐怕就難了。”

  聽到陳君華和張本忠都是一樣的說法,林強雲長身而起大聲說:“盱眙的事倒不用擔心,現時那裏屬金國,守城主將是降金的張惠,對來往的漢人還不會怎麼為難。我已經派人帶著一些銀子去找那位孫老頭姓任的同鄉,若是他想要得回剩余的銀錢,就一定會到寶應去找彭老的。現在就由君華叔和張大哥負責安排對敵的事,我帶兩小隊親衛到山陽城去,交割了錢貨後順便接回留在州衙內的張山張河兄弟。另外兩小隊親衛留給你們,利用他們的火銃比箭射遠的優勢,放到最關重要的地方,以防萬一。”

  陳君華一把拉住林強雲,大聲說:“不行,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不能去山陽冒險,留下和我一起,學學如何帶兵打仗。”

  張本忠也勸說道:“公子啊,你若要去就一定把全部親衛帶去。我也跟著一起去吧,省得讓人一直掂記著揪心吶。”

  陳君華毫不退讓地說:“不,就是全部親衛和張兄弟一起去也不行,實在太危險了。不如這樣,強雲你多等些時間,讓我們安排好後和你一起去。”

  一直默不做聲的天松子此時開口說:“兩位都統領不必阻攔了,打仗的事少了你們的指揮是不行的。若是信得過的話,讓我們一起跟去。有貧道及門下八個弟子隨行,再有上人自己的‘誅心雷’,加上百多人的親衛,相信還沒人能近得了身,定能保得上人安然無恙。二位只須做好准備,一旦有警時立即出動接應就可以了。”

  林強雲也苦笑著對他們說:“君華叔、張大哥請放心,我一定不再魯莽行事,請讓我去吧。”

  陳君華無奈地與張本忠對視了一眼,慢慢松開手說:“千萬小心,一有不對就立即退回此地來。”


卷五 第三章(二)
(更新時間:2006-12-22 8:46:00本章字數:3861)


  張山、張河兄弟在山陽城內沒閑著,前年底和張本忠他們一起到這裏後,到去年初在此地住了近四個月的時間,對城內已經很熟了。正好趁此時機四處走動,把整個山陽城內外都逛了個遍,甚至連原屬楊妙真的府邸附近也走了幾圈,暗暗記下城內李蜂頭賊兵的分布。
  楊妙真自寶慶三年(1227年)楚州事變,李蜂頭的二兄李福、子李通及妾劉氏被殺後,就一直住在城東十裏的老營中。但城內還是有兩千五百賊兵留守,比張國明所聚集的一千多人稍強了一點,明顯是有監視的意圖在內。

  留在城內的賊兵基本上是山陽縣本地人,全是為了吃那一份豐厚的餉錢才投入李蜂頭軍中,所以對城內的破壞還算輕微。

  今天午時兄弟倆進食畢,到軍使衙門內與權知事張國明知會了後,便一路說笑慢慢向西門外走。十多個守門賊兵對他們已經很熟了,知道他們是某行商先派到此地打前站的夥家,四五天來每日都要到城外去接不知何時能到達的貨物。反正兩人一出現總有些好處,對他們問東問西的碎嘴也就毫不介意,反而盡力為他們解說。此時看到張河從懷中取出的一疊會子和大串銅錢,頓時眼中發亮,一見張河的手勢便圍到他身邊。

  銅錢!這可是和金銀一樣的硬通貨啊,甚至比金銀還更好用,這些年淮南一帶少見得很。南渡後不久,朝庭就在與金接壤的邊境之地禁用銅錢,不論官民,所用的都是笨重不堪的鐵錢和不值錢的會子,以免銅錢外流緩解錢荒。

  張山將擁隊拉到一邊嘀咕著說了好一會話,說得擁隊喜形于色地接過張山遞來的一串銅錢和一疊紙鈔,一面放入懷中一面附耳對張山悄悄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返身去和分到錢鈔的門丁們一起,繼續閑扯他們聊著的話題。

  出山陽西城門五六十丈就是運河碼頭,從城門到碼頭的路邊建起的草市街名副其實,所有的鋪子全是稻稈茅草為頂、竹編糊泥為壁的草屋門面,最結實的就是泥壞壘砌的牆壁。

  數十丈長的街道冷冷清清沒幾個人行走,各個鋪子的竹木鋪門也是半開半掩,只有一家米面鋪偶有個把人入內,購得幾斤糧後便匆匆提著急走回去。

  張山站在空蕩蕩的碼頭邊,向張河打了個眼色。張河會意地向北走了十多步閃入一間茅屋,不過片刻又探出頭對張山打了個手勢。

  張河匆匆走入那茅屋,對坐著的林強雲施禮後說:“公子,西門只有百把人在城上,都躲在各箭樓內避風,連個守望的人也沒有。城門內的那些門丁收了錢以後也大部分縮進屋內賭錢去了,僅有兩個有家的老兵在城門背避風處閑話。我們的人只要不從路上走,很快就能控制住西門。這就進城麼?”

  “這就進城,你們先行動。”林強雲對站在身側剛由副哨長升正的親衛揮了下手,他就招呼張山、張河向屋後走去。

  林強雲對他們的背影吩咐道:“守城的賊兵若有妄圖反抗或傳警的,格殺勿論。記住,你們點雷火箭的棒香要一直燃著,直到我們出城到達安全地點後才可熄滅。”

  哨長的聲音在屋外回答:“遵令,請局主放心。”

  林強雲在他們走了二刻時辰後,方才下令進城。

  由百來匹騾馬組成馱隊的馬蹄聲,一進入西門就驚動了躲在屋內的市民們,大家紛紛從打開一條縫的門窗往外看,心裏不由暗暗猜測:不知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帶著這麼大的一批貨物到李蜂頭的地盤上,而且還是他的老巢——這麼多年沒有大行商往來的山陽城。

  西門內,路左十多丈是勺湖的勺柄,與路右的月湖尖角相距不到四十丈遠,勺湖邊是一大塊操演軍伍的教場,月湖灣內則是原來常平倉的庫房。

  林強雲和兩小隊親衛押著帶了五萬雙布鞋的馱隊,一路無驚無險地進入山陽縣子城,由張山領著他去參見權軍使張國明大人。

  前往衙門的路上,張山悄悄告訴林強雲說:“公子,一年多來張大人在這裏受夠了李蜂頭和他手下將軍們的氣,也探知了李蜂頭最近要造反南下攻掠,公開與朝庭為敵。原是准備前兩天就棄官離開此地另謀去處,剛好遇上我們兄弟來到,把他勸下來。他聽我們說起公子要人去山東另建基業,表示要見過公子問清詳情,得到滿意的答複後,願帶著手下的一千北兵為公子效力。”

  林強雲大喜道:“聽說張大人原來是楚州的通判,前年才權知淮安軍,在此地的政聲相當不錯,這兩年在李蜂頭肆虐的情況下,還把這淮安軍治理得井井有條,是個治世的能臣。他確是這樣表示的嗎?”

  “半點不假。”張山十分肯定地說:“他和我們都是益都同鄉,現時已經對朝庭失去了信心,說是即使公子的事不能成,他也願意將骨頭送回家鄉去安葬。何況,誰能保證公子的大業一定不能成事呢。”

  “真是太好了,”林強雲欣喜地說:“我正愁沒有治理地方的人才,有他這樣有多年從政經驗的地方官,就能把我們的根據地治理得比我們這些門外漢好,少了後顧之憂。快,我們快點去見張大人。”

  年近五十的張國明,字子光,是嘉定七年(1214年)甲戌科進士,長方臉上帶著很重的憂色,個子僅比林強雲稍高一點,留著一部十六年前讓他曾經在高中進士時大出了一回風頭、現在已經斑白了的七八寸長美須。他看到張山帶了一個年輕人和一夥道士走近小廳,依稀認得那位走在年輕人身後的老道似乎是天松子,心下暗道:“看來兩位族弟沒有說錯,此人確是天師道門下,地位好像比掌教的天松子還高。”

  當下張國明不敢怠慢,不等客人入內就站起身迎到廳門邊。

  一個老人竟然離座迎向自己,林強雲看了張山一眼,見他朝自己點頭,知道這位穿博袍的老人就是張國明,慌忙搶上幾步來到廳門前,向廳內的老人深揖道:“後生小輩、汀州秀才林強雲,參見張大人。”

  “不敢,不敢。”張國明慌忙回禮道:“老夫已經棄此官位,林公子不必如此稱呼,我們暫且先按布衣論交即可。林公子、各位請入廳述話。”

  林強雲心念一轉,便道:“那麼,林強雲就叫大人張老伯罷。老伯請先。”

  有張山兄弟先入為主的說辭,他看林強雲一路走入的神態就覺得與別人不同,這位布衣身份的林飛川對自己的態度不亢不卑,行走間好像真的有那麼點龍行虎步之姿,心想:“此人確具貴人之相。”

  張國明這段時間以來,‘告變信’不知又寫了多少,甚至連給聖上的奏折也派人送去請鄭清之代轉了幾封,一直得不到朝庭旨意,也沒有剿滅李蜂頭的任何消息。自己又明知道李蜂頭起兵造反在即,面對這樣的情勢,他確實是對趙宋朝庭已經失去了信心。剛好權淮安軍使之職已經三年任滿。按大宋祖制,一方守臣或閫帥一任即換,他自己也決定棄官不幹,離開這個馬上就要成為戰場的淮南,先保住自己的老命再說。

  前些天,張國明正准備用自己的一部分家財,散發給召集來的近千山東籍大軍士卒,讓他們各自離此謀生,剛好張山、張河兄弟來到,勸說他將這千把人帶去投林強雲。

  他聽說林飛川也是個讀書士子,先就有了認同感,再知道林強雲為天師道某前輩仙長之高弟及他的種種善舉後,心中更認為此人不簡單,越發對林強雲動了好奇心。他答應張山兄弟自己要先會會這位林飛川,如果真似他們所說的一樣,林強雲是個可以投奔的好主子,就願意到雙木旗下效力。

  讓進林強雲等人坐好後,張國明看到其他的道士都散于廳門外,心中明白了幾分,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對天松子問道:“請問道長可是天師道掌教真人天松子仙長麼?”

  天松子打個揖首:“貧道正是天師道門下天松子,時下掌理天師道中教務,張大人何以認得老道?”

  張國明回了禮,回想起初中進士時的得意,慢慢說道:“小子于嘉定七年甲戌科得舉進士,于行在也住了有數年時間,經常到錢塘門內的‘東太乙宮’觀禮,曾遠遠的見過仙長數次,故而還有些認得。”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張國明很快把話轉入的正題,向林強雲問道:“林公子,老夫聽張山、張河兩位族弟說起,你打算帶人到山東地境去占領一塊地方建立根……根……什麼……”

  張山道:“根據地。”

  張國明:“對對,對。是建立根據地,老夫想問的是:你心中所謂的根據地是個什麼樣子?這麼說吧,若是你真占了一塊地方,是否還按大宋的祖制治理,對文人士子如何看待,准備怎麼對待那裏的百姓,將來是據地自保呢還是另有什麼打算?”

  林強雲對此早有准備,但現在因為時間緊急,不可能解說得太多,只是向張國明說:“這個問題要說清楚必須花去很長的時間,現在我只能簡單說幾句。我建立的根據地裏,是文武並重,決不仿效現在朝庭重文輕武或以文抑武的辦法。文用以治國,武倚以保家。在沒有自己的制度之前,當然還是先采用大宋的律法管治,此後再按實際情況制定出我們自己的法律。但有一點不同的是,我要首先將所有的土地全部收購歸並到一起,禁止私人買賣山場土地,熟田以較低的田租佃給農民,租稅綁在一起收繳。以避免像如今大宋般,不但有官戶、吏戶和皇親國戚的田畝不能收到稅,另外無數的兼並大戶之家也無法收足賦稅,致使歲入不敷歲出,國家既少了收入,又苦壞了各地的客戶(佃農)和田地很少的主戶。其次,鼓勵墾田開荒,擴大種植面積,種出足夠的糧食和麻、棉等物事,讓所有人能吃得飽、穿得暖。其三,讓身具一技的人盡展其長,各安其業;有發明研究或做出利于國計民生物事的,官給重獎。第四,開放除了鹽鐵酒及有關戰略物資以外的一切專榷,只收應繳的稅錢,官不與商民爭利。總括起來就是一句話,讓全部在根據地裏生活的人——不管他是漢人、女真人、蒙古人或者是契丹人還是其他什麼民族的人——都能安居樂業,都能用自己的辛勤勞動——不管是勞心者,還是勞力者——賺到自己及家人的吃、穿以及其他的生活必須品。”

卷五 第三章(三)
(更新時間:2006-12-25 8:31:00本章字數:3324)


  看到不但張國明聽得入神,連天松子也聚精會神地捋著胡須點頭不止,林強雲頓了一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潤喉,接著說道:“這些事都粗定之後,我還要設立一個專門的部門,以研究兵器、農、工為業,加強我們的武備,遴選優良的種子提高糧食產量,想出好的機關以減少作坊的人工、增加產出。具體應該怎麼辦,就需要有志于此的各方面人才一起來出主意,一起來動手做嘍。”
  “還有,今後會如何發展,我還沒有想過。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據地自保決不可取,只有充實我們的實力,相機奪回被外族占去的廣大國土,把根據地越擴越大……這是我的初步設想,能不能實現還是未知之數,要待以後邊幹邊改。還要說明的是,這種事不是我林強雲一個人能幹得了的,需要很多人來一起幫忙。也就是說,我要實現這樣一個理想,面臨最大的困難是缺人,缺少各方面的人才……

  張國明越聽越是興奮,不等林強雲的話講完就振臂而起大聲說:“好!真是太好了。家家安居,人人樂業,多麼吸引人的一副美景呀。老夫不才,早年也讀過幾天聖賢書,雖沒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也略窺經綸濟世之道,現在起要正式投入雙木門下,帶領手下九百七十六名從山東過來的北兵,與眾位一起完成林公子這番宏圖大願。林公子,請受張國明一拜。”

  說著,張國明就要跪下地去。

  林強雲急搶上前,一把扶著張國明的雙手,大聲說:“張大人千萬不可跪拜,小子年輕,萬萬當不起您的大禮。”

  天松子笑道:“張大人,既是有心投入雙木門下,那就不能再以布衣論交了,對上人的稱呼也該改改了吧。”

  林強雲忙道:“道長休得說笑,叫我林強雲、林飛川,或者是和我叔他們一樣叫強雲更顯得親切,我看還是叫我強雲吧。”

  張國明正色向林強雲說:“天松子仙長說得不錯,既是要創出一番基業,那就不能如此胡稱亂叫。依‘在下’看這上下的稱謂還是要有的,至于如何稱呼則待‘在下’慢慢想來。”

  張國明再不自稱老夫,而是改成了“在下”,並特別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語氣,以示自己投效雙木旗下的決心,也免得別人認為自己有倚老賣老之嫌。

  林強雲倒是沒注意這些細節末節的問題,心急身在虎穴眾人的安全,馬上改成話題說:“這事我們以後再說,現在先商量一下張老伯及他所說的一千人要怎麼離開此地,不能讓他們才投入雙木門下就有所損傷。目前,我們只有一艘小戰船在淮水中,連現有的幾百人也載不下吶。就算我們大家全部都到得了海邊,連大海舶算上也裝不下這麼多人呀,想起來確實有點頭痛。”

  “啊!僅一艘小戰船?”張國明不敢對林強雲質詢,吃驚地轉向天松子問道:“這……這……萬一與李蜂頭的‘忠義軍’起了沖突,他們光是水軍就有一萬多人,大小戰艦近百艘。仙長等僅憑一艘小船如何能護得主……林公子平安離開?不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主……林公子必須立即離此險地,以免出事。現在什麼都不要多說,在下立即招集所有人做好准備,護送你們出城速速遠離淮東。”

  張國明一著急,差點脫口叫出了“公子”兩字。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天松子一把拉住張國明,笑道:“張大人休得慌張,雖說是艘小戰船,也有四千斛大,能載三四百水軍戰士。大小且不論,但以水上的作戰能力來說,只要敵人不用火攻,就算有數十上百艘敵船圍上來,我們也能輕易地沖突而出,保證不會傷損一毫一發。倒是上人說的不錯,運載你們離開的船有些傷腦筋。”

  張國明疑惑地看向林強雲,林強雲朝他點頭道:“張老伯,天松子道長說的是真話,我這艘小戰船上裝有八門子母炮,水上作戰時能把裏外的敵船打沉。在安全離開淮東的這個問題上,我們倒是不用擔心的。”

  張國明雖說並不是很知兵事的人,但做了多年沿邊州、軍通判,前年又權軍使至今,多少了解一些軍事知識,怎麼也想不通一艘只載數百水軍的戰船,憑著什麼“子母炮”就能與上百戰艦相抗的道理。

  心道:“難道說是道術仙法……”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趕走裏面的雜念,決定不再管這事,笑了笑說:“裝運人貨的船只公子不必擔心,說到河海所用的船艦,此去十多裏外的淮陰縣就有不少閑置,還有許多船夫篙師也是生活無著。如今淮陰還是大宋屬地,我們去那裏買船、租船,連帶招請船夫都不會有什麼難處,反是給失了生計的船夫們做了件好事。這件事交給在下去辦,今天就能將需要的船駛到運河內來。”

  林強雲站起身送張國明走到廳外,對他說道:“張老伯,若是可以的話,請叫人將淮陰所有能買下或租到的船都配足篙師力夫送到這裏來,我想會有大用的。”

  張國明唯唯應著走了。

  張山在張國明出去後對林強雲說:“公子,子城內歸附我族兄麾下的一千大軍,都是從原忠義各軍中選出來的精兵。雖然兵器裝備稍差,也比不上我們護衛隊般的訓練有素,但他們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真要打起仗來絕對比李蜂頭現有的三四千兵馬強。”

  天松子道:“這樣的話,我等救了人後全身而退的勝算大增,上人以為如何?”

  林強雲想了想道:“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我們還不清楚君蕙是否在李蜂頭的手上,張大哥這些天也沒從李蜂頭手下嘴裏套出任何君蕙的消息,想要救人也無從救起。我想,目前只有先和尉遲金交割了布鞋的錢、貨,趁便探問有關君蕙的消息,然後再做打算。張大哥,請你去尋到那個尉遲金,就說我們按約前來交鞋收錢,叫他馬上帶金銀來這裏清點交割。”

  張山道:“此事舍弟已經去辦,不須公子費心。”

  不多一會,親衛哨長走入廳中報告說:“李蜂頭派人來要見局主,說是要我們立即交出‘獵鹿刀’,他們的大帥在老營立等。”

  林強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站的幾名親衛,那把“獵鹿刀”用布袋裝得好好地背在一名親衛的背上,心想:“還好,獵鹿刀和雪花膏兩種東西都帶來了,倒是多了一項講價錢的物事。”

  笑道:“他們的消息還不慢嘛,讓他把銀錢也一起搬進來,點算以後就將刀交給他帶回去。”

  哨長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道:“沒見李蜂頭的人有抬錢箱,而且他們不肯進來,要局主到子城外去見他,還口出狂言說,若不把寶刀交出,就要殺進來自己取刀了。”

  林強雲跳起問道:“什麼!他們不付錢要我們交出寶刀,這就是明擺著硬搶了。好啊,我倒要去看看,李蜂頭是派了個怎麼樣的家夥來搶寶刀。”

  山陽縣的子城是個邊長約為一百一十五丈的正方形,開有前、後兩個門,後門位于子城的西北角,是個城牆上用轆轤才能啟閉的沉重吊門,出後門不足一裏就是城北門。

  子城的正門,也是州衙的第一道大門,門板厚為尺二,半開的門前排有兩重拒馬樁,拒馬樁內有百多面色冷肅、身穿制式皮甲的大軍戰士,再前數步的拒馬後則是林強雲的兩什親衛,將裝了雷火箭的鋼弩架于拒馬上,對准五六丈外廣場上的數百個服裝不一的賊兵。

  賊兵們前面一個矮壯漢子兩手揮舞一對短戟,大聲吼叫:“快叫林飛川出來,乖乖把寶刀交出,我家大帥心中一高興,說不定能賞給你們些路費回家。否則,本將軍要把你們擒給姑姑,叫你們這些南蠻嘗嘗那些刑具的厲害……”

  “哦,這位將軍想必身手很了得,才敢說出這樣的大話。”林強雲從眾人讓開的路中走到拒馬前,舉起左手上二十多斤重的獵鹿刀對那矮壯將軍說:“林飛川在此,‘獵鹿刀’也在手上,把蒲家兄弟和銀錢一並送來,這把寶刀就是你們的了。否則,那就要請將軍動手,把寶刀從林飛川手中奪去。”

  天松子踏前一步,站到林強雲身邊高聲說:“要硬搶,先過了老道這一關,勝得了老道手中劍,才能讓你品嘗‘誅心雷’的滋味。”

  矮壯將軍正要沖到拒馬前挑戰,迅快的馬蹄聲從東門內的東嶽廟方向傳來,一人高叫:“不要動手,大帥有令:凡我‘忠義軍’旗下各部軍伍,不得對雙木商行的人有任何敵對行動。”

  十多匹馬急馳而至,當先跳下馬的正是剛從盱眙、天長一帶劫掠回來的田四。他到城東十裏外的老營見過李蜂頭後,立即便受命帶了劫得的金銀前來交割五萬雙布鞋。原來曾經到福建路與雙木商行定貨的那個尉遲金,今年九月間應家眾人于淮水的大船上行刺李蜂頭時,死在應天寶的樸刀下,李蜂頭只好叫田四來接收這批布鞋和獵鹿刀。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03
卷五 第四章(一)
(更新時間:2006-12-27 8:21:00本章字數:3505)


  矮壯將軍一臉不解地問道:“田將軍,大帥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小弟不用花費一文銅錢,就能把他們運到此地的軍鞋、寶刀奪來奉上給大帥。到了我們地盤上的東西,有什麼不是任由我們愛拿多少拿多少,還用得著銀錢買麼?”
  “劉將軍,此令是大帥和姑姑同時下的,你敢抗命不遵?”田四臉一沉,掉頭就走,嘴裏說:“那好,我這就去回報大帥、姑姑,說你馬上會將寶刀和五萬雙軍鞋運到老營。”

  劉將軍一把拉住田四,陪著笑臉說:“田將軍,田大哥,末將聽令,末將聽令了。請將軍去與他們交割就是。”

  田四甩開劉將軍拉他的手,走到離拒馬四五步前抱拳問道:“忠義左軍副帥田四,請見林飛川林公子。”

  林強雲將手中的刀交給身後的親衛,提著手銃走上兩步,抱拳說道:“在下雙木商行林飛川,特送貴軍定做的五萬雙布底靴履和一把寶刀至此,我們是現在就清點交割麼?”

  田四道:“林公子,在商言商,你們是否先讓我驗明貨物的好壞,然後才好點收付錢。”

  林強雲向後一招手,再對那矮壯將軍瞄了一眼,回答說:“當得如此。不過,鞋可以交給你看,寶刀則由我們試給你看了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以防貴軍有人不守信用硬搶。”

  正當張國明手下的大軍幫著林強雲的親衛們,將騾馬上的布鞋都搬到子城門前空坪上,田四准備上前開包驗看的時候,西門方向傳出一陣叮叮當當的兵器撞擊聲。稍後,一個賊兵跑來向田四報告說:“田將軍,百多雙木鏢局的鏢師硬闖,當先一個使長槍的鏢頭凶惡得緊,沒人能攔得住他……”

  林強雲適時叫道:“田將軍,還是叫你們的人不要阻攔了,免得我們雙方的人打得性起會有死傷,壞了雙方的和氣。”

  田四對來報信的賊兵說:“去傳我的將令,放雙木鏢局的人過來。”

  “不必傳令了,陳某人已經到達地頭。”西側大街上的賊兵,被當先大步前進的陳君華分波劈波般地挑開,向路邊撞跌。

  他身後一哨護衛隊成二列縱隊跟進,長槍和單刀相互間隔,作勢向還站在路上的賊兵攻擊,嚇得沒倒地的賊兵們趕緊向路邊的屋椽下躲。

  田四看清陳君華使槍的威勢,心中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暗道:“我只道大帥、姑姑的鐵槍、梨花槍是槍中王、後之屬,用槍的高手無人能出其右,不料這漢子的槍法和勁力似是比大帥、姑姑更勝一籌。看他以步戰都能一路殺至此地,只是將人迫開挑出,不曾傷著一個人,只怕大帥、姑姑和此人相比,差得恐怕還不止一籌,要用槍中之聖來稱呼了。我要是與他對上手的話,不知能否擋得下三招?”

  陳君華突到場中,向四周的賊兵們環掃了一眼,炯炯的目光讓田四這樣剽悍的賊首都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見賊兵沒什麼動手的跡象,陳君華走到拒馬前向林強雲問道:“強雲,你沒事吧?”

  林強雲:“我沒事,君華叔怎麼也進城裏來了,快進裏面來吧。”

  親自動手和其他幾個親衛一起把拒馬移開一條通道,招呼陳君華和護衛隊進入拒馬內。

  再看了一眼忙于查看那些布鞋的田四和賊兵,陳君華走入拒馬內信口回答說:“辦完了事情再和你細說。強雲,稍後和他們交易時盡量多要金銀和馬匹,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只要能從李蜂頭這裏多撈到馬匹,叔會有好消息告訴你。”

  田四拆開幾個袋子看了一下,拿出一雙布鞋在手上掂了掂,小聲說:“唔,到底是花了銀錢買的東西,確是比木底鞋輕便結實多了,也很好看。”

  田四抬起頭大聲對林強雲叫道:“林飛川,鞋是查驗過了,點過數後就能付錢。那麼,寶刀呢,我們要如何查驗?”

  “哈哈,一項一項來,先點算好布鞋,收到銀錢了結一樁生意先。”有錢入手,林強雲當然滿心高興,笑呵呵地說:“五萬雙鞋,連鏢銀在內是二十四萬六千貫,折金六千一百五十兩,除了定錢二千五百兩金子外,還應該收取三千六百五十兩。這些鞋和你們的金子交割完了以後,我們就來驗寶刀。”

  雙方派人共同點算,忙碌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才算把五萬雙鞋點數完畢,又取來衙門內官府將作監制的標秤,稱足了三千多兩黃金裝好兩個箱後,時間已經是差不多未時末申時初之間。

  田四眼巴巴地看林強雲指揮手下人興高采烈的把兩個百多斤的箱子抬進子城去後,才歎了口氣問道:“林飛川,現在可以查驗那把是否真正的寶刀了吧?”

  林強雲笑道:“當然,當然,我們這就試給你看。哦,我還要說清楚一下,若是用我們帶來的鑌鐵試刀的話,你就要連鑌鐵的錢一起付給我。你要是想省下些銀錢,就由你們自己去找一根鐵棒來試刀好了。怎麼樣?”

  一時間,田四去何處尋鐵棒來試刀,就是找得有鐵棒,他也不想耽誤太久的時間,大帥還等著他將有個好名字的‘獵鹿刀’送回去鑒賞,要取這把寶刀名字的好兆頭,奪取天下這頭肥鹿呢,連忙說:“就用你們帶來的鐵棒吧,快點試完了我們好交割。”

  此時已經有親衛抱出一個兩頭鋸平、二尺高的圓木樁放到拒馬前的地上,還有個親衛拿了一根尺多近二尺長、徑粗約有七八分粗的鐵棒交到林強雲手中。

  林強雲接過鐵棒在手上掂了掂,遞給走近拒馬外的田四說:“田將軍,你走近點把這條鑌鐵棒拿去看看,這裏有五斤多重,按每斤鑌鐵一串(一百枚)銅錢算好了,能值一兩銀子,等一下算錢時一定要加進去。”

  田四心中對林強雲帶來的東西有點不放心,覺得還是看過一下的好,便依言走到拒馬前探手接過林強雲遞出的鐵棒。他注意一看,發現這根鐵棒比他所見的普通兵器都要好很多,比自己大帥所用的鐵槍杆更不知好了多少,知道這根鐵棒確是整根的鑌鐵無疑。

  田四也不多廢話,馬上將鐵棒交回到林強雲手上,問道:“你們要如何試寶刀給我看呢,能否先說說?”

  林強雲笑道:“那還不簡單,我用那把刀將這根鑌鐵棒斬斷,不就能證明是能斷金截鐵的寶刀了嗎,這還用得著怎麼說麼。”

  “你打制的寶刀能將這根鑌鐵棒斬斷?”田四吃驚地問,一臉不信的樣子。

  林強雲道:“若是不信我們打個賭如何,如果寶刀斬不斷這根鐵棒,兩箱金子還給你。如果斬斷了的話……”

  田四急急打斷林強雲的話說:“且慢,我可沒有那麼多金子,也不想冒這樣的風險。”

  林強雲笑道:“且聽我把話說完再講好不好,如果鐵棒被斬斷了,我只要你告訴我一件……”

  陳君華一聽林強雲說的話,心中大急,叫道:“強雲,你……”

  林強雲回頭向陳君華笑了笑,搖頭示意自己有分寸,再接著對田四說:“只要你告訴我一件事,或者是用馬匹、丁口等來抵數也行,其他什麼也不用你付出。你看怎麼樣啊?”

  田四想了想,抬起頭說:“要賭可以,不過得由我來斬斷這根鑌鐵棒,否則不賭也罷。”

  林強雲道:“由你用寶刀斬這鐵棒並無不可,可有一點要弄明白,你知道如何使用這把寶刀麼?這樣吧,我讓君華叔做一遍給你看,再由你來斬這鐵棒如何?”

  田四盤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所有的財物和這次擄回的丁口,咬牙道:“你若是能將使用寶刀的訣竅告訴我的話,和你賭了,如何。”

  林強雲斷然說:“行,我君華叔做給你看後,賭約的勝負已定,就教你使用寶刀的方法,讓你親手試一次又有何妨。”

  田四縱身跳過拒馬,看著林強雲把鐵棒放置在木樁上,轉頭盯著接過獵鹿刀的陳君華。

  有了上次的經驗,陳君華伸手扶穩木樁上的鐵棒,估量了一下該用多少勁力,然後沉樁坐馬稍吸一口氣,高舉獵鹿刀用陰勁斬下,吐氣開聲大喝道:“斷!”

  隨著“當”的一聲,鐵棒從中被刀斬斷,分兩邊向外溜出,“噗噗”兩響落于泥地上。獵鹿刀直直放在木樁上,沒有砍入底下的木頭。

  “哇!”

  “啊!”

  “真的把一根那麼粗的鑌鐵棒斬斷了,寶刀,這是一把能斷金截鐵的真正寶刀呀!”

