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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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8002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6 21:49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十、武昌魚(下) 蘑菇


  黃海早想到將要的面對的不只是許天繼,而是他多年經營的一個龐大的利益網。

  要命的是,這個利益網不只是在某個高校或學術圈子內,還蔓延到本地司法體系內。

  祝童少有如此開誠布公的時候,這些話在暗示:你可以做看客。

  “謝謝你的信任。”黃海伸出手。

  “不客氣。”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從相遇到如今,兩人的關係一直在敷衍、猜忌與提防中徘徊;這一刻,一種近乎純淨的男人之間的理解與友誼終於被提煉出來。

  “我不會讓你為難。”祝童說。

  黃海點點頭,又搖搖頭,打了個電話,給另一位朋友。

  七點五十五分,祝童沒有接到舒院長的電話,他站起身整整衣領:“該我們出場了。”

  “你的司機呢。”從客房到東湖賓館的富麗堂皇的中餐館有一段距離要走,黃海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景,為了使自己放鬆,隨口問。

  “他去看朋友。”祝童也隨口回答,不過又接了一句;“我的朋友。”

  黃海又開始擔心了,祝童的朋友,不就是那些江湖漢子嗎?

  許天繼頭頂微凸,稀疏的頭髮被梳理得分外別緻。他五十歲左右年紀,衣著時尚外表整潔,因為已經知道了祝童的來意,舒院長簡單的介紹過後,他那雙幽深的眼睛就一直在祝童和黃海身上打轉。

  從這雙眼睛裏,祝童看出了戒備,也看出了些許自傲,就是沒看出恐懼和妥協。

  舒院長微微搖頭,意思是自己沒能說動許天繼。

  “所謂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許老師的風采,令學生心馳神往啊。”祝童選擇在許天繼對面坐下,他並沒有介紹黃海;“此次來武漢,想請許老師本著科學負責的態度,收回一份鑒定報告。”

  “剛才舒院長介紹了兩位的來意,我知道你是‘神醫李想’。可是,法醫學是科學,是西醫的一個分支。如果李先生對我的那份鑒定報告有什麼異議的,可以找別的專家重新鑒定。讓我收回鑒定報告,不可能。”開宗明義,許天繼斷然拒絕祝童的要求。

  “許老師是科學家,大家知道。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想請許老師本著科學負責的態度,重新考慮一下,那份鑒定報告有無瑕疵。”

  “小的瑕疵也許有,但對結果夠不成重大影響,我對我得出的結論很有信心。”許天繼很有信心的樣子。

  包房裏已經羅列好一桌豐盛的酒席,看樣子,碗筷都沒動過;酒剛開封,祝童拿過酒瓶倒上兩杯。一杯遞給舒院長,一杯敬拿在手裏,說:“舒老,學生敬您一杯。”

  這是個信號,祝童暗示舒院長可以離開了,介紹人的任務已經完成,沒必要留在這裏。

  舒院長喝下酒,擔憂的看一眼許天繼,微嘆一聲:“天繼,院裏還事,我先走了。你陪李先生……”

  “哪有這個道理?“許天繼也站起來,拿起手包;“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有事。”

  “許老師,您真的要走嗎?”祝童拿出一張照片扔到今天的主菜,那盤清蒸武昌魚上。

  照片上,一位幾乎半裸的妙齡女郎正倚在一個健壯的懷抱裏,手裏拿著話筒,看背景,應該是在KTV的包房裏。妙齡女郎肌膚賽雪,眉眼間春情盪漾,偏偏又是個真正的美女。

  許天繼一把抓起照片,兩眼冒出狼一樣的兇光。

  祝童示意黃海送舒院長離開,門被輕輕關上,房間裏只剩祝童和許天繼。

  “您是法醫,應該能看得出這張照片的真偽。也一定能分辨出,它是從一份視頻上挑選的片段。寶馬香車,嬌妻如畫,您不覺得滑稽嗎?許老師,恕我直言,您夫人的生活實在是太精彩了。而您,為了滿足她的需要,還在外面冒著巨大的風險拼命掙錢。”

  祝童選擇的出擊點頗具震撼力,許天繼一時昏了頭腦,雙眼變得赤紅,用沙啞的嗓音問:“你怎麼得到的?”

  “時間是在一周前,那一天您在學校開會,接著和朋友吃飯,晚上十一點才回家。地點嗎……漢口有一家酒吧,您夫人不是第一次去哪裏消費。據說,禿頂的人大多旺盛,我覺得,您並不能讓您的夫人滿足。許老師的生活,哈哈,真有意思啊。”

  “你在羞辱我。”

  “豈敢。”祝童冷冷的看著許天繼;“羞辱你的是你自己,換句話說,你是自取其辱。”

  “這裏是武漢,不是上海。”

  “長江從這裏流過,所以才會有武漢三鎮。可是,它直到上海才匯入大海。”

  “你在跟蹤我!調查我!為了一份鑒定報告?”

  “我如果否認就太虛偽了。不錯,就是為了那份鑒定報告。你應該知道,‘神醫李想’也是那個事件的當事人,我的辦公室在‘東海騎士’上。當時,我正在陪兩位尊貴的客人夜遊浦江。您在那份報告上簽下自己的大名的時候,想沒想到會有什麼後果?有道是,錢能通神。你和我都不信神,但是有錢確實能做很多事。過去的兩周,有二十個人圍著你奔忙,他們是為了掙錢。我嗎,只是想知道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許天繼第一感覺是,自己得罪了一個有錢人。並且,這個人的錢比他要多很多。

  他一時有點氣餒,祝童請的介紹人書舒院長,證明人家交往的對象也要比自己高出一個層次。

  很快他就想到了委托人,那應該也是個有錢人。自己也許錯了,不該貿然牽扯到兩個有錢人的遊戲之中。

  “我只是出具了一份法醫報告,據我所知,上海警方並沒有採用我的報告。”

  “所以啊,我的要求並不高,撤回您的鑒定報告。”

  “不可能。”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我明天就和那個婊子離婚。”許天繼不知想到了什麼,態度忽然強硬起來;“李先生,我還有約會,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不可能撤回鑒定報告。”

  “許老師太心急了,你應該看看這個?”祝童又扔出一張照片,依舊落在武昌魚上。

  這張照片上沒有美女,只一張是一份外文學歷證明,那個帶著博士帽的兩寸照片上,也是許天繼。

  “您是學者,您曾經在法國某著名學府取得研究生學位。可是,十年前,您去法國是為了學習一種微創手術,總共只停留了半年時間。可是您憑著這份學歷證明進入武漢,並成為一個博士生導師。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它是假的。”

  “你威脅不了我,它已經不在我的檔案裏了。”許天繼還在堅持。

  這份學歷證明可算他人生的一個隱痛和污點,近年來,他根本就沒有對外提起過這份資歷。幾年前,他借著成立法醫系並擔任系主任的混亂當口,悄悄那這一頁不光彩的歷史從他的檔案裏抽離出來,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算放下。

  “你,現在是我的消費品。”祝童給自己倒杯酒,抿一口慢慢咀嚼著;“我喜歡堅強的人,也喜歡富有挑戰性的工作。希望許老師再堅強一點。”

  武昌魚上又落下東西了,這次不是照片,而是一疊紙張。

  祝童沒說話,許天繼已經抓起來翻看了。

  冷汗,浸濕了許天繼的純棉襯衣。

  這是一份證明,某律師事務所公司出具的一份針對許天繼出版的兩本法醫學專著給出的鑒定證明,下面有三位法醫界人士的簽名。

  這份鑒定證明明確的表示,許天繼的兩本書都涉嫌抄襲,雖然他的手法很高明,但只要是科學事實只有一個。

  “我很堅定,一直都很堅定。”許天繼忽然變得鎮定了,眼神也不再飄忽。他拉開自己的手包,拿出手機。

  黃海就在這個時刻回來了,事前祝童和他約定好,要單獨和許天繼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一過他就進來了。

  祝童已然摘下眼鏡,無奈的搖搖頭,說:“我本以為你是個男人,自己做事自己當。你這樣做,只能把更多的人拉進來。只怕到時候,你就是住進監獄也找不到人照應了。”

  許天繼正在撥號,聽完祝童的話頓了頓,還是安下通話鍵。

  “張隊長嗎?我是許天繼,現在東湖飯店芙蓉廳,請你帶幾個兄弟過來一下,有人在敲詐我。”