  陳君華站直身體,滿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兩截鐵棒,將獵鹿刀向田四一遞:“這位將軍,輪到你了。記住,這把獵鹿刀只能在拒馬內讓你拿著,交割了銀錢、物事之後,才能把它帶走。”

  田四心知自己已經輸了,但還是要親手斬斷這根鑌鐵棒,也試一下這把寶刀在自己手上能發揮出什麼樣的威力。默然接過樣子和普通單刀相同,但卻小了一號,入手沉重的獵鹿刀仔細觀看。刀板厚實、刃部修成沒開鋒的尖楔形。剛才斬斷鐵棒的位置,除因磨擦而有幾分露出些閃光的金屬顏色外,絲毫無損。整把刀連柄部一起才二尺八寸長,兩尺長的刀身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刀柄前的擋塊是用鐵制成兩個虎頭,僅在刀柄上用銅、銀、金鑲出些雷雲圖案防滑,握住刀柄的手感十分舒服,小而沉的刀在手裏就像拿了一把刀形的鐵牌,不,應該說是鐵條。


卷五 第四章(二)
(更新時間:2006-12-28 8:17:00本章字數:3471)


  田四走去抓起地上被斬斷的鐵棒,新斷的口子上有幾絲刀切過的痕跡,光滑的斷面上閃爍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這根鐵棒顯然是真正的鑌鐵無疑。他心中暗想:“剛才林飛川的話中有話,使用這寶刀定然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技術,若是不賴他的賭賬,按約定就必須教會我如何使用寶刀,最不抵也能學到些秘技。”
  田四權衡再三,還是決定花錢學藝,再次咬咬牙,向林強雲說道:“我豁出去,把使刀的訣要講來,若是我也能按訣用寶刀將鐵棒斬開,就用子女布帛、馬匹等抵三千六百五十兩金的彩頭。”

  林強雲走近田四身邊,附在他耳邊說:“用這把寶刀斬鐵棒時,刀身要垂直斬下,手一定要穩,絕不能有絲毫扁動,用勁的訣要是發七留三,一刀到底後用那留著的三分勁收勢穩身。”

  “發七留三,”田四念叨著走到木器廠樁邊,把手上那根八寸長的短鐵棒放于樁上,心想:“寶刀不用說也是真的,只不過自己要學會使用的訣竅試一試而已。這位大漢的功力比我強得太多了,他可以發七留三,我卻不敢照他的樣子做,還是用足勁力才能斬斷鐵棒不會丟臉。”

  他也學著陳君華的樣子,沉樁坐馬默動起全身的勁力,舉刀朝樁上的鐵棒砍下。

  田四這下全力施為下用出怕是有三數百斤的力量,“當”、“啪啦”聲中,田四一個踉蹌向前沖出二三步,差點跌了個狗啃地。

  待他穩住身形回頭看時,不由得又驚又喜,不但鐵棒被他斬為兩段,連木樁也被劈得一分為二。

  林強雲笑道:“看看你的狼狽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一定沒按我說的訣要做,才差點傷著自己。是吧?”

  田四被林強雲說得又好氣又好笑,反唇嘰道:“老人言?你也算得上老人麼?”

  陳君華大步走到田四身前,一探手把獵鹿刀奪下,舉著刀在田四面前晃動了幾下,笑著說:“好了,管他是老人還的少年,你已經試過寶刀,現在也該進行交割了吧。”

  田四退了兩步,避開陳君華的目光連聲說:“是是,是。交割,交割,本將軍這就叫人去把蒲氏兄弟帶到此……”

  林強雲走上前說:“先兌賭約的彩頭,再叫人去辦事不遲。”

  陳君華一把拉住林強雲走到一邊,附在他耳邊小聲說:“千萬別問他應姑娘的事,高郵的柯茂派人傳來急信,已經找到應姑娘了,我這麼急著沖進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向他要銀錢、馬匹和丁口。”

  林強雲大喜,拉著陳君華問道:“君華叔,快告訴我君蕙她怎麼樣了?”

  陳君華臉上收起喜色,有點憂郁地放底聲音說道:“傳信的人也不是很清楚內情,他只說找到受了傷的應姑娘。我想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你還是把這次的生意做完再講吧。”

  林強雲聽到有應君蕙的消息,此時恨不得立即能飛到高郵城裏去。但想起張本忠他們說的,山東境內被蒙古兵掠殺過多次,實在已經是殘破不堪、人丁稀少。自己要想在那裏建立根據地站住腳,不但必須占有土地,而且還必須有充足的人口和糧食。

  “有人就能創造奇跡,‘手裏有糧,心裏不慌’!”林強雲心道:“人、馬、錢、糧,凡是用得著的我都要。”

  走近田四,向他問道:“怎麼樣,願賭服輸,三千六百五十兩金子先交割如何?”

  田四道:“剛才你不是說告訴你一件事,或者用馬匹、丁口也可以抵數的嗎,現在怎麼又要金子了?”

  “是了,”林強雲裝成很隨便的模樣問道:“那麼你告訴我你們大帥准確的起事時間,他南下攻略的第一個地方是何處?”

  田四大驚失色,一把掩住林強雲的嘴,急道:“小聲點,你想害死我呀。這事我不知道,沒法相告,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訴你。換過,換過其他的。”

  擺出一副失望的神色,林強雲說:“唉,這消息得不到,我就要虧大錢了。沒法子,那就收你的金銀好了。”

  林強雲故意裝出一副好心樣子,小聲說:“田將軍,我是為你著想啊,馬匹也還罷了,一匹好點的馬可以抵得二兩金子。丁口可是不值錢吶,年輕有力又會做事的男人才賣到四五貫錢。孩子呢,一貫錢可以買上五六個,你要多少人才能抵得完三千多兩金子啊。”

  田四急忙說:“我還有許多年輕女人,每個按十貫來算總可以罷。”

  林強雲:“這樣好了,你先算一下能拿出多少匹馬來,其他不夠的才用丁口抵。怎麼樣,我林飛川夠仗義了吧?”

  “是是,是。林公子夠仗義。”田四嘴上應得順溜,心裏卻在暗罵:“你這奸商,先用我交給你的金子來引誘我跟你博彩,現在又打我們戰馬的主意。二兩金子一匹馬麼,價錢倒是還合算,不知這奸商運回到南方去能賣出什麼大價錢來。賴賬不付?看來行不通,‘獵鹿刀’還在他手上,我若賴賬的話他決計不肯將寶刀交割。唉,不用一些馬匹相抵,此人肯定不會答應,還是給他一些馬,然後再用丁口相抵,再不夠的話把運回來的千多匹布帛全都給這奸商好了。”

  打定主意後,田四也裝出一副苦瓜臉,十分心痛地對林強雲說:“我能拿出來的只有四百五十匹馬……哦,另外還有六百匹騾馬要不要?我……”

  林強雲心裏笑得快開花:“敢情這田將軍根本不知馬匹的市價啊,騾馬都要四五兩金子才能買到一匹,何況戰馬。二兩金子就能弄來一匹馬,省下我一大半的錢。哈,四百五十匹戰馬,再加上西溪鎮抓到的六百多匹算上,自己將可以組織一支千余人的騎兵。再有六百匹騾馬,目前炮隊的運輸問題就完全可以解決了。”

  他臉上卻是顯出一副十分為難的神色說:“才四百五十匹,這麼少啊?我的客人讓我買馬吶,騾馬有什麼用啊。”

  偷眼看到田四臉上一片失望的神情,林強雲馬上又轉過口風說:“不過麼,田將軍確實有困難的話,我林某人就吃點虧,按兩匹騾馬抵一匹馬計算好了。這下,你可是占了大便宜嘍。”

  田四哪裏曾有過買賣物事的經曆,他所要的東西無一不是從弱者處搶過的,怎麼能清楚市面上各種物事的價錢呢。此時聽得林強雲答應收下騾馬,總算稍松了口氣,但心裏還是大罵不止:“一匹馬二兩金子,騾馬怎麼也能值得一兩多吧,什麼讓我占了大便宜,分明是挖個坑讓我跳啊,你這奸商會不得好死!唉,好歹先將這奸商手上的寶刀弄回去再說,吃虧就吃虧一點吧。”

  罵是心裏在罵了,可嘴上還是說了些感謝的話,陳君華在旁邊聽得暗暗好笑,此時忍不住插口說:“這也才值得一千五百兩,還差二千一百五十兩的金子沒著落呢。”

  林強雲以很關心他的口氣說:“田將軍,為了替你節省些時間,少點麻煩,不如你去把馬、騾和丁口等折抵的物事都送到西門外的運河碼頭邊,我們一邊點算、估價,一邊裝船發運,既快又省事。事情辦完後立即就可以當場交割寶刀和銀錢,你說這樣好不好?”

  田四還能說什麼呢,只好悻悻地帶人去驅趕人馬了。

  陳君華直到田四和那些賊兵們走得看不見人影了,這才一把扯住林強雲的手臂,哈哈大笑,引得在場的親衛、護衛隊員和張國明手下的大軍們也爆出一片笑聲。

  林強雲實在也忍不住心裏的笑意捧著肚子蹲下地,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陳君華說不出話來。

  只有山都一個人看著全場哈哈大笑的人們,一副莫名所以的樣子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之後,他不知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也張開嘴,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齒無聲地笑起來。

  天,已是申時正末之間,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張國明從子城內匆匆走出城門,迷惑地看了還在大笑中的人們一眼,走到林強雲身邊,看他已經止住了笑後,方小心地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公子,到淮陰去買船租船的人快馬來報,那裏的船倒是有,今天只買到三十艘兩千斛的漕船,已經配齊篙師和力夫啟程來此。其他還有近五十艘千斛至二三千斛不等的河海船艦,要明日才能將人手募齊,最遲明天己時前後即可到達此地。”

  去安排護衛隊加強西門守衛的陳君華,此時走到近前,聽到張國明最後的一句話,不由皺起眉頭說:“要明天己時才能到這裏,那就是說,我們必須在子城內住上一夜嘍。不如這樣,強雲在這裏的生意處理完後,先去高郵,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張大人來辦吧。”

  陳君華這話張國明大表贊同,接著話頭說:“如此最好不過了。只要出了山陽城,用快船連夜急趕到寶應,比在這裏安全多了。說實話在這裏多片刻我都會提心吊膽的,生恐公子會有萬一之險,那我們到山東去的想頭也就沒了。”

  三個人在親衛的簇擁下談談說說往西門走,商量好把接手的所有丁口和馬匹先運至寶應安頓,然後把願意離開此地的人帶到山東去。不願走的也不勉強,讓他們自行回家。陳君華立即派人先趕至寶應,請彭老頭租下些空房、場地,准備好熱食、草料准備接待馬上到達的人和馬匹。


卷五 第四章(三)
(更新時間:2006-12-29 9:54:00本章字數:3413)


  在碼頭邊那間茅屋坐下不久,田四的四百多騎軍也趕押著幾百匹騾馬和三千多大小男女來到碼頭前。
  守在碼頭上的兩小隊護衛隊和兩架子母炮的四十個炮手見了這種陣仗,俱都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發愣,待林強雲的親衛把事情向他們一說,不由得又引發了一場大笑。他們萬萬沒想到,原本准備來此救人拼命的,現在卻做成了這樣一筆大生意。自己的局主古怪得緊啊,什麼不好買賣,卻買來數千男女,叫他們怎能忍得住不笑呢。

  笑歸笑,但“千緊萬緊,人命最要緊”,這可是局主每次來時都會說的一句話,護衛隊員和親衛們在各自官長的指揮下,一邊清點人數,一邊招呼點過後的人上到陸續到來的漕船上躲避寒風。裝滿一船就送走一船,先後從淮陰買、租來的三十艘漕船將這些人運走後,只還有六艘停在碼頭邊等候。

  “慘了,還有一千多匹馬呢,這可怎麼辦吶。”林強雲這下發愁了,把頭發抓下不少,苦著臉向張國明問:“張老伯,這些馬怎麼辦吶?沒有四五十艘漕船決計無法運走。”

  陳君華也是一臉無奈地說:“可惜我們的護衛隊和這些親衛們都不會騎馬,不然倒是可以立即組成一支四百多人的騎軍,安全上會更有保障。”

  張國明眼睛一亮,既緊張又急切地小聲說:“騎馬?騎軍?哎喲,子城內那一千大軍都曾經是騎兵,公子稍待,在下立即將他們招些來把馬先帶到子城內安置。”

  林強雲想了想道:“看來只好如此了。張老伯你去叫人,我再與這位田四打打交道,看能否在他身上多刮點什麼出來。”

  陳君華禁不住又想笑,一把拉住林強雲問道:“強雲,你又想打這位田將軍的什麼主意,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

  “糧食。”林強雲以很堅決的語氣說“我要從他們的手裏弄糧食,叫他們把搶到的糧食吐出一部分,為我所用。君華叔,糧食和人口是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只要能從他們這裏挖出來的,無論什麼我都要盡力撈到手裏。”

  一直和親衛們混雜在一起沒說話的天松子,走近林強雲身邊說:“上人,此地的道宮寺院相當多,他們都有大量的田地。貧道這些時問過宮寺的道友們,都說各個宮觀內都有大批糧食存放,有部分已經黴壞了。今年天時又好,糧食大豐收,每個宮觀的倉房都已經裝得滿滿的。現時糧賤,想賣都無處賣去,也沒人要。我們是否能花些銀錢,向各個宮觀以市價收買呢?”(宋制,僧道都是免賦、免稅的特殊群體。)

  林強雲:“唔,這是個絕妙的好主意。不過我們對宮觀寺院都不熟,還是要請道長的弟子們辛苦些,代我們去收購。目前我們一時還沒辦法都帶走,我想這樣,先將糧食買下來存放在各個宮觀的原處,稍後再慢慢想辦法運走。道長看如何?”

  天松子喜道:“貧道正有此意,為各宮觀解決了糧食放長了黴壞之虞,還讓他們去了庫房不足的心病,也算是幫上他們的一個大忙,用以回報這些天他們為我們出力的人情。此間事情一了,貧道就讓門下的弟子們去辦。”

  林強雲走向田四,對他緊銷眉頭的樣子視若無睹,問負責清點的親衛:“怎麼樣,總共有多少丁口,和這些馬匹一起能抵清全部的金子嗎?”

  那名親衛向林強雲擠了下眼,然後一本正經地看著手上寫滿字的紙張回答說:“稟局主,成年青壯男丁一千三百一十九口,按每口四貫計,折金一百三十一兩九錢;女人四百,按每口十貫計,折金一百兩;男女小童一千五百四十二人,按局主的吩咐以每貫五人計,折金七兩七錢一分;丁口計折金二百三十九兩六錢一分。另外,四百五十匹馬和六百匹騾折金一千五百兩正,兩項總計折扣金子一千七百三十九兩六錢一分,尚要付給我們一千九百一十兩零三錢九分金子。”

  林強雲皺著眉頭向田四問道:“田將軍,這些才折掉一千七百多兩,還差一千九百余兩金子吶,你說怎麼辦才好。不如這樣,你去相好的其他將軍處向他們情商,多弄些馬匹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或者……我們一起去尋你家大帥,把情況向他說清楚,他總不能讓田將軍你丟這麼大的臉,應該會代你還上這筆債吧。”

  田四被那位親衛報出的一大串數字攪得頭都大了幾倍,那裏還有心思去想自己是不是真占了便宜。此刻見林強雲又來逼這些賭債,還要和自己一起去向大帥討要,恁冷的天時,也急得他頭上滾下豆大的汗珠,連忙說道:“不不,不必去找我家大帥了,林公子呀,馬匹我是實在沒有了,分到我名下的丁口也就這麼多。但我還有一千來匹布帛,總能值個七八百兩金子吧,其他的,唉,其他的我是實實沒有什麼東西好抵賬了,不如就此了結如何?”

  林強雲苦著臉說:“田將軍啊,我們是生意人吶,你那些布帛依你自己所說,算七百兩……啊,我再讓一讓,吃個大虧,算七百兩零三錢九分金子好了,也還差一千二百一十兩金子。哎喲,一千二百多兩金子,七十多斤重呢,不成不成,差太多,差得太多了,這個虧我可吃不起。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能抵賬的,比如,其他的什麼珠寶啊、糧食啊……哎喲,不對,糧食不值錢,不能用糧食相抵……”

  田四被林強雲那一聲“哎喲”驚醒,猛然想到自己除還剩下些金銀珠寶外什麼都沒有了,糧食倒是比其他將軍的兵營都多出不知多少,兵營裏有的就是堆成二三十座山般的大批糧食,哪能放過這樣解脫自己困境的好機會,一下子把林強雲的手抓住厲聲喝叫道:“咄,不許反悔!你已經說出叫我用糧食抵賬的,就這麼說定了,今天就可以把一千多匹布帛和糧食全交給你,結清我們之間的這筆賬。”

  林強雲用懇求的口吻和田四商量:“田將軍,好歹也拿點金銀珠寶應應景吧,糧食這麼蠢笨的貨色,我得用多少船來裝運呀……”

  田四得意地一笑,道:“沒有金銀珠寶,只有糧食,看在你裝運為難的份上,可以按市價低一成的價錢折算,若是不要的話,我們就此一拍兩散。”

  “好好,糧食就糧食,按市價低一成算的話,那就是一貫錢四鬥五升半。不成,按每貫錢五鬥五升我才能要,對,就是五鬥五升。”林強雲伸出一個手,張開五指向田四討價。

  “五鬥五升,給你了。”田四此時去了一塊心病,立時有點趾高氣揚,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不少:“一千二百一十兩金子要用多少糧相抵,給我細細算來,立即可以送到此地。”

  那位親兵畢竟不是管賬出身,見識了局主臉上千變萬化的神色,把田四這個賊頭哄得暈頭轉向,人的丁口能值得多少錢他不知道,可一匹馬才算八十貫,比在西溪鎮買一匹騾二百四十貫錢相比,足足少了三分之二吶。騾就不用說了,僅為西溪鎮騾價的六分之一,這賊首怎麼這麼笨呀?哎呀,一定是局主用無上道術把他鎮住,是的,一定是這樣。

  此刻聽得局主用一貫錢買到賊首五鬥五升稻麥,激動得手腳都哆嗦了,撥動算盤的珠子老出錯,忙乎了好一陣,才把賬目算清,他也不管算得對是不對,大聲向林強雲和田四報出:“一千兩金子折會子四萬貫,需糧三萬六千六百二十石相抵。”

  田四立即向隨同一起來的、那四百多沒了馬的騎軍下令:“你們回大營傳我的將令,著令西營兩位部將帶其本部軍兵,將近日運回大營的稻谷送三萬六千六百二十石到此地,向雙木鏢局的人交割清楚。”

  林強雲聽到親衛報出的數,心裏默算一下就知道他算錯了,心想:“你這小子倒也會亂來,平白多出了一萬石,以後一定要讓你多學學加減乘除的四則運算,以免到處丟人現眼的。不過,現在麼,既然這位田將軍都不在意這一點糧食,我也只好假裝沒注意到你小子的這一點點小錯誤啦。”

  田四下完運糧食的命令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向林強雲說:“林飛川,本將軍這就去向大帥稟報查驗寶刀的結果,並將蒲家的兩個小兔崽子帶來交割寶刀。只是,那幾根被斬斷的鑌鐵棒……”

  一名親衛聽得田四問起幾根鐵棒,跑過來將帶著的三根鐵棒遞到林強雲面前。林強雲抓起這些鐵棒塞到田四手中說:“喏,這是你要的鐵棒,能值一兩銀子,記得等一下收糧食時要加上兩石的數。”

  林強雲最後一句話是對那位算賬的親衛說的,兩石稻谷對一個普通小民百姓來講,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兩淮一帶得用一畝多近兩畝田才能種出來,脫掉谷殼後的糙米有一石五、六鬥,能讓五口之家吃上一個多月呢,可不能就這麼把它白白丟掉。

  林強雲一直等到田四走了好一會,才將那把“獵鹿刀”交給陳君華,告訴他說:“君華叔,李蜂頭的人再來交割寶刀時,除了將蒲家兄弟要回來外,還應向他們收取五千兩金子的貨款,或者按今天折算價格的戰馬、人丁、糧食、布帛等物事,再不行的話有銅錢也行。”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07
卷五 第五章(一)
(更新時間:2007-1-1 8:34:00本章字數:3625)


  陳君華問道:“強雲,你和蒲開宗談妥的價錢不是六千貫麼,怎麼變成五千兩金子的天價了?”
  林強雲笑笑道:“叔有所不知,那蕃商蒲開宗原本是想在這些寶刀寶劍上賺到點錢的,所以才會先付定錢給我們定定制寶刀寶劍。後來卻因為兩個獨生子被李蜂頭的人擄到淮南作為人質,便有心與他們作對,沒把定做寶刀需要多少錢的事情告訴他們。北上之前,蒲開宗告訴我說,他交給我定制寶刀的錢鈔只是暫時代付,並沒有知會李蜂頭的人,寶刀要多少錢制作李蜂頭的人也不知道。所以,即使在這裏收了李蜂頭的錢,我們也可以回去把蒲開宗支付的定錢還給他。”

  陳君華:“強雲你告訴我,你最想要李蜂頭的什麼東西,君華叔盡力為你辦到。”

  林強雲:“當然是糧食和戰馬了。若是能有戰馬的話,我們可以組織起自己的騎兵,那就能與蒙古騎兵相抗衡。而且,去掉李蜂頭的戰馬也最能削弱他的軍力。不過,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能讓李蜂頭力量減弱的,我們都可以接受,這對我以後的報仇大計將會有極大的幫助,可以增加很多勝算。”

  “好,君華叔知道怎麼做了。”陳君華拍了拍林強雲的肩膀,調侃道:“看你今天與那姓田的賊將打交道的樣子,真有幾分奸商的嘴臉。呵呵,你呀你,還確實是個做奸商的材料吶。”

  林強雲也笑道:“君華叔說得不錯,我在面對這些人時確確實實是個奸商,只要能騙得到手的,說什麼也要撈過來。哈哈,田四那個笨賊,也太容易騙了,希望以後多遇上幾個這樣的家夥,讓我多做幾回奸商才好。”

  天色漸暗,再不能拖了,林強雲留下三小隊親衛給陳君華,告別了剛帶著數百大軍到碼頭的張國明和張山、張河兄弟,自己帶著一小隊親衛和天松子等,坐上四艘快船向南急駛而去,他要盡快趕到高郵城去見分開已經有四個來月的應君蕙。

  軍士們騎上馬,把六百頭騾驅趕進城後,田四的人也將第一批糧食運到。

  山陽城西的碼頭上,雖然李蜂頭沒有在今天來到此地,但雙木鏢局的護衛隊和林強雲的親衛們,還是忙到戌時前後才將所有的糧食接收完畢。陸續用馬車運來的稻谷很快裝滿最後的六艘漕船,其他還有三萬余石沒裝上船的糧食,則向碼頭邊的商鋪租來他們空空的庫房暫時存放。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看著這麼多的稻谷,陳君華和張國明也皺起眉頭,要將這些糧食全部運走,起碼還需要三十艘二千斛的船只才行。再接下來這把“獵鹿刀”還可以換得更多東西,那又怎麼辦呢?

  陳君華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但又拿不准自己的主意是否合算,便決定更進一步了解清楚李蜂頭的情況再說。他把張國明拉到茅屋內,先向他仔細詢問河對岸金國所屬境地的情況,然後才問起李蜂頭的勢力。經過一番探問,陳君華才大致明白,眼下邊界那邊的金國,除了黃河以南還屬它的之外,其他地區全都被蒙古人占領了。南渡前原屬淮南東路的漣水軍、海州,以及再往北的前京東東路,也即是金國的山東東路,全都為李蜂頭這個蒙古的專制山東行省的一方大員所據有。實際上山東兩路境內的蒙古兵非常少,只有一些留在交通要沖負責監視李蜂頭的驛兵。

  此時中原的大勢,自金國貞祐二年(1214年)五月中旬金宣宗遷南京(今河南省開封市)後,表明金朝決心徹底放棄中都了,次年五月中都就落入蒙古人的手中。金國已經沒落,眼看著亡國的時日不遠,再也奈何不了李蜂頭。

  而蒙古卻因成吉思汗于寶慶三年(1227年)七月死後,直至今年八月才舉行忽裏台選汗大會,窩闊台依成吉思汗的遺囑被推舉選為“合罕”(ghakhan,意為大汗)後,忙著鞏固政權,決定遵行成吉思汗的遺策,積極准備滅金,也對已經占領的山東等地不很在意。

  在這種形勢下,以致李蜂頭認為蒙古人對他不能奈何,可以出手奪取宋朝的江山,造成南面王的事實後,再回過頭來與蒙古人講講條件。

  想了好一會後,陳君華漸漸露出了笑容,附在張國明的耳邊小聲說了好一陣,聽得張國明連連點頭,聽完後露出欣喜的笑容說:“老夫極力贊成,只要李蜂頭割舍不下這把寶刀,那就一定能如我們所願。而且這也是最好的方法,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取得一塊立足之地,不管這地方是在何處,相信公子一定會同意這樣做的。今日太夜了,我們早些歇息,明日振作精神與李蜂頭打交道,務必要說動他同意都統領的提議。”

  陳君華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應該由林強雲自己來決定的好,便對張國明說:“張大人,我們明天立刻派人去高郵把強雲叫回來,由他來處理這件事才是最好的選擇。這裏則盡量和他們漫天要價的講價錢,看看他們能出到什麼底價,也看看李蜂頭到底是不是非得到這把‘獵鹿刀’不可。”

  張國明一想陳君華的話也有道理,就不再急于把事情說死,道:“也好,我們大家一起盡力就是,說不定老天肯幫忙,能讓我們心想事成呢。走了,回去睡覺罷。”

  陳君華不放心留在碼頭上守衛糧食的護衛隊和兩具子母炮,要留在這間茅中值守,送走張國明後又到四下巡查了一遍派出的哨兵,方才到屋內歇息。

  張國明回到軍使衙門後,腦子裏一直都在出現那位陳都統領所說的話,一時間又哪裏能夠入睡。回想起今天從認識公子到現在為止的短短幾個時辰,真好像經曆了幾年時間一樣,眼看走到懸崖的絕路上又出現一條平坦大道,而且這條大道看起來前景十分光明。

  想起公子對自己說的一番話,隱約間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一時又想不出到底是何處不妥當。

  “在沒有自己的制度之前,當然還是先采用大宋的律法管治,此後再按實際情況制定出我們自己的法律。”迷糊中,林強雲的話語聲再次在耳邊響起,張國明“哎呀”一聲從床上跳起,小聲自語道:“‘定出我們自己的法律’,毛病就出在這句話裏,幸虧公子是對我所說的話,聽到的人也就那麼幾個,相信還不至于傳出去。必須勸告公子,此等話語決不能再隨便亂說了,否則將會有天大的麻煩。”

  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呼號叫囂吹了數日的西北風大約也感到疲倦了,終于在天亮時分慢慢止息。沒有刺心透骨的寒風吹刮,陰沉的天好像也開朗了些少,不再讓人覺得那麼冷冰冰、死氣沉沉的。

  天一亮,林強雲就從寶應城的碼頭上動身,上了快船後埋頭急趕。親衛們雖然昨夜近子時才到達寶應城內,只是休息了三個來時辰的時間。但他們都年輕,經得起熬,而且都知道局主心中著急,不用人吩咐就發力狠劃,把快船駛得迅快異常。如果按這樣的速度堅持下去的話,一百五十多裏水路今天就能走完,估計在天入黑前就能進入高郵城內。

  天松和他的徒弟們就沒有這麼好的耐力了,雖說他們是練武的,武功內力都比林強雲的親衛們強了不少。可一來劃槳這種粗活他們從沒做過,再者六個人的六支槳,在相互配合上也不行,所以速度比林強雲親衛們的三艘快船慢了不少。好在林強雲已經說過,他們此去主要是負責到各宮觀寺院收購糧食,不必同時到達高郵。不然,這回的臉就丟大了。

  高郵城內柯茂家裏的人也是急得團團轉,午時初柯茂、丁家良陪著剛從揚州請回來的兩位老名醫,對一直昏迷不醒、小了數圈的應君蕙進行望、聞、切診視,出到房外的廳子再對另一個女人進行問診。

  柯茂在那女人走出小廳後就急急問道:“兩位先生,你們看出什麼來了嗎,為何這麼多天來這位小姐都是這樣沉睡不醒呀?”

  “金兄,你老是治傷的專家,先說我的看法,然後再將你的看法說出來,我們一起來參詳。你看如何?”一位長了三寸多長花白胡須的老郎中,對另一位精神極好的老人說。看那老人點頭應允,便開口道:“依老朽所診視,這位姑娘此時的脈像系天葵紊亂,應是正值行經之期受重擊傷到內裏……內裏的……啊,總之這傷病對現時的性命無礙,也不至于造成她長時間的昏迷。但是對其今後的子嗣怕是會有些幹礙。”

  另一位老郎中接口說:“不錯,這位小姐所以會昏迷不醒,則是頭部後腦處受到重擊而致,傷倒是不很嚴重,只不過她可能是有什麼心中的結解不開,自己不想清醒過來罷了。若是有人能解開她的心結,經常在她耳邊講說給她聽,或許有一日無須用藥她便自己會清醒過來。為今之計,總不過由我們開出治傷和調經的方子,每日喂其服下,但等她自個醒轉,其他別無良法。”

  柯茂聽說應君蕙性命暫時無礙不由得稍松下口氣,與丁家良對望了一眼,便對兩位名醫說:“既是如此,就請兩位先生開方,我們即刻去藥鋪買來煎給她服下。”

  兩位名醫一邊小聲商量,一邊寫出藥方,寫好後又互相交換了各自的方子仔細看了一遍,再商量了一下,另外又開過方子。再認真看過一遍才將藥方交到林茂手中,交代了如何煎藥,怎麼服用後,方才收取診金走了。

  應天寶兄弟和應承宗也著急,應君蕙雖然已經找回來了,但一直這樣昏迷不醒的半死不活。他們生怕林強雲回來看到這種情況,心裏一怒之下,又會像上次在鎮國寺外的空坪上一樣,把全部的火氣發泄到應俊豪的身上,引發出什麼不可知的後果來。


卷五 第五章(二)
(更新時間:2007-1-3 8:46:00本章字數:3508)


  說起來,最著急的還是那個女扮男裝,現在被手腳上癢病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姬豔。四天前,他那位相好——李璟原來的老婆——准備偷偷去倒馬桶時,聽得密室上面有人在說話,嚇得她站在台階上不敢動彈,卻被她聽到雙木商行出重金尋找應君蕙的消息。
  七八天來,這女人閑來無來事,倒是發了善心,不時會對應君蕙喂些水和捏碎的幹糧,讓她得以活命,不至活活饑渴而死。也是因了她的這一點善心,讓她們手上能有一個籌碼可以換到一線生機,得以重見天日。

  姬豔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喜出望外,便央這個相好半夜悄悄鑽出密室,在寺中藏到開門後,溜到南市向人打聽到柯茂的家,尋上門把應君蕙在她們手上的情況告訴柯茂。

  柯茂立即請來還留在高郵的丁家良,帶了一批高手,由那女人領著到鎮國寺將應君蕙和姬豔都接到柯家來。

  姬豔來到柯茂家已經四天,原以為一到柯家就能得到雙木商行所制的雪花膏,卻沒想到雙木商行的人全都去楚州與李蜂頭做生意了。姬豔明知柯茂已經派人用快船趕去楚州通知雙木商行的東主,還是急得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他現在每天所要做的事,除了小心翼翼地省著塗抹剩下不多的一點雪花膏、輕撫還能忍受得了的手腳癢處之外,更多的時間是向老天爺禱告,一是發誓從今以後一定重新做人,不再做壞人名節騙錢的事;二是要老天爺關顧去送信的人,一路上千萬不要出事,馬上到達楚州見到林東主,告訴他出重金懸賞尋找的人已經找回來了;三則真切地懇求老天爺保佑那位雙木商行的林東主,讓他此去楚州不要得罪李蜂頭,能夠順順利利地做完生意快點回來。哎呀,還有一點最重要,老天爺千萬要讓林東主這次已經將能治癢病的、加了仙丹的雪花膏也帶到淮南來,不然的話自己不知道還要受多長時間的罪呢。

  下午申時末,柯茂家來了四位風塵仆仆的男女,他們正是從棗陽軍來此尋找師叔丁家良的張全忠及乃妻郝氏和兩個弟弟張全孝、張全節。

  他們看到師叔丁家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便問起緣故。當得知是為了應君蕙的傷病而發愁之時,張全忠的妻子郝氏征得柯茂的同意,立即進入內間察看。

  不多時,郝氏出到小廳向大家說:“這位小姐之傷有兩處,一為頭部後腦受鈍器所擊而致昏迷,此傷除用藥醫治,療好傷勢外,只有聽任其自行恢複清醒,別無良法,也在一時間于性命無礙。另一處所受的傷在腹部,聽丁師叔所言的情形,她正當天葵行至時受大力重擊,此卻是婦人女子之大傷病,若要想治好,非得去尋江南西路的陳自明先生不可。否則,日後即使人好起來清醒複原了,也必將于成家後會無所出,平白惹來不盡的煩惱。”

  “那可怎麼,這事要是被我家少……啊,我家少東主知道了,還不又再次與應大俠拼命吶。”柯茂心中著急,左右一看,似乎認為只有丁家良才能幫自己想辦法,連忙向他問計:“丁大俠,你快幫我想個辦法吧,我家少……東主回來後,應該要如何同他說這件事?少東主對這位應君蕙小姐著緊得很,上月二十六那天的事你也看到的,應大俠差點就傷在少東主的‘誅心雷’下。”

  郝氏見大家都沉吟著沒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柯大俠,您老不是與我師叔一樣的江湖游俠麼,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個少東主來了,他是個什麼人,做什麼的?師叔,你們為什麼提到他時都這麼緊張呀?”

  這幾個問題,還真讓柯茂和丁家良覺得一時半會的沒法講說清楚,互相對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只好閉口不言。

  坐于另一邊的應承宗聽這位大嫂問起林大哥,頓時把腿上還沒好的傷痛給忘了,一躍下地,痛得他“哎喲”叫了一聲,彎腰在傷處輕撫了幾下後,強忍著站直身體,眉飛色舞地用雙手比劃著說:“他們嘴裏的少東主是講我林大哥呢,我林大哥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告訴你,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誅心雷’飛川大俠林強雲,也是雙木商行的東主。”

  應承宗看張全忠兄弟和郝氏一臉不知所以的神色,不由急道:“飛川大俠、‘誅心雷’的名頭你們都沒聽說過?那麼,打有‘雙木’鈴記的各種刀具,比如說菜刀啊,柴刀啊之類的你們總用過,或者聽說過吧?”

  張全忠想了想道:“唔,‘雙木’刀具,我倒是在來此的路上經常聽得人說起,都道是可與寶刀相比的利刀,特別是各家屠戶肯花大價錢去買這種有‘雙木’鈴記的刀來用。這便與那位少東主扯得上什麼關系了?”

  “呵呵,知道一項也總比一點不知道的好。”應承宗滿心歡喜地說:“這種有‘雙木’鈴記的刀具,就是我林大哥教給他徒弟打制的……”

  一直沒說話的三弟張全節聽到這裏,脫口叫道:“啊,大哥、二哥,我想起來了,在棗陽的那些天時,小弟聽得那裏兵器坊的人說,有人特意從福建路給孟大人送來兩把菜刀,令得作坊中的老師傅像中了魔般的,一心要去拜打制這兩把菜刀的老師傅為師。那打制兩把菜刀的老師傅,想必就是柯大俠口中的少東主了。哎喲,不對呀,老師傅怎麼會成為少東主呢?”

  張全忠看柯茂的臉色不豫,連忙出聲喝止:“三弟不得胡說,先聽聽別人給我們講講‘誅心雷’飛川大俠的事。這位小兄弟,請講給我們聽聽,那位你口中的林大哥是什麼人好麼?”

  應承宗擦掉剛才因腿上的傷痛而流出的眼淚,高興地應了聲“好”,接著剛才的話頭說:“我林大哥不但能打制鋒利無比的刀具,還能打制出可以斷金截鐵、吹毛斷發的寶刀寶劍,他也是雙木商行的東主,呵呵,雙木商行所制的蚊香、香堿和雪花膏天下無雙……”

  廳外一個聲音傳來:“三弟,又在吹些什麼,說得這麼高興,你姐在哪裏,快帶我去看看她的傷勢。”

  應承宗高興地叫道:“林大哥,你可趕回來了,我姐在那間房內。”

  隨著話聲,林強雲急步走入小廳,略一打量廳內的眾人,向大家作了個羅圈揖,道:“各位,林強雲要先查看、醫治君蕙的傷,稍待再來相陪,得罪了。”

  說完,扶著應承宗問:“你姐呢,快帶我去看看。”

  應承宗猶豫道:“這個……”

  不是應承宗不願意帶林強雲進屋裏去,而是即使是親兄弟,也不能隨便走入女人的房間,那會招人說道的。

  看到林強雲臉上很快變紅,郝大嫂領先向房門走去,回頭對林強雲說:“這位公子,請隨小婦人來,那位小姐在這間房內。”

  林強雲進入房間,首先入目就是已經瘦得不成人樣的應君蕙,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對自己進入房間連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還以為這裏的人錯把別人當作應君蕙給找回來呢。

  走近床前擠開郝氏仔細一看,確認床上的正是應君蕙,方才放下心。林強雲生怕驚嚇著睡熟的應君蕙,抓起應君蕙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小心地挨近她的臉前柔聲叫道:“君蕙,君蕙,你聽到大哥的話了嗎,醒醒啊,大哥來看你了,讓大哥看看你傷到何處,大哥會用最好的傷藥將你治好的。”

  一邊說著,一邊用一只手從挎包裏取出一塊布帕,輕輕地擦去應君蕙不知何時流出眼角的一顆淚珠。

  林強雲俯下身,湊到應君蕙的耳邊說:“君蕙呀,怎麼睡得這麼沉呢,你知道嗎,自你走了後,大哥就像上次鳳兒離我而去般的苦惱……哦,是痛苦,每天都會想起你的音容笑貌,經常會在夢裏看到你又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坐上自己的大海舶去海上看早晨的日出,去看傍晚的日落,那景色多美呀……我夢見你還問我,在報了你們應家的大仇後,還要做些什麼有趣的物事來給你。哦,快點醒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讓大哥無為你治傷,待你傷好後我會做一個能飛上天去,而且能飛出好遠的玩具給你的……”

  林強雲講了這麼多話,應君蕙還是毫無動靜地躺在床上。

  倒是在一邊聽的郝氏雙眼裏流下滾滾淚珠,她忍不住嗚咽哭出聲,一把掩住嘴巴轉身沖出房門。到了廳裏,郝氏撲在一張椅子上,再禁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大哭。

  郝氏這一下沖出廳來的大哭,把廳內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眾人都以為屋裏的應君蕙出了什麼意外或是不測,連林強雲這位天師道的入室高弟,用道法仙術也無法把她從這個半死不活的境地解救出來,又或是應君蕙已經不治而亡了。

  廳裏的人只是把眼看向張全忠,要他出面向其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張全忠實在是不大好意思去向妻子說些什麼,但眾人的眼光催迫下,他還是遲疑地朝郝氏走近,向妻子問道:“屋內發生了什麼事,是那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不測麼?”

  張全忠沒說話時郝氏的聲音已經漸漸小了一些,卻不料他的話一問出,那郝氏不但沒有止住哭聲,反而哭得更起勁了。

  不知所措的張全忠呆了一呆,一會兒後忍不住揚起手掌就要向乃妻打下,眾人看他舉起手掌狠狠的打下,只道肯定會將郝氏打個跟鬥。卻不料張全忠的手掌落到一半時,輕輕歎了聲,手掌毫無力道的輕按在郝氏的肩上。


卷五 第五章(三)
(更新時間:2007-1-5 9:11:00本章字數:3500)


  說來也奇怪,張全忠那毫無力道的手掌放到郝氏的肩上後,竟比大力打去還見效,嚎啕的哭聲一下子就小了。片刻間,郝氏的哭聲竟然止住。
  張全忠自己也大覺奇怪,想要提起手掌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料他的手才動,剛離開 一點,郝氏的哭聲又大了起來,慌得張全忠趕緊把手掌按下止住乃妻的哭聲。就這樣過了好一會,郝氏大約也感覺到自己是在廳內,裏面還有許多人在看著,慢慢坐直身體。

  這下,才讓張全忠有機會把手悄悄收回,向她大聲發問道:“剛才到底怎麼了,哭得那麼驚天動地的,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話呀!”

  郝氏聽得丈夫的語氣由剛才的帶著些許溫柔,一下子變成了吼叫,不由得猛地一下站起身,尖聲叫道:“你就知道沖我吼、沖我叫,你去看那位林少東主林飛川,他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個什麼樣子?”

  郝氏臉上露出張全忠從來沒有見過的古怪神色,無限向往地幽然說道:“他輕輕地對那位姑娘說:嗯……每天都會想起你的音容笑貌,經常會在夢裏看到你又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坐上自己的大海舶去海上看早晨的日出,去看傍晚的日落,那景色……你聽聽,這些話說得多美、多動人。還有,他輕輕握住姑娘的小手,取出汗巾兒為她輕柔擦臉的動作,是多麼溫柔體貼……哎呀,都是你,若能學得林公子的一半,不,就是學到兩三成,也不,哪怕只學到他一成的樣子來這樣對我,我……我就是……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張全忠回想起自己從十七歲娶了妻子以後,二十一年來確實沒有對她怎麼好過,忽視了很多本該屬于他們自己的快樂生活,心裏大感歉意,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扶到郝氏的肩上,輕聲說:“別哭了,我……為夫以後會盡量……盡量……”

  盡量什麼,他沒說出來。

  郝氏聽得丈夫的語聲輕柔,心裏似塗了蜜般的甜入骨裏去了,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哪還會管他說沒說出來呢。緩緩閉上雙眼慢慢靠在張全忠的身上,她要靜靜地享受這遲來了很久的溫馨。

  丁家良、柯茂、應俊豪相視一笑,不便出聲打擾,其他人也被這對夫婦的真情流露所感動,靜靜地看著他們。

  只有張全節對此沒什麼感覺,他只是覺得奇怪,原本熱熱鬧鬧的廳裏,怎麼忽然都不說話了?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也只好閉上嘴不開口。好一會之後,他大感不耐,高聲叫道:“喂,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

  突如其來的大叫聲,讓人們心中一震,丁家良心中暗罵:“這個師侄真會煞風景,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就這樣大喊大叫。”

  張全忠和郝氏也被兄弟的叫聲驚醒,連忙分開了一點,看到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夫妻,郝氏不由得紅了臉低下頭。

  張全忠知道大家都還等著妻子的答案,抱歉地向師叔等人笑了一下,小聲問郝氏道:“剛才出了什麼事,為何你會哭著跑出廳裏來?”

  郝氏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跑出來,還沒把那位姑娘的傷病情況告訴剛到的少東主呢,立即說道:“那位姑娘還是老樣子,沒事,我就是看到他們的樣子忍不住想哭,就跑出來哭了。哎呀,我得去把她的病況給林公子講清,以免誤了她的診治。”

  對郝氏忽然跑出廳外,林強雲沒去理會,只是在應君蕙耳邊小聲說著話,把自己這些時間的所思所想,趁著她沉睡未醒的時候說出來。若是應君蕙沒睡著的話,林強雲還真是沒法、也不敢開口。

  郝氏走到門口,放輕了腳步正要走入房間,一條細小的人影帶著一股淩厲的煞氣突然出現在面前,嚇得她猛然停下腳步。低頭一看,發現擋路的原來是個孩子般大的人,手持一柄匕首正朝自己呲牙。

  “你是誰,攔著我幹什麼?”郝氏不滿地問。

  應承宗在廳裏叫道:“山都,請讓郝大嫂進去,她是好人,要把我姐的病情告訴林大哥的。”

  見山都一閃,眨眼間就在自己面前消失,郝氏更是驚訝這小孩般的人身手不凡。此時她也不及多想,走入門內向床前行去。

  郝氏心裏真是羨慕這對年輕人,心道:“是不是要在這時候把姑娘的病情告訴他呢?說了,可以盡快為她進行醫治,對他們的將來大有好處,但卻會破壞眼前這種氣氛。這時如果不說,只怕真的會影響他們兩人一生。還是應該告訴他,讓他自己做出如何處理的決定。”

  隨著林強雲不住的訴說,應君蕙緩慢而微弱的呼吸有了些許變化,慢慢的變得粗重,也稍快了些。這微小的變化站在床邊猶豫不決的郝氏毫無所覺,只有貼近的林強雲才能感覺到。這是睡醒的跡象,他很高興,總算等到君蕙醒了。

  林強雲伏低身在她耳邊叫道:“君蕙,快醒醒,大哥看你來了,快醒醒呀。”

  過了好久,應君蕙沒有反應,還是沉睡不醒,可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裝睡呀?

  至此,林強雲才發現不大對勁,馬上把手指按到應君蕙的脈門上號起脈來。

  看到林強雲忽然坐直身體,為床上的姑娘號脈,郝氏不敢再猶豫,小聲說:“這位公子,床上的姑娘因後腦受傷,時下還昏迷不醒,但對性命卻是一時還無甚大礙……”

  林強雲渾身一震,猛然抬起頭,轉身盯著郝氏問:“她不是睡著,而是昏迷不醒?”

  山都聽到恩人的口氣不善,也在屋角警惕地抬頭向郝氏看去。

  郝氏立時感應到側面山都的氣勢,又被林強雲淩厲的眼光一盯,心中有些發寒,但她還是肯定地點頭應道:“不錯,聽說她從上月二十六到現在都是昏迷不醒,原因是頭上受到重擊所致。現時對她的影響不是很大,這種昏迷也沒什麼藥物可以讓她清醒,時間長了才有可能會慢慢的清醒過來。另外,她還有一處傷,卻是非要抓緊醫治不可的,說近,是怕時間久了會有生命危險;說遠些,則會影響她今後的一生。”

  林強雲情緒恢複了一些,放緩語聲問:“大嫂能把君蕙的傷勢給我說說嗎?”

  郝氏把自己所知的情況和得出的結論告訴林強雲,然後說:“以我看,這位姑娘的腹傷只有盡快請到陳自明才能治好,還要請公子早做決斷。”

  林強雲聽完郝氏的話後沒說什麼,只是立即取出挎包內的藥瓶,先將那粒紅色的保險子取出,捏開應君蕙的牙關,把藥丸放入她的嘴裏。

  當他轉身找水時,才發現郝氏還站在旁邊,便對她說:“多謝大嫂相告,不管有多大的困難,我都會請到陳自明為她醫治的。現在請大嫂幫我取些熱酒來,我要先喂她吃些藥,把她的傷勢穩住再說。”

  郝氏應聲出去後,林強雲找了張紙將白藥倒出一半,准備酒一拿到就把藥灌給應君蕙服下。

  看著才分開幾個月的應君蕙,現在成了這副模樣,林強雲不禁流下眼淚,哽咽著說:“君蕙,你可千萬要好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你幫忙,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你可別像鳳兒一樣,趁人沒注意就悄悄地、一聲不響的走了……”

  “大哥……別……哭啊……”幾不可聞的聲音隱隱傳入林強雲的耳中,他抬頭向四周看了一遍,房間裏除了自己、山都和床上躺著的君蕙外再沒有別人。

  剛才的聲音聽來有點兒像是鳳兒,想想似乎又不像;又好像是……叔媽……不,叔媽只會叫自己“強雲”或是“孩子”;有點像是君蕙的聲音……對,這是君蕙的聲音。

  “君蕙!”林強雲俯身把耳朵湊到應君蕙的嘴邊,很久都沒聽到一點聲音,他失望地抬起頭,看著還是沒有動靜的應君蕙,抓起她的手自語說:“難道是我聽錯了,聲音很清晰,應該沒有可能聽錯的呀。”

  忽然,他感覺到應君蕙的手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注意看那只手時,卻又沒有動靜了。眼角的余光看到應君蕙的嘴唇在微微抖動,林強雲急忙擦了擦眼睛,這下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嘴,哦,還有眼睛的確是在抖動。

  林強雲一下子再忍不住心裏的激動,淚流滿面地嗚咽出聲:“天……啊……你……呀……你終于……鳴……醒了……”

  “咦,她醒過來了?”郝氏端著一個木盤踏進房內,聽清林強雲的話後急急行到床邊,看清應君蕙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正艱難的睜開邊上帶著兩顆淚珠的雙眼,慌忙把木盤放到床上,轉身就沖出房門。

  “醒了,天可憐見,那位姑娘清醒過來了,真是奇跡呀!”郝氏一出房間門就大聲向廳內的人們宣布。

  丁家良、柯茂長籲了一聲,放下高懸的心。

  應俊豪的臉上也顯露出一副“這就好了”的神色,神態輕松但略顯疲憊地找了張空椅子坐下。

  應承宗驕傲的笑道:“這有什麼,有我林大哥這位天師道前輩上仙的入室高弟在,我姐的這點小傷還能難得倒他麼。告訴你們,他連被水溺死的人,也能用無上仙術道法救活過來,我姐這區區一點小傷算得了什麼!還有啊,我大哥加了道法的‘雷火箭’,射到處能轟斃數十人呢,連泉州附近猖獗多年的海盜蕃賊,也被我林大哥的水戰隊消滅,抓回了好多長著滿臉大胡子的蕃人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09
卷五 第六章(一)
(更新時間:2007-1-8 6:43:00本章字數:3369)


  “ !”廳內的人被應承宗的話唬得一愣,驚異地瞪大眼睛看向這年紀才十多歲的少年人。
  此時,一名親衛匆匆行入廳中,看到應承宗也在座,便走到他面前施禮報告:“小應都頭,請即刻稟報局主,山陽的陳君華都統領有緊急軍報,要局主立刻處斷。”

  應承宗站起身向親衛還了禮,沉聲說:“知道了,請陳都統領派來的人到廳內,我去請局主出來。”

  親衛應了聲“遵命”,歪頭向應俊豪狠狠的盯了一眼,快速向廳外走了。

  這下,不但新到的張全忠兄弟,就連丁家良、柯茂也對應承宗刮目相看了。

  特別是應俊豪,帶著幾位本家堂侄和侄孫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他就從沒想到過要問有關林強雲的任何事情。此刻見到連應承宗在雙木商行中的地位不低,似乎還是個什麼都頭之類的小頭目,除了驚奇之外,心中也覺得當初所行所事有點稍過孟浪了些

  應承宗因為那名親衛當眾在廳內向他行禮、報告,覺得大有面子,心知既是陳君華派來稟報緊急軍情的,必定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林大哥決定處理,馬上起身朝房門走去。

  在門外即大聲說:“報告,山陽的陳都統領派人前來稟報緊急軍情,請局主立即接見。”

  林強雲已經將白藥粉用溫酒喂給清醒過來的應君蕙服下,蓋好被子讓她好好靜養,看著她服完藥後不一會就閉上眼睛,慢慢又進入夢鄉,心裏壓著的石頭總算搬掉了。剛想退出房間時,就聽到應承宗的報告聲,急走兩步到門邊豎起手指“噓”了一下,小聲說:“知道了,請來人到廳內稍候,我馬上出來見他。”

  再檢查了一遍應君蕙,確實是安靜地睡著了,林強雲才招手叫上山都朝門外走。

  那位趕了二百多裏水程的護衛隊什長,剛入廳內才坐下,一見林強雲出廳,立即站起身相迎,走近前小聲說:“局主,陳都統領的秘密口信……”

  林強雲搖手止住什長,說道:“你隨我來。山都,你守在門外,任何人不得放入。”

  轉身走進應君蕙的房內,那名什長一進門不等林強雲開口詢問,立即說道:“陳都統領要我稟報局主:他和張國明大人商量過,張大人也同意用我們的寶刀換取李蜂頭的一塊地盤。都統領覺得事關重大,必須要局主親自到現場與李蜂頭談判才有把握。所以請局主在處理完應姑娘的事情後,立即趕到楚州。另外,陳都統領還交代說,請局主在高郵、寶應兩地再租些漕船,以便將我們的騎兵及糧食全都運走。其他沒有了,就是這些。”

  林強雲聽完什長傳的口信後連坐都沒坐下,馬上就轉身和什長一同出到廳中,向柯茂問道:“柯老,有重大的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置,我要帶全部人連夜再趕去楚州,此地可能租到客船麼?”

  柯茂還沒來得答話,一直在廳門外守候的姬豔聽得林強雲立即又要走了,急得他什麼也不顧,跌跌撞撞沖進廳裏,撲跪在地上向林強雲“咚咚咚”地連連磕頭,嘴裏嘶聲叫道:“東主啊,我是將那位應小姐救走又送回來的人哪,求求你將我一起帶走吧,小人沒有別的想頭,也不敢要雙木商行的賞金,只求東主收留小人夫妻,每日賜下一點能止住癢的仙膏,就心滿意足了……”

  林強雲看到此人身穿女裝,但聲音卻是個男人,不由得奇道:“且慢,待我問清楚後再行決定,先退到一邊候著。”

  姬豔聽得林強雲的口氣沒有斷然拒絕,心中雖是忐忑,卻也不敢再出聲求告,艱難地爬起來退到邊上等待。

  柯茂向林強雲抱拳說:“少……東主,屬下自己就有一條不小的客船,能運載三十多人今天剛好從揚州回到高郵,可以隨時聽候調用。另外,屬下也能馬上向其他商家租到三至四條同樣大的客船,應該足夠少東主使用了。”

  林強雲點頭表示可以,然後問清了這個身穿女裝的男人,確是叫了另一個女人來報告,使得能把應君蕙接回來的人後,便從挎包內取出一個很小的圓瓷盒,交到他的手上說:“雙木商行可以收下你們夫妻兩個,賞金的事稍後再說,你們今天就跟著一起走。這是止癢的雪花膏,盒裏有可以讓你用一天的量。下去准備,我們馬上出發。”

  待姬豔走後,林強雲向柯茂說:“柯老,請立即吩咐准備三條客船,時我們要連夜動身。我們走後,請柯老租下本地所有能租到的漕船,讓他們明天或是後天到楚州來運貨,你自己則動員我們所有能動用的人手,幫助天松子道長想辦法將收購到的糧食運到我指定的地點。另外,請通知寶應的彭老,也請他租下所有的漕船到楚州應用。”

  柯茂出去後,林強雲向應承宗問道:“三弟,滿叔他們呢,為何沒見到?”

  應承宗剛才在林強雲進廳時就聽到林大哥叫了他一聲三弟,當時沒注意,事後回想起來,才發覺大哥叫自己的稱呼和過去有點不同。但還怕是自己聽錯了,不敢太過肯定聽到的那聲“三弟”是林大哥叫的。此時他真真切切地聽到從林大哥嘴裏叫出的“三弟”一詞,心裏的歡樂真是沒法用語言來形容,高興得有點結巴地回答說:“滿叔他們傷得重些,還在他們的屋內養傷。林大哥,我和滿叔他們與叔公商量過了,叔公答應,可以……可以讓我們回到雙木商行,跟林大哥一起做事。叔公說,只要我們能平平安安的傳承應家一脈香火,他就心滿面意足,不會再來管我們的事。”

  林強雲跳起來握住應承宗的手問:“叔……叔公真是這樣說的?”

  應承宗點頭道:“真的,不信你去問問叔公呀。”

  林強雲猶豫了一下,很快鎮定了自己的情緒,走到應俊豪面前整了整衣服,拍打幾下撣去下擺上臆想中的塵土,十分莊重地彎下腰向應俊豪作了個深深的長揖:“叔公,林強雲為先前的不敬之罪在此向您賠禮了,請叔公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子則個。”

  林強雲不但稱呼上跟著應承宗叫,在輩份上就先矮了兩輩,還態度恭敬地向自己賠禮請求原諒,就是傻子也明白他的心意了。應俊豪也明白自己之前說他是銅腥味滿身、奸詐逐利的小人,對林強雲這個一心想要追求侄孫女的年輕人,于心理上的傷害過大,以至于在知道應君蕙出事後爆發出滿腔怒火,竟發展到要以兵器相對的地步。細想起來,這事原也不能全怪這個年輕人。

  但要應俊豪就此接受林強雲的賠罪,似乎面子上一下子還下不來,但若是不予理睬的話,說不定還會引發出什麼不可知的事故呢。心裏不由暗暗焦急,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處理才好。

  林強雲躬下身去許久了,還不見應俊豪有何動靜,心裏不由得又焦躁起來。

  他慢慢站直身體,臉色越來越紅,抬頭看了一眼還低頭坐在原位應俊豪,向應俊豪華行禮的手發起抖來,而且不自覺地慢慢垂下,顫抖著漸漸向腰間的衣服內伸去。

  山都一見林強雲的動作,悄無聲息地閃身來到林強雲身側,緊握著已經出鞘的匕首,盯視坐在同一邊的應俊豪和丁家良,隨時准備出手攻擊。

  除了張全忠兄弟、郝氏,及姬豔等五個人以外,廳裏的人全都知道林強雲衣服內藏有“誅心雷”法器——那把他從不離身的手銃。一旦林強雲將法器——手銃——取出,萬一他又和那天在鎮國寺左空坪上那樣,為了應君蕙而發起飆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那就誰也沒法說清了。

  本來看著林大哥出言恭敬地向叔公賠罪,還把應俊豪稱為“叔公”,應承宗還滿心高興地想:“這下好了,只要叔公稍扶林大哥一把,這件讓人頭痛的事情就可以揭過。我們又可以和以前一樣,跟著林大哥一起做我們喜歡做的事情嘍。”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叔公竟然對林大哥施對他禮賠罪視若無睹。完全不像那天跟自己及滿叔他們講好的那樣,只要林強雲向他賠禮,就讓滿叔和自己姐弟倆再回到雙木商行。

  “難道叔公又變卦了不成?”應承宗暗道:“按說沒有這樣的可能呀,叔公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拖泥帶水。這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林強雲的手已經伸入衣服,應承宗急得大叫一聲:“林大哥……”

  林強雲渾身一震,整個人僵在當地,他的臉由紅轉白,然後又再轉青。

  坐在椅子上的護衛隊什長,一見情況不大對,立即高喝一聲:“親衛何在,護住局主。”

  什長的喝聲方落,廳外沖進四個林強雲貼身親衛,他們快速趕到林強雲身邊,把他拉到側後擋住,抽出短銃壓下擊錘,對准應俊豪和丁家良,把正准備出面做和事佬的丁家良鎮在椅上不敢稍動。

  廳外也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向走廊的窗紙全被撕開,伸入十多根黑黝黝的鐵管,這些鐵管分別指向丁、應二人及張氏兄弟和站在一旁發抖的姬豔。

卷五 第六章(二)
(更新時間:2007-1-9 15:47:00本章字數:3461)


  林強雲鐵青著臉,回頭看了一眼應承宗,見他的眼裏含著淚,雙手按在胸前,無聲地張大嘴,顯露出一副求告無助的可憐樣。想起還躺在屋內床上的應君蕙,心中不由得發酸。啞聲道:“你們……都退出去吧,有山都在這裏陪著,我不會有事的。”
  隨著廳門邊親衛哨長的一聲令下,“刷”地一聲,窗上伸入的鐵管都收回去,只留下被撕破的窗戶還能讓人看出,這裏剛才曾發生了一些變故。

  林強雲身邊的四名親衛可不敢稍有懈怠,緊握在手中的短銃雖是已經垂下沒對准任何人,但他們的眼睛卻還是眨也不眨地盯著應俊豪和丁家良不放。

  他們都曾親眼看到應俊豪在泉州時對林強雲的態度,也親耳聽到應俊豪對林強雲所說侮辱的話。更何況十余天前,就在這裏的鎮國寺外,林強雲還差點用手銃攻擊這個姓應的老不死呢。

  林強雲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回椅子前坐下,意態索然地吩咐道:“收起武器,這裏沒有敵人,只有我們的朋友。”

  廳裏頓時響起好大“呼”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把憋住的氣同時吐出。

  張全忠雖然不知道四個沖入廳中親衛手上的短鐵管是幹什麼用的,但看到連師叔被鐵管指著時都不敢稍有動作,便知道這些鐵管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物事。急忙伸手按住要抽出鐵鞭防衛的三弟,臉色凝重地小聲吩咐:“不得妄動,靜觀其變。”

  待看到從窗外伸入的十多支鐵管時,張全忠不由得抹了把冷汗,暗自慶幸自己總算及時阻止了三弟的動作,沒有引發進一步的沖突。

  丁家良真是想不明白這位應俊豪,前些天還和他解說了林強雲的為人,以及此人所做過的諸般好事善舉。當時,他們還說得好好的,應俊豪答應不再對林強雲仇視,讓應天寶他們再去與雙木商行的人合作,借用雙木商行的力量尋找機會報仇。

  丁家良怎麼也料不到,林強雲主動來向他賠罪示好的時候,應俊豪竟然會不理不睬,使得好好的一件事演變成如此尷尬的局面。應俊豪既然沒有明確表示態度,自己這和事佬也就不知從何做起。即使是如此丁家良還是決定要插手管閑事,說合這兩位年輕的有情男女。

  此時看到危機總算暫時解除,便開口向林強雲說:“小兄弟,且聽老朽幾句……”

  林強雲舉起手阻止丁家良再說下去,語氣沉重的說:“既然應家的長輩認為林某人滿身銅臭,而且還認定我林飛川是個奸詐逐利的小人,想來是不會同意我和應家的後輩交往的了。我當著大家和你丁大俠的面鄭重申明,無論應家長輩是否同意我們交往,應天寶堡主兄弟都是我的好朋友,林強雲將以叔輩相待。承宗是我的好兄弟,君蕙……君蕙……她……她是我林強雲最想親近的人!”

  林強雲越說越激動,看了丁家良和應俊豪一眼,話語聲逐漸轉厲:“如今,君蕙身受重傷,雖經我將她救醒,但她體內的隱患還要請名醫診治,不知何時方能痊愈。我正告各位,若是……若是君蕙有個什麼不測,林強雲在此對天發誓:在有生之年我將用盡一切我所能用出的手段,不管是光明正大的也好,是卑鄙無恥的也罷,我要殺光曾經阻攔我和君蕙交往、妨礙了君蕙傷病得到及時救治的任何人,決不留情!”