  放下手機,許天繼撥通另一個電話,聲調變得及其溫柔:“小麗,吃飯沒有?……來了幾個朋友,我們在東湖,你過來一起吃吧……一定一定……好的好的,我們在芙蓉廳。快點啊,等你……好的,吃完飯去唱歌,小麗的歌聲最好聽了。”

  祝童與黃海相對肉麻;小麗,正是許天繼那個年輕嬌媚的夫人。

  “李先生是場面上人,該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我剛才說過,武漢不是上海。李先生不遠千里來到這裏,應該嘗嘗武漢美食,清蒸武昌魚。享受這道菜要趁熱,涼了就不好吃了。有什麼話,我們等會兒再說。”許天繼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裏,很文雅的吃起來。

  吃完兩塊魚,許天繼才抬起頭,故作吃驚的看著祝童和黃海:“我要是你,剛才就應該走了。用最快速度離開武漢,有多遠就走多遠。現在晚了,馬上就有人來教你們知道,什麼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哈!沒想到堂堂的醫學專家,法醫教授,原來是性情中人。”祝童翹指贊一聲。

  門開了,帶著一陣香風裊娜進來一位美得天昏地暗、一塌糊塗的盛裝麗人。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9 16:44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十一、五迷三道(上) 蘑菇


  “老天。”嬌滴滴一聲,麗人已經撲進許天繼懷裏。

  祝童與黃海相視無言,幹咳一聲,真是個尤物啊。看到真人,比照片上的要迷人十倍。

  “小麗,我給你介紹兩位上海來的朋友。這位是李先生,李想。他可是真正的富豪,‘神醫李想’就是他。”許天繼攬著小麗的柔軟的腰肢,站起來。

  “李先生好。”小麗伸過凝脂般白嫩的玉手。

  祝童還沒想好是不是握一下,那只玉手已然移到主人的櫻桃小口上。

  “上帝啊,您就是‘神醫李想’!我知道你。”

  “我是李想,不是神醫。”祝童正好收回伸出一半的手。

  “老天,你怎麼不早說是和‘神醫李想吃飯’,害得人家沒收拾就出來了。多不好意思啊。”小麗一雙媚眼在祝童臉上勾畫幾圈,小騙子頓覺一股酥麻在周身蔓延。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門被重重的推開,三個便裝男子攜風帶雨闖進來。

  為首那個三十來歲年紀,膚色健康身體挺拔,整個人顯得精明強幹。他眼睛掃一眼房間內外,特意在黃海身上頓了頓說:“許老師,您說的朋友就是他們?”

  想必,這位就是張隊長了。他敏銳的感覺到黃海身上有熟悉的同行味道,說話也就客氣了許多。

  “小張,你們怎麼來了?老天,李先生……”小麗眉頭微蹙看一圈,似乎很不高興見到張隊長。

  “就是他們。”許天繼一把推開小麗,翻開被他扣在桌上的照片;“他們不知道從那裏弄來這個,要敲詐我五十萬。”

  小麗剛看到照片,呀一聲捂住臉,癱坐在金絲絨軟椅上。

  “兩位是……”張隊長拿起照片看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祝童也暗呼糟糕,他手裏還有兩張照片,把小麗樓在懷裏的猛男,正是這位張隊長。

  他不禁暗罵戴毛子,如此重要的信息竟然被遺漏了。看樣子,許天繼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夫人與張隊長之間那點事,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他叫來。不對啊,他不像是甘願頂著綠帽子的人,應該是……許天繼應該是從這張照片上認出了張隊長的胸膛。他是法醫,對人體的熟悉與敏感程度遠超常人。

  如此說來,許天繼和張隊長之間的關係很有意思,屬於經常結伴去桑拿房或溫泉之類的娛樂場所“瀟灑”的那種,他至少不止一次見到過張隊長的**裸的胸膛。

  黃海一直沒說話,事實上,這樣的場面他不是第一次經歷。可許天繼這樣如此無恥大膽的人,卻是第一次遇到。

  “我是黃海。”他掏出自己的證件,翻開展示一下;“請問,你是那個單位的?”

  “公安部經濟犯罪調查局,黃處長。原來是同行,我是刑警。”張隊長念一遍黃海的證件,隨即也拿出一個警官證亮一下,點向祝童;“這位是黃處的同事?”

  “他是我朋友。”黃海合起自己的證件。

  “既然是朋友,大家走坐下來吧。”張隊長臉上掛上笑摸樣,轉身對身邊的兩人說;“你們去外面自己要點吃的。”

  門被關上了,張隊長選擇的位置很微妙,與許天繼和祝童剛好形成等距離夾角。

  而小麗,坐在他們之間,正捂著臉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塗。

  “許夫人,請安靜一點。”張隊長毫不顧及的拍拍小麗的香肩。

  小麗果然收斂了不少。

  張隊長又說:“許老師也是我朋友,黃處,你們之間如果有什麼誤會的話,不妨把話說清楚。許老師是個明白人,他不會做傻事的。是吧,許老師?”張隊長說話時並沒有看黃海,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視著許天繼。

  “他們要敲詐我。不知從那裏弄來一張照片就要我五十萬!”許天繼毫不迴避的與張隊長對視著。他如果夠聰明,現在就應該改口了。

  “黃處是公安部的人,從北京來的,他用不著敲詐任何人。”張隊長不滿的說,聲音裏對了點嚴厲的味道。

  這會兒應該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許天繼也不客氣:“我為什麼請張隊長來而不是唐局,你很清楚。”

  張隊長退縮了,想必唐局也是個厲害角色。他看向祝童:“請問貴姓。”

  “免貴姓李,李想。”

  “黃處的朋友不會是一般人,李先生在哪發財?”

  “我嗎……小醫生一個,我從上海來。”祝童謙虛的說,眼鏡背後的眼睛變得很平和,絲毫無害的樣子。

  “您與許老師之間有什麼誤會?如果能可能的話,我希望大家哈哈一笑。錢不是問題。”張隊長眼睛夠毒,很快就準確的判斷出誰是真正的厲害方。

  “我和許教授之間並不認識,此次來武漢,只是想請他幫個忙。不關錢的事。”

  “老天在胡說,‘神醫李想’的錢多得都用不完。五十萬,虧你說得出口。人家掉根頭髮都不只五十萬。”小麗放下捂在臉上的纖纖玉手,看著祝童說。

  那眼神,深情款款……她臉上如淚花帶雨般掛著幾串淚珠,連黃海在內,大家都被被她弄得很不自在。

  “‘神醫李想’是誰?”張隊長皺起眉頭;“李先生,您和許夫人認識嗎?”

  “今天之前,不認識。”祝童歪歪嘴,當真是哭笑不得。這個女人不簡單。這一招該如何說呢?是移花接木還是聲東擊西?反正張隊長看祝童的眼神裏多了點什麼。這樣的眼神很雄性,一年前也曾在黃海眼裏看到過。

  “‘神醫李想’是上海灘最年輕的億萬富豪,他是福華造船籌備處主任。”小麗應該是個八卦愛好者,對祝童的情況很了解。

  “慚愧,現在不是了。我只是個小醫生,中醫,比不得許教授。”祝童不得不避開小麗熾熱的眼神。

  “久仰久仰。”張隊長伸出手,祝童只好與他握在一處。

  兩隻手剛一接觸祝童就加了分小心,這是個練家子!

  張隊長原本想給祝童個警告,沒成想,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卻有驚人的承受能力。平時使出三分力,尋常人就要忍不住呻喚了。可他把力量加到八分上,祝童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

  “張隊長太客氣了。”祝童輕輕抖動手腕,兩隻手就分開了,彼此之間又多了層顧及。

  祝童暗中渡進張隊長經脈中一絲氣息,想要探尋他的出身和道行。可那絲氣息只到對方小臂曲池穴附近就消失了。只能大概判斷出,張隊長修煉的功法近於佛門功夫;修為大概與無情大師相當。比起雪狂僧和秦可強,還有一點距離。

  神州大地藏龍臥虎,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一個高人。

  張隊長沒說話只看著祝童,似乎也在衡量對方的深淺。祝門功法重守不重攻,承受重壓的能力遠超別的功法。一時之間,張隊長弄不清祝童是什麼來路。

  “李先生,您既然與許老師夫婦都不認識,為什麼有這樣的照片?”張隊長從許天繼手裏接過照片,在手裏轉動著;“我不相信,你這樣的人會跑來武漢敲詐許老師。”

  “許老師喝醉了,他也許沒聽明白。”祝童決定給張隊長個面子,如果事情能就此有個結果,許天繼的事放一放再說。“是這樣,許教授上個月在上海主持了一次法醫鑒定,得出一個有爭議的結論。我這次來唯一的目的,是想請許教授收回那份鑒定報告。”

  “我說幾句。”黃海以詢問的眼神看向祝童,意思是這件事先由他出面。

  祝童點點頭,黃海喝口茶水,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一遍,最後道:“事情就是這樣,張隊也是警官,你的手下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想必……”

  “你是‘神醫李想’!”張隊長終於想起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了。他面對許天繼,不滿的說:“許老師,那個案件系統內剛傳達過,蘇警官開槍是自衛,並且曾經鳴槍警告過。我們不懂法醫,但是我們幹刑警的都開過槍,大概知道什麼樣的傷有生命危險。死者身上的傷根本不足以致命,那只是一顆六四手槍的子彈,不可能造成那麼深的穿透傷。他如果不跳水,根本就不會死。如果鑒定報告都像您這樣寫,今後,誰還敢用槍!”