  說完這番話,林強雲似是一下子用光了身體內的所有力氣,動作遲緩地對護衛隊什長揮了下手,沙啞的喉嚨裏吐出“我們走”三個字,步履沉重地向廳門外走去。

  “怎麼回事,是什麼人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阻攔‘上人’與應小姐交往?”剛剛走到廳門外的天松子一邊問話一邊進入廳中,大聲說道:“無論‘上人’要做什麼,我天師道門下都全力支持,並將聯絡天下所有道門中人一體響應。”

  “沒什麼,道長趕得辛苦,先在此歇息,我接到君華叔的急報,要馬上趕到楚州辦事。”林強雲向天松子行了禮後,自顧往外走。

  “林大哥!”應承宗帶著哭聲叫道。

  “林小兄弟!”丁家良焦灼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三弟,請轉告滿叔,你們善自珍重,留下性命以待將來相見。”林強雲說話聲顯得有氣無力。

  林強雲向丁家良一拱手,說了聲:“丁大俠,告辭了。”

  轉身出廳而去,他身後的親衛讓過姬豔,在林強雲走出好遠後,才匆匆退去。

  “林小兄弟,請等一等……”丁家良急叫。

  “丁大俠且慢,”天松子拂塵一擺,攔住站起身要追出廳的丁家良,正色勸道:“你若是想對本教‘上人’不利,先得經過本掌門這一關。聽老道一句勸,不要試圖去招惹本教‘上人’,即使丁大俠能過得了老道這一關,你也不是‘上人’的對手。”

  丁家良一聽林強雲不但是天師道門的“上人”,能得天師道全體門人的支持,而且還具有如此高強的武功,連天松子也自認不是這位飛川大俠的對手。萬一應家小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必將會引發一場天大的災禍。他心知如果不把情況向天松子說清楚的話,憑自己與天松子不相上下的武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得這個小廳的。

  當下毫無保留地將此前的情況說了一遍,對天松子說:“道長,快想想辦法請林小兄弟回來,我們好好勸說一下吧。”

  天松子埋怨道:“你們呀,枉活了五六十歲的年紀,這麼大的歲數都活到豬身上去了不成,一點分不清輕重緩急……”

  事情一說開,應俊豪面子上更掛不住了,抬起頭冷冷地“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撇撇嘴說:“總不過是一個三流的鐵匠、四流的商賈罷了。所能的就是會制作幾件菜刀、暗器和一些婦人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之屬,憑著騙來的銀錢,養了些自稱為護衛隊的打手護院,有什麼好怕的?應某人就是不信這個邪,偏就不許應家人與其交往,看他能拿我應俊豪怎麼樣。”

  天松子頓腳道:“應老兒,你真是個井底之蛙,根本不明白我教‘上人’所具有什麼樣的神通。實話告訴你吧,看過了‘上人’使用‘神雷’的手段後,老道至今心裏還在發寒。知道麼,‘上人’的‘神雷’一發,便可將一艘千斛的‘海鶻’戰船擊沉,他一怒之下曾招來大批鯊魚,將李蜂頭上千落水的水軍連皮帶骨吞食得幹幹淨淨。還有,上人所制的小‘神雷’,一打就能把一座小山頭削平。你敢輕看‘上人’所做的菜刀、暗器?試問,當今之世有那一位鐵匠能打出斬金截鐵的寶刀來的?這位你口中的三流鐵匠,就能煉制出可以斬斷徑粗寸大鑌鐵棒的寶刀。再問你應大俠一句,若是有幾具應姑娘所用一般的暗器……不,應該說是明器對著,你能逃得掉麼?實話說,老道連一具明器也沒有把握閃避。就算你的武功比丁大俠和老道強上一倍,也決無能逃過百多具那種暗器的攻擊。你思量一下自己的武功是否比老道強過數倍,有那個能耐嗎?”

  聽得天松子說了林強雲的神通,應俊豪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丁家良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問道:“林小兄弟的什麼大小‘神雷’真有如此厲害,他真的制出了百多具如同應姑娘使用那般的暗器?”

  天松子頓了一下道:“你們想想看,先是有用弓弩發射的‘雷火箭’,憑千余毫無戰鬥經驗的廂軍和二百左右護衛隊抵住數萬頭陀軍的進攻,自己無一傷亡的硬是守住了汀州城。那次老道雖說沒能得以親見,但事後也曾去實地察看過‘雷火箭’炸開的坑洞,知道確是不假。此次北來途中,于兩浙路的海域遇上李蜂頭的水軍,老道親見‘上人’海舶上的‘神雷’發威,片刻間便將兩艘‘海鶻’戰船擊沉,而後又見到‘上人’招來的數千鯊魚,將不願降的賊兵全都撕碎吞食盡淨。那一戰,二十多艘‘海鶻’賊船僅余投降的十數艘。還有,在到此之前的西溪鎮上,李蜂頭的打糧軍二千多人馬,讓‘上人’的小‘雷神’轟死近半,其余的也全部投降了。老道去看戰場時,發現被‘子母炮’擊斃的賊人大都屍骨不全,死得甚是淒慘吶。那天我們趕到此地鎮國寺外解救你們時,丁大俠不是也親眼看到了,‘上人’于數十丈外,將穆氏三狼中武功最高的狼首穆椿擊斃。丁大俠請仔細想一想,若是在這麼遠的地方有人用法器向你攻擊,既便他的武功差,或是根本沒有武功,你能有把握不受傷害嗎?總之,今天如不能解決應小姐的問題,我想不久將會有滔天大禍。唉,我說的不算,你們也可能不一定相信,以後有機會自己親眼目睹就會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哎呀!不行,‘上人’這一負氣而走,萬一……萬一……應小姐真有個什麼不測的話,說不定會引發一場天大的劫難,天下百姓將又要遭一次塗炭,不知會有多少人將因此而死于非命吶!”

  說完連招呼也不打,轉身就向外急走。

  丁家良叫道:“老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天松子止步回身,對丁家良說:“丁大俠,貧道對你的所行所事一貫都是十分佩服的,實是不想你傷在‘上人’手裏。所以,請聽老道的勸告,若是不想引起更深的誤會,千萬別去招惹他。”

卷五 第六章(三)
(更新時間:2007-1-11 7:55:00本章字數:3391)


  丁家良苦笑道:“道長誤會了,老朽只想去做個和事佬,促成應姑娘和他的好事,不會去惹怒林小兄弟的。”
  天松子:“既是如此,我們就一起去吧。”

  天松子和丁家良正待起步,本地的幫閑花沖卻在此時冒冒失失地一頭撞入,險些沖到丁家良懷中。丁家良身形一側,讓過花沖撞來的頭頂,一把扯住他問:“花閑,何事令你如此驚慌,連路也不看清楚就沒頭蒼蠅般的亂沖亂撞?”

  花沖用力一掙,沒掙開丁家良的掌握,急得他大聲叫道:“放開我,在下有急事要向局主稟報,誤了雙木商行的大事你可是擔當不起。”

  丁家良道:“林小兄弟要連夜趕赴楚州,我們正是尋他有緊急大事,和我們一起去碼頭找吧。”

  此刻是酉時正末之間,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因為北水關外草市碼頭上的火把映照,稍許能看到點路影。對天松子和丁家良這樣武功高強的人來說,只要有些許星光既可看清道路,和白天沒什麼兩樣。但這樣的天色對花沖來說,卻是一大難關,開始走西市街時還好,有街上商鋪內的微弱燈光可借以看清路面。到得後來走過高公橋後,再沒有燈光可借,讓花沖不時會踢到腳趾,好幾次都差點摔個大跟頭。

  好不容易跟著兩位老人來到北門,就差那麼數息的時間,剛好城門已經關上,並被貼上了軍使衙門的封條。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除非是郡守葉大人下令,並再次頒出蓋了衙門大印的封條來,才能開啟城門。否則,誰也不敢冒被指控為細作,可以由任何一個守城擁隊做出決定,即時砍掉腦袋的風險開啟城門。

  天松子歎道:“天意,天意呀,難道這一場事關無數人性命的大劫難,真的就沒有辦法挽回了麼!”

  花沖聽得天松子的話後,徒然一驚,問道:“老仙長所說的大劫難所指何事,講出來聽聽。說不定花閑這樣的小人物,能想出辦法來解除……”

  丁家良久走江湖,知道地方龍蛇中確是有些高人隱身在內,他們的能量不小,說不定真有辦法解決此事,便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一下。

  花沖聽完後稍想了一下就非常不滿地說道:“這事我也聽過雙木鏢局的人說過一些,完全是你們這些既稱大俠又是道學之人搞的鬼花樣。哼,你們這些什麼大俠真是愚蠢,一天到晚都叫嚷著除暴安良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呀,一言不合就像我們這些市井無賴一樣的挺身而鬥。又有幾個大俠是真正為小民百姓著想的?林局主才當得上真正的大俠稱號,他不為虛名去做商賈做生意,想盡辦法賺到錢則用以救濟各地的孤兒老弱;收容了數不清的難民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能賺到養家活口銀錢的活幹;讓多少流離失所、掙紮于餓死邊緣的人,因為有一份收入而活下命來。”

  花沖越說越氣,他可不管什麼大俠不大俠的,惡狠狠地向丁家良責問道:“你們呢,能長年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大俠們,那一個家中不是有田有地有錢有米,不愁吃穿用度的?家有余錢剩米的大俠們,又有幾個能像林局主一樣,把家中的銀錢糧米拿出,那怕只是一小點來救濟窮人,或是想辦法讓窮人們有些事情做,可以賺到他們吃穿所需?若是大俠們家中老小都沒飯吃,或者是無錢無米,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話,你們還會有心思去一邊游山玩水,一邊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麼?那個什麼應大俠老頭子早該死了,連這樣好的人他都看不上眼,還罵人家是滿身銅臭,罵人家是蠅營狗苟逐利的奸詐小人。咄!那姓應的死老頭憑什麼不許林局主與應家的人交往,憑什麼就認為他配不上應小姐?大俠,哈哈,大俠啊,我看大俠們連林局主的腳趾也比不上。就像我們高郵城內的這些游手無賴,提到大俠們時只是懼怕你們的武功,半分敬意也談不上。而他們知道了林局主的俠行善舉時,都是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敬佩之意。試問,大俠們能做到這一點麼?”

  這麼冷的天,丁家良還是被花沖的一番話責罵得出了一身大汗,據他自己所知,事情也確實是花沖所指責的一樣。能在江湖上行走並有俠名的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不是家資豐裕的富人;也沒有一個身具俠名的所謂大俠——包括自己這個江淮大俠在內,能像林強雲一樣,不,那怕是一點樣子的善舉,更不用說為缺吃少穿的人找些力所能及的、可以賺錢養家的活計幹了。

  “快哉,花閑!你這番話真是罵得大俠們入木三分,理直氣壯哪。”天松子大聲叫好,手掌鼓得啪啪響,他的話語中不禁又有點兒慶幸:“虧得林飛川是我天師道門中的‘上人’,老道才得以追隨其後,將來也能為天下蒼生做些有益之事,不致遭受天下人的唾罵。”

  “遭受天下人的唾罵!”丁家良狠狠地一跺腳,自語道:“不行,就是與應老兒反目為仇,也不能任由此事就這樣發展下去。”

  他轉向花沖問道:“花閑,我們需要你幫忙租一條客船,明天一早護送應小姐和他的家人去楚州與林小兄弟會合,不知能否鼎力相助。”

  花沖拍著胸膛道:“沒問題,明天城門開啟後,北水門外的草市碼頭上,我會和一條客船一起等著,你們和應小姐一起來就是。”

  大宋紹定二年十二月初八日己時初,讓衣衫單薄的窮人們盼望已久的太陽,終于伸出他輕柔的手,把厚積于天空中的黑雲一點一點地慢慢拔開,灑下幾絲感覺上有些溫暖的陽光。

  淮安軍治所山陽縣子城南門外,那個占地百畝空蕩蕩的大廣場上,十來個頑童聚在一起呼叫打鬧。

  忽然,由東嶽廟方向傳來一陣“的的答答”的馬蹄聲,頑童們愣了一下,都停下奔跑追逐的腳步向東張望,然後像受驚的雞鴨般呼嘯四散而逃。

  聽到孩子們叫出“李大帥的兵來了”的聲音,子城門樓上值守的護衛隊立即敲響警鑼,向在內裏小校場上操練的同伴們傳出警報。

  首先跑上子城牆的是‘子母炮’的炮手和三十名弩手,“ 答、 答”聲中,炮手和弩手們需用的的棒香被點燃。

  片刻後,東面的街口緩緩行來一隊約有百人上下的騎兵,他們高舉著二三十面大大小小的牙旗,牙旗好像都是新制成的,紅藍紫綠各色雜陳,色彩十分鮮豔,煞是引人注目。

  當先的騎士手擎一面五尺長四尺寬的大牙旗,上面繡著兩排豎列、尺許大 “保甯軍節度使、忠義軍都總管”的字,兩排字下面還有一個兩尺多見方的大大“李”字。馬隊進到子城南門前二十五六丈面對城牆成一排停下。

  執旗的馬隊後面,是成四路縱隊而來的步軍,他們進入廣場就在馬隊的旗幟後組成四個整齊的方隊,方隊的最後剛好位于廣場的邊緣,林立的刀槍在才照到廣場上的陽光下閃閃生光。排列的隊形很整齊,看得出來,這是經過一段時間訓練後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剛走到城樓上的張國明仔細看了一下城下的隊伍,擔心地對陳君華說:“陳都統領,李蜂頭派來的約有二千多人,沒有可能來攻城吧?不知他們是來示威的呢,還是來商談交割‘獵鹿刀’的。”

  陳君華“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不管他們是來談生意的也好,或是來示威的也罷,我們接著就是,張大人,別看他來了二千多人,真要打起來的話,還不夠我這兩具小‘神雷’三兩下轟的。就是我們不用小‘雷神’,光是‘雷火箭’也能把這些賊兵消滅在子城之下。”

  張國明回頭看了一眼兩具裝有車輪的古怪厚鐵管,指著地上放的數十個尺多長、稍小些的鐵管問:“陳都統領,車載的稱為小‘雷神’,那地上的這些又叫什麼,怎麼要有這麼多呢?”

  陳君華笑道:“那些稱為‘子炮’,是專為小‘雷神’所配用的殺人家夥。現在講了你一下子也不會明白的,想要知道的話,就必須親眼看過小‘雷神’是如何發射,射出的子窠有多大的威力後才會明白。 ,你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以後多的是機會讓你看個夠。”

  子城下的賊兵已經列好隊有一刻時辰了,李蜂頭才在一群將領和幕僚的簇擁下姍姍來遲。

  已經打過兩天交道的田四催馬到子城前,距十來丈外停下,大聲向陳君華、張國明站立處叫道:“我家大帥請雙木商行東主林飛川說話,商量如何交割那把‘獵鹿’寶刀。”

  陳君華高聲應道:“請田將軍轉告李大帥稍候一刻,雙木商行東主林飛川剛由高郵趕到此地,為表對李大帥的敬意,正在沐浴更衣,一旦裝扮整齊便可出來參見李大帥了。”

  陳君華並沒有完全對田四說謊,至少林強雲剛到的情況是真的。但那什麼“為了表示敬意而沐浴更衣”、“裝扮整齊參見李大帥”卻純粹是胡說八道的鬼話。

  林強雲確實是在警鑼聲響起時到達,剛好從子城北面的後門進入,這時正檢查、擦拭他那兩把長槍短銃,准備一有機會就用子彈來參見,要出其不意地給李蜂頭致命一擊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12
卷五 第七章(一)
(更新時間:2007-1-15 8:02:00本章字數:3387)


  拿掉通條上夾著的碎布,林強雲向倚在腿邊的山都問道:“你說李蜂頭真會那麼傻,肯用被他占據的一大塊地來換我們的刀嗎,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什麼‘陰謀詭計’都不管,”山都懶洋洋的顯得有點漫不經心,隨口回答說:“我也要刀,不要土地。刀可以用來打到吃的獵物,土地又抓不到手裏打獵,根本就沒有什麼用。”

  “你呀,就只知道打到獵物才有吃的。”林強雲又對山都講起道理:“有土地才能種出你天天吃的米糧,若是沒有了土地,糧食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變成飯讓你吃麼?”

  山都偏頭想了想,覺得恩人說的在理,心中早服氣了,但還是硬著嘴小聲說:“我只會打獵,不會種地,當然是要刀不要土地。”

  林強雲罵道:“薯頭,獵物都被你打光了,以後沒得打時吃什麼?有了土地,只要我們不懶,年年都可以種出糧食來吃,這才是我們吃飯的根本保證。”

  山都還是不肯輸嘴:“即使會種地又怎麼樣,那些土地又不會跑掉,當然是先要刀用來打獵,然後再想辦法把土地弄回來,再去種糧食就是。”

  林強雲“咦”了一聲,暗道:“對呀,那李蜂頭說不定就是打的這個如意算盤,先用一塊搬不走吃不掉的土地給我,把‘獵鹿刀’弄到手以後,再打主意以武力將換刀的土地搶回去。他倒是打的好算盤,想讓我落得人財兩空。”

  “呵呵!”林強雲不禁笑出聲,對山都說:“你小子的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若是李蜂頭也和你一樣的想法,估計他會千方百計滿足我們的要求,用土地換我們的寶刀。嘻,那我們就給他來個漫天要價,看這該死的李蜂頭怎麼就地還錢。”

  門外一聲“報告”打斷了林強雲的說教,親衛的話讓林強雲精神大振:“李蜂頭已經到了子城外的廣場,陳都統領請局主到城樓上去。”

  林強雲說:“回報陳都統領,我稍後即到。”

  倒出子彈盒裏的二十來顆子彈,一邊用碎布小心擦拭一邊說:“山都你看著好了,這些子彈總有一天會有幾顆鑽進李蜂頭的身上,甚至鑽到他的心髒裏去,說不定今天就能為我叔媽和鳳兒報卻一半的大仇,她們不會白死的。我不但要想盡一切辦法弄掉李蜂頭兩公婆的地盤,騙也好,偷也好,搶也好,弄光他們的所有一切,然後才下毒手殺掉這一對漢奸賣國賊。走啊,現在我們先用‘獵鹿刀’去騙他們的土地,能騙到多少算多少。”

  林強雲和山都走到陳君華身邊,笑著對張國明打了聲招呼,問道:“昨天你們確實問清楚那個笨蛋將軍田四,他們願意用一至兩個州的地盤來換‘獵鹿刀’麼?”

  “是的。”陳君華似笑非笑地向林強雲調侃道:“不過,我和張大人都沒這樣的機變,不敢定下這樁交易,只給他們回了話,說是要等你這大奸商來了才能確定寶刀的價值,由你去出面對付他最好了。怎麼樣,我們的大奸商又想打李蜂頭的什麼主意了,難不成你還嫌一兩個州的地方不夠大麼?”

  林強雲一臉無辜地叫屈:“君華叔耶,這把寶貝‘獵鹿刀’,可是我林強雲最傑出的徒弟——那個滑頭滑腦的吳炎——用了二十多天才打制好的,大家流出的汗都有三四桶吶。唉,我林強雲也不敢太貪心,以一桶汗來換李蜂頭一個州的土地,應該算是很克己的了。張老伯,你說是不是,我這可是按聖人所說‘克己複禮’的話做,沒什麼不妥當吧?”

  陳君華“嘶”的一聲吸了口氣,大驚小怪地說:“什麼,一桶汗換一個州的土地,你這也叫‘克己’,那麼‘複禮’呢,表現在什麼地方?”

  “哎喲,”林強雲十分委屈地小聲叫道:“君華叔哎,那些汗很貴的,一桶換一州還是我們吃了虧。至于什麼‘複禮’麼,沒有也罷,總之做到聖人所說的一半,能‘克己’也就勉強可以了,咳,我們不用再討論這些。”

  林強雲叫山都:“把你那‘千裏眼’借出來,我要看看李蜂頭長成個什麼模樣,才能想出話來對他說。”

  “千裏眼?”張國明吃驚的叫道:“天吶,主上究竟有多少法寶帶在身上,‘雷火箭’、大小‘神雷’,這會子又出來個‘千裏眼’……”

  “千裏眼!”護衛在左右、新加入護衛隊的大軍士卒們聽清了這個名詞,許多人同樣驚呼出聲。他們緊盯著山都從囊袋內取出的望遠鏡,胡思亂想:這可是在勾欄內聽講古時才聽說過的天庭人物,是天上的神將啊,難道說被這位局主給收服,變化為一根銅管為他服役了?簡直太不可思義了,有了這樣的神通法力,連神將都能收為己用,怪不得他身邊的那個山魅對其服服帖帖的,不敢稍有異心。

  一個年紀稍大戰士的對身邊的人說:“小六子,你仔細看我們新投奔的局主,見到他身上背著的那個發白的黃色袋子沒有。”

  小六子道:“看到了,那是個很舊的布包,不知是什麼布做的,看起來很結實。這又有什麼講究麼?”

  “那可不是普通的包,它叫乾坤袋,無論多少東西都能裝得下。”

  “咦,那就不對了,既然多少東西都能裝得下,為什麼我們局主會把‘千裏眼’交給那山魅收藏,而不是放到自己的乾坤袋裏去。”

  “傻瓜,‘千裏眼’算得了什麼,交給山魅是用來鎮住妖怪的。乾坤袋裏裝的都是我們局主其他更好的各種法寶吶,這都不知道!”

  山都一邊解他的囊袋取出‘千裏眼’,一邊不滿地埋怨說:“你自己又不是沒有,每次都要搶我的‘千裏眼’看……”

  “嘿!”林強雲笑罵道:“這具大倍數的‘千裏眼’本來就是我的,被你在夜裏偷偷換去,沒叫你還回來就算是照顧你了,用一下還這麼多話說。那就……”

  山都知道恩人下面的話是什麼,急忙將“千裏眼”塞到林強雲手中說:“快看,快看,等一下李蜂頭跑掉看不到了。”

  張國明吞吞吐吐地向林強雲說:“公子,下官……咳,下官想……咳,公子看完後也讓下官開開眼界,用‘千裏眼’看上一看……”

  林強雲啞然失笑,伸手從挎包內取出一具較小的望遠鏡塞到張國明手上,說道:“張老伯不用這樣,喏,這是一個小些的‘千裏眼’盡管看就是。你若是喜歡,這個就送給你了。”

  張國明想不到一句看一次的請求,林強雲竟然會把一具‘千裏眼’賜給自己,他激動得流下淚,情不自禁地“噗通”一聲跪下,拜伏在地涕泣:“謝……恩賞,……肝腦塗地以報知遇之恩。”

  林強雲慌得差點把山都的望遠鏡丟掉,急忙將張國明扶起,蹲下身掀起他的衣袍下擺,拉高褲管察看,說道:“老伯,你這樣大的年紀了,以後千萬別跪拜了好不好,看看,膝蓋都紅了一塊,痛不痛啊。山都,快拿雞膏來,我給老伯抹上。”

  在林強雲覺得很平常的這一點小事,卻讓張國明的眼淚流個不住,不消一會就把他的前襟都弄濕了一片。

  望遠鏡中的李蜂頭很清晰,根據別人傳聞述說的樣子,林強雲一眼就把他給認出來了。那是一個尖頭蜂目的大漢,身高臂長,膚色黝黑,下寬上窄的梯形臉上留有短須,暴突的眼睛顯得很大。他沒戴頭盔,身上穿的戰袍外,套著看似極為厚重的皮甲,手裏掉了把黑亮油光的長槍,想必就是他賴以成名的鐵槍了。李蜂頭騎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上,整個人比簇擁在旁邊的人高出一個頭還多,看來確實是威猛得很。

  在李蜂頭的身邊,曾經在黑風峒出現過的秦仲涪與李無鎧赫然也在,雖然早已從柯茂的嘴裏知道他們投到李蜂頭的手下成為謀事,林強雲還是跺腳後悔不已:“這兩個無恥文人,好死不死的死到李蜂頭這裏來了,等著吧,總有一天會讓你們後悔的。”

  下面的賊人也發現子城牆上多了幾個人,田四又來到城下對林強雲高叫:“林東主,昨日和貴商行的人商談過,我家大帥准備用他的屬地換取寶刀的事情,你看怎麼樣啊,請給我們一個確定的答複如何?”

  林強雲也向城下大聲說:“田將軍,這把可是‘獵鹿刀’耶,是一件無價之寶,只是在機緣巧合下才得以煉制成的寶刀。現在即使還有相同的材料,若要再打制出這樣的寶刀是不可能的了。我想請問,李大帥准備用多大的地方來向我交換,也要說個准確的數吧。”

  張國明自拿到林強雲給他的“千裏眼”後,就一直舉著看個不停,此時從“千裏眼”中看到,李蜂頭的身邊還有一個用紗巾蒙面的大漢。只見蒙面人轉頭對李蜂頭說了幾句什麼話後,李蜂頭就策馬向前行來,蒙面人也跟在他後面到田四身邊勒馬站定。

  田四在馬上朝近前的兩人躬身禮,口稱:“屬下參見大帥,城牆上的那位穿白武士服、外套紅邊藍色背子的年輕人,就是雙木商行的東主林飛川,那把‘獵鹿刀’就是此人所打制。”

卷五 第七章(二)
(更新時間:2007-1-22 8:18:00本章字數:3332)


  李蜂頭“唔”了一聲,仰面對牆上的林強雲高聲說:“林飛川,李……本大帥得田將軍回報,因你得罪了汀州知事陳孝嚴,想逃出大宋往別處求生,情願奉上寶刀‘獵鹿’進獻,以換取一條生路。你現在可以當面向本帥稟報,此事確否?”
  林強雲大聲道:“大帥說的不錯,確有此事。”

  李蜂頭:“既是如此,本帥答應將山東東路的甯海州賜封與你雙木商行,在你的封地內免除一切上貢的賦稅徭役,任由你自行收取。這樣如何,你可是願意?”

  林強雲一聽只有一個州,而且這個州有多大,位置在哪裏自己也不知道,不由怪聲叫起苦來:“李大帥呀,才一個州的地面,一年才有多少收益吶?”

  林強雲努力要說動李蜂頭:“請大帥為我想一想,一個州實在是太少了,若是這個州只有一兩個縣的話,我林飛川帶去的幾千人還不得餓死呀。不行,一個州太少,請大帥開恩,把價錢升一升,多賞些,再多賞些罷。”

  陳君華和張國明聽得林強雲的說話,好像十分可憐地在向好心人哀求討要,都是拼命忍住不敢笑出聲,實在是忍得極為辛苦。

  張國明心中忽地想到一事,走近林強雲身邊悄悄說道:“求公子開恩,若是有辦法向他索要些丁口,說不定能解救一部分被劫掠抓來的十數萬本地百姓。那些百姓是李鐵槍專門擄來送去給蒙古人為奴的,聽說已經被這些賊人折磨死了不少。據知情人和探子稟報說,一旦成了蒙古人的牧奴,用不了兩年,就會凍餓而死。請公子量勢而行,日後有空時下官再與公子細說。”

  只聽下面的李蜂頭停了一會才說道:“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那甯海州確是只有牟平、文登兩縣,要養活數千人也實是不易。這樣好了,再加賞給你一個登州,那裏已經多了蓬萊、黃縣、棲霞、福山,那你就一共擁有了六縣之地,這樣總可以養活你們區區幾千人了吧。”

  林強雲微微對張國明點頭表示知道,又把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迭聲大喊大叫:“不成,不成,不夠,不夠。我聽說山東東路那裏被蒙古兵來來回回的掃過了一二十次,不但銀錢財物被搶掠一空,糧食更是幾乎一粒不剩,連人丁也沒有幾個。所以,我去那兒時一定要帶些大小丁口前去,讓他們替我幹活做事、開荒種糧,然後才能每年收到我應得的賦稅,這些都是需要大筆花費的。”

  “李大帥呀,才六個縣的地方,就算每年一個縣能收到五千貫文足的賦稅,也才僅三萬貫吶。”林強雲大聲向李蜂頭訴苦道:“我一把無價之寶的‘獵鹿刀’,再加還要養活那些帶去的丁口的本錢,就只換到以後的一年三萬貫錢麼,這也太虧了吧。”

  林強雲看李蜂頭沒有回答自己的話,決定下點猛藥才能讓李蜂頭下定決心,便又轉變口風說道:“李大帥呀,我們不如這樣,這什麼地皮我也不要了,大帥付給我們五萬兩黃金,我們另外尋個去處買上七八個州的地皮來。又或者我們不做這樁生意了,我自行將這寶刀拿去進獻給蒙古可汗。依我想來,那蒙古可汗再怎麼小氣,有這樣的無價之寶進貢給他,所給的賞賜也不止大帥只給兩個州這麼少,無論如何也會多給些吧。”

  李蜂頭聽得林強雲說要把“獵鹿刀”拿去進貢給蒙古可汗,不由得勃然大怒,暴目圓睜,氣沖沖地大喝道:“飛川小兒,你別給你臉不要,非得本帥出動麾下軍隊奪取麼。告訴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兒,惹惱了本帥,你不但得不到半點賞賜,連這條小命也會送在此山陽城內。”

  林強雲可不怕李蜂頭的威脅,半調侃半認真的大聲回答說:“李大帥呀,你別生氣好不好,記得我師傅他老人家告訴我說,人是絕對不能生氣的,一生氣就老得極快。林飛川一介商賈,自是千方百計地追逐我應得的利錢。有好貨寶物就得賣與識家,以謀取最多的銀錢,得到最大的利益。大帥如若實在需要這把寶刀的話,再把價錢升一升,我也把價錢壓一壓,你用四個州二十個縣來換這把寶刀如何?”

  林強雲身邊站的張國明,聽得林強雲如此一味地與李蜂頭胡攪蠻纏討價還價,不由得擔心地附耳向林強雲小聲勸說:“公子,兩個州就兩個州罷,那地方下官知道,足有現時的淮安軍般大。南渡前原是我朝的京東東路的登州,不知何故現時卻成了登州和甯海兩個州了。那裏是個三面環海的半島,地面也算是不小的了。”

  張國明這樣一說,林強雲自己再仔細一想,立時便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了,不由脫口道:“啊,我明白了,那是山東半島。不過這一點地方太小,無論如何得再弄一點添頭才行。”

  下面的李蜂頭也和田四及蒙面人靠近商量,林強雲可不想給他們太多時間權衡利弊,馬上叫道:“李大帥呀,你可別嚇唬我這小商賈喲,這把寶刀我能把它打制出來,也就能把它毀掉。再說了,本人是天師道的入室弟子,身上能夠救命的法寶也有不少。大帥真要動手硬搶的話,且不說能否殺得了在下,就是想要留住我也還難說得很呢。弄得不好的話,大帥說不定還會傷在我這小商賈的道法之下,那就大傷雙方的和氣了。這也與我和氣生財的宗旨不合,不可動怒,也千萬不要動武。”

  李蜂頭大叫道:“氣死我也,氣死我也!飛川小兒,本帥就在此地,你且行出道法、祭起法寶來試試,讓本帥看看你這小兒有何能耐傷得了我。”

  林強雲笑呵呵地說:“大帥呀,我們還是把生意談成了再試好不好,萬一我試給你看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大帥給打傷或是打死了,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不是。這樣吧,你升升價錢,如果能夠勉強不至于太虧本的話,這樁生意我林飛川就做了。”

  李蜂頭呆了一呆,側起頭似是聽些什麼,然後才大聲恨恨地說:“把寶刀交過來,本帥給你登州、甯海州,另外再加一個萊州。就是這麼多了,若是再推三阻四的話,本帥拼著寶刀不要,也必定將你拿下交給姑……夫人……”

  林強雲打斷李蜂頭的話說:“這樣啊,我就吃虧些,接受你開的價錢了。不過麼……”

  李蜂頭暴怒地問:“又有什麼不過的,還不把刀交出來,難道你真的想死在此地不成?”

  林強雲斷然拒絕道:“不行,寶刀不能現在交給你,有道是做買賣要公平交易,我還沒收到貨款呢,如何就能把貨物交給買主。萬一你這個買主不講信用……哦,當然嘍,李大帥是守信用,我也是信得過的,但就怕有個萬一呀,你說是不是。這樣好了,大帥派個信得過的人帶我們去接收萊、登、海甯三州,我接收完了後立即將寶刀交給你派去的人帶回給大帥。這樣才是做買賣的正理。”

  李蜂頭呆了一會才回答說:“好,依你的辦法做,我們就此定下這樁買賣。本帥也不怕你林飛川賴賬,要知道萊、登、海甯三州都在本大帥的掌握之中,走得了人還能走得了地方麼。小兒,買賣談成了,是時候來試試你有何能耐傷得了本帥嘍。”

  林強雲轉過頭小聲對陳君華說:“君華叔,報仇的機會來了,你馬上准備好一架‘子母炮’,聽得我叫出‘射’字時,就朝李蜂頭發射。”

  陳君華看了看城牆下的李蜂頭,皺起眉頭說:“子母炮射擊定點的目標還可以,若是李蜂頭移動的話,那就很難准確的擊中這家夥。”

  林強雲:“不怕,加上我及親衛的火銃一起打,就是一時殺不掉他,也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最起碼也可以讓他們知道,我們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並不是那麼好吃的軟果子。”

  “聽你的,為叔這就去准備。”陳君華說完後便退到子母炮車處,指揮炮手們把一架子母炮架高,以便可以對位于城下不遠的李蜂頭進行攻擊。

  城下的李蜂頭等得不耐,吼叫道:“林飛川怎麼還不回話,你是怕了本大帥麼?”