  這番話有理有據,祝童聽起來很有點耳熟;心裏琢磨,莫非張隊長也是那個專業論壇的常客?黃海還是更了解警官啊,他就沒從一個警官的角度考慮過許天繼的鑒定報告。

  “我說過,他們拿著照片找到我,要敲詐我五十萬。你是警察,現在要做的不是針對我,而是把他們抓起來。你如果不管的話,我馬上聯絡媒體,聯絡唐局。他們會為我做主!”

  許天繼要緊敲詐這兩個字,就是不鬆口。張隊長臉色鐵青,手指捏著一只細瓷調羹微微顫抖。

  祝童有點憐惜的看著張隊長,如今在敲詐的不是別人,而是許天繼。

  許天繼右手拿著手機,左手捏著照片是張隊長與自己的夫人小麗私通的證據,威逼他替自己解決這個麻煩。

  “咔吧!”一聲脆響,細瓷調羹掉在地上,摔成幾片瓷片。而張隊長的指間,灑下一串粉末。

  “你是個畜生。”張隊長低低的吼道。

  “你們倆才是一對畜生。勾引我許天繼的老婆,你這身警服還穿不穿了?”

  “你們倆都是畜生。”小麗挽住兩人的胳膊,甜甜的笑著;“別吵架了,我們現在要團結對外,‘神醫李想’在敲詐我們老天,老天不許敲詐小張。”

  又把媚笑遞給過來:“是不是給你五十萬你就放過老天?我們是窮人,剛買了別墅。能不能分期付款?老天別的地方不行,掙錢很厲害的。”

  祝童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為好;黃海說:“我們只要正義與良心,錢,還是留著吧。”

  “太好了,他們不要錢了。只要正義和良心,老天,你不是說自己最講良心嗎?小張,你是正義的化身。給他們說說,我們有正義,也有良心。”這番話任何人說都充滿嘲諷意味,但在小麗說來,配合著她那純真的眼神,只能讓人感覺天真。

  凝神細看,小麗的五官單個觀察並不是特別漂亮,可組合到一起卻有七分天然的魅惑。這般尤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得。

  祝童只在柳伊蘭身上有過類似的感覺,心裏不禁有三分疑惑:如此魅惑眾生的尤物真是純天然?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11 22:20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十一、五迷三道(下) 蘑菇


  “閉上你的臭嘴,婊子!蠢貨……”

  許天繼揚起巴掌要打小麗,卻被張隊長穩穩的攥住了:

  “打女人算什麼本事?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人家找的也是你,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可是她與你有關係。你還不知道吧?喜歡聽我們家小麗歌唱的不只是你,你們唐局也是她的歌迷。他們那些事你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你一個小小的刑警隊長,芝麻大的官。這件事你擺不平,就把唐局叫來。還有……”

  “還有誰?”張隊長瞪起眼睛;“許教授考慮清楚再說話,黃處長是北京來的。”

  許天繼冷笑幾聲,終究沒有說出來。

  祝童想笑又笑不出來,心裏湧起一絲對張隊長的欣賞與憐惜,對許天繼為什麼會如此貪婪也有了了解。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如此高明的一個漢子,那麼精明的一個法醫專家,竟然被一個小女子玩弄得五迷三道。

  他不忍心看著張隊長走向毀滅,也許只要再緊逼一步,事情將失去控制。

  該怎麼辦呢?祝童看一眼黃海。

  黃海正看好也在看他,目光裏的意思:我來解決,可好?

  祝童微微點頭,如果黃海能把解決當然好。如今的情況是,許天繼已經變成一條瘋狗,現在打的盤算是拖著張隊長與還沒見面的一些人,他如果過不去這道關,很有些人要跟著他毀滅。

  祝童只想讓許天繼收回鑒定報告,惹出太大的麻煩或風波,葉兒勢必要被糾纏進來。

  黃海拿出手機,正此時,手機響了。他看一眼號碼用下顎點著許天繼對張隊長說:“你看好他。”

  張隊長還攥著許天繼的手腕,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黃海走出房間去聽電話。

  祝童想,自己也該走了。

  他順勢站起來,說:“我最多在武漢呆兩天,許教授,你慎重權衡一下利弊。即使你使盡手段過了這道關,人也差不多被你得罪完了。所謂退後一步海闊天空。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我認識一個人,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才丟了性命。言盡於此,望君自重。何去何從,全憑心願。”

  出門前,祝童頓一下,對張隊長說:“我就在後面住,晚上來坐坐。”

  張隊長點點頭:“我一定去。”

  “哈!”祝童伸出大拇指,笑嘻嘻對小麗的說;“小麗,你真厲害。有機會的話,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謝謝,老天不要我了,就去上海找你。可不許不理人家啊。”小麗嫵媚的笑著,完全不顧被她挽著胳膊的兩個男人的感受。

  祝童渾身又是一軟,擺擺手走出房間。心想,真是妖物啊!許天繼嘴裏發狠,半個身子接觸到小麗細膩的肌膚和胸前的軟綿,一點真格的動作也使不出來。張隊長也一樣,妄自有一身高明的修為,這時也是動彈不得。

  走出小樓,一陣清風從湖面吹來,祝童才一激靈。自己這是怎麼了?

  這樣的女人天賦異稟,難得一見,沒有哪個男人能受用的起。也許經過柳家的**,會好……不會變得更厲害吧?

  “裏面怎麼樣?”黃海也在門邊,他收起電話問。

  “還能怎麼樣?我怕逼得太緊反而不好,許天繼跑不了,給他點時間仔細想想。黃處,這次全靠你了。就看人家買不買你這尊神的賬了。”

  “人家是誰?”

  “不知道,反正不是許天繼。對了,你的朋友來了?”祝童不想讓黃海說太多,岔開話題。

  “在門口等著呢。我餓了,剛才什麼也沒吃。正好吃他們一頓。”黃海回頭看看包房,說;“一會兒有人來,我們在這裏不方便。”

  “也好。”祝童隨著黃海走向住處。

  黃海的朋友大概也不是一般人,今天晚上注定會有一些眼睛看著他們。這邊搞得越熱鬧,那邊承受的壓力就越大。至少在現在,祝童不必擔心要面對太多的對手了。有張隊長那樣的人存在,就不會爛得太厲害。

  東湖之濱,竹樹蔥蘢,湖光瀲灩,沿曲徑走去,心情自然紓解。

  “你沒有替天行道。”黃海開始取笑了。

  “他那樣的可憐人,不值得。”祝童伸展著手臂;“黃警官,如果沒有小麗,許天繼不會如此瘋狂。他的眼裏只有錢,腦子被這個女人搞成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亂世出妖孽,如果替天行道的話,該把她關起來。可是世道不同了,她是她,許天繼是許天繼。”

  “那個女人,確實是妖孽。”黃海也在回味著;“許天繼怎麼辦?如果他答應撤回鑒定報告,你就打算這樣放過他?”

  “是啊,你說過,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沒有權利替天行道。”祝童不在意的笑笑。

  許天繼,無論結果如何,這個人已經完了。怪只怪他不該那麼瘋狂,在張隊長面前說太多的話。不撤回鑒定報告,祝童不會放過他,撤回鑒定報告,江小魚的錢好收不好退啊。

  午夜兩點,祝童與黃海才帶著滿身酒味回到東湖賓館。

  黃海在武漢的朋友實在是太熱情了,叫來一大幫朋友歡迎黃處長,特別定下開在江船上的豪華餐廳為黃海接風。

  來的朋友有七八個,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司法系統的。說來,黃海也算是手握實權的人物,經濟犯罪調查局調查局權利的牌子也夠亮;能和來自公安部的年輕處長交往,多多少少對他們的工作個個人前途來說也是個不知什麼時候能用得上的機會。

  黃海沒有完全隱瞞自己此行的目的,趁著酒勁,對武漢的朋友們說是為一份不合適的法醫鑒定報告而來,因為他也是當事人之一。

  話說到這裏就夠了,那些人中不乏眉眼活挑的人精,拍著胸脯說一定不會讓黃處為難,很快就把這個信息傳遞給該知道的人了。

  酒足飯飽去洗腳,這句話幾乎成為一種生活方式的標準流程了。

  走下江船,一群人簇擁著他們來到一家足浴中心。裏面早有兩個人侯著了。

  其中一個自我介紹姓唐,說是聽說黃處長來武漢,特意來認識一下。

  這位應該就是許天繼嘴裏的唐局了,他沒有介紹自己的職務,但旁邊那些人的態度已很能說明問題。

  唐局被安排和黃海一個包間,祝童在另一個房間。他們說了什麼不得而知。

  洗完腳,唐局告辭離開,黃海堅決拒絕了流程中下一步的安排,朋友們只好開車送他們回到東湖賓館。

  東湖賓館也是個銷金窟,耐不住主人的熱情,他們只好又在酒廊裏坐了坐,消磨掉一堆酒液和兩小時的時間後,賓主皆歡,才得以脫身。

  祝童以為,此行的目的已然達到了八成。對黃海說:“黃處出馬比多少個高手都厲害。”

  “這樣的話不該說。”黃海紅著臉說;“這次是例外,因為葉兒,我才幫你。李想……或者祝先生,如果有一天你敢對不起葉兒,第一個……我是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用得著你來操心!”祝童有些著惱。

  “葉兒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敢對不起她,我……一槍……一槍。哈哈哈,不說了,我相信你是個好男人,比相信我還相信你。難得啊,姓唐的真是個厲害人。”黃海已然語無倫次,走路也歪斜了。剛才,他一直在強自支撐才沒在朋友面前出醜。

  祝童扶住黃海:“放心吧,對不起你也不會對不起葉兒。”

  “這話很奇怪,你怎麼會對不起我?我一槍……一槍……”

  “黃海,你帶槍了嗎?”祝童被一槍接一槍的醉話搞得有點暈,停下腳步問。

  “帶了,也沒帶,哈哈。”黃海真得醉了。

  祝童不再理會他,扶著他加快腳步。

  楊輝正在樓前等著,祝童把黃海交給他:“好好照顧他,我去那邊一趟。”

  門前不遠處的樹蔭下站著一個黑影,祝童走過去,果然是張隊長。

  “早來了?”祝童主動伸出手。

  “剛到一會兒。”

  兩隻手握在一起,這次,張隊長沒有用力,只是個純粹的握手。

  順著小路,兩人漫步在東湖邊,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讓李先生見笑了,我真***沒出息。”張隊長首先打破沉默。

  “可以理解,英雄難過美人關,可以理解。”祝童笑道;“請問張兄的名字是……”

  “我叫張偉,身上這點東西都是家傳的。”張偉很豪爽的說;“我這點修為算不得什麼,以前太自大了。遇到你,我才知道天外有天。”

  “張兄高看我了,真要動手的話,我不是你的對手。”

  祝童說的是心裏話,他確實沒把握正面勝過與張偉這樣的對手。

  張偉卻以為他謙虛,停下腳步看著祝童說:“我聽說過你,也聽說過索翁達活佛。那是個神仙一樣的高手,你能成為他的對手,一定也很厲害。”

  “我厲害嗎?不見得。”祝童稍感意外,紅雲金頂一戰已然流傳到張偉這樣的人耳朵裏了。

  “武漢三鎮歷來是龍蛇混雜之地,我是刑警,各種人都要打交道。上月在大橋下遇到一個人拿著根扁擔擊水,扁擔落進水裏,水面上竟然沒有激起水花,連波紋也沒有。他就那麼一下又一下揮動扁擔,一次次打進水裏,抽出來再打進去,我看出他是在修煉一種功夫,就下去打招呼,於是就認識了。他不是本地人,現在漢陽一家公司打工。好多江湖上的事就是他告訴我的,他還說上個月去上海打過一次擂臺。本來見識一下‘神醫李想’的功夫,沒想到你根本沒露面。”

  祝童腦子裏想起銀面人,那個在擂臺上帶著銀色面具的神祕人。問道:“他的修為屬於道家功法,擅長用劍,是不是?”

  “不錯,你見過他?”

  “我在擂臺上看到過他,張兄,他是不是姓尹?”

  “正是姓尹,名石風。你剛才還說不認識。”

  “我猜的。有機會,麻煩張兄介紹認識一下。”不是祝童猜到銀面人姓尹,而是周半翁事後從銀面人的劍法裏推測出他應該來自尹家。

  這就是通曉歷史的好處了,周半翁年輕時交遊廣闊,曾與大江南北多數江湖中人切磋技藝稱兄道弟。漢水尹家本是江湖豪族,乃歷史上道門三傑的後代。尹家家傳絕技水東流,正是一門道家劍法。

  “尹兄為人清高,我曾想幫他換家公司做。尹兄卻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先生不著急走的話,我問問尹兄的意思,明天中午我做東……”張偉被唬住了,滿口應道。

  祝童猛然轉身,面對東湖。

  張偉覺出有異,也上前一步與祝童站在一起,面對東湖的浩浩水面。

  深重的夜幕下降下一層濃墨,攏住東湖的大部分精彩。小樓裏的燈光從背後穿照來,落到眼前的湖面,映出幾點波光一圈圈盪漾成圓,逐漸離開視線。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擊水聲,想必是魚兒躍出水面弄出的聲響。

  “李先生……”張偉低聲問。

  祝童沒說話,眼睛死死的盯在湖面深處。

  直覺告訴他,那處有人在向這邊窺視。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13 21:58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十二、水鬼(上) 蘑菇


  今天晚上,他們實在是太招搖了。

  這片刻,祝童腦子早轉過千百個可能。

  江小魚如今麻煩纏身,不大可能來招惹自己;如果有刺客的話,黃海如今在調查江家村,他是最可能的目標。

  “張兄,麻煩你去我的房間。黃警官喝醉了,我回去之前,請務必保護他的安全。”祝童說完,依舊注視著東湖湖面。

  張偉點點頭,無聲的消失在樹叢中。

  祝童等了片刻,他上前一步,選一方石凳坐下,悠然道:“水裏的朋友,如果是漢子,上來見個面。”

  東湖依舊盪著微波,夜色靜寂,沒人回應,湖心處悄然泛起一波漣漪。

  祝童忽然站起來後退三步,左手已然暗扣五枚金針,龍星毫在右手指間轉動。

  石凳前的水面浮出層層微波,無聲無息冒出一個腦袋,腦袋上帶著個黑色面具。

  祝童頭一歪,耳邊掠過一股涼風。一枚黑色魚刺釘在他身後的櫻花樹幹上;刺尾尚在嗡嗡抖動,顯示著魚刺蘊含的渾厚勁力。

  他心頭大火,人卻變得冷靜了。揚起左手,五枚金針分為三批彈出。

  第一批一枚,刺中石凳,激起一點火花。金針隨之轉向,刺向黑色面具右側。黑色面具固然詭異,總不是個水鬼吧,既然是人,就不可能只有頭;金針射去的方向正是眉心印堂穴。

  第二批三枚,成品字形射向黑色面具雙眼與鼻尖。

  最後一枚才是殺招,無聲無息的釘向黑色面具下方三寸,如果躲不開或看不到,這枚金針將刺入黑色面具的咽喉,一針封喉。速度。

  湖水中湧出一朵好大的水花,黑色面具從水中高高躍起。他躲開了前兩個殺招,最後一枚金針卻躲無可躲,只好跳起來硬挨。

  也幸虧他夠狠,金針沒有擊中咽喉,只刺進他胸前膻中穴上邊半寸的肌肉內。

  打不中穴位,又沒有喂毒,金針造成的傷害就有限的緊。

  黑色面具跳上湖岸,左右手中又出現兩枚水刺。他的眼睛裏閃著瘋狂的兇光,剛接近祝童,兩枚水刺就展開一場疾風驟雨般的瘋狂穿刺。

  祝童沒有招架,沒有反擊,正憑藉輕靈迅捷的身法在水刺的光影間飄舞。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如果黑色面具下的面孔是江小魚的話,亂出招就是找死。