  林強雲小聲罵了句“找死”,立即應道:“李大帥呀,既然你這麼想試試本人的道術法寶,那我們何不來賭上一把呢?”

  李蜂頭身邊的蒙面人一聽林強雲要賭,不由得大感興趣,出聲問道:“林飛川,你想怎麼賭法,用何物為賭注?”

  林強雲笑道:“哈哈,博彩之法麼,倒是簡單。若是我能以道術法寶傷得了那位李大帥就算我勝,若不能傷到李大帥分毫,則是李大帥勝。怎麼樣這個賭法不錯吧,既能讓李大帥看到我林飛川有什麼本事、法寶,又刺激有趣。至于賭注麼,請李大帥先提出來,讓林某人看看本錢夠不夠,彩頭出得起出不起。”

  蒙面人道:“此事我們得先商量一下,稍後再給你回話。”

  三騎掉轉馬頭回到他們的隊伍前,林強雲看到秦仲涪和李元鎧迎向李蜂頭,五個人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說了好一會話。

卷五 第七章(三)
(更新時間:2007-1-24 7:49:00本章字數:3558)


  李蜂頭一個人策馬又到城下十余丈處向城上喊道:“林飛川,我們把賭法改動一下,你下城出來,我們以一對一,雙方各派一人押陣,不得以多勝少;在半個時辰內,你若不能勝則算敗。”
  林強雲心中暗暗叫苦:“這個主意肯定是那兩個該死的李元鎧和秦仲涪給他出的,這下糟糕透了,聽說李蜂頭武功高強,我這從來沒學過武功的人如何會是他的對手。”

  林強雲再往城下看了一眼暗自思量:“而且這李蜂頭還騎著馬,往來行走的的速度極快,即使有長槍和手銃可以遠擊近攻,也難保這麼高大的家夥在受傷後被他沖至近前。不行,我不能去冒這個險,得想個辦法讓他改變主意。”

  正用子母炮瞄准的陳君華一聽李蜂頭的話就急了,大叫道:“強雲,且慢答應。”

  陳君華急急走到林強雲身邊,小聲道:“這一戰由為叔去,看這李蜂頭的模樣,無論馬戰步戰都不是我陳君華的對手,我有把握在五十招內將他刺于馬下。”

  林強雲巴不得自己不去面對李蜂頭呢,自然是順水推舟地答應。

  陳君華轉向李蜂頭喝道:“哈哈,面對面的以武功相鬥麼,何用我們東主出面,就是本人也能在百招內勝過你。李全,你自號鐵槍無敵,可敢與陳君華一比高低麼?”

  李蜂頭正要回答時,又是那個蒙面人出來打岔,只見他策馬沖到李蜂頭身邊向牆上的陳君華拱手問道:“閣下可是十多年前縱橫荊湖、江南諸路無敵手,人稱霸王槍的陳統制陳君華大人?”

  陳君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的陳君華只是雙木鏢局的……一個小小鏢頭而已。”

  蒙面道:“既是霸王槍在此,這場比鬥就此作罷。還是按前議由林東主行道術、祭法寶,看他是否能遠在城牆上傷得了我家大帥。如何?”

  林強雲裝作一臉不願的樣子說道:“可惜呀,明明可以很快取勝的好事,卻又被你這人給壞了。也罷,就由本人在城上作法,祭起道家寶貝給你們看看天師門道術的厲害。先說好了,我修煉的法力還不是很精純,傷不到李大帥不要笑我,大帥若是傷得太重而一命歸西也不能反悔。”

  李蜂頭哇哇大叫:“說這麼多的廢話,若是本帥真個死于你林飛川的道術法寶之下,也是命該如此,與人無幹。但在一刻時辰之內,你的狗屁道術法寶還傷不到本帥的話,就算你輸。”

  林強雲:“好,一刻時辰內還無法傷得了你李大帥,就算我輸。但大帥在此期間也不得脫出我的視線範圍之外,否則就算大帥輸了。”

  李蜂頭:“本帥保證會留在廣場內你看得見的地方,決不遠走。既然你那麼有把握能傷得了本帥,這個賭注的彩頭就由我來開出。若是你勝了,本軍付給你五十萬石糧、五萬老少丁口,並代你送至萊州境內。若是本帥勝了,你便立即交出那把‘獵鹿刀’,不得再向本帥索取剛才答應給你的三個州賞賜。”

  “啊!不成,這樁生意做不得。”林強雲跳起來大叫:“不公平,不賭,不賭!”

  李蜂頭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賭?”

  林強雲:“我用一個州對你的五十萬石糧、十萬老少丁口。我若勝了,除了三個州照樣接收外,另收你五十萬石糧、十萬丁口的彩頭。大帥若是勝了時,我則只收取兩個州的地方。只有這樣,才算得上是公平對賭。還有,你輸了後可不能用那三州原來的丁口充抵,也不得到各處擄人來湊數,必須是你們這裏現有的丁口送去才能算數。”

  雖然獅子開大口的向李蜂頭要十萬丁口,林強雲怕李蜂頭的丁口不夠數量時又到附近去擄掠,讓沒受賊禍的當地百姓再遭受一次災殃,故而先用話把李蜂頭說死了,以免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天大的憾事。

  蒙面人一拍手掌,大聲說:“這也還算得上公平,大帥,和他賭了。”

  李蜂頭問道:“和他賭了?”

  “是,和他賭了。”蒙面人肯定的點點頭,掉轉馬頭大聲說:“從我回到大帥的大旗下開始計時,你們兩位准備了。”

  林強雲小聲對陳君華說:“君華叔,你用子母炮守著一個點,李蜂頭若是不到這個點便罷,一旦到這個點時只管向他發炮。”

  陳君華應聲去後,林強雲又對身邊的親衛道:“你們去選一些火銃打得准的親衛,隱起身形不可露面,不管是人或是馬,按我的口令向李蜂頭射擊。”

  林強雲探手接過親衛遞來的長銃,撥開卡鉤翹起雙筒銃管,取出兩顆子彈看清不是霰彈後塞入槍管內,嘴裏喃喃地祝道:“叔媽、鳳兒,強雲今天有機會為你們報一半仇,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這兩顆子彈都打得准,射入李蜂頭的心髒。免得他再去害死其他無辜的人,也可免去淮南一帶生靈再遭塗炭。”

  十多二十丈的距離,打固定目標起碼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林強雲為了更保險些,故意走到堞口探出身體向李蜂頭高叫:“李大帥,能不能走近些呀,你這樣離得太遠了些吧。”

  李蜂頭得意地笑道:“哈哈!飛川小兒,本帥可是依約留在你的視線範圍之內,就是再遠些你也不能說本帥違約,若是你的道術法寶不能及遠,那就幹脆認輸罷。”

  林強雲舉長銃過頂,怒聲道:“胡說,就是明知輸定了,我也要盡力試上一試。你小心些,我要祭起法寶了。”

  林強雲回頭看了一眼子母炮,陳君華對他點頭示意可以動手。再看左右,新加入護衛隊的大軍擠在城牆的堞口處作掩護,親衛們則伏低身子將火銃從人縫中伸出架在城牆上瞄准。還有人不停地從敵樓內和城牆下搬來各種器械,做好守城的准備。護衛隊的弩手們也將雷火箭安到拉開弦的弩臂上,隨時可以發射。

  林強雲將槍靠在堞垛上,略一瞄准就扣下扳機,同時喝令:“射擊!”

  “  啪啪”的響聲猶如急火爆炒豆子,靜立于對面廣場的李軍賊兵方陣中起了些許騷動,許多人吃驚地瞪大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態。

  蒙面人眼看城牆上的林飛川舉起他手中鑲于木柄上的黑棍子,一股白煙噴出的同時,他兩側城牆上擁擠的人群中,另外還冒出一排相同的白煙。

  再看李蜂頭時,他已經連人帶馬倒在地上,人、馬身上都有十數個孔洞正往外冒著鮮血,似乎能聽到鮮血冒出的“咕嚕”聲。那杆李蜂頭的鐵槍,則跌落在屍體數尺外。

  猛然間,蒙面人好像看到有個冒煙的黑色物事一閃而過,似乎是紮入李蜂頭的身上。剛想自己是不是看花眼時,李蜂頭的屍身上已經爆裂出一朵紅白相間的煙花,這時耳中方聽到“通、轟”的兩聲悶響。

  所有人再定睛看李蜂頭時,他的身體已經碎裂成不知多少塊,飛散在方圓三四丈的地面上。

  一時間,城牆上下雙方的人都靜靜地看著這恐怖的場景,沒有人打破這刻的沉默。

  “怎麼會這樣?”蒙面人小聲自問,心裏卻在急速地轉著念頭:“道術加法寶的威力竟然有如此之大麼?難怪蒙古人那麼著緊這林飛川,連著數次下嚴令不得傷害他及他的家人。哼,這樣的人與其讓蒙古人得去,還不如由我收為己用。且先將其穩住,然後再徐圖收服。好在天意讓此人將他的基業選落到山東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若是不能為我所用,必須殺之以除後患。”

  “田四,”蒙面人小聲叫,聽得田四也是小聲的應了,便目注子城上的林飛川小聲吩咐道:“待會我走之後,你去同林飛川說,由夫人帶一千兵押送糧草、丁口赴山東東路,時間以一個月為限。你則陪他們接收的人一起走,交割完三個州和糧草、丁口後立即將‘獵鹿刀’帶回此地。”

  蒙面人說畢,沒等田四回答就掉轉馬頭朝東門方向急馳而去,那群跟隨李蜂頭一起來的幕僚和將領,對廣場上成了一堆碎肉的主帥看都不看一眼,也跟著蒙面人策馬走了。廣場上的賊兵,自蒙面人一走,就又和來時一樣,由那百來個執旗的騎兵先行引導,順序往來路退去,不多時便走了個一幹二淨。廣場上剩下騎馬站立于原地的田四,和牆前李蜂頭的碎屍及一匹死馬,再有就是幾灘紅色的血跡。

  淚流滿面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林強雲忽然“哎呀”一聲怪叫,大聲說道:“有問題,這裏肯定有問題,下面被擊斃的一定不是李蜂頭本人。否則,賊兵們不可能連主帥的屍也不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撤走。”

  張國明和陳君華對望了一眼,看到陳君華對自己微微點頭,便走到林強雲身邊說:“公子終于想到了,下官在賊首們一進廣場就猜測,那個蒙著臉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大漢,可能才是真正的李鐵槍。到公子賜給‘千裏眼’,看清這個死鬼的手十指齊全後,方才比較有把握確定……”

  陳君華走過來摟著林強雲的肩膀,柔聲說:“強雲,君華叔看了他的氣勢和騎在馬上的身手後,也早猜出那人絕非李蜂頭。張大人後來又將他的判斷與我說了,我們都認為不宜將此事立即告訴你。你別怪君華叔和張大人,我們都是為你好啊。你想過沒有,我們現時連這些剛投入雙木鏢局的大軍,在這裏能戰的只有不到兩千人,況且子母炮和雷火箭也不足以抗拒李蜂頭的數萬賊兵。為了你和我們大家的安全計,雖然明知此人是假,也只好隱忍不說,以免你一時沖動壞了我們這裏兩千多人的性命。”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13
卷五 第八章(一)
(更新時間:2007-1-26 8:10:00本章字數:3367)


  
  林強雲歎了口氣說:“君華叔、張老伯,你們做得對,今天是我的錯,只顧得一心想報叔媽和風兒的仇,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沒把大家的安危放在心上。實在是太對不起你們,特別是對不起張老伯和這些才投入雙木門下的人了。老伯、君華叔請原諒強雲的年輕魯莽,也請今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時,務必及時提醒我。”

  張國明躬身勸道:“公子不必自責,聖人雲:‘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下官知道怎麼辦的了。”

  陳君華拍拍林強雲,安慰道:“你還年輕,不可能像我們這些老于世故成了精的人般,事無巨細都想得透徹,會考慮不周只顧一面也是有的。此事就此打住,我們還是聽聽這位笨將軍田四,對這回李蜂頭輸了博彩的事有什麼話說,也好對此事的結果有個應對之策。”

  說話間,田四已經騎著馬避開地上的碎肉行近城牆下,遠遠的就大聲叫道:“林公子,賭賽已經完事了,請不要再行法,快收起你的法寶如何。”

  有了剛才李蜂頭被法寶擊得粉身碎骨的例子在前,田四連對林強雲的稱呼也由林東主變成了林公子。以免什麼時候這位天師道前輩仙長的高弟不高興,忽然對自己也來上這麼一下的話,那不是太過冤枉了嗎。說實話,田四可不願意像地上的死人般逞強,更不想自己也死得四分五裂的這麼淒慘。

  被田四這麼一叫,林強雲才發現自己打完了兩顆子彈後還沒把彈殼退出,而且連槍都還架在城牆上對著外面。不禁有些好笑,連忙把長銃交到親衛手中,向城下的田四問道:“田將軍,你告訴我實話,地上這個骨肉四散分離的家夥是誰,為何長得和李大帥如此相像,以至連我都被他騙過。”

  話說到這,林強雲忽然童心大起,抬頭看了下太陽,暗道:“他們口口聲聲叫我收起法寶,不如再用個法寶來嚇唬這笨蛋一下,也好讓他們以後要對我們不利時有點顧慮。”

  “田將軍,請在原地不要動,我要驗證一下你的身份。”轉頭對山都說:“快把照妖鏡拿出來,我要檢查一下這個田四。”

  張國明此時已經快要暈倒在地,行動遲緩地走到一邊的石塊堆坐下,自語道:“又出來一個‘照妖鏡’!定然是上天垂憐我漢民百姓苦難深重,方派下一位能救民于倒懸的聖主,還讓他帶下如此之多的仙家寶物,百姓有救,黎民有福了。”

  田四聽了林強雲的話後,果然傻乎乎地呆在原地沒動,只是有點擔心地問道:“林公子,我田四還沒資格擁有替身,是貨真價實的田四,不知公子要用什麼東西來查驗我呢?”

  林強雲接過山都遞來的那面“照妖鏡”,看了一下鏡面,發現雖然周邊已經損壞了一圈,但還是能照出人像,便高舉起“照妖鏡”,把鏡子反射的光斑調整到離田四不遠處,才一本正經的大聲叫道:“站著不要動,‘照妖鏡’來也。”

  嘴裏胡亂念念有詞,高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這聲“疾”字出口,手上的鏡子微動,便把那光斑投到田四的臉上。

  這一柱徑大兩寸的強光晃得田四雙眼發花,一時間什麼也看不到。他心中大驚,不曉得林強雲要用這個什麼“照妖鏡”來如何來對付自己,剛想拉轉馬頭逃命時,強光已然消失。

  只聽林強雲呵呵笑道:“不錯,你倒還確實是真正的田四。剛才問你的話還沒回答我呢,現在說吧。”

  驚魂甫定的田四遲疑了一下才回答說:“沒有大帥的將令本將軍不敢亂講,不過可以告訴林公子,此人是大帥在千萬人中選出來的替身,當然與大帥長得極像了,不是十分親近的人根本認不出來,何況林公子你這從未見過大帥的人呢。”

  林強雲道:“好,此事不再追究了。但說我不能認出他來,那倒也未必。若非我一時疏忽,沒用照妖鏡先辯識清楚,才被你們騙過一回,以後就沒那麼容易受騙了。”

  田四討好地說:“那是,那是。以林公子的神通,只要細心一點,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你的法眼。對了,本將軍奉命傳話,林公子所贏得的彩頭,將由我家夫人楊姑姑押送到萊州交付,時間為一個月。另外,本將軍陪你們一起去萊州,交割完三個州和彩頭後,要和夫人一起將寶刀押送回此地。”

  林強雲:“那好,請轉告你家大帥,我們在這一帶還購了些糧食要運去萊州安置,請你們不要對我們的運糧船多所為難。不如田將軍到子城內來,我們仔細商量一下具體的事情怎麼辦,也好過在這裏大喊大叫的既費力又還不舒服。”

  林強雲把商談的事交給張國明和淮安軍的幾個參軍,自己則與陳君華一起討論整編、訓練軍隊,如何加強戰鬥力的生死大事。

  下午申時初,張本忠派人送來幾封信,這些都是大海舶上沈念宗轉發過來的泉州傳書,這些信中的消息讓林強雲既喜且憂。

  第一張信紙上說,汀州的那位廂軍旗頭王寶,率領二千多願意離開汀州的廂軍士卒,帶了各家的老少約三千,共六千余人赴泉州投奔雙木商行。坐鎮泉州的沈念康于十一月十六日接到王寶等人後,不顧吳炎的極力反對,立即將他們全部安置到烏嶼上住下。

  第二封信則是報告收到押回泉州的“海鶻”船及俘虜,按交代將俘虜交與吳炎。現時十一艘“海鶻”船已經修好,正依令由兩小隊水戰隊和王寶帶來的廂軍駕駛,護送三艘裝滿了耕牛和稻種等物事的海舶往淮南而來。

  第三封信最讓林強雲心焦,據天鶴天派弟子傳到泉州的急報說,那個該死的知汀州陳孝嚴,本是個無職無差遣閑在京裏領俸的寄祿官,今年不知為何尋得門路投入史彌遠門下歸附,花了大筆銀錢謀得以九品這麼小的品秩出知汀州郡守。此次不但上任後搜刮到的銀被林強雲弄走,還令人把他整得半死不活,竟然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又弄到大筆銀錢,派人到臨安上下活動,並上奏朝庭說“雙木商行與鹽賊相勾結,以橫坑為秘巢,反像已明”,必欲置雙木商行的人于死地。

  但陳孝嚴在京時陰鷙驕傲,得罪了史黨中很多人,史彌遠也不甚喜此人,只是看在其肯花錢的份上才外派了一個差知汀州打發他出京。收到陳孝嚴的上奏後,由于有林 及一幹官員的力保,又沒有其他人為其說話,對此還在半信半疑之間,沒將此事太放在心上。因此請林強雲盡快趕到臨安,立即對此事做出回應,以防有變。

  另外還有兩封信則是四海的探子報回的一些消息,和藍家兄弟已經購得一批約有千余斤左右的幹品“三七”,他們將再收一些湊足到兩千斤後就會將“三七”運回泉州。

  林強雲找到忙于准備的陳君華和已經與田四商談結束的張國明,把幾封信都給他們看了後,問道:“君華叔、張老伯,我想其他事都可以慢慢處理,就是陳孝嚴這貪官的誣陷有點麻煩。你們看,要如何應付才好?”

  張國明神情凝重,見陳君華沒有說話的意思,便開口說道:“謀逆、造反乃朝庭大忌,任何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有絲毫威脅到皇位的危險存在,此事不是麻煩這麼簡單,絕不可等閑視之。下官之見,公子應立即趕赴臨安,務必先將此事消弭,以免禍及雙木旗下的所有人。而且公子此去臨安必須做好自身安全的防護,一旦有什麼不妥,或有風吹草動就必須立即離開,在禍根未消除之前,千萬不能在臨安久住。”

  陳君華也接上張國明的話說:“我看強雲你要立刻動身往臨安去,只要趕在陳孝嚴的人之前見到史彌遠和當今聖上,君華叔相信憑你的聰明機變,再以我們雙木商行目前的財力,並利用手上現有的‘水晶杯’、‘仙人鏡’等希世珍寶為敲門磚,肯定能把事情解決掉。”

  張國明道:“事不宜遲,請公子立即動身。此地和去山東接收的事有下官和陳都統領商量著辦,不會有問題的。”

  陳君華:“強雲,君華叔不在你身邊相助,此去一定要將張兄弟帶上,我們才能放心讓你到臨安去。我們這裏以及到山東後,文治由張大人管,軍隊和武功防衛方面君華叔為你負責,除了我和張大人之外,還有念宗哥為你把著關。一切都會順利,沒事的。”

  林強雲有些難為情的對陳君華說:“君華叔,我想……我想請你幫我辦一件事,本來我是准備這裏的事辦完後自己去做的,可現在……現在……”

  林強雲一咬牙,把話說得又急又快:“現在我要馬上去臨安,來不及做,想請君華叔出手,代小侄把君蕙接出來,再盡快派人送到臨安,我要請一位江南西路的名醫為她治好身上的傷病。據一位大嫂告訴我說,若不盡快想辦法治好君蕙的病,今後她可能會不能生育。”

  陳君華一聽,立即說道:“好,君蕙的事包在我身上,君華叔就是用強,也會把她搶出來,令人送到臨安與你相見。”

卷五 第八章(二)
(更新時間:2007-2-5 8:03:00本章字數:3438)


  林強雲又交代了他們在會合沈念宗後,盡快安排花沖帶些錢物去“東廈國”。
  三個人再商量了接收到山東三個州後應該做的事後,林強雲匆匆到小戰船上由水路往臨安進發。

  大宋紹定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淩晨,黃春玉被外面的高喊的報曉聲音吵醒,口中嘀咕著:“吵死人了,睡眠也不得安生,這時哪裏要這麼早報曉,也不會小聲點。”

  伏在床邊的三姨娘睜開紅紅的眼睛,小心地細聲說:“官人,現在還是寅時末,你再睡一會,等下我自會叫你。昨天有客人來拜,見官人醉了,留下話道今天再來,說是福建路知泉州翁大人介紹來找的。”

  黃春玉此時宿酒未醒,頭痛欲裂,根本就沒有聽清三姨娘在說些什麼。口中嘟噥了兩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官人……官人,醒醒,客人已經來了,正在廳中等候。”不知過了多久,黃春玉被搖醒了,晃了晃還顯得沉重的頭,心不甘情不願的支撐著起來。

  黃春玉大約五十多歲,高不過五尺,圓臉細眼,調養得白白胖胖的。

  他是福建邵武縣人,十多歲跟父親到杭州行商,年輕時從杭州往返老家兩頭跑。現在年紀稍大了,就很少回老家,在這臨安開著兩間紙馬鋪。雖不是什麼大富,卻也小有資財,這三姨娘是他去年死了小妾後又收的第三個小妾。

  黃春玉在三姨娘服侍下匆忙穿上繡花的綢面夾袍,一邊問道:“是什麼樣的客人,這麼早就來攪擾,想多睡一會也不得安生。”

  三姨娘應道:“不是和你說過了,是老家福建路來的客人,聽他們說是什麼知泉州翁大人介紹來找的。昨日你與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被幫閑們抬回來後也沒有向客人招呼就自顧著睡了。人家這時來哪裏會早?天色快午時了。”

  黃春玉聽得這話,叫道:“哎呀,翁甫翁大人,這是我的恩人、好友,他介紹來的客人可不能怠慢。”

  黃春玉急匆匆地來到客廳外,見廳內有四個人坐著,還沒看清楚是什麼樣的人,口中就大聲說:“哎呀,怠慢,怠慢了!讓客人久候,實在對不起!黃春玉在這裏給四位賠罪了。”一邊走著,一邊抱拳連連拱手。

  坐著的四人站起來,抱拳施禮,為首一人說道:“不敢,不敢。來得魯莽,還請見諒。在下姓林,名強雲,字飛川,汀州蓮城縣人。出了福建,我們就是鄉親,所以翁大人叫在下等尋黃老板相幫。”

  黃春玉這才看清三位客人,說話的林強雲是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頭戴繡金花 頭,身著多層白綢武士戰夾袍,套著繡花藍底紅邊綢緞背子,彩帛束腰,腳下高腰皮靴,斜背一個不知是何種料子制成的黃白色小囊袋。身高五尺六、七,國字臉,笑容滿面。

  林強雲下首站的一人四十左右,是個壯實如塔的大漢,長方臉棱角分明,手長腳長,比林強雲高了一頭,彪悍之氣外露。

  再下一個有十七、八歲,身高比林強雲稍矮二寸,長得粗壯墩實。

  另一個年紀最小,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清秀的臉上透著一股精明樣。

  林強雲指著三人說:“這位是我大哥張本忠,這兩位是我兄弟王四海、金見。”

  黃春玉客氣地說:“久仰,久仰,諸位請坐。敢問幾位來此有何貴幹?”

  林強雲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黃春玉說:“我們這裏有知泉州翁甫大人的一封信,先請黃先生過目。”

  黃春玉接過,拆開信仔細看了,笑嘻嘻地說:“翁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知交好友。他在信中說林公子是泉州新起的雙木商行東主,想要在臨安做那行商坐賈的大生意。信中還提到林公子會做極希奇的物事,讓我盡量大力予以幫忙。信中沒講詳細,只說與林公子面談。”

  林強雲拱手道:“還請黃老板多多費心,將來生意做發了時,必定少也不了黃老板的好處。”

  “嘻嘻,此事容生意做成了再說罷。我想問一下林公子,你這個‘雙木商行’是否與近日來有錢都難以買到的香堿、養顏雪花膏有關啊?還有,前年開始在此臨安出現的蚊香,聽說也是雙木商行所制,不知這又是何等樣的東西,能與我講說一番麼?”

  林強雲說:“香堿、養顏雪花膏正是我們做來賣的貨品,蚊香麼,那是我做的一種東西,只要將它點燃,就能驅殺蚊蠅等飛蟲,我們取名叫‘蚊香’。我准備在臨安開五六間店鋪專賣這些物事……”

  他細細地將幾各貨物的作用講給黃春玉聽,並說明了自己開店鋪的打算。

  黃春玉聽了林強雲的這些計劃,拍案說道:“好啊,若是這些東西真是如你說的這樣,在臨安一定會賣得極多。特別是蚊香,不論貧富的人家都每天要用的,這生意做得。不如這樣,你剛到臨安,還沒有安定下來,先在我家住下,安安生生地好好過個年。等你買到店鋪房屋時再搬去自己住。如何?”

  林強雲連忙說:“這真是太好了,難得黃先生如此關照,我們先謝謝黃先生了!”

  黃春玉說:“現在先不用謝,以後你生意做起來時再謝我不遲。你們住下來後,我帶你到臨安各處轉轉,見識一下這臨安的繁華市面。”

  林強雲安置妥當,對四海等吩咐道:“四海、金見,你們帶一千貫會子(紙幣)去給有田大哥,讓他將那兩處宅子租下來,時間為三個月。叫他帶著那些孩子在那裏養好身體,一定要讓孩子吃好睡好。我們這裏安排好後再接他們到城裏來。孩子們認字、習武、操練不能放松。你們交代完後要馬上回到這裏,路上不許惹事。”

  四海、金見答應一聲,從張本忠手上接過紙鈔匆匆去了。

  從北瓦子北頭的黃家出來,黃春玉領著林強雲、張本忠、王四海和金見四人,指點著為他們講解。緩步走過北瓦柵口,略在大瓦子柵外探視幾眼,順大街一路走到南瓦內,直奔熙春樓行去。

  雖是夜幕初張,華燈初上的臨安城,與白天的情景又不一樣。夜色朦朧中,街傍偶爾一見的豪宅已經張燈結彩。各個店鋪也是華燈高掛,大放光明。店門前站立著穿上各式代表其身份、整潔服裝的店夥、朝奉頻頻向路人招呼,希望為本店多招攬些客人上門。臨安城內,不時會響上一兩聲炮仗,大約是有人早早給在外游蕩的灶神爺傳個信,讓這位自己家的神祗別忘了,再有兩天就是交年,他要上天報告一年的情況。

  街道上的人、物、商鋪、酒樓,街道傍的雜耍、百戲,勾欄裏的說書、相撲、傀儡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還有那些油頭粉面、裝扮奇異、成群結夥呼嘯而過的浮滑少年。都引起四海、金見他們的極大興趣。

  這裏的一切所見所聞,令四海、金見他們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不時看得他們哈哈大笑,樂不可支;不時又使他們神情緊張,如臨大敵。如此張馳不定,使他們越發感到興奮刺激。

  到達臨安之前,他們連泉州治所晉江城內也少去,那裏曾看過如此繁華的都市。

  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四海他們跟著公子去拜訪黃春玉。在街上走過時,只是留心前後左右,防止有人會對他們不利,沒有注意臨安的景色。現在,帶來的錢、物都放在黃家,再不怕別人打什麼壞主意。

  走進南瓦柵門,一個百多畝大的廣場展現在眾人面前,廣場中分散豎立著二、三十根一丈多二丈高的桅杆,正有人爬上桅杆去點燃杆上掛著的風燈。

  各處空地有人點燃自帶的風燈、燈籠,擺設地攤,排放表演器具,准備開張夜市。

  天色朦朧中各個勾欄的大棚內已是燈火點點,做戲的、說書講古的正准備登台亮相。形形色色的看客、聽眾也三五成群進入棚中。還有許多人在棚裏面呼朋喚友,爭占較好的有利位置。

  眼尖的金見還發現許多衣衫破爛、骨瘦如柴的乞丐,在寒風中躲縮于各個陰暗的角落裏,向偶爾經過的路人伸手乞討。不過這些乞丐大多是失望地縮手抱頭,在寒風中顫抖蹲坐著。

  黃春玉指著前面一座兩層的樓房說:“這便是熙春樓了,臨安城內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酒樓,價錢不高也不低。最是合于我等銀錢不太多,又有幾個可以用于作樂余錢的人了。”

  熙春樓邊圍著一大群人,人群裏有人吵鬧不休,暗影中看得不太清楚。金見生來喜歡湊熱鬧,就要走過去。黃春玉一把拉住他,在他耳邊悄聲說:“王小兄弟,不要過去,這是惡虎的手下在行凶討債。”

  走在後面的林強雲對金見打個眼色,問黃春玉道:“惡虎是什麼人?行凶討債是怎麼回事?”

  黃春玉歎了口氣,說:“這惡虎是南瓦附近一帶的游手頭目,手下有上百個游手無賴,專做些幫嫖聚賭、為人討債、設美人局之類的事。平時倒也沒甚大不了的,只是在接手討債生意時便會白日行凶,當街作惡,官府也對他們無可奈何。受害的全是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大家對他們是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

卷五 第八章(三)
(更新時間:2007-2-7 8:08:00本章字數:3575)


  這時金見走回來,在林強雲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林強雲臉色一變,說:“張大哥,你和金見去盯著。不要惹事,如果有機會就將人救出來。”
  金見是少年心性,本是個惹事的主,一見有熱鬧,早就想過去湊上一腳。現在有了公子的吩咐,興高采烈地應聲“是”,樂滋滋地拉著張本忠轉身就走。

  林強雲對黃春玉說:“黃先生,我們走吧。”

  黃春玉原想問林強雲,張本忠和金見去幹什麼,想了想沒開口。聽得林強雲叫走,巴不得趕快離開,連忙說:“好,我們走,上熙春樓去,走了有一個時辰,真是有些餓了。”

  這熙春樓確是算得上是臨安城內有數的酒樓,看起來大得很。樓分二層,四開間的店面有近七丈,內外打通的縱深近四丈。

  熙春樓的門臉裝飾也算還好,畫著五光十色的花草人物圖畫,外面支著數十根紅紅綠綠的杆子,杆上掛了各色長條小旗、風燈,照得門前一片光亮。

  走進店內,一陣酒菜香味撲鼻而來。店堂裏熱氣騰騰,水霧繚繞,不走到面前絕難看清人物。

  店堂內七、八成座位都坐著人,店夥們送酒、端菜穿梭著,小販捧盤、提籃吆喝叫賣,喧嘩熱鬧。

  黃春玉領先穿過店堂朝樓梯走去,有站在樓梯上的店夥迎著:“三位?是否雅座?”