  世間事總有承轉起伏,有必有衰落;所謂剛不可久,如此兇猛激烈的攻擊最是耗費氣力。

  黑色面具刺出一百零八次,攻勢轉緩。

  此時,祝童才出手。

  龍星毫刺破中指,在胸前劃出一個“鬼”字。

  夜幕下,“鬼”字閃著粼粼綠光,森森陰氣隨之而起,那是蝶神的綠霧。

  最後一勾完滿,祝童喝一聲“著”左掌擊出,將“鬼”字推過去。

  黑色面具遲疑一下,還是閃身向後躲去,這樣招式在他來說尚是頭一遭。

  他不知道,“鬼”字只是個架勢,看去嚇人,其實並無多大威力。。尋常人中了這一招,也就是被“鬼”上身,身體弱的會元氣受損;在床上趟兩天,喝點驅寒的草藥也就沒事了。

  對於江湖高手來說,“鬼”上身也許會讓他抖兩抖,或者打幾個寒戰。

  祝童希望對手看破,接下這招,那麼一來,龍鳳星毫會毫不猶豫的射出去。高手對決,別說打幾個寒戰了,抖一抖就能露出好大的破綻。

  此處距離湖水只有數米遠,“鬼”字一點點逼近,黑色面具後一步步後退。

  黑色面具退出七步,人已經消失在湖水中,只留下一陣波紋;“鬼”字也隨之化於風中。

  祝童鬆口氣,沒有走近湖邊,只冷靜地看著湖面,找尋隨時可能出現的對手。

  一個人頭從湖水中冉冉升起,他抹一把臉上的水跡:“好久不見。。祝大夫,我能上來嗎?”

  說著,整個身體就落到石凳上。似乎,他剛剛到來,黑色面具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剛才的那場較量也不曾發生。

  “原來是江兄夜遊東湖,好興致啊,”祝童又退後三步。

  來人果然是江小魚,他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看不出什麼質料。五品清洋精於水上神通,如果動起手來,還是離東湖越遠越好。

  “我一直想找祝大夫好好談談。大家江湖一道,我們之間,不該如此淡漠。”江小魚坐在石凳上,抬手理理滴水的頭髮,剛才還在他手中的魚刺就消失了。

  “談什麼?也許,我們應該談談魚郎前輩如今在何處落腳。”祝童也樂得裝糊塗,打打殺殺總是危險的,說說笑笑死不了人。

  “前輩的恩怨我不清楚,現在流行向前看。我們都還年輕,糾纏那些東西只能浪費大好年華。祝大夫,我說的有道理嗎?”

  “有點道理。江兄來武漢,有事?”

  “一點小事,許老師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有一筆生意。現在,因為祝大夫不喜歡那筆生意,許老師要退貨。我來辦理退貨手續。”江小魚站起來,貼身黑衣把他挺拔的身體勾勒得充滿力量感和男性魅力。

  “辦好了嗎?”祝童已經退到小路的另一邊,半個身體都隱在樹蔭下。

  “大致上沒多少問題了。”江小魚還呆在石凳邊。

  “許老師還好吧?”

  “生意就是生意,不想做了、反悔了,只要賠上點錢就可以退貨,沒必要弄得太緊張。”

  遠遠的傳來腳步聲,一對年輕的情侶,相擁說著情話走過來。

  此處是附近最清幽之處,夜色也就最濃。

  祝童與江小魚對視片刻,同時晃身退後,消失了。

  “此處安靜,坐一會吧。”男孩說。

  “我不,你又不規矩。”女孩穿著長裙,環著裸露的雙臂倚在男孩身旁瑟瑟著。

  湖畔風寒,但她的反應應該不只是因為冷。

  “就一會兒……”

  他們在石凳上坐下,馬上糾結在一起。

  男孩的手在衣服內移動,女孩劇烈喘息著……

  一場火辣辣的春宮戲就要上演,水裏忽然濺出一股水花,撲上女孩已然的酥胸。

  “討厭,誰啊。”他們被驚醒了。

  男孩站起來四處查看,當然什麼也沒發現。

  女孩整理好衣服,伏在男孩懷裏低聲說:“不是鬧鬼吧,我聽說這裏有水鬼。去年就有人被拖下去了,咱們快走吧。”

  “哪裏會有那樣的事?”男孩還在故作堅強。

  “你看,那是什麼?”

  水面上忽然冒起一串水泡,很快就變成一個漩渦。

  “我們還是走吧。”男孩摟著女孩,小跑著消失在小路遠處。

  祝童又從樹蔭深處走出來,笑道:“莫非傳說中的水鬼都是清洋家的手筆?”

  “小玩意,不值一提。”江小魚又坐到石凳上;“我們家的孩子生下來就被扔進水裏撲騰,祝大夫,你應該體驗一下在水裏的自由個樂趣。”

  “還是免了吧,我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

  “江臨是我二叔,水性是我們家做好的。他闖過大江大浪,經歷過說不清的風雨,長江沒有淹死他,大海也沒有要他的命。可是,一個女子輕輕動動指頭,二叔就去了。祝大夫,你說我該怎麼辦?這個仇,報還是不報?”江小魚眼裏閃出兩點幽光,盯在祝童臉上;“她是你的人,如果報仇的話,該找你,還是找她?”

  祝童沒說話,等著江小魚接下來的話。如果江小魚要替江臨報仇的話,不會說如此多的廢話。這個時候也不是講道理的時間,人死為大,說什麼前因後果因公因私都是沒用。

  “家父以前也許做過什麼對不起祝大夫的事,他已經後悔了。我有個建議,如果祝大夫答應的話,從今而後,五品清洋再不提替二叔報仇的事,祝大夫也網開一面,讓家父能頤養天年,如何?”

  祝童很為難,覺得腦子要炸了,怎麼想都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回答江小魚的建議。

  一邊是親愛的葉兒,一邊是刻骨銘心深入骨髓的仇恨,雖然不知道這段仇恨的真正緣由,可他能感覺到那件事與母親有關;如何取捨,讓祝童一時默然。

  “我並不想對蘇小姐怎麼樣?祝大夫是個聰明人,那些東西擺在那裏已經有段時間了,如果想做點,不會等到你來武漢找許老師的事。一百萬買一份鑒定報告!許天繼也不想想,錢要是那麼好掙這豈不是個傻瓜的世界?在江湖,你我都是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在上海,我們也算是混得有錢有面子,互相鬥氣有什麼意思?如果聯手,上海灘誰還是我們的對手?”

  “我不可能和你聯手。江兄說事,我需要考慮幾天。”祝童不好抉擇,只能先拖一拖,找機會詢問一下母親的意思。葉兒就在他身邊,沒有了許天繼這份顛倒黑白的法醫報告,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問題。

  “幾天?我只能等你三天。”江小魚爽快的答應了,又說;“許天繼倒下了,還會有王天繼、馬天繼、劉天繼。”

  “你在威脅我。”祝童眉心輕挑。

  “豈敢,一直以來,都是祝兄在威脅我。這只是一點利頭,也僅僅是一點利頭而已。錢是個好東西,也是禍害。女人是好東西,對男人來說也是毒藥。祝兄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你倒是很坦白。”祝童當然明白了。江小魚太有錢,那些巨額資產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一心一意想洗白。

  “噗嗵”一聲,不遠處有人落水,祝童與江小魚同時起步撲過去。

  只論身法,祝童借助蝶神身體輕靈如煙,速度要比江小魚快一線。

  他趕到時,正看到一個人在湖水裏起伏掙紮。

  祝童毫不猶豫跳下去,抓起那人的頭髮摔向岸邊,那正是在保護黃海的張偉。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16 21:40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十二、水鬼(下) 蘑菇


江小魚到時,祝童的左腳剛剛踏上湖岸。

祝童指著湖內對江小魚說:“那應該也是江家人,你最好快點救他。肋下三寸,期門穴。”說完,抱起救起來的張偉走向小樓。

“就這麼走了?”江小魚看也不看在水裏掙紮的同門,閃身攔在祝童面前。

“你想怎樣?”祝童放下張偉,他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喝得水太多了;“要殺人嗎?黃海和張偉都是警官,江小魚,我就在這裏看著。你,殺給我看!”

江小魚眼裏兇光閃爍,右手顫抖著抬了幾次,也沒能落下。

張偉醒轉來,剛掙紮著站起來,江小魚已兩個起落,消失在湖水深處。在湖面上掙紮的那個人,也隨著不見了。

“他是什麼人?”張偉彎下腰吐水,好一陣才緩過來,問。

“江湖人。”祝童泛泛而答;“張兄,謝謝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張偉也不多問,與祝童並肩走回小樓。

路上,祝童知道了自己與江小魚對話時客房裏發生的事。

張偉剛回到房間,一個黑衣人就從窗外跳進來。他手裏拿著一枚尖利的水刺,直奔躺在床上的黃海的咽喉刺去。

張偉來不及多想,順手抄起只茶杯砸到黑衣人肩膀,接著,兩人就在房間裏展開一場貼身搏鬥。

黑衣人身法靈便,一枚水刺毒蛇般無孔不入。張偉吃虧在動手的機會少,特別是與江湖人交手的經驗幾乎為零。好在他的基本功紮實,雖然只是徒手,幾招之後就穩住陣腳,並開始反擊。

黑衣人看沒有勝算,跳窗逃跑。張偉正打的興奮,跟著追出來。黑衣人跑到東湖邊忽然停下來。張偉沒想到對手是個水上高手,兩人再次交手,黑衣人用一個兩敗俱傷的險招突破張偉中門,兩人扭在一起,並落進水中。

後來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如水後,對手似乎變了個人。張偉被拖入水底深處,呼吸成為奢望,腦子也逐漸糊塗了。不是祝童飛身相救,他真要變成個失足落水者了。

黃海被祝童弄醒了,龍星毫帶著烈烈寒氣驅散了他腦子裏暈乎乎的醉意。

“我這是怎麼了?張隊長,你怎麼在這裏?”

“剛才有人要刺殺你,不是張隊長,你早變成東湖裏的一具浮屍了。”祝童收回龍星毫。

“哪裏,我這條命也是李先生救的。”張偉謙虛著。

他與祝童都穿著賓館提供的睡衣,換下來的濕衣服已經被服務員送去洗衣房。

“誰要殺我?”黃海搖著腦袋,四處看看,確實在自己的客房啊,祝童怎麼說他差點變成浮屍?

祝童不好直接回答,只點點重慶方向,張偉是完全不知曉。

半小時後,黃海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經過;“這麼說,如果沒有張隊長,我會被帶到東湖裏。明天一早,大家都會以為我喝醉了,自己晃悠到湖邊,不幸落水溺斃了。”

祝童笑笑,說:“大概錯不了。從現在開始,你要加倍小心。江家村是人家的根基所在,也許後面會有更大的危險。”

“張隊長原來也是練家子。他的功夫怎麼樣?”黃海看著張偉,問。

“比我厲害。”祝童說的是實話。

“李先生才是高手。”張偉說的也是心裏話。

“你相信他?”黃海問祝童。

祝童點點頭:“張警官是個有正義感的好警官。”只是被那個妖孽迷惑了。後面話,小騙子可沒說出口。

“張隊長,你在武漢做得開心嗎?”

“還算可以。”

“如果換個地方,你想不想去。”都是聰明人,張偉有點激動。黃海這樣問,明顯是在徵求他的意見,想以公安部經濟犯罪調查局九處的名義借調他去協助工作。

“我明天上午去見你們唐局,順利的話,晚上我們一起去重慶。”黃海這樣說,事情就這樣定了。黃海身邊需要一個高手,張偉也需要一個機會,雙方皆大歡喜,祝童也跟著高興。

公安系統與別的系統不同,在地方升職與在公安部升職是兩個概念。在上面幹幾年,張偉的行政級別從正科升副處乃至正處不會有多大問題。在武漢,那將是兩道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才可能登上的臺階。

另一方面,經歷過許天繼事件,張偉也看清了一些東西;他需要換個環境。

很晚了,祝童留張偉在這裏休息。

張偉興奮得睡不著,祝童也睡不著,黃海卻倒頭大睡,一會兒就打起呼嚕。

“武漢有夜市嗎?”祝童想喝酒了。

“有,可是我們不能穿這身衣服去吧?”張偉看看身上的睡衣,他和祝童的衣服都濕透了。

“這有什麼?睡衣也是衣服。”

“還是不行,這樣出去會讓人點脊樑骨的。”張偉拿起座機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讓他去夜市弄得吃的喝的送到東湖賓館;如果可能的話,再找兩部新手機來。

因為落水,兩人的手機都變成廢物了。

不到一個小時,一大堆武漢特色小吃就擺滿了客廳的小桌。做刑警的就是厲害,兩部新手機也同時送到了。

張偉送走朋友回到房間,祝童已喝了半杯酒,茶杯。

“是不是叫黃處一起吃點?”張偉指著套房裏面問。

“你也是警官啊。黃海眼睛裏都是血絲,他不缺營養,能好好睡一覺才是難得的美事呢。”

“也是啊,一上案件,想睡個好覺確實很難。”張偉坐下來,也為自己倒上一茶杯酒,先一口喝下半杯才舉起來;“李先生,這杯我敬你,謝謝。”舉杯一飲而盡。

祝童只抿了一口:“為什麼要說謝謝?”

“我早想離開這個城市,你帶來了機會。”張偉說。

“是因為那個小麗。”祝童問。一個在外人看來混得不錯的大男人想離開一座城市的原因不會很多。

“我知道自己早晚會毀在她手裏,因為她,老婆帶著孩子走了;因為她,我被迫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你也看到了,因為她,我如今還像個男人嗎?”

“那樣的女人,百年難得一間,可以理解。”祝童寬厚的笑笑,為張偉倒酒。

一瓶酒,用茶杯倒,三次就沒了。

“可是,我還是會想她。即使離開武漢,我也忘不掉她。她是個……真正的女人,嘗過她的滋味,別的女人成黑白的了。”

“在床上?”

“不只是床上。”

兩人說著小麗,不覺間兩瓶酒沒了。

“啪!”一下,祝童輪圓了胳膊給張偉臉個大嘴巴。

“為什麼打我?”張偉醉眼朦朧的傻笑著。

“我願意。張偉,記住這一巴掌。你因為一個女人才挨了一巴掌,我打的。”祝童整整睡衣,回房間睡覺了。

張偉將茶杯舉到嘴邊,才發現裏面已經沒有酒了。

他張張嘴想要叫,湧出喉嚨的是一串驚天動地的嚎啕。

第二天上午,許天繼早早就來到東湖賓館。

“我答應你的要求,撤回那份法醫報告。如果需要我在報紙上登報導歉,我照辦。”

一夜之間,許天繼本就沒幾個毛的禿頂更亮了幾分,神色憔悴,整個人都似乎瘦了一圈。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祝童微微搖頭;“不需要在大眾媒體上道歉,你只需要在你們內部的報紙或雜誌上發表一個聲明。許老師,那應該是一份你的大部分同行都能看到的媒體。”

眼裏的紅絲證明,許天繼過去的一夜根本就沒有合眼,經受過什麼樣的壓力不得而知,但他身上的傲氣已然被壓搾得乾乾淨淨。祝童認為,不用自己做什麼,這個人已經完了。

從此之後,不會有什麼許天繼了。那,只是一個垂暮老人。

雖然,他還不到五十歲。

面對許天繼,祝童的心思忽然想到了小麗。

那個妖孽,還能在許天繼身邊呆多久?只怕要不了幾天,她就會到上海去找自己吧。

中午,在漢水邊的一家小館子裏,祝童終於見到了銀面人尹石風。

陪坐的不只有張偉,祝童身邊還多了一個,秦可強。

尹石風與張偉年紀相仿,都是三十來歲的壯年,可看上去卻比張偉至少年輕五歲。

他的身材也沒張偉那麼粗壯,卻給人很結識的感覺。面貌倒是很普通,這樣的人,每天在大街上見不到一千也能看到五百個。不是張偉介紹,祝童根本看不出,就是這麼個貌似普通的人,竟然是一位身負絕學的江湖高手。

剛開始尹石風還略顯拘束,與他在擂臺上表現出的那種揮灑自如的豪邁氣質完全沒有可比性。祝童想,也許是因為沒帶銀面具的原因吧,那時的尹石風是個演員,扮演的是個江湖高手。

而現在,尹石風只是他本人,因為沒有文憑,他如今的工作是替一家水運公司做貨場夜班守夜人;有時還要跟船最貨物押運。

秦可強到武漢三天了,他與祝童有段時間沒見面。

祝童覺得,秦可強看自己的眼神裏也多了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名義上,秦可強到武漢是為了籌建物流公司的武漢分公司。一旦出現最壞的情況,也就是許天繼發瘋拉一大批人下水,祝童在做完所有的事後需要儘快離開武漢,秦可強將負責開闢一條安全通道。

現在,許天繼已經屈服,這個布置當然也就沒用了。

也許是為了緩和氣氛,也許是為參加的第一場江湖爭鬥所激動,張偉說起了昨晚發生在東湖賓館的事。

秦可強擔憂的問:“是不是江小魚?”