  黃春玉大咧咧地說:“閣子間,設五個座。”

  店夥一面帶路,一面高聲吆喝:“貴客三位,二樓福字閣子間,設五座!”

  這是間靠街的包間,包間門上掛著緋綠色的布簾。林強雲坐定後,任由得黃春玉去與店夥打交道,對王四海說:“四海,你去跟張大哥他們說,不要鬧得太大,辦完事後就到這裏進食。你馬上回來,告訴我具體情況。”

  王四海應聲:“是。”站起身匆匆走了。

  那邊黃春玉指點著食牌,和店夥叨嘮要這要哪。

  林強雲走到窗前,街上的景物一目了然,剛才那一圈圍著瞧熱鬧的人叢中,不時暴出一陣叫好聲。

  金見得了公子首肯,拉著張本忠擠進人叢中,見二個粗壯的漢子在打人,被打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那男子被打得口鼻出血,躺在地上縮成一團。

  另一個二十多歲的,仰面被二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踩在地上,不言不動。身下一大灘血,大腿上血跡斑斑,顯然是被打昏過去。

  傍邊一個衣著華麗,不到二十歲的矮小少年,揮舞一把沾血匕首大聲喝罵:“今天不把兩個小賤人送來,我叫你父子二人死在這裏。”

  那中年人哀聲說:“少爺,十貫錢要我兩個女兒,不嫌太過麼?”

  矮小少年昂著頭,恨聲說:“那天是十貫,已經過了三天,今天是十四貫了。打,給我打,打死為止,他們死了還有那兩個賤人抵債。”

  金見看到那矮小少年就覺得不順眼,這時聽他還要喊打喊殺,不由喝道:“且慢,這人欠你多少錢,我代他還了,放開他。”

  那幾個粗壯漢子轉過身,獰笑著朝金見圍了過來。

  矮小少年怒聲道:“你這賊囚,敢來管我的事,當真討死!”

  金見一聽他罵人,他本就是無事都要生非的人,這時猛然沖了過去,左閃右避縱跳蹲低的讓開個幾粗漢,竄前一把勒住那矮小少年。

  矮小少年手中的匕首,不知如何竟到了金見的手上。他將匕首壓在他的脖子上,凶狠地喝道:“再敢出口傷人,我叫你見不到明天的日頭。”

  張本忠也不怠慢,見四個壯漢圍過來,三不管地沖上去左右開弓,在每人下巴、面頰上各一沖拳,打了再說。

  圍觀的眾人只見一人沖出去,身形閃動間便把那矮小少年制住,齊聲叫起好來。

  叫好聲還未落,隨即又有一條大漢沖出,左右手齊揮,僅動了兩下,也沒有看清楚如何動作,那四個壯漢便躺到了地上嚎哭鬼叫,不由大聲喝起彩來。

  金見制著矮小少年,又見張本忠三兩下打倒壯漢,也不由喝彩:“大哥確是了得,這些人別被你打死了。”

  張本忠笑笑,說:“大哥手底有分寸,這些人死是死不了的,不過他們吃食就得苦上幾天了,以後說話也難保不會漏風。”

  金見放開矮小少年,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問道:“這位少爺,請教貴姓大名,家中還有些什麼人呀?麻煩你告訴我好不好?”

  那矮小少年本就嚇得雙腿哆嗦,這看金見臉帶笑容的問他,一時間膽又壯了,挺起胸膛說:“我的祖叔公是吏部尚書莫公,你快放開我,不要管我的事,以免若禍上身,死無葬身之地。”

  傍邊有人叫道:“這位壯士,這人是‘三凶’莫澤的家人,仗著那莫澤是吏部尚書兼台諫官之勢,便如此肆無忌憚地當街行凶,不能放過他!”

  這時四海匆匆走過來,附在張本忠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就去為那父子檢視包紮。

  張本忠畢竟老成,知道公子要在臨安做生意,不願樹敵,便抱拳對周圍的人們說:“眾位官人,這父子二人欠了這位公子的錢。有道是欠債還錢,天公地道。現我們願代他們父子二人將錢還了,煩請各位做個見證。”

  一位三十多歲文士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對張本忠抱拳施禮,說:“這個自然,請問這位壯士,這父子二人被打傷又如何處置?若是這位莫公子事後不肯善了,豈不是還為他們父子留下禍根?總要有個妥善之法才好。”

  張本忠見這人談吐不凡,顯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心中想起公子常常歎息找不到好的人材。心道:“定要將這人給公子引見,以後能幫公子的大忙也說不定。”

  張本忠想到這兒,連忙拱手為禮,說:“這位先生說得是,還要請教先生尊姓大名。不如煩請先生為我們想個妥善的辦法。可以麼?”

  那文士說道:“不敢當得請教二字,小姓冉,名琥,播州(今貴州省桐梓縣)人。以在下看,壯士代為還債,這公子必是心不甘情不願。即使一時無奈下應承了,難保過後翻悔。應叫他當眾立下字據,書明:欠款本息已經收回,今後不得再尋釁生事。至于這父子被打傷的事麼……”

  張本忠接口說:“就這樣辦。這父子二人倒不必多慮,救人救徹,由我們負責施救療傷就是。這裏也有幾人被我打傷,這樣就兩清了。”

  圍觀的眾人齊聲叫好,立即有人出來幫忙扶起受傷的中年人。

  金見對那矮小少年笑著說:“莫公子你聽見了……”

  那矮小少年不等金見說完,就急忙說:“聽見了,聽見了,我照辦,照辦。”

  張本忠等人處理完這些事情,取出兩串銅錢遞給那受傷的中年男子,和聲說道:“這位大哥,我家公子說了,高利貸萬萬不可去借,憑你父子二人哪裏掙不到吃的。這些錢拿回去,先把傷養好。”

  那中年男子聽說是位公子叫他們救了自己,嘴裏千恩萬謝,非要帶著兒子去拜謝恩公。張本忠推托不過,只好叫金見扶著他們一同前去。

  張本忠轉身對冉琥說:“冉先生,我想為你引見我們公子,望請先生移貴步一同到熙春樓坐坐如何?”

  冉琥本來對他們挺身救人大有好感,早就想和他們結識,再聽說他們還有個主人,更是想結識這位他們口中的公子。當下欣然答應:“我正想與貴上結識,如此便請壯士先容。”

  張本忠說道:“冉先生,別叫我壯士,我姓張,叫本忠。你叫我張本忠就好了。”

  冉琥說:“叫姓名未免太過不敬,你年紀比我大,不如叫你張大哥如何?”

  張本忠高興地說:“好,冉先生就叫我兄弟好了,我們的年紀差不多的。我們這就走,一起去見公子。”

  兩人邊走邊談,朝熙春樓走去。

  林強雲站在窗前,張本忠與那文士打交道的情景,都被他看到。這時看到金見和四海扶著那父子進了店,轉身對店夥說道:“夥計,我的同伴扶著兩個受傷的人,你去幫著招呼一下。”

  店夥正被黃春玉糾纏得心煩意亂,聽得這話,連忙對黃春玉說:“客官,你先想好了,回頭我再來侍候。”緊趕著跑出去。

  黃春玉聽到強雲這樣說,有點奇怪地問:“林公子,你還有客人麼?”

  林強雲說:“就是剛才那被人打的父子兩個,看來受傷重了些,四海和金見正扶他們上來。”

  正說間,那店夥和四海等已將那對父子扶了進來。四海對兩人說:“這位就是我們公子。”

  那父子兩人,也不顧身上的傷,掙紮著就要跪下,口中說:“小人余順及小兒余金生拜見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強雲搶上兩步,將他們扶到椅上坐下,問道:“余大叔,你怎麼會得罪那些人的?弄到如此地步。”

  余順歎了口氣,說道:“小人不敢當得公子如此稱呼,公子叫小人余順就好。小人開了家小酒鋪,從灑庫販些酒賣了得些許利錢勉強度日。去年賤內得了重病,向人借了三貫錢,賤內病沒治好死了,反欠了債。前些日小兒余金生不知如何得罪了那莫公子。他使人將借據買去,每天加一的利息,並立逼還錢,要將小女姊妹倆拉去抵債。我們只好躲著他,小鋪也不敢再開。今天我父子來此尋人,想將鋪子賣了還債,被莫公子碰上。若不是公子相救,定會被他活活打死。”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15
卷五 第九章(一)
(更新時間:2007-2-8 11:00:00本章字數:3481)


  張本忠與冉琥這時已經走到門外,那冉琥聽得林強雲正與人說話,伸手拉著他,示意稍後再進內,二人站在門邊。
  林強雲沉思了一會說:“余大叔,你得罪了有錢有勢的莫公子,酒鋪不能再開了,主要是怕他還會再來騷擾。不如這樣吧,把你的店鋪賣給我,你們父子則來幫我做事,賺得的工錢盡可以養活一家大小數口。你看如何?”

  余順聽了這話,高興得流下淚來,忙不迭地連連稱謝。

  強雲對四海說:“四海,你和金見送余大叔回去。待過幾天他們傷好了,再商量買下店鋪和交割的諸般事,並請他們過來幫忙。”

  黃春玉這時又扯著那店夥去點酒菜,強雲也只管任由他去胡攪。

  張本忠和冉琥等到林強雲送走了余順父子,才走進包間。

  張本忠介紹道:“公子,這是我剛認識的一位朋友,姓冉,名琥。冉先生,這位就是我們的公子林強雲。”

  冉琥對著林強雲打量了一眼,拱手一揖,說道:“見過林公子!在下冉琥,字愚臣,夔州路播州人。今天得見公子尊顏,深感榮幸!林公子貴價剛才的義行,在下實是佩服之至。”

  此時已經是沒有播州了,南渡後此州拆了一小半並入遵義軍,一小半並入南平軍。其他的則和滋州、純州一起並入瀘州。但冉琥不管別人是如何想的,也不管別人能否聽得懂,還是自稱播州人。

  林強雲對這時的地理所知實在是有限,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這冉琥,這是個三十七、八的中年文士,高五尺出頭,身形清瘦,面容冷靜,目光深邃。粗麻白布 頭與粗麻白布夾袍雖舊,卻洗得很幹淨,似乎是個有智慧的人物。

  林強雲起身還了一禮,微笑著說:“在下姓林,名強雲,字飛川,福建路汀州府人。不敢當先生贊譽,我只是稍盡綿力罷了,哪裏談得上義行。倒是冉先生,一介書生能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才真正令人佩服!今天相見也是有緣,就請冉先生同席一談如何?”

  冉琥笑道:“正有此意。”

  林強雲請冉琥坐下,兩人交談起來。

  冉琥告訴強雲,他是現任禮部尚書喬行簡門下食客,甚不得志,今天湊巧到南瓦游玩而碰上這事,才與張本忠結交。

  那邊黃春玉直把店夥糾纏得頭大腦大,好不容易才定下了酒菜食物,店夥逃似的跑了出去。

  才走了店夥,又進來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一時間鸞燕之聲充塞閣子間。

  冉琥與林強雲說到時弊,互相訴說商討解決之道,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兩人正談得興起之時,卻被粉頭們攪擾打斷,林強雲不由沉下臉,對那些粉頭說:“請你們先出去,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張本忠畢竟見識得多了,見機取了張二百文的會子打發她們。

  那些粉頭生意沒有做成,本是悻悻然地滿臉不悅,這下拿到錢鈔歡天喜地的走了。

  黃春玉方要與妓女調笑,見林強雲將人趕走,還以為年輕人臉皮薄,笑嘻嘻地問:“林公子,怎麼臉皮這樣薄,這裏又沒有別人,留下她們不礙事的。”

  林強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是我失禮了,不知道黃先生的喜好,請你原諒。我叫她們走,在下是因為確實想跟冉先生細談,請你不要見怪才好。”

  黃春玉道:“你們還有正事,那自然是正事要緊。你們繼續,我在傍邊聽著就好了。”

  林強雲與冉琥對時下的見解十有六七相同,兩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不同意見,把認知一樣的時事細細論說,他們的談話別人聽不大明白,兩人則是越談越投機,心中也暗自佩服對方。

  特別是冉琥聽林強雲說到雙木商行收留下的女人孩子等老弱,也能做布鞋、雜事賺到他們自己生活所需,而且還有少許節余時,更是對林強雲大感佩服。越是深入細談,冉琥越覺得興奮。

  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來,隨著來的還有幾個粉頭,在每人身後站了一個,為眾人斟酒布菜。

  林強雲談得入神,端起酒杯對冉琥讓道:“我們邊喝邊談,今天能與冉先生相識,真是高興。”

  酒才入口,林強雲便覺得不對,這酒太淡,比自己接手買撲泉州酒庫前,那裏所制的還差得多。轉向其他人看去,又不見他們有什麼反映。心中恍然,大概天松子、天鶴子師兄弟倆所說的不假,這裏的酒庫目前制來外賣的酒就是這樣差的。心想:“這樣差的酒如何能吸引酒客?沒人喝你做出來的酒,你不賠得一塌糊塗才怪呢,也難怪買撲酒庫的人會有那麼多破家。”

  林強雲問道:“黃先生,這是此地最好的酒嗎?還有沒有更好的?”

  黃春玉一直都沒有說上話,這下逮著機會,哪裏還會放過,得意洋洋地說:“臨安城內麼,這也算得上是不錯的酒了,這熙春樓最好的酒就是它。林公子要想喝更好的酒,我帶你去武林園康家開的‘三園樓’,哪裏的酒最好,既醇又烈。不過,那酒樓的價錢也高,進得樓去,沒有數百上千貫休想喝得暢快。我曾與人去過幾回,那名叫‘皇都春’的酒,確是比這裏的好得多了。我帶林公子去時,必須由公子做東,不然我可出不起錢,只要上得兩三次‘三元樓’,便要卷起鋪蓋回老家去了。”

  黃春玉嘰嘰呱呱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好笑。

  林強雲哈哈笑著,看了冉琥一眼,說:“好,到時我做東,在座的諸位一起去,誰也不得推辭。”

  冉琥心知他的心意,微笑說道:“如此,冉琥就先謝謝林公子了。公子也好杯中物?看來又不像啊!”

  林強雲說:“我不是好酒的人,只是想嘗嘗這裏最好的酒是如何的好法,今天喝的這酒,實在太淡。我能釀制出比這酒好上數倍的烈酒。”

  張本忠道:“公子,我也喜好喝點酒,這些年來也走過不少地方,也喝過許多好酒。要我來說,現在我們泉州酒庫的那種酒算是上品了。若是公子能釀出烈上數倍的酒,我想酒量再好的人,喝了幾碗也會醉倒,那可是不得了的好酒!”

  黃春玉也訝異地說:“林公子,你這人可真令人吃驚,先是那些個什麼香堿、雪花膏與蚊香,這會兒又說能釀制極品好酒。你生財的本事可真不少,我只要有你的一項本事,就是發財有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

  林強雲聽得黃春玉這麼一說,心中一動,心道:“那余順父子正好派上用場,哼,再過半年、十個月,我一定會讓這臨安的酒徒們大吃一驚。”

  林強雲正在盤算著如何發展自己的發財大計時,四海和金見二人回來了。

  金見一坐下來就開懷大嚼,忙得不亦樂乎。

  四海坐下後,對林強雲說:“公子,余大叔父子已經送他們回到城東的家裏。他們家也實在是窮,四個人擠在一間丈余見方、四面透風的破屋子裏,除了一張破席一堆破布外,什麼也沒有。還是張大哥給的一點錢,在路上買了米,回去就煮吃的。若不是遇見我們,就是今天不被打死,過幾天也會被凍死、餓死。真慘!”

  林強雲苦笑著說:“不要多想了,你先吃些東西。我們只能盡力幫助他們,以我們目前的情況來說,想幫也幫不了多少人。只有今後多賺些錢,才能多幫助些人。”

  冉琥聽了也顯得心情沉重,心有所思地說:“這也不是余順一家才這樣,據我所知,臨安城看起來是熱鬧繁華,這些僅僅是表面現象。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僅吃一餐水多米少的粥,甚至有人的粥僅有數粒米。還有人整天也無粒米入肚,或是幾天不得一餐。臨安都這樣,其他地方如何就可以想見。我也想幫助這些人,但自己經常都難以為繼,哪裏還有余錢去幫他們?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金見吞下口中的食物,插口說:“就是,剛才我還見到就這南瓦子內,有很多凍得索索發抖的乞丐,縮在角落裏向過路的人乞討,看來命也不會太長。”

  林強雲懇切地說:“這個世界上窮困潦倒的人實在太多,我們只有盡最大的能力了,能幫得了多少就是多少。難得冉先生也有這樣的善心,雖說你過去是有心無力,但有這個心意就好。先生如果不嫌棄,請你和我們一起,想辦法幫助盡可能多的窮人,使人人都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冉琥見林強雲說得情真意切,激起心中俠義情懷,站了起來豪氣幹雲地大聲說道:“好,好,說得真好!好一個‘人人豐衣足食’!就沖這幾個字,我冉琥願追隨林公子一展身手!”

  林強雲高興地站起,握住他的雙手說:“好,我未來的商業王國又多一位志同道合的人了!冉先生,今後有很多事情我要和你商量,這裏不太方便,我們回去再詳談。”

  黃春玉見他們說得投機,也湊趣地說:“林公子得了臂助,今後一定是‘錢’途無量。來,我們幹杯以示慶賀,祝林公子從今日起在商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斬獲多多,得利多多!”

  林強雲說道:“這還要黃先生多多幫忙,還要有商界的能人幫忙才行。”

  這一席酒喝得痛快淋漓,大家盡興時已經是亥時末了。

卷五 第九章(二)
(更新時間:2007-2-13 6:45:00本章字數:3450)


  出了熙春樓,冉琥與林強雲告辭,但張本忠拉著死活不讓走,他和冉琥相識還沒說上幾句話呢,所以一定要和冉琥徹夜長談。
  一行六人緩緩而行,大街上依然是游人穿梭往來,紅男綠女摩肩接踵。比他們剛入夜出來時,人更多了。

  只見有那些打扮得油頭粉面的無良少年,在人叢中亂竄亂鑽,趁機摸捏揩油。引起人叢中不時傳出故意做作的小聲驚呼嬌嗔,卻又引來一陣油腔滑調、嘻嘻哈哈的調笑之聲。

  有那比較自重的少婦、姑娘則是臉紅耳赤的不聲不響,悄無聲息地帶著仆婦丫環匆匆逃離。

  更有些小偷、扒手趁著人多,專往看上的富商貴官身邊擠,相機用小刀、小剪等小巧工具割剪錢袋子、佩飾。

  大街兩傍的店鋪還有大半左右開著,店外的風燈、條旗隨風搖晃。店內則是燈火輝煌,不時有人進出其間。

  關著的店鋪門前,早被攤販們占了,都點起蠟燭燈火,擺上各類玩的、用的小玩意,供人挑選購買。還有賣衣服、賣小吃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張本忠這回走在前頭領路,盡管他身高力大,走在人叢之中也不是很費力,但因了婦人女子不少,也是前進困難,速度奇慢。

  林強雲、黃春玉、冉琥跟在張本忠身後緩緩而行,倒是走得輕松寫意,一邊走還一邊談談說說。

  卻苦了四海和金見,既要關顧前後,又要小心自己。不過走了數百丈,二人累出了一身臭汗,心中暗暗叫苦連天直罵娘。

  好不容易擠出了南瓦前街,這兩裏地讓四海和金見走得十分辛苦。金見緊走幾步對黃春玉說:“黃先生,從南瓦這一路走出來實在是太擁擠了,我和四海累得緊,找條人少些的路走好不好?”

  林強雲等人這才看清金見和四海的狼狽樣,頭巾也歪,衣衫也斜,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沾滿灰塵,還被汗水流成一條條白印。那金見說完話,喘了口氣,用手在臉上一抹,更是成了張大花臉。

  林強雲四人哈哈大笑,四海和金見對望一眼,見了對方的樣子,更是忍俊不禁地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來。

  許久許久,黃春玉忍住笑,說道:“好,好,哈哈,我們就從坊間小巷彎路回去,哈!”

  眾人在黃春玉的引領下,從湧金門大街向西行,過了運河朝北走向錢塘門方向,要從錢塘門道口過運河轉回北瓦。

  從湧金門大街轉進一條小巷不遠,張本忠就發現有些不對,對林強雲打了手勢。

  林強雲對他點點頭,舉起左手在頭上畫了個圈,一面打起精神,不動聲色地四下觀察。一面平靜地對黃春玉和冉琥低聲說:“黃先生、冉先生,你們先不要問、不要說話,保持現在的狀態,聽我把話說完。等一會如果有什麼事情,請不要慌亂,跟在我身邊就好,我們會負責你們的安全。好,我說完了,我們像剛才一樣繼續走路、說話。”

  四海一見林強雲的手勢,立即搶到他身邊,速度雖快,卻神態從容。金見則慢下腳步,落在最後。

  黃春玉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平常口舌便給,說話滔滔不絕的他,現在變成悶葫蘆。

  冉琥神色不變,但心裏的震撼極大,再次引起他對林強雲極大的好奇心。

  從張本忠到林強雲的一個手勢,四海、金見的迅速行動。在在表明林強雲的這幾個手下都是訓練有素,身手高明之人。這說明林強雲絕不是一個轉行為商賈的讀書秀才或普通的富家公子。

  林強雲神色不變繼續走著,一面照樣和冉琥說說笑笑。

  冉琥指著西方說:“林公子,你一定要找個時間去西湖一游,那可是個仙家盛境。”

  強雲笑著說:“冉先生說的是,‘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名揚天下的西湖盛景,改日是要去好好游玩一番。”

  眾人再走十多丈就出巷口,再向右轉半裏是通往北瓦的石橋,過橋不遠就到北瓦了。

  小巷盡頭出現一群黑色的人影,黑影的後面十多丈外,還有人慢慢地向巷口聚集。

  張本忠站住了,隨行的眾人也在他背後二丈停下。

  冉琥聽到背後也傳來聲息,回頭一看,背後四、五十丈也有數十人慢慢逼來。看來他們被堵在小巷中了。

  林強雲回頭掃了一眼身後,迅速從腰間抽出雙管手銃,口中喝道:“四海、金見押後,護著黃、冉兩位先生。張大哥和我在前面開路,闖過去,走。”

  林強雲邁開大步向巷口走去,邊走邊對那些人大聲說:“前面的朋友,請讓路。否則,後果自負。”

  離巷口五、六丈時,攔路的人亮出刀、劍等兵器。巷口外一人大吼:“你們這些該死的賊囚徒,剛才打壞了我們四個兄弟,此刻卻是萬萬放你們不過。給我沖過去往死裏打,不許走脫一個。”

  林強雲情知不能善了,心頭怒火上湧,照著人群腳部,“轟、轟”就是二槍,然後放慢腳步把手銃裝上子彈。

  張本忠超越林強雲沖過濃煙,對那些還沒有倒下的人,“轟”地又是一槍。打的也是人群的腳部。

  冉琥拉著黃春玉跟在林強雲兩人身後一丈五、六,只聽三聲爆響過後,前面傳來一片驚呼,隨即哭叫聲又起。一陣煙氣夾著濃重的火藥味沖進鼻內,心想:“這是火藥兵器,看來這幫攔路的人有苦頭吃了。”

  走到巷口邊,冉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地上亂滾著十多個穿藍色武士服的人,刀劍扔在地上。有的呼天搶地號叫,有的抱著雙腳呻吟,還有強忍痛楚手忙腳亂包紮傷腳的。另外有十多人,則站在巷口外目瞪口呆。

  這時後面又傳來兩聲大響,冉琥知道又有人倒黴了,連忙大叫:“林公子,不要再打了,請聽我說兩句。”

  林強雲回過頭,和聲說道:“冉先生有話請說。”提高了聲音對後面叫道:“四海、金見,守住後面,他們不沖過來就先放過他們。”

  冉琥對林強雲說道:“林公子,給他們一次教訓就算了,這些人也沒有傷到我們。再說,我們今後還要在這臨安立足,也應多留點余地。不知公子認為我說的對麼?”

  林強雲聽得恍然大悟,說:“先生高見,此事就由先生來處理。講不通時,再要動武,就交給我們來辦。”

  冉琥緩步走到前面,問道:“各位,誰是主事人,煩請一會。”

  巷口外一人大聲說:“有什麼話先說出來聽聽,用暗器傷人算不得英雄好漢。”

  冉琥道:“這位錯了,你用上百人對付我們六人,這是英雄好漢?剛才是誰萬萬放我們不過,要對我們往死裏打,又不許放過我們一個?我們只是自衛,我們也僅是傷人。我要請問,我們一不認識,二無仇恨,各位要將我們置于死地,是何緣故?”

  那人說:“什麼無仇無恨,剛才熙春樓外,你們把我的四個人打壞了,現在我們是來為他們報仇的。”

  冉琥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是人所不齒的‘三凶’養的狗……”

  話聲未落,那人已經從人叢中沖出,怒道:“胡說!誰說我們是‘三凶’的人,那些個牲畜不如的東西給我們提鞋也不配,這話再也休提。”

  這人身高六尺,粗黑強壯,臉長如驢,也是穿藍色武士服。

  冉琥道:“這樣說來,那四個被我們打倒的人就不是你的弟兄了。因為他們當時正在替‘三凶’莫澤家的人逼債行凶,我們有莫家人親筆字據為證。這又怎麼說?你還是問清楚了再來尋仇,不要讓你的弟兄再受傷害了。張大哥,請取出那莫公子的字據給這人看。”

  張本忠應聲掏出一張紙,上前遞給那人。

  那人接過字據看了,沉思了一下,回頭大聲問:“是誰說黑狼四個無緣無故被打的?怎麼他們會與‘三凶’的家裏人在一起?你們說!”

  一人應道:“是黑狼自己回來說的,他只說領了生意幫人討債被人打傷,沒說替誰討債。我們也不知道他是為人所不齒的‘三凶’家裏人討債,才敢報告大哥。”

  林強雲這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接過話頭說:“如果你們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是誤會了,但你們還是要給我一個交代。”

  那人將字據交還給張本忠,說道:“好,我一定會查清楚,若是我的人真與‘三凶’的家裏人混在一起,還要謝謝你們代我教訓這些混賬東西,我會到貴府賠罪。”

  冉琥小聲對林強雲說:“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結,是否給他們一些錢打發了,讓他們有個台階下。”

  林強雲說:“就按先生的話辦。”

  冉琥提高聲音道:“這位不知如何稱呼,還要請教。”

  那人說:“我叫于十七,人稱惡虎。請問先生等人尊姓大名,可是外鄉人麼?”

  冉琥說道:“在下冉琥,這位是林公子,另幾位是林公子的同伴。于老兄,不如這樣,你的這些弟兄既是因誤會而受傷,我們公子心下過意不去,願意出藥費為他們治傷。這事就如此了結如何?”

卷五 第九章(三)
(更新時間:2007-2-17 9:22:00本章字數:3494)


  那于十七倒也爽快,立時說:“如果真是出于誤會,我將到黃老板府上請罪。”
  黃春玉吃了一驚:“你知道我,我……我……”

  林強雲搶著說:“張大哥,請付給他們一百貫,作為藥費。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不要成為仇敵。這事就這樣揭過。”

  于十七帶來的這些人,哪裏見過這樣厲害的武器,若不是被打個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逃,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現在聽得就此完事,都喜形于色。

  第二天,那于十七果然到黃春玉家來賠禮,由冉琥應付過去。

  冉琥處理完于十七的事情,來與強雲說,要先去處理一些雜務,五天後再來相聚,就自行去了。

  林強雲知道冉琥要去處理喬行簡那兒的事情,然後再回來這裏。自然千叮萬囑的請他要早些過來。

  這日時近中午,熙春樓二樓的一間閣子內,有兩位老人慢酌細飲,輕聲細語說話。

  一人姓杜名杲,字子昕,邵武縣(今屬福建)人。年紀五十五、六歲,身高五尺余,方面大耳,頜下灰白長須近尺,身體清瘦而健朗,目光炯炯。

  另一人姓陳,名六初,字常幼,真州(今江蘇儀征)人,年紀六十開外,身高六尺,圓臉,白色山羊胡子一把,身形胖大。他在軍器監丞兼權知棗陽軍史嵩之的門下任幕僚,這次隨史嵩之到臨安召對,聽得好友杜杲奉召奏事即將回去濠州任所,便提前在這裏為杜杲送行。他怕自己史氏門下的身份影響杜杲,所以沒約別人。

  二人正小聲地討論著蒙古新可汗窩闊台即位後,宋金蒙之間的形勢。

  杜杲聽到左鄰閣子傳來好像同鄉的說話聲,便用家鄉話揚聲叫道:“隔座是黃春玉兄弟麼,老夫杜杲,請和貴友移座一敘如何?”

  隔壁一人應聲問:“可是子昕兄,我這就過來,還要為你引見一個人。”

  少時,布簾一掀,黃春玉和林強雲兩個人走了進來。

  陳六初叫來店家添了杯盞,黃春玉二人告個罪坐下。

  杜杲先介紹了陳六初,說道:“今天是我的好友在這裏為我送行,聽得黃兄弟在隔壁,一時興起,所以請你們過來共席。”

  黃春玉對那年輕人說道:“林公子,這位便是現任權知濠州杜杲杜大人,與我們俱是福建路的同鄉。”

  林強雲起身抱拳為禮:“杜大人,你好!”

  杜杲站起,伸手讓客:“不必多禮,請坐。”

  黃春玉轉向杜杲說:“杜杲兄,既是陳大人為你送行,我便來湊個趣,明日我再備席補上。今天,我特來為你介紹一人。這位姓林,名強雲,字飛川,是我們福建路的同鄉,汀州府人。他前天剛到臨安,知泉州翁甫翁大人介紹來找我幫忙。現在正准備做一件極大的好事。這事若是做成了,于我大宋上下大是有益。”

  陳六初奇怪地問道:“什麼事竟然能使我大宋上下得益?快快講來。”

  林強雲正欲說話,那黃春玉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快嘴快舌地搶著說:“兩位自也清楚,現時不論皇上,朝庭大臣,乃至平民百姓,平日裏都逍遙快活。在春夏秋冬四季裏,春秋二季好過,就是冬夏二季難熬。冬日雖寒可以抱爐取暖,夏日炎熱可以泡水沖涼。但由春至秋間的大半年裏,卻有一樣攪人的煩惱,無法排解,兩位你們說,那是什麼?”

  那黃春玉賣個關子,停了下來。林強雲見他說得有趣,也不去插話,只坐在那兒靜靜聽著。

  杜杲一聽到林強雲的姓名,心裏就已經知道自己揀到寶了,但卻是強壓住心中的狂喜,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陳六初是個急性人,急急問道:“是什麼?快說,快說!”

  黃春玉說道:“便是白日裏的蒼蠅和黑夜中的蚊子,兩位不覺得這蒼蠅和蚊子是個煩人的大煩惱麼?雖說有錢的人家,在夏日裏有帳幔可用,但帳幔怎擋得住那些無孔不入的蚊蠅?但凡家境稍差的,受的罪可就大了。白日裏我們醒著時,那蠅蟲擾人還尚可應付,揮動東西趕掉便是。一到夜間我們渴睡時,蚊子跑來叮上一口,令人又麻又癢的,哪裏還能入睡?那個恨呀!真是沒法說。”

  陳六初和杜杲聽了俱是一呆,細細一想,又確實是如此,自己都有過這樣的經曆。不由點頭說:“這些小小的蟲兒,果然是大大的煩惱。”

  陳六初又說道:“但,如此令人煩惱的蚊蠅,又與這位林公子要做的事有何關系?又如何與我大宋大大有益了?”