祝童點點頭:“清洋家來了兩個人。”

“五品清洋?”尹石風雙眼射出精光,死死的盯在祝童臉上。

“正是五品清洋。怎麼?尹兄也認識江小魚?”

“江小魚是五品清洋家的人?五品清洋為什麼沒有參加擂臺賽?”尹石風表現的很激動。

祝童與秦可強交換一下眼色,還是由秦可強做出說明。

“尹師兄,五品清洋參加擂臺賽了,只不過他們注定要退出江湖道。這次擂臺賽上,五品清洋以江家村的名義,加入到江湖道的對面陣營。尹兄那邊的組織者,就是五品清洋江家。”

尹石風的右手哆嗦著,連筷子也拿不穩了。他深深的呼吸幾下,臉上的紅潮散去,人也隨之恢復常態。

“是我冒昧了,沒想到,我竟然坐在賊船上找賊。請問二位,現在能不能找到江小魚?”

“這要看張隊長的本事了,五品清洋一向喜歡在水邊落腳。我能保證的是,至少在今天午夜之前,江小魚不會離開武漢。”

“為什麼?”張偉問。

“因為,他的同伴現在昏迷不醒,午夜之前不可能醒過來。無論是坐飛機還是坐火車,江小魚都不可能帶著這麼一個人離開武漢。江小魚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重慶。”

“他可以租輛救護車或出租。”張偉已經拿出電話,想到這種可能就停下來問。

“不會的,江小魚一向小心。”祝童搖搖頭;“同伴生死未卜,他不敢離我太遠。如果今天午夜他的同伴還沒醒過來,他一定會來找我。”

“李先生真厲害。只要還在武漢,我一定能找到他。奶奶的,那家伙差點把老子淹死。找到他,非讓他脫層皮下來。”張偉一邊讚嘆祝童的神奇,開始發動一張尋找江小魚的大網。

“江小魚是不是五品清洋家的長老?”尹石風又問。

“他是江家年輕一代的主事人,未來一定是五老之首。”秦可強替祝童回答。

“今天晚上,江小魚是我的。”尹石風站起來拱拱手;“各位兄弟,你們可以去觀戰,但是只是見證人,無論我和江小魚誰勝誰負,各位兄弟絕對不能以任何方式介入。這是清洋江家與漢水尹家之間的事。”

清洋江家與漢水尹家之間有什麼事?

祝童一頭霧水,秦可強似乎知道點什麼,微微點頭。

尹石風扣掉酒杯,表示再也不喝酒了。

他表面上很淡定,眼睛深處燃燒著狂熱的烈焰。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18 13:59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江湖號外:漢江歌罷水東流(上) 蘑菇


  午夜時分,漢水邊。

  江小魚抱著黑衣人走出一條泊在江邊的鐵殼運貨船。

  船體上印著一行字:清洋船務公司。

  一艘木船順水飄來,在鐵殼船穩穩的停住,船夫帶著鴨舌帽,用一塊氈布擦拭竹篙。

  江小魚停下腳步,瞇起眼注視著船夫。長江上很少有人用竹篙撐船了。

  “清洋江家?”船夫轉過身,竹篙被橫握在身前。

  “正是,請問您是……”船夫表現出的氣度,讓江小魚心生警惕。他精於算計,當然有良好的記憶力。船夫的身形很熟悉,似乎在那裏見過。

  “漢水尹家。”船夫輕聲說。

  “你是銀面人。”江小魚想起來了。

  “不錯,我去上海打擂臺,就是想會會清洋家的人。”竹篙裂成兩片,露出一柄細窄的長劍。劍身樸實無華,霧蒙蒙的毫無光彩,與他在擂臺上用的那柄長劍相比,細劍竟然顯得古樸而沉重。

  “我找你們很久了。”一劍在手,船夫腰身一挺,似乎有層層光暈以他握劍的右手為中心發散出來;“可還記得?我們之間有筆賬早該算清爽了。”

  江邊暗處走出三個人影,江小魚心頭一寒。其中兩個他認識,一個是那小騙子,一個是秦可強。另一個雖然沒見過面,看氣勢,也不是和好相與的角色。

  “不知道,尹兄,我只是路過此處。打擂的錢一分未欠,早就結算清爽了。”江小魚心底叫遭,特別看到這並細劍時,他瞳孔收緊,隱隱透出狼一樣的綠光。他可以不認識尹石風,這柄細劍卻是那麼熟悉。江家村的藏劍洞的墻壁上就掛有十七把類似的細劍。

  銀面人這個時候找來,真不是時候啊。

  “江兄不要擔心,我們只是做看客。你手裏的那位,半小時內就會醒轉來,沒有任何問題。找你的是尹師兄。”祝童選一塊高地坐下,揚聲說。從那裏,可以全方位觀賞到這段漢江上發生的所有事。

  遠處的燈光與泊在江邊的船燈,都把一些光亮散到這裏,比起幽靜的東湖,這片僻靜的江岸有更好的視野。

  江小魚放下一半擔心,面對尹石風,沉聲道:“尹師兄,我們素昧平生,有什麼帳?”

  “不是你我之間的賬,是漢水尹家與清洋江家之間的賬。”銀面人輕抖手腕,細劍如水波般轉出一個圓圓的光影;“逆水刺與水東流之間的賬。”

  “水東流。”江小魚默念著。說起漢水尹家他有點糊塗,說起水東流,他想裝糊塗也裝不了;“為什麼我們還不能忘記那段歷史,坐下來好好談談?”

  很久很久以前,具體多久……那些具體到年月日的歷史問題,考究起來太費篇幅,只知道至少也要三百年前。五品清洋大概在三百年前出現在江湖道,他們就如一顆耀眼的明星,突然崛起在大江之上。

  也是三百年前,江家五兄弟在短短的兩年內不僅打下重慶碼頭,還順江而下直達江南,將橫行大運河的漕幫收入囊中。那時的漕幫,本屬於漢水尹家。

  在當時的八品江湖裏,漢水尹家排名第四,為,四品漢尹。

  從此之後,五品清洋與漢水尹家之間就展開了一場長達二百餘年、充滿血腥的爭鬥。五品清洋的獨門絕技逆水刺,似乎是漢水尹家劍法水東流的克星,兇猛毒辣招式刁鑽。二百多年來,五品清洋與漢水尹家有十七次公開較量,但每次爭鬥,都以尹家失去一位高手的生命而結束。漢水尹家也由此陷入長達二百多年的低落期。

  一直到民國時,也許是因為戰爭的原因,漢水尹家突然消失在江湖道的視線之外,這場爭鬥才算告一段落。

  到江小魚這一代,漢水尹家已經成為一個陌生的存在,他甚至很少聽長輩提起過漢水尹家這四個字。

  水東流就不同了,修煉五品清洋的逆水刺必須有個對手,那就是一種叫做水東流的劍法。江家五老中專門有一老修煉這種劍法,可以說,沒有水東流,就不可能練成逆水刺。

  江小魚也不例外,從小就在五叔的水東流下吃進了苦頭,那份記憶已然滲入血脈。

  五叔常說一句話就是:不下苦功磨練,將來遇到水東流,只有死路一條。

  江小魚的堂弟江小冷與江小淮從小挑選修煉水東流,他們之中將來只有一個能坐到江家五老的位置上。江小魚懷裏的江小淮,大概知道自己與江小冷之間的差距,早早的就退出了競爭投身到江小魚身邊。

  “該談的話早就說盡了,我們之間,只有血與劍。”尹石風也自惘然片刻,末了還是一嘆。

  “請尹師兄稍等片刻。”江小魚把江小冷放進船艙。

  五分鐘後,祝童正在擔心他會不會腳底抹油水遁溜掉了,艙門打開,江小魚出來了。

  他換了身行頭,又穿上那套黑色水靠,手裏的家伙也變了。祝童與江小魚有過兩次交鋒,第一次面對的是一枚水刺,第二次也就是昨夜此時,江小魚用的是兩枚長短一樣的水刺。

  這時,江小魚手裏還是兩枚黑色水刺,卻是一長一短。

  右手的水刺細長,與尹石風手裏的細劍差不多長短,左手的水刺要短一半,刃部卻變得粗大,且分為兩開形成一只雙股刺。

  “尹師兄,既然遇上了,說再多的話也無用。有三位江湖同道做禮賓,我們就切磋一番,把這一代的江尹之爭做個了結。”江小魚展開一個防守的架勢,兩枚水刺胸前交錯,劃出一串刺眼的火花;“尹師兄,逆水刺上有倒刺,請務必主意。”

  “多謝江師兄提醒。”尹石風倒轉細劍,右手在胸前打個稽首,卻是正宗的道門手法。

  江小魚跳上木船,尹石風拿起竹篙輕輕一點,木船就向江心滑去。

  滑行三十米,尹石風將竹篙插入江底,木船也就停在那裏。兩人默默分開,分據船頭船尾對立。

  祝童與秦可強、張偉所在的高地離江家才江船有十幾米,離江中木船有將近五十米遠近,且中間有水面相隔。在這樣的距離內,祝童和秦可強就是想出手也沒有辦法。尹石風這樣做,是怕外人打擾他們之間的世爭之戰。

  “尹師兄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張偉擔憂的問。

  沒人回答他,祝童和秦可強都全神貫注的看著漢江,一場惡戰已然拉開序幕。

  “水中花,花開花落瞬間事,點點銷魂。”隨著一聲吟哦,尹石風出招了。

  細劍在他手裏變成一團光影,瞬間爆散開了來,掠過木船上的空間,帶著千百點星光潮水般撲向江小魚。每一點星光,都代表著細劍鋒利的鋒芒的一次顫動。

  “這就是水中花?”面對這樣如水銀瀉地般的招式,祝童與秦可強都倒吸一口冷氣。

  江上木船隻七米長兩來寬,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一時都在想,自己如果是江小魚,如何化解這樣的猛招?擂臺上的尹石風還是保留了大部分實力,他的對手敗得不虧。

  江小魚很快就給出了答案,那就是以快制快。

  他右手的長魚刺揮出一道光幕,光幕內同樣閃爍著千百點星光,每一點都對應上尹石風襲來的一點星光。

  江上傳來連綿不絕的脆響,節奏緊湊叮當悠揚煞是悅耳。

  江小魚檔過這招,馬上開始反擊。他一個箭步拉近雙方的距離,左手雙股水刺穿出,目標是細劍的劍身。

  祝童和秦可強都一楞,尹石風只能抽招後退,或者跳起來與江小魚交換位置,或者選擇落水。這是一招鎖拿對方兵器的實招,細劍如果被鎖住,尹石風只有低頭認輸了。

  出人意料的,尹石風並沒有挑起或後退。細劍挽出一股小小的劍花,兩點星光準確的擊中雙股刺的兩個刃頭。江小魚跳起來,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落到初始位置上。

  到目前位置,兩人交換了兩招。

  第一招是虛招,水中花比的是雙方的眼力和反應速度;江小魚處於防守方,能輕鬆檔下這招,足以證明他的眼光也反應速度都要稍勝一籌。

  第二招是實打實的硬招,比拼的是修為的深厚程度,江小魚看來輸了半招。只論本身修為的紮實與深厚程度,尹石風要高出一線。

  兩招試探過後,接下來就是一段對峙。

  尹石風似乎在等江小魚出招,可江小魚只是謹守門戶,毫無出手的意思。

  細劍輕抬,在空中轉出個華麗的劍花,尹石風再次出招。

  這一招與第一招不同,沒有點點星光,細劍怪異的消失了,江面上卻隱隱想起一陣輕嘯。那是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響,尹石風之一招蘊含著豐滿的內力,他選擇了揚長避短,逼江小魚和他硬拼。

  江小魚當然不會那麼傻,這一次他選擇了避讓。木船上空間有限,但是總還是有空間。

  江小魚用左手雙股刺點向細劍,右手長水刺舞處一招與水中花類似的劍招,花開花落只瞬間,江小魚已然隱在華麗的劍花中避過這一擊,與尹石風交換了位置。

  “很奇怪了,他們好像系出同門。”張偉喃喃道。

  祝童與秦可強都有類似的怪異感覺,尹石風與江小魚的招式真的很像。區別是,尹石風的細劍勾畫出的水中花磅礡豐滿,蘊含大浪滔天的氣勢。而江小魚用水刺使出的水中花精巧刁鑽,且隱含兇辣的後招。

  “水中月,萬事從來一場空,唯心永恆。”尹石風再次變招,他知道江小魚不會主動出手。

  細劍劃出個圓,一個圓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綿綿不絕的傳奇劍法水東流依次展開。

  木船隨著尹石風的劍招水中月搖擺不停,江小魚手裏的長短水刺也被水東流刺激得多了分靈性,它們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點中細劍的殺招。水刺上攜帶的倒刺,時常將流暢的水中月變得滯澀。而每次細劍被倒刺阻礙,都是江小魚使出冷招的絕佳時機,可是,他就如沒有看到一般,只是守著門戶。

  尹石風久攻不下,似乎有點急躁,水中月再次變招。

  “水漫天,從此山麓斷人蹤,清新世界。”又一聲吟哦,尹石風手裏的劍招轉為剛強勇猛,大開大合。他穩穩的踏出三步,木船上傳來木頭碎裂的聲音,他的每一步都是那麼堅實,以至於將腳下的船底踏破,江水急湧而入。

  “尹師兄要沉船?”張偉擔心的說。

  祝童開始凝聚渾身的真氣,隨時準備出手撈人。五品清洋的水上功夫厲害,漢水尹家雖然也與水沾邊,看尹石風的招式和身法,沒有江小魚身上的圓滑和輕靈。

  “尹師兄,至於拼上性命嗎?”江小魚第一次開口了。

  他已經避無可避,水漫天想必極為耗費內息,隨著尹石風的一步步接近,縱橫交錯的劍招將木船上的所有空間都封死了。除了硬拼,江小魚別無選擇。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20 21:51
鳳凰面具 第二十四卷、倦味情 江湖號外:漢江歌罷水東流(下) 蘑菇


  江小魚穿梭在水漫天之中,長短水刺頻頻閃動展開反擊。

  短水刺尋找尹石風的細劍,試圖鎖拿住它;長水刺如毒蛇的蛇信般伸縮點刺,卻怪異的劃出一個個圓,使出的竟然是山寨版的水中月。

  木船已進水大半,兩人的腳都浸泡在水中,江小魚忽的矮身避過一記殺招,身體扭曲,左手從一個決不可能的怪異角度將雙股水刺低處。

  “刺啦”,火花伴著金屬的摩擦聲傳來,短水刺終於拿住了細劍的劍身。

  尹石風悶哼一聲,長水刺也深深的釘入他的左肩。

  “啊……”張偉的喊聲還沒有完滿,木船上銀光連閃,江小魚已然失去蹤跡,只有尹石風扶著左肩在喘息。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尹石風細劍忽然斷為兩截,前一截射向江小魚胸前,尹石風卻用半截細節再次使出水中花。

  點點星光中,江小魚身上至少中了五劍,他只能選擇落水而逃,走得稍慢點,也許就被半截細劍刺成篩子了。

  尹石風將肩頭的長水刺拔出,順手丟進水裏,接著拔出竹篙探向漢水。

  江小魚的頭冒出來,他抓住竹篙,被尹石風挑上木船。

  “我勝了……我勝了……”尹石風舒心的大笑迴盪在漢江兩岸。

  竹篙點著水底,木船吃力的劃回岸邊。

  張偉、祝童和秦可強早跳上江家鐵船。

  張偉沒等木船靠穩就一把將尹石風拉到鐵船上:“尹師兄,我要被你嚇死了。”

  江小魚掙紮著跨上鐵船,勉強用嘶啞的聲音說:“漢水尹家勝了,可清洋江家已經沒有漕幫輸給尹家了。尹師兄如果方便,請日內到重慶江家村,該給你的,江家不會賴賬。”

  “我一定去。”尹石風定定的看著江小魚;“你身上的傷,要緊嗎?”

  “沒事,更重的傷也沒帶走這條爛命。”江小魚捂著胸