  黃春玉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可大有關系了。前年林公子做成了一種香,名叫蚊香,只要點燃這蚊香,白天可驅滅蒼蠅飛蟲,夜間可驅殺小咬蚊子。更奇的是,此種蚊香點燃後于人無害,于蟲有毒。去年在汀州、贛州、廣東等地賣得如火如荼,眾口交譽。今年漸漸有人販了些到臨安來賣,窮困之家也有去買來用的,點燃之後也都知曉了此物確有極大的功效。你們說,這還不是于我大宋上下臣民大是有益。”

  杜杲說:“這倒是一件有益官民大眾的物事。林公子打算如何做呢?”

  林強雲說:“我剛到行在(臨安),打算先買下幾間店鋪,到得入夏蚊蠅多了時,便可銷售這蚊香了。”

  陳六初問:“不知林公子的店鋪在哪裏?到時我也去買來試它一試。”

  林強雲說:“我正在尋找物色,只要有合適的店鋪就買下來。地點定下後,我一定請黃老板告訴兩位大人。”

  陳六初道:“我倒是知道有幾間店鋪,位置很好,鋪子寬大,原是‘三凶’之一梁成大的產業。目前急著出讓,但臨安城中人無不切齒恨他,所以至今還沒賣掉。如林公子有意,不妨去商談,以低價買下,也好作為你做這生意的門臉。”

  林強雲本就在尋找店鋪,聽了這話,心中有意買下,忙向陳六初打聽。

  黃春玉對林強雲說:“林老弟,這個我知道,你不必打聽了。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將那‘三凶’的產業以最低的價錢買了過來,也好消消我們的氣。”

  說到“三凶”,使黃春玉想起前幾天的事,他本就是喜歡說話的人,現在有這兩位好聽眾在面前,更是談出了興頭來了。

  黃春玉轉過頭興致勃勃地對杜、陳二人道:“兩位不知道,我們這位林公子不僅做出了那神奇的蚊香,他還具俠義胸懷,更是神勇過人,又有一種神兵利器,厲害得令人害怕。”

  黃春玉將十四日那晚,一眾人等是如何仗義打抱不平,從莫公子手下救了余順;後來如何被惡虎于十七等人在小巷內前堵後截,如何勇猛闖道,以少勝多擊傷數十人等事,手舞足蹈地說得活靈活現,繪聲繪色。這其中當然也不免自吹自擂,說自己如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類的話。

  黃春玉這一番天花亂墜的故事,使陳、杜二人聽得如醉如癡,神色數變。

  “兩位大人,你們覺得林公子當不當得起俠義胸懷、神勇過人之譽?”黃春玉問道。

  陳杜二人還未開口,就聽右鄰閣子內一個人豪聲笑道:“好,這位黃老兄說得好,真比得上在勾欄裏的說話人,聽得人回腸蕩氣、血脈沸騰,豪氣倏生。這位林公子確是當得起這‘俠義胸懷神勇過人’八字的贊譽,但這位黃老兄卻不知,還有一件更是這位林公子的絕世之作!”

  門簾一掀,那說話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抱拳對眾人深施一禮,說道:“孟珙在鄰座聽得興起,不請自來,還請諸位原諒。”

  屋內眾人一齊站起還禮,陳六初道:“原來是孟大人,史大人不是讓你在棗陽留守的麼,如何回到臨安了?”

  孟珙圓臉微紅,三寸長的胡須修剪得齊齊整整,一進閣門就兩眼閃閃的直向林強雲盯視。

  好一會後孟珙方回答陳六初的話道:“奉召而來,是昨天才到行在的,今天無事到這裏小酌。早就聽得杜、陳二位大人在此,又不好打擾。剛才聽得在興起,又實在想結識這位林公子,冒昧過來,還請諸位見諒。”

  陳六初道:“原來如此。我先為你們介紹,林公子,這位是神勁軍統制孟珙孟大人,字璞玉,絳州人。”

  陳六初接著又為孟珙介紹了林強雲、黃春玉二人。眾人客套一番坐下了。

  那孟珙才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向林強雲問道:“林公子,剛才我聽得黃老板說, 前幾天你打敗惡虎于十七等人的兵器,不知可否讓本人見識麼?”

  杜杲原是知兵的人,這些年與金兵多次交手 殺,前些時還與趙善湘為了無頭無腦的火銃,而花過大半天的時間來計算成一軍需要多少錢呢,這時聽得孟珙問起,便知其中關鍵所在。

  林強雲早有准備地撩起衣袂,從腰中拔出一支單管手銃放在桌上,道:“有何不可,請看,這就是那天的兵器了。”

  孟珙拿起手銃仔細察看:這是一條頭徑七分,尾徑五分多,孔徑四分,七寸長的鐵管,用鐵耳、鐵銷扣牢在一個曲字形的木塊上。扳開鐵管後部扣著的卡銷,鐵管可以繞著鐵耳轉起寸余,露出鐵管後部的孔來。那木塊的機括有點像弓弩的懸刀,鐵管的後部被分多厚的鐵片擋住,整把手銃的長度不過九寸余長,重不過三斤。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25
卷五 第十章(一)
(更新時間:2007-2-19 7:44:00本章字數:3745)


  孟珙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蹊蹺,臉上現出迷惑的神色。
  杜杲從孟珙手中接過手銃看了一遍,也和孟珙一樣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心想:“難道我們都想錯了,枉費一番心機了麼?”

  抬頭看到孟珙低頭沉思不語,杜杲掂著這重不過三數斤的物事,不禁大感懷疑:“此物想必就是林 信中所說的火銃罷,且先問清楚,然後再打聽是否真有信中所說的般厲害。這物事看來如此之小,如何能遠擊數百步,連三數百斤的巨虎都‘中一發而斃’。”

  心裏一急,先開口問道:“請教林公子,這東西叫什麼名稱,它是如何使用的,又是如何厲害法?”

  林強雲淡淡說道:“這兵器叫手銃,將子彈裝入管內,擊發點燃子彈內的火藥就可以將鐵子射出打傷敵人。但這手銃有個缺點,就是射程不遠,四十步內才能傷人。只有在近戰時,這種手銃才能發揮其巨大的威力。”

  林強雲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目注座上的眾人一眼後說道:“如果距離遠了,那就要長火銃才有效了,長銃的射程最遠可達四百多近五百步,威力最大的距離大約在二至三百步之內。還有,要經過訓練的人才可以使用這兵器,否則不但會傷到自己人,甚至還會傷害使用者本身。可惜,這種兵器制造太難,我現在也只造出了幾件。”

  孟珙和杜杲開始聽說這兵器射程只有三、四十步,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後來聽到還有另一種可以及遠的長火銃,不禁精神大為振奮。聽到使用者要經過訓練時,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最後聽到林強雲說制造困難,現在才只造出幾件後,那神情簡直懊喪到了極點。

  陳六初和黃春玉一邊聽得胡裏胡塗,一邊看到孟珙和杜杲兩人的神色,見到兩人臉上的千變萬化的樣子,拼命忍著沒有笑出來。到林強雲把話說完,他們兩人實在是忍不住了,一齊指著孟珙、杜杲哈哈大笑。

  林強雲、孟珙和杜杲不明所以的看著陳六初、黃春玉,直到他們止住了笑,把發笑的原因講出來,三人方才明白,俱都不由啞然失笑。

  杜杲苦笑著說:“林公子你知道麼,這種兵器對我們大宋實在太重要了。雖然我還沒有見過這手銃的威力,但從黃老板剛才所說的情況看,也大致了解一些。更何況你說過還有一種能遠距離傷敵的火銃,威力可能還更大。你想想,若是我們大宋軍中,能有一支裝備這種武器的軍隊,何愁不能收複從前被金國占去的失地!”

  孟珙也急切地說:“林公子,能否讓老夫等見識一下你這些兵器的威力?”

  杜杲趕緊搶著說:“我也急于知道這火銃的威力,我們一起見識罷。”

  林強雲心道:“ ,你們不說我也知道裝備火銃的軍隊威力有多大,甚至比你們這些人更清楚得多。若是能做出火銃來賣給朝庭,那不就發大財了?既可以大大提高宋軍的戰力,自己又能賺到大錢,還能在無形中化解因為陳孝嚴誣陷雙木商行造反的罪名。此事若成,于國于己都大有好處。”

  當下便回答說:“當然可以,不過要找個偏僻沒人的地方才好,否則會驚擾別人,使得人們大驚小怪,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還要多帶上幾塊木板,以作為試槍的標靶。”

  孟珙急急問道:“到城北郊我江漲橋傍軍營中的校場試射,用我們軍中的箭靶如何?”

  林強雲沉思了一會,說道:“不,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有這種火銃,我也不想別人知道這火銃是我的。但用軍隊的箭靶倒是很好,這樣更能看出我們火銃的性能。”

  孟珙說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只好到西城外的山中去了。杜大人你看如何?”

  杜杲急急地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林公子,不如明天老夫尋到了地方,再和孟大人來找你如何。你住在什麼地方,怎樣才能找到你?”

  黃春玉說:“杜兄,你明天來找我,找到我就等于找了林公子,因為林公子就住在我家。本人也想見識一下那長火銃有何厲害法,比手銃更厲害到什麼程度。”

  林強雲正色說:“幾位大人,我是個生意人,但我也是一個宋人。我做出這些火銃來,本是用來自衛防身的,是為了保護我和我的親人朋友生命財產。既然諸位大人對這火銃有興趣,我就滿足大人的要求。但我希望各位替我保守這事的秘密,我實在不想有任何麻煩。”

  孟珙拍著胸膛說:“林公子你放心,我們決不會同別人說的。這是有關我大宋國運的大事,只怕保密不嚴,哪裏還會到處亂說!何況我還想和林公子交個朋友,希望得到林公子的幫助呢。”

  廳內的人也都表態決不外傳,叫林強雲放心。

  幾個人又閑聊了一陣,大家看杜杲和孟珙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他們心中掛念林強雲火銃的事,便早早散了。

  臨分手之前,孟珙和杜杲不放心第二天試槍的事,一再輪番交代林強雲,叫明天他一定不要失約。直到林強雲賭咒發誓地保證決不爽約,方才心事重重地走了。

  林強雲心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但願這兩位大人今天晚上能睡得著覺,不過估計他們要想睡得好是很難的了。”

  次日是臘月二十四日,陰,平靜無風。天氣不好,但也還不算太壞,不出太陽無風無雨,雖然不能讓衣衫單薄的人得到些陽光的溫暖,卻也方便窮人們外出,尋找機會賺取些少銀錢買米活命。無論多麼窮困潦倒,只要還能走動就得想辦法弄到能讓自己活下去的食物不是?

  今天就是當時人們所說的“交年”時候了,這一天各家都要用飴糖、米餌,早早做好稱為“口數”的糖豆粥用于祭祀灶神,靜待灶神享用。只等灶神用完了餐,就燒去灶神的畫像送他到天帝那兒說點好話。

  這天午時末,六位佩刀騎士護著二輛馬車,來到北瓦子北面的鼠狼巷黃春玉家門口。

  六騎士中有二個人是孟珙和杜杲,會合了在一輛華麗轎車下來的陳六初,一行人走向黃家大門。

  正等在大門口探頭探腦向外張望的黃家小 ,見這些騎士車馬來到,飛跑進去通報。

  孟珙等人剛到門前,黃春玉已經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掃視了一下四外觀看的人,得意洋洋地大聲說道:“哎呀,三位大人,我等了好久了,是否先進內喝上三杯!”

  隨後跟出來的林強雲笑著說:“黃先生,你還不明白幾位大人的心情?我們還是馬上走吧,不要進去了。”

  杜杲捋著長須,大笑,點著頭說:“還是林公子聰明,不要再耽擱了,我們馬上動身,別太晚了。”

  林強雲朝門內一招手,叫道:“張大哥,我們坐車走。”拉著黃春玉走下台階。

  孟珙對林強雲說道:“林公子,我們去城北的‘隱冬園’,那是我一個父輩的產業,現空在那無人居住,只有幾個守園的仆人。”

  林強雲一邊上車一邊回頭問:“孟大人,箭靶帶了幾個?”

  孟珙看著杜杲安排黃春玉和陳六初坐上另一輛馬車,隨口回答道:“共帶了七個箭靶和四副皮甲,林公子你看夠麼?”

  “這麼多,孟大人你是要我把帶來的彈藥都打光麼?這可是要花不少錢的呀!”林強雲開玩笑的說。

  “放心,我會將銀錢還給你的,小小年紀就成了守財奴了,將來那還了得?呵呵!”孟珙以牙還牙地笑著說。

  這時,張本忠和四海、金見背了布袋套著的火銃來到林強雲身後,說道:“公子,我們准備好了。”

  林強雲對孟珙說道:“孟大人,可以走了。”

  一行六人六騎,擁著二輛馬車順大街往余杭門而去,過了運河貓兒橋再拐個彎,遠遠可看見余杭門那高大的城門。

  孟珙帶來的人中,一騎先行過去與守城門的軍卒交涉,當一行人來到城門前時,那名騎士向眾人揮了下手,叫道:“我們可以出城了,直接走。”

  出了余杭門,順西行大道走了八、九裏,轉入一條稍小的路向北行約一裏,來到一個莊園。

  莊園的大門正對著路,高約二丈的門樓上,掛著一塊匾,匾上“隱冬園”三個瘦金體的字顯是出自名家手筆。

  丈二高的園牆用磚砌成,再用石灰粉白,牆上蓋有青瓦。

  莊園內的管事早得到主人的通知,見到孟珙一行人來到,大開園門將眾人和車馬迎進園內。

  孟珙也不多作停留,領先直奔園中一處大有四畝余的空場地。

  張本忠在強雲的示意下,指揮孟珙帶來的人,將他們帶來的箭靶在四十步豎一個,一百二十步豎三個,還有三個則豎于三百步處。

  林強雲對孟珙、杜杲等人說:“孟大人、杜大人,你們幾位請注意,等一下打槍時聲音會如同炮仗般大,千萬不要受驚了。”

  林強雲轉身對已經回到身邊的張本忠說:“張大哥,可以開始了。”

  張本忠應聲“是”,從腰間衣內拔出一支手銃,右手平舉,瞄向箭靶。

  林強雲走到他身邊,口中喝道:“瞄准,放!”

  隨著林強雲一聲“放”字出口,孟珙等人只聽“轟”的一聲大響,眾人看到從張本忠手持的銃口內噴出一股濃煙,箭靶處傳來一陣雨打殘荷似的“啪啪”聲。

  雖然林強雲事先打過招呼,除了黃春玉已經有了經驗,將雙手掩著雙耳外,孟珙和杜杲等人因為站得過近,還是大吃一驚,被那巨響震得耳中“嗡嗡”作響。

  待了一會,濃煙漸漸散去,隨著林強雲再一聲大喝:“瞄准,放!”又是一聲巨響。

  原來是張本忠換成了金見,他也打了一槍。

  這次,不但是孟珙等人,連黃春玉都被嚇了一大跳。

  林強雲待濃煙散去,朝張本忠打了個眼色,說:“孟大人、杜大人,我們過去看一看效果如何。”

卷五 第十章(二)
(更新時間:2007-2-26 7:51:00本章字數:3559)


  眾人來到箭靶前,只見那個寸余厚二尺圓徑的箭靶上,散排著三、四十個分許大的小孔,孔內隱見有黑色的物事。杜杲用草梗探入孔中一量,約有一分余深。
  杜杲說:“厲害,兩次能擊出數十個孔,護甲不知道能不能打穿?”

  林強雲說:“這是霰彈,彈多而力散,主要是打擊面大。這箭靶上受擊的數十個孔洞,不過只有兩銃射出約半數的散珠。護甲能不能打穿我沒有試過,把甲取來試一試,如果霰彈不行,我還有一種子彈,一定能打穿。”

  這種牛皮制的所謂的護甲,就是用一層分多厚的生牛皮,精心制成的硬皮護身甲。單層牛皮制成的是普通護甲,兩層牛皮制的稱其為堅甲。另外還有一種重甲,是于堅甲的兩層牛皮中間裝入銅或鐵制的薄片,制作成本相當高,是將軍、元帥之類的軍中重要人物方能擁有的護身器具。幾乎所有沖鋒陷陣的將軍們,為了更好地保證自身的安全,都會花重金買一種如同女人用般的特厚銅鏡,請高手匠人鑲嵌于護甲前胸正中位置做成“護心甲”。還有人怕被敵人偷襲,他們的甲甚至連背心處也裝嵌上了銅鏡。據張本忠告訴林強雲說,其他還有多種甲,系銅鐵小片或小圈以繩串結制而成。

  孟珙叫人取來普通護甲,張本忠把護甲在那塊箭靶上掛好,走回來站定,眼睛看著林強雲點了點頭。

  林強雲知道他已經裝好了子彈,便沖他揮了揮手,叫道:“張大哥,你自顧打好了。”

  張本忠應道:“是!”舉起手銃就放。

  這回大家有了經驗,倒也還好。煙消霧散後,走到靶前看起來。

  遠看皮甲時不覺有異,走近細細一看,才見皮甲上竟也有十多個小洞。孟珙掀起皮甲,眾人見皮甲果然被打穿,十多粒近分粗的鐵珠嵌了一半在箭靶上,杜杲用手一挖便掉了下來。

  林強雲說:“這是短銃的霰彈,大家已經看過了。大家回去原位置,我們再試另一種子彈。”

  眾人回到原位,張本忠早已准備好了,見大家到了安全的地方,也不打招呼,舉起手銃又是一發。

  眾人還沒有站穩,又聽得一聲大響,別人倒是沒事,但陳六初還是被嚇了一跳。

  杜杲這次聽到槍響,好似早已料到會是如此,轉身就跑,一個人搶到靶前,才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還沒等眾人走到,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走到靶前,見到不但皮甲被打穿,連木板也被打穿了,那子彈頭的尾部還釘在箭靶上。難怪杜杲會高興得如此失態。

  孟珙則走過去將那夾在木板上的彈頭扳了下來,拿在手上仔細地察看。

  他越看越是興奮,這樣細小的一把手銃,就有在數十步外擊穿皮甲,打透箭靶的威力,那林強雲所說威力更大的長銃,不就更能用于軍中嗎?

  只見那黑色的彈頭徑粗三分余,長約八分,前部是二分半長的圓柱連著個長二分半的圓錐,後部三分左右似乎是由四塊鐵片做成扭斜的十字彈尾,與前部渾然一體,實是想不出這東西是如何做出來的。此物頭重尾輕,分明是根縮短的小圓箭。難怪裝在手銃內都可以射透堅硬的皮甲、箭靶。

  杜杲見孟珙只管拿著一個彈頭在深思,也走到他身邊,和他討論起來。

  他們這時再不懷疑這些火銃的威力,都在心中考慮著另一個相同的問題。

  林強雲走近孟珙和杜杲身邊,向他們問道:“兩位大人,手銃已經試過了,接下來是否還要看看長銃的威力呢?我先說清楚,還有遠近各三個箭靶,我的長銃也只能再打九發子彈。不能再多了,否則我可虧不起這麼多的銀錢。”

  杜杲移近林強雲的身邊悄聲問道:“林公子,這銃彈每個所需銀錢多少,你能否給老夫說一下。”

  林強雲聽他說成銃彈,不禁有些好笑,心裏迅速盤算了一下,也就順著杜杲的話回答說:“銃彈所需的本錢倒是不多,以前做時每個只需一串(一百枚)銅錢,就是難做得緊,熟手的工匠一天下來也僅能做出七八個。按現時的紙鈔來說,總要一貫文足方能做成一個。”

  杜杲一聽這個價錢也是和自己估算的一樣,只是點點頭沒再講什麼。

  待眾人的情緒稍為平靜,林強雲說:“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先試完長銃再談其他吧。”

  大家回到剛才發射手銃的地方,林強雲對張本忠說:“你們自行射擊吧,由張大哥發令。”

  張本忠對四海、金見打個手勢,三人解開長布袋取出火銃站成一排,張本忠一邊不停地發出口令:“准備……瞄准……放!”

  三人動作整齊一致,裝入子彈後對火銃左右查看幾眼,深吸口氣。雙手平舉火銃,將木托頂住肩膀,槍管對著箭靶閉上左眼。隨著“放”字出口,又聽“轟”的一聲大響。

  就這樣檢查、射擊,裝彈、檢查、射擊,直到按照剛才手銃射擊的樣子做了一遍。

  結果讓孟珙和杜杲都很滿意。這長火銃的威力,實是比他們所料想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三百步遠的箭靶上各釘入兩個彈頭,最後一次試射三副堅甲,那子彈把一百二十步遠箭靶上皮堅甲和箭靶擊穿後,甚至連子彈頭都找不到。

  孟珙哄著林強雲把子彈和長火銃借給他看,但除了看到這子彈只是個徑粗四分,長四寸上下、用蠟紙封口的半開口銅管,銅管封閉的後部鑲有一個小銅帽外,其他就看不出什麼來。

  長火銃高約與孟珙的肩齊,比一般差役們所用的水火棍短了五六寸,除鐵管長有三尺五、六,安置鐵管的木柄長出一尺,做成能抵在肩膀上便于擊發的托子,懸刀機括、銃管分合處的構造與手銃一般無二,整把銃重約十二斤上下。

  他心中回憶剛才看到張本忠他們射擊的整個過程。第一次射擊沒有什麼特別,第二次就有些不同。不同在什麼地方呢?

  孟珙突然想到:“對了,第二次射擊前,好像槍管和木柄脫開了一點,想來這子彈就是從鐵管後部的孔中放入的。唉!還是和杜杲一起與林公子開誠布公地談談吧。”

  孟珙將這想法和杜杲說了,杜杲早有請林強雲相助的意思,兩人真是不謀而合。決定先由杜杲和林強雲談一下,看林強雲的態度再作打算。

  杜杲將林強雲拉著走到傍邊,避開眾人正色問道:“林公子,此種兵器你有多少?這對我們大宋實在太重要了!”

  林強雲見他神色凝重,也不由肅然說:“說實在的,目前只有長火銃三支、短火銃十五支,銃彈三百來個,這都是我用來防身自衛用的。”

  杜杲失望地歎了口氣,神情寂寞地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林強雲說:“林兄弟,這太少了,不足用啊!敵人少了還可以對付,在戰場上這幾杆火銃能打十個百個,打不了成千上萬,起不到作用啊。唉,太少了!太少了……咦!”

  杜杲神情一變,急急拉住林強雲的衣袖,問道:“林公子,這些火銃都是你自己制造的嗎?”

  林強雲也正在沉思著,忽見杜杲拉著自己,不解地看著杜杲。

  杜杲也發現不對,不好意思地說:“老夫失態了,失態了,還請見諒!”

  林強雲說:“沒關系,杜大人你剛才說什麼?”

  杜杲一下子來了興致,說:“老夫是問你,這幾支火銃的你自己打造的麼?”

  林強雲笑著說:“正是。”

  杜杲這時也顧不得避忌眾人,拉著林強雲的雙手,用力搖著,激動的說:“林公子,老夫有一事相求,等會兒回去務必先請到老夫住處一談!”

  林強雲問道:“什麼事這樣重要,使得杜老大人相求。有什麼事您直說就是,我能辦得到的,我會替大人做好。就是我沒有能力,我也會盡可能地想法為大人去做。哪裏用得到大人相求。”

  杜杲說道:“此事在這裏不方便說,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還是回去我的住處詳談。請林公子不要拒絕我這老人的邀請。”

  林強雲看這位老人表情誠懇,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便答應道:“好,我一定到府上打擾。如果你要辦的事我能做到,我一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回城的路上,四海感慨地對金見說道:“以前訓練了那麼久射銃,今天我才有機會射出三顆子彈,可惜都打偏了,沒打中靶上的紅心。你倒是不錯,一百二十步的那一銃打中紅心,比張大哥只差一半。唉,以後真要是與人對敵時,怕是要兩三個子彈才能放倒一個呢,我真是沒用,白白浪費了公子好幾貫錢。”

  金見心中歡喜,說話聲不由得大了好多:“按你這樣說,我也不是那麼差的,若是投入孟元帥的軍中去,不知他會不會要我年紀這樣小的人?”

  走在馬車邊上的孟珙聽了這話,哈哈笑道:“這位小哥,只要林公子舍得,你到我的忠順軍中來,我保證不用多久,你就能成為一個優秀戰士,將來定然會成為能征貫戰的常勝將軍。”

  金見轉眼看著林強雲,林強雲想了想,笑呵呵地說:“金見不要看我,只要你定下主意,我是不會阻攔你的。”

  金見和孟珙異口同聲地叫道:“真的?”

  “真的!”林強雲斬釘截鐵地回答:“不過,現在還不行,要等我們在臨安把事情辦完、站穩了腳跟,那時你若是想去,我會讓你去孟元帥軍中效力。”

卷五 第十章(三)
(更新時間:2007-3-5 6:49:00本章字數:3434)


  孟珙大喜,有個會熟練使用火銃的人到軍中來,此後若有辦法組成一支火銃軍時,就可以發揮大作用,立時向林強雲訂了一句:“君子一言。”
  林強雲:“駟馬難追!”

  眾人回到城內時,天色暗下來了,大街上已經是燈火點點。

  杜杲的住處仍是借趙善湘一處宅子的偏院,他讓仆人陪著張本忠三個人在客廳休息,自己領著孟珙和強雲來到書房,請強雲坐下後,就迫不及待地說:“林賢侄,恕老夫托大,叫你一聲賢侄……”

  林強雲慌忙說:“杜大人言重了,強雲雖已進學,但至今仍是個未舉的白丁商賈,除了一心想著多賺些銀錢、會做幾件機巧的物事外,一無是處。大人的年紀已是在下的祖父輩,能得大人垂愛,我深感榮幸!”

  杜杲笑了笑,然後正色道:“賢侄,我請你來確有極要緊的事和你商量。你知道我大宋目前的情況不大妙。現在國力與金朝相比是不相上下,就是稍強也有限。但對南下肆虐的蒙古人相較,還實在是太過弱了些。目前金國已經日暮西山,眼看將亡于蒙古之手。蒙古人也數次派人來我朝相約聯兵滅金,朝庭中有眾多大臣力主受蒙古所請。一旦金亡,我朝將與蒙古接壤,這與南渡前聯金滅遼之時的情景何其相似啊!”

  孟珙接著說道:“聯蒙滅金,誰家得利實在是難測。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勝,我們將筋疲力盡,敗,則空耗軍力國力。然而即使將金滅了以後,據我所知,蒙古軍早就對我大宋虎視眈眈,此後必然要與蒙古人交鋒,後果難料得很吶,蒙古軍隨時可能向我大宋發起進攻。所以,今天見了你的火銃威力,我認為確是極厲害的兵器,不論攻、防都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杜杲停了一下,接著說道:“林賢侄,能不能請你馬上制造一批火銃,不論長短都要,朝庭將付給你合理的價錢,決不會讓你吃虧。”

  林強雲正色說:“大人,火銃我一定會盡快制造,能保得我大宋朝的平安,使廣大的平民百姓安居樂業,才是我的願望。不過,火銃的制造不是一時半刻能成的,這需要極好的鋼鐵,還需要有熟練的鐵匠。這還不夠,還需要各種制造火藥的材料和配制火藥的工人。”

  杜杲問道:“這長的火銃制造一支需要多長時間?短的又要多久?”

  林強雲說:“以我目前所有的人手,成批做的話,每月可以生產長、短火銃各五支,各配二百發銃彈,當然這是包括生產鋼鐵和彈藥的時間。”

  孟珙:“若只做長銃呢,又能做出多少?”

  “光制長火銃,最多也就是七至八支罷。”林強雲裝成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主要是銃管難做啊,三個高手鐵匠,六至七天才能打制一支長鐵管,如何能多做得出來。”

  杜杲:“不能多做麼?如果是因為做工的人不夠,或者是錢的問題,我們都可以解決。這次我回臨安奏事,要過一、二天才陛見,我會請准聖上。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跟我說。”

  林強雲說:“有工人也沒有用,工人需要經過幾年的培訓,不是普通的鐵匠、工人一來就可以做的。錢當然是主要的,沒錢就什麼都做不成。但最主要的是,朝庭的鐵禁、銅禁,我們做火銃需要煉鋼鐵、煉銅,生產的火銃、彈藥要運送。這些事情不解決,我們連每月十支火銃也生產不出來。”

  杜杲說:“這事交給我辦,我一定想辦法將事情辦妥。還有,我聽你說過,使用火銃需要經過訓練,不知訓練需要多久?”

  林強雲說:“現在重要的是先制造出火銃,至于人員訓練問題,我會在交付火銃時帶人來。這個倒可以放心。還有一個問題,這件事我不想讓人知道,請兩位為我保守秘密。”

  孟珙說:“好,你不說我也會的,這可是我大宋的命脈,若讓蒙古人探去了我們火銃的詳情,將又不知要生出什麼事來。在朝庭中,我也會盡量不讓無關的人知道。這點你可以放心。”

  三人接著又商量了一些細節,約定孟珙和杜杲一見過今上,就將情況馬上通知林強雲。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林強雲必須立即趕回泉州,進行火銃生產。

  眾人在杜杲住處吃過夜飯,又繼續商談,直到亥時初,林強雲才回去。

  “林公子,林公子,快起來,天已經辰時,再不快去就來不及了。”林強雲被一陣拍門聲和叫喊聲吵醒。

  昨天回來後,林強雲一直睡不著,躺在床上想著杜杲和孟珙要自己制造火銃的事。他實在是拿不准,這件事情無論是否能做成功,對自己和雙木商行究竟是否有利,直到天快亮時才朦朧入睡。

  按目前吳炎帶著的那一百多可以獨立掌鉗的鐵匠,還有三百多幫錘的學徒,每月做出三百支火銃、三四萬粒子彈並不是什麼難事。難就難在鐵、銅和硝石三種材料的采購、運輸上。購買,是以半地下的形式,雖說至今還沒出什麼大事,即使出了點問題,使費些錢財後也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過得去。運輸也是一樣,每到一個稅務場所,總是得花費比其他物品多上不少的錢款方能安然過關。總起來說,各種材料的采購運輸成本高得離譜,占了材料總成本的一倍半以上。

  他揉了揉發痛的眼睛,應了聲:“好啦,我馬上就起來。”

  門外叫喊的人是黃春玉,聽到林強雲的聲音,馬上又高聲叫道:“快點,今天是二十五,已經入了年架,我們要趕在午時前去將店鋪買下來,取個好兆頭。也讓‘三凶’那些人觸個大黴頭。”

  林強雲想起,昨天回來後與黃春玉講好,今天要一起去買下那梁成大的九間店鋪、一所房屋。

  匆匆起來穿好衣服,草草漱洗了,就叫上張本忠等人,跟黃春玉出門而去。

  黃春玉今天興致特別高,帶著林強雲他們穿大街,過錦花兒橋,走貓兒巷,出艮山門,直奔位于護城河外東北角距兵營三裏余的一所宅子。

  這裏是城東北角的郊區,離北城牆五裏,北臨已經湮廢成大片沼澤地泛洋湖,西接城北右廂,也屬城北右廂所轄之地。此處與城內繁華的景象完全不同,這宅子內外顯得一片冷清,死氣沉沉的。

  朱紅的大門顯的門庭廣闊,兩個石獅放在旁邊更是氣勢不凡,灰青色的圍牆,讓人一眼還看不到它的轉折,可見這個院子之大。

  這宅子大門上的一塊牌匾已經被人打破,還剩下一角掛在門頂上。

  黃春玉趾高氣揚地走到門前,把門拍得山響,口中大聲叫道:“裏面有人麼,快開門,有買房子的主顧來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隨即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白發蒼蒼的人頭伸出門外,眨著老花眼,驚慌地問道:“是那位貴客,有什麼事麼?”

  黃春玉挺著肚子,大聲道:“我們是來買房子的,裏面有做主的人麼?”

  老頭松了口氣,急聲說:“有,有,有!請等一等,我馬上去通報。”一邊縮進頭去關上門一邊嘟噥著:“叫得這麼大聲,嚇死我了!”

  不一會兒老頭將門打開,說:“諸位請進,我家管事在大廳相候。”

  進了大門是個門廳,門廳迎面是一道照牆,走下門廳轉過照牆後,就是一個很大的庭院,有一條二丈寬的路連接一座小橋,跨過一條寬丈五的小河,直通二十丈外的大廳。

  除了右邊有個亭子外,就是好大一片花圃,當中有一條用十分精細的碎石頭鋪成的路,直通正屋,然後兩邊還有一些較小的道路,將這個院子布置的別有一番情趣。

  進了正屋是個很大的廳堂,擺設的家具精美絕倫,在林強雲的眼裏更是有了一種古樸天然的感覺。

  廳前一位中年人迎著,讓眾人在廳內坐二,中年人道:“在下姓羅,本宅主人的外甥,家舅托我變賣此地的全部房產。各位是來買房屋店鋪的麼?”

  黃春玉道:“我們先要問清楚,令舅有多少房屋店鋪,價錢多少?”

  姓羅的道:“現有這個宅園一處,城內北瓦前街有三進三間鋪面,崇新橋西頭有三進兩間鋪面,新開門外大街有三進四間鋪面。請問各位是要買何處的鋪面,或是這個宅園?”

  黃春玉道:“你那三處鋪面總共要價多少?這宅園又賣多少錢?”

  那姓羅的人道:“若是三處鋪面全部賣一百三十萬貫,這處宅園作價一百二十萬貫。”

  黃春玉對林強雲說道:“林公子,我們還是先看一下這宅園,再決定不遲。”

  出了正屋到了後院,還可看見一道長長的回廊,上面的梁柱上畫滿飛禽走獸,人物風景。走廊外面的後花園和前面相比更是不知精美了多少倍,不僅花圃的面積大為增加,看到花圃內已經凋零的各種枝幹殘葉,就是品種也多了不少。

  沿曲折的回廊而行百十丈,透過廊邊的樹木可以看到另有十數間房子,在這個庭院的後院中心位置,自成一個院落,裏面的植物也相當不少。總之,整座宅院讓人看了極似有些進了幾個園圃的感覺。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5-18 20:36
卷五 十一章(一)
(更新時間:2007-3-12 8:26:00本章字數:3523)


  設計這個院子園林的是個高手,將人的視覺轉換算的很精確,三個園子給人有三種不同的視感,讓景觀不至于變的乏悶,又能讓人感到園子間還有種說不出的聯系。
  宅院明顯還沒有全部完工,後部左右都剩有一塊三數十畝的空地荒蕪閑置。

  將這個宅院看了一遍,林強雲認為這個宅院的本來功用是為了讓人閑適的時候到這裏來玩耍的,觀看風景品說飲酒聊天,並不是讓人長久居住的,像別墅更甚于像家居。

  眾人跟著姓羅的人在這園子轉著看了一圈,都很滿意,回到廳內坐下商量。

  林強雲仔細地盤算了許久,說道:“我出二百萬貫,城內的店鋪和這個園子全都買了。你如果同意,五天內我帶錢鈔和官府的公人來,當場交割清楚。若是你覺得價錢不合算,我們另找別處去買。”

  那姓羅的說道:“這價錢也太低了吧,能不能……”

  林強雲不等他的話說完,站起身來,打斷他說:“既然你覺得價錢少了,我們也不勉強。我們走。”轉身就朝外走去。

  那人慌忙叫道:“這位公子請留步,我賣了,請先付定頭錢。”

  林強雲說:“好,你寫個收據,先付五萬貫會子定錢。五日內我們帶錢鈔,與公人一起來當場交割,到時你要先把契書、字據都准備好了。”

  回城的路上,黃春玉對林強雲伸出大母指說:“林公子,你比我還厲害。按我估算這宅園和那些店鋪,最少也值三百萬貫。原本我以為他開價總共二百五十萬貫,我們買下就是賺得多了。想不到你竟開價二百萬,那人竟也肯賣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林強雲笑著說:“黃先生,你想想,這些房屋店鋪,都是那個人人切齒痛恨的梁成大所有。去年就說要賣,到今年也沒有人買,現在有人要買了,而且是一次性全部買。你說,他會不賣麼?”

  黃春玉笑道:“這倒也是,算你說得有理,也讓你揀了個大便宜。你今天等于賺了上百萬貫錢,非要請客不可,我們還是到熙春樓吧。”

  “好,就去熙春樓,今天讓你吃夠喝夠。”

  還是前天的那個閣子,這次黃春玉大方起來,對著店夥大聲說道:“今天我們高興,把貴店中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送來,吃得我們好時,多賞你些。”

  林強雲今天心情舒暢,那些粉頭來了也聽之任之。

  酒菜上來之後,又有兩個閑人進來,不聲不響地對眾人施了一禮,自去坐在角落地下。

  眾人正開懷吃喝時,閣子內響起了一陣鳥鳴聲,聲音漸漸大了,鳥類也多了。

  眾人慢慢地被這百鳥爭鳴的聲音吸引,慢慢停下杯筷,只有黃春玉還在埋頭大吃。

  不一會,連黃春玉也發現不對,抬頭看了大家一眼,問道:“你們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不吃了?”

  四海豎起中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黃春玉這才聽見閣內響著各種各樣的鳥叫聲,頓時也被吸引住了。

  漸漸,鳥叫聲的種類少了;漸漸,聲音低了;漸漸,聲音遠了,消失了。剩下隱隱約約山谷小溪的流水聲,也慢慢隱沒,余下的只有樓下店堂中傳來的嘈雜人聲。

  過了許久,隔壁閣子開始傳來杯盞叮當及勸酒的人聲,眾人也回過神來。

  強雲看金見、四海還呆坐著不動,伸手拍拍身邊坐著的四海。

  四海便也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沖強雲笑笑。強雲取出兩張二百文的會子,向角落裏坐著的兩個閑人揚了揚,那兩個人走來接過紙鈔,躬身施了一禮,一聲不響的走了出去。

  林強雲見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張本忠他們邊吃邊談論著剛才那兩個人的口技,便問黃春玉道:“黃先生,這臨安最有名的珠寶商是誰?我幾件東西要出讓。”

  黃春玉說:“這臨安的珠寶商麼,我知道有好幾個,最有名的要算是艾百萬了,我們吃完後就可以帶你去他開的‘艾家金銀鋪’。林公子有什麼寶貝要賣?”

  林強雲道:“等一會叫閑雜人先退下,我會給你看一件東西。我是因為買房子店鋪的錢鈔不夠,才想到賣東西的,這東西叫‘水晶杯’。”

  黃春玉一聽“水晶杯”三字,頓時來了興趣,忙向林強雲討了一貫錢,打發走閣子內的店夥、粉頭,問道:“我只聽說過水晶花什麼的,還沒有聽過水晶杯,這倒是要見識一下。”

  林強雲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綢布包,隨手遞給黃春玉,說道:“這是一個水晶杯,你拿去看清楚了。小心點,別打破了。

  黃春玉接過白綢布包,將包托在手上解開綢布,一只透明八角形的杯子出現在手掌上。

  只見黃春玉左手托著杯子,右手伸在杯子傍邊似乎想去抓住,口張得大大地,眼睛盯著杯子,口水流出半尺來長,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

  過了許久,林強雲發現不對,這種姿勢就是一個壯漢也堅持不了多久,何況是黃春玉這樣一個胖子?伸手在黃春玉肩膀上拍了一下,問:“喂,黃先生你怎麼了?”

  黃春玉身子一抖,手一軟,那杯子掉了下去。他驚呼一聲,雙手慌亂地一抱,那杯子掉在他腿上被抱住。

  黃春玉小心翼翼地將將包好,交回到林強雲手上,這才松了一口氣,抹了把頭上的汗珠說:“好險,幸好沒打壞!今天總算見識了水晶杯,要喝個痛快,喝完了去艾家金銀鋪!”

  散席時,黃春玉哪裏也去不了,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要用轎子抬回家去。

  高高瘦瘦的錢阿二今天精神很好,悠然自得地坐在櫃台後面,興致勃勃地看店門前走過的紅男綠女。不斷估量眼前走過的人是否有錢,有沒有向店內走來的趨向;心中也品評所能看到的女人身材,衣著搭配。

  他十二歲到這坐落在珠子市,艾百萬的“艾家金銀鋪”學生意,有近四十年,靠著他精明好學、小心謹慎,十年前當上了本店朝奉。

  他不負主家的重用,憑著見多識廣、口舌翻花,盡做些低入高出的生意,為東主艾百萬著實賺了不少銀錢。

  天色近午,今天還沒有客人上門,錢朝奉背著手,踱著方步到店門前。

  他見南坊北頭開紙馬鋪的黃胖子走來,笑著問道:“黃老板,你怎麼有空到處逛?新春元旦將到,各家各戶無不准備香紙蠟燭祭祖,紙馬鋪的生意這樣好,你舍得到外頭閑走?你不要守著那兩間鋪子麼?”

  來人正是黃春玉,今天起得床來,昨天的宿酒還未全醒。但想起約好帶林公子去珠寶店,被自己酒醉耽誤了。連忙用冷水洗面,灌下兩碗醒酒湯,還叫小妾捏頭揉頸的好一番折騰,方才顯得精神了些。

  打扮得齊整了,他便匆匆忙忙領著林強雲等人來珠子市。

  黃春玉見錢阿二招呼自己,走上前去,扯著他說:“你倒是清閑,站在這裏說風涼話。廢話少說,今天讓你見識一件寶貝。保你從沒見過這樣的奇珍異寶!快去叫人梵香烹茶,快去,快去!”

  錢阿二心知黃春玉慣會尋人開心,也明白此人口中說的奇珍異寶不在他身上,極可能是後面那位華服年輕公子所有。再見年輕公子帶著三個隨從信步而來,看那氣勢便知絕非普通紈 子弟。知道生意來了,而生意的主兒是這年輕公子。忙說道:“別急,別急。還有這位公子呢,怎麼可以冷落了其他客人。”

  錢阿二扯開了黃春玉的手,轉對那公子伸手虛引,說:“這位公子,請到小店用茶。”

  錢阿二又朝店內亮聲叫道:“小七子,快煮茶送到內賬房來。”

  眾人在內賬房坐下,小七子奉上香茶。錢阿二不慌不忙地啜一口茶,目注黃春玉說:“黃老板,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這位公子?”

  黃春玉按商量好的說辭,不慌不忙地說:“這倒也是,林公子,我先來給你介紹,這位是這艾家金銀鋪的錢朝奉——錢阿二,鑒別珠寶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錢朝奉,這位是福建路泉州的富商林公子。現在到臨安來做些生意,這次帶了數件奇珍異寶過來,這就讓你見識、見識。公子您請!”

  林強雲笑了笑,伸手從懷中取出個白綢包,說:“請看!”

  他將綢布包放在身側的幾上,伸手解開白綢。只見那白綢方才解開,便緩緩地滑了開去,一只杯子展現在眼前。

  這錢阿二見到幾上放著的杯子,搶前幾步,將杯子連白綢一並托在手上。細細地看了一會,又將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然後呆呆地彎著腰,眼睛瞪著桌上的杯子。人就一直用那種怪樣子僵立著,嘴中哈拉子流了一尺多長。

  錢阿二這樣站著過了許久,又過了許久。

  眾人開始還以為這錢朝奉在欣賞杯子,時間稍久了,又都覺得不對。看這人高高瘦瘦身體單薄的樣兒,不像可以用這種姿勢站這麼久的人啊!而且他口中的哈拉子快流到地上也不覺得。

  林強雲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悠閑樣兒,只顧著坐在椅子上喝茶。可也是,這樣子他早從張本忠、四海和黃春玉等人身上看過多少次了。

  還是黃春玉最先發覺不對,本來他昨天看過一次,原以為今天看了這杯子不會怎麼樣。但他見到杯子時還是給他極大的震撼,不過沒有像昨天那樣失態。

卷五 十一章(二)
(更新時間:2007-3-19 6:50:00本章字數:3542)


  這時黃春玉還過魂來,想起昨天失神之下差一點打破了杯子,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包起杯子。先將杯子交到林強雲的手裏,再走到錢阿二的身邊,他是有心耍弄這錢朝奉,用力拍了錢阿二一下,大聲說道:“你看夠了沒有,那件寶貝呢?你把它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錢阿二被子黃春玉一拍,身子一抖,人是站直了起來,但還沒有清醒,口中在喃喃地說:“水晶杯!水晶杯!這世上真有水晶杯,不枉此生了!”

  這下,惹得張本忠、四海他們笑得直不起腰來,他們自然不記得自己看到玻璃杯時的樣子,與這個錢朝奉也是不惶多讓。

  黃春玉興奮得哈哈大笑,在錢阿二肩膀上再拍一掌,聲音提得更高,說:“發什麼呆,那件寶貝呢?你把它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錢阿二這下徹底清醒過來了,將眼光向桌上一看,失聲叫了起來:“哎呀!杯子呢?寶貝杯子哪裏去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杯子怎麼不見了?”

  黃春玉笑嘻嘻地說:“我在問你呢,你還問我?你把杯子藏到哪裏去了?”

  林強雲見錢朝奉急得頭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不想再繼續將玩笑開下去,將杯子放到桌上,說:“錢朝奉,你已經仔細看過這杯子了。據你看,這水晶杯在這臨安能值多少錢?”

  錢阿二見林強雲取出杯子,放下心來。見林公子問他,便又小心地解開白綢布,再次仔細地看了起來。許久之後,他抬起頭來,神色莊重地對林強雲說:“這個價錢可不好說,這樣的寶物我是第一次才見過。不如請林公子在此稍候,我去請我家東主前來,再給公子一個答複如何?”

  林強雲點頭道:“好,就麻煩錢朝奉去請貴東主來此一會。”

  錢阿二匆匆出去,吩咐店內的夥計,好生招待賬房內的幾位客人,便心急火燎地走了。

  黃春玉在錢阿二出去後,對林強雲說起艾百萬的來曆。

  艾百萬,叫艾哈邁德,其先人是靖康元年從大食(阿拉伯)來的蕃人,在臨安行商,學著大宋漢人之樣,取“艾”為姓,後來又覺得“哈邁德”三字不似漢名,便去了個“邁”,取“哈德”兩字為名。

  這蕃商先祖開始時靠著販來的香料、珍珠、瑪瑙、象牙、犀角等蕃貨為本錢,此後漸漸賺得多了,數代後家財已達百萬,在臨安人稱艾百萬而不名。

  艾家叫艾百萬的已經有三代,現在的艾家究竟有多少錢,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原來艾家只是與同族的蕃人通婚,但這一代的艾百萬卻娶了個漢人女子為妻。

  錢阿二去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回來,喘籲籲地對眾人說:“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我家東主一會就到。”

  果然,過不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面的店堂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到門邊而止。

  門簾掀起,走進一個四十多歲,身高足有七尺,戴頂用金銀線繡了牡丹的 頭,穿著白綢博袍的中年人。

  這人骨骼粗大,瘦不露骨,手長腳長,長著一張馬臉,臉色蒼白,鷹勾鼻,吊角眉,一雙藍色的眼睛精光閃閃。一看就知不是漢人。

  這人一進門先將手中提著的一個小布包裹交到錢二手上,眼光略一掃視,就對林強雲抱拳施禮道:“這位想必就是林公子了,不才艾哈德見過林公子,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林公子原諒!”

  林強雲站起來抱拳還禮,說:“不敢,區區正是林強雲。艾百萬艾大官人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只是今天才得見面,榮幸之至!”

  艾百萬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林公子帶來的水晶杯能否讓在下一觀?我也見識、見識這難得一見的異寶。”

  林強雲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桌上綢布蓋著的杯子,說:“水晶杯在桌上,艾先生自去看就是。”

  艾百萬也不再答話,急步走向桌子,伸手輕輕揭開蓋著的綢布,眼睛盯著水晶杯,背著雙手,緩緩地繞桌子轉了一圈。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塊絹帕墊在手上將杯子拿在手中,湊到眼前,上下左右細細地觀看。最後,將杯子平托在左掌上,伸出右手中指彈了幾下。

  艾百萬閉上雙眼,將杯子送到耳邊聽了一會,又將杯子放回到桌上,長長的噓了口氣。

  這屋中六個人,除了林強雲外,都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目不轉睛地看著艾百萬諸般做作。見艾百萬噓出口氣,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長噓了一口氣。惹得林強雲“撲吃”一聲,把剛喝入口的茶噴了出來。

  艾百萬到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對林強雲說:“林公子,你這水晶杯是准備出讓麼?還是只要估價?”

  對此,林強雲早有准備,說:“這水晶杯是我的傳家物事之一,我因要到臨安做生意,目前本錢不足,故想賣了這杯子湊足本錢。現在想先請貴店估價,我才好打算。”

  艾百萬低下頭小聲嘀咕:“傳家物事之一,那就是說還有不少寶貝……”

  猛然抬頭道:“林公子請告訴我,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的寶物了?”

  林強雲笑了笑,接著說道:“這是一只水晶杯,我想知道大約能值得多少錢。如果是一套四只不差分毫、同樣大小,同樣質料,同樣的做工的水晶杯,又能值多少?”

  艾百萬失聲道:“一套?四只!同樣的四只?”轉頭對錢阿二問道:“錢二,你看這杯子可值得多少?”

  那錢阿二沒想到東主會當著外人的面問他,不由得又驚又喜,既是覺得受到重用,又有些惶恐。他暗自思量來思量去,覺得還是保守些,盡量把價錢說低點,以便東主自己要買下這“水晶杯”時也可少花一大筆錢,功勞總少不了自己的一份。

  當即有些遲疑地答道:“回東翁,小人這次可拿不准,據小人看來,這一只水晶杯大約可值萬緡,最多不過一萬二千至一萬三千緡罷。若是相同的四只一套,我無法估價。”

  艾百萬問:“你確定?”

  錢阿二咬了咬牙道:“確定!”

  艾百萬站了起來,在屋內慢慢踱著方步,一邊說:“錢二,這次你可看走眼了,以眼下來說,光這一只水晶杯,就比我藏于家中的那兩只好上數倍,大體上可以值得二萬五千至三萬緡之間。因為這東西吃不能吃,用又舍不得用,須是要錢多得沒處去的人才會買的,也要看願意買的人肯出多少銀錢才算數。”

  林強雲聽艾百萬說他也有兩只水晶杯,不禁奇道:“艾大官人,你家也有‘水晶杯’麼,能否拿來讓小子也看看呀?”

  艾百萬搖手止住林強雲的話語,再次把內賬房裏的眾人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開口說道:“若是有大小不差分毫,同樣質料,同樣做工的一套四只水晶杯麼,它們的價值麼……”

  艾百萬拖長了聲音,然後停頓了一下,環視了眾人一眼,突然大聲吐出五個字:“我也不知道!”

  眾人聽得一愣。

  林強雲對這艾百萬有點佩服起來,看他從進這屋門一開始,短時間內就掌握了屋內幾乎所有人的心神,牢牢地控制著形勢。將整個過程操縱得起伏不迭,一浪高過一浪,緊緊地吸引著屋內眾人的注意,讓別人不肯錯過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要不是林強雲對這些杯子根本就不在乎,也必定像其他人一樣,被此人耍得團團轉。

  艾百萬最後說出的這五個字,也讓林強雲覺得有點奇怪,不由問道:“這話怎麼說?”

  艾百萬說道:“我的意思是,這是一套無價之寶!若是賣給我的話,一個杯子最多出價三萬緡,也就是十八萬貫左右。但若是多了一只相同的杯子,按珠寶行當中的估值方法來算,它們的價錢最少也要翻上五倍。大家想想看,四只水晶杯,四只啊!價值當是一只杯子的數百倍。臨安是大宋聖上長住的行在,不但官宦文人仕子群集,也是天下財富聚集的帝都,若是有人出得起錢的話,就是千倍以上的銀錢也會有人買的下這套杯子的。”

  林強雲沉吟著說道:“若是如此,按你這樣的說法,我這杯子是沒法賣了,可我又需要錢用。這怎麼解決?”

  艾百萬伸出二個指頭說:“有兩個辦法。”

  黃春玉這時接口說道:“我想了許久,一個辦法都沒有,艾大官人卻提出兩個辦法,快說來聽聽。”

  艾百萬目注林強雲說道:“我這辦法都是可行的,但各有利弊。一種是送到珠寶店或質庫質當,這樣的好處是需要用多少錢就當多少,而且質當到期前可以贖回;壞處是在質當到期前若不能將杯贖回就將當斷,找補能得到的錢也少得可憐。”

  “另一種是將杯子公開出賣,邀約有心要各項珍寶比富的有錢人到此,任由買主們叫價,價高者可買得此套‘水晶杯’。好處是賣杯所得的錢多,壞處是這杯子賣掉後就是別人的了。這兩種方法都沒法估算出可得到多少銀錢,若是信得過的話,本店可為林公子辦妥一切事宜,但必需收取一成的費用。若是林公子急需錢用的話,本店可以先付給部分。”

  林強雲向張本忠使了個眼色,便接過他從懷中取出的一個錦盒,交給艾百萬,斷然說道:“好,我決定將這套水晶杯以叫價的方法賣掉!艾大官人,這賣杯子的事委托給你了。杯子我也留在你這裏,但我要先支取二百萬貫。”

卷五 十一章(三)
(更新時間:2007-3-27 6:58:00本章字數:3471)


  艾百萬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小心地將桌上的杯子放入錦盒中,蓋好盒子後,方向林強雲道:“沒問題。稍後我們各寫一張字據,馬上就可付錢。”
  艾百萬探手從錢二手中提過他捧著的小包裹,摸出一個黑漆描紅鑲金的小木箱放到桌上,笑道:“我一聽得錢朝奉將事情說了後,就知道林公子會要看我的‘水晶杯’。不過有了你的珠玉在前,我這兩個水晶杯就顯得相差太遠,不會讓你看得入眼的。這兩個稱之為‘夜光杯’的物事,乃是我祖上從家鄉帶到此地,一直沒舍得賣掉,在家中珍藏至今。”

  林強雲把艾百萬的“水晶杯”拿到手中仔細看了一下,也是兩個玻璃制品,而且確是比自己的玻璃杯差了很多,從外表、顏色上就能看出這種差別。

  艾百萬的兩個圓柱形杯呈半透明的暗青色,杯子的各處還有些不規則的藍、黑、紅等彩色條斑,也許是長久沒擦拭,也沒經過加工打磨的原因罷,摸上去不夠光滑、顏色灰暗顯得不十分好看,毫無一點珠光寶氣。

  林強雲估計,這兩個杯子在新制出的時候,肯定是色彩絢麗好看得緊。即使是現在這麼舊了,還能依稀看出制出時的光彩。只要按自己的方法再進行打磨、拋光,大有可能恢複原來的風貌,至少可以讓它們看起來有點珍寶的樣子。

  杯子的厚度以單個來說倒也四壁均勻,底厚壁薄。兩只杯子放到一起,肉眼就能看出它們各自的厚度不一樣,而且不但在厚厚的底部,連它們的薄杯壁上也有幾個微小的氣泡。

  黃春玉、張本忠他們幾個看清了艾百萬的水晶杯後,都不由得撇了下嘴,那金見更是不屑地說:“這樣差的水晶杯,比我們公子做……”

  張本忠一聽金見說了個“做”字,就知道他會說漏嘴,急忙喝止道:“金見,休得胡說!”

  金見也猛然省悟,急急閉上嘴漲紅著臉低下頭,偷看了林強雲一眼,見公子沒有責怪的意思,方松了口氣。

  林強雲笑著對艾百萬說:“艾大官人,你這兩個杯子因為年代有些久了,平日又沒去細心的擦拭保養,所以顯得很難看。若是你為我出賣杯子能少收些銀錢費用的話,在下有辦法在三個月內令其恢複昔時的樣子。”

  艾百萬臉上露出喜色,想了一會後說:“既是林公子有此絕技,那麼我就收你半成的費用,另外的半成作為我這一對‘水晶杯’複原的工錢,如何?”

  “就為樣說定了。”林強雲立即答應了艾百萬的提議,只要張山、張河他們花幾天時間就能賺到的起碼幾萬貫銀錢,不賺來才是傻瓜呢。

  十二月二十六日,陰,大霧。空氣中潮濕的水氣使人很不舒服,衣服都粘糊糊的。

  林強雲一起床,就覺得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又說不出到底為什麼,反正身上不舒服,精神也很不佳。吃完早飯後,走到小客廳內,這次隨來臨安的五個人都到齊了。

  林強雲掃視了五人一眼,強打起精神說道:“各位,本來在這裏安頓下來後,大家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但現在我們有些事情需要急著辦,現在我講一下你們要辦的事,然後馬上分頭去做。”

  “金見,你跟著本忠大哥,負責和黃老板去請官府和中人,把購買那座園子及店鋪店鋪門面的事情辦好。要把全部的手續搞清,不能有任何一點錯失。這是我們在這裏的家,將會有很長的時間在這裏生活。從現在起,你們兩個沒有其他安排之前,負責我們家——就是那個園子的改建和安全守衛。後院那兩塊空坪作為鐵木工場使用,另外還要找出地方,以為安排訓練及夫子們教大家讀書認字的場所。”

  “金來,你則立刻動身從陸路回泉州,順帶查看一下你們安置下去的探子,回到泉州後讓我六叔把所有的事移交給陳三叔,請他全家和吳炎帶一半雙木鐵工門的人馬上來臨安。並把庫存的蚊香、木粉、花粉等,做蚊香的材料全部運到這裏來。”

  頓了一下,林強雲覺得還有事情沒交代清楚,便又交代道:“另外,你叫張山、張河兄弟倆,留一個負責火銃、彈藥的生產,並幫助烏嶼的守衛。一切按原來的規矩辦,有事就用信鴿通知這裏。另一個與歸鄉大哥一起,帶領全部已經訓練完的護衛隊和那些孩兒兵,護送沈六叔、吳炎到此地。你記住了,先保護人,然後才是貨,並爭取在一個月內趕到這裏。孩兒兵在船上還要加強訓練,讓他們認識到,越是困難的情況下,越能堅持下去就越有生存的希望!哦,還有,我們雙木商行的人都請六叔逐一通知,願意全家離開福建路到山東或臨安的,都可以安排他們全家大小離開。”

  林強雲取出一塊小牌子交到金來的手上,放低聲音說:“你帶上我的金牌,這一路回去,和各地我們的店鋪主事人說,叫他們除了糧食布帛外,還要盡可能多的收購耕牛和種子,並將能招來的各地的災民、難民都招來,一有機會就送往山東我們的根據地去。”

  金來沒說話,用力地點了一下頭便向張本忠討要了些紙鈔,出門去了。

  林強雲目注金來離開,沉吟了一下轉向張有田問道:“有田大哥,你們住在城東廂的那些女人、孩子的情況怎樣了?”

  張有田站起來說道:“以前他們只是缺衣少食,所以才顯得要死不活的樣子,經過這一路到此地後十來天的調養,這些人身體恢複得很好。女人們已經開始試著按公子教她們的方法做布鞋了,孩子們也由請來的夫子每天上午教他們認字、學算術,下午則是陳老拐他們帶著練武,全都很用功,請公子不用擔心。另外,陳老拐叫我來跟公子說,他想求公子讓他帶那十個灰熊山的人到我們山東路的根據地去,說是只有在那裏才有機會報灰熊山數百條人命的血海深仇。”

  林強雲對他點點頭,抬手示意他坐下,說:“這就好,這些天你還是要辛苦些,按我們福建孩兒兵的樣子,在這十幾個孩子中挑出個什長來,讓他試著帶領其他孩子們。過些天房子搞好了,你將他們交給本忠大哥和金見。你則要負責制造兵器方面的事情,招收培訓工匠、砌爐、建工場這些都有得你忙的。至于陳老拐他們想去山東路的事,我們有到那兒去的船時,會安排他們去的。”

  林強雲站起來,正容說道:“我在這裏再對各位再說一次:願意跟著我幹的,要盡一切努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如果自己想出去闖一番事業的,我也不會阻攔,會給予最大的幫助。但有一點,任何人都絕不允許背信棄義。如有發現,我們決不會放過。好了,今天就這樣,大家立即分頭去辦自己的事。”

  眾人剛站起准備出去,四海著急地拉住林強雲,大聲問道:“公子,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不要我做事了?”

  林強雲嚇了一跳,扶著他奇怪地問道:“我何時說過不要你做事,見鬼了麼?”

  四海低下頭,小聲嘟喃著說:“大家都有事做,公子不分派我做事,這不是不要我了!”

  張本忠聽了四海這話,不由得哈哈大笑,說:“我的傻兄弟,你想到哪兒去了。公子若叫你去做其他的事,現時金見和金來都有事忙著,那些探子沒人管,傳回的消息誰來接收上報呀?再說,親衛們都沒來,現在只有你一個在公子身邊,我還怕有危險時沒法應付呢。即使公子將你派出去做什麼事,我還不依呢,萬一有起事來誰能幫上手?”

  林強雲:“正是如此,你小小年紀也太過多心了,還是都頭呢,看看,眼淚都流出來了,讓外人見著了會說我們欺負你。”

  四海一想公子身邊確是沒人了,自己再不留下的話,公子有事時,真的會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他不好意思地環視眾人一眼,連忙擦掉急出的淚珠走到一邊。

  這天下午,孟珙和杜杲一起來到黃春玉家,他們無精打采地走到林強雲的住處,進了廳門後就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唉聲歎氣。

  林強雲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也就明白了,見了皇帝一定沒有辦成什麼事。

  杜杲對林強雲說:“林賢侄,朝庭是指望不上的了。廷議時就爭吵不休,聖上與史相公決心已下,有意聯蒙伐金。此次召對非但不准我援金以求自保的建言,連撥出些銀錢組建火銃軍也以歲入不敷度支為由,要留待後議。對紅襖賊李全,史相公更是不想動他,任憑老夫和樞密副使鄭(清之)大人盡力上陳也無濟于事。孟元帥的事,史相公和皇上也不准。”

  孟珙也說:“林兄弟,請你千萬不要放棄,還是要盡量多制出些火銃,說不定還可以用得上。就是朝廷用不上,你們也還可以用來自保。”

  林強雲聽了這些話,一時無言以對。

  三人默默地坐了許久,林強雲突然奮身而起,震聲道:“朝庭不做,我林強雲來做。兩位大人請放心,林某人會全力以赴的,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協助我大宋長存于世。目前,我想請兩位幫我盡快辦好一件事:就是我要得到煉制鋼鐵,制造及運輸火藥兵器的簽押文書,以便在緊急時好對沿邊做出力所能及的支援。其他的事則由我自己來想辦法解決,我倒要看看,蒙古鐵騎究竟有多厲害,是否真如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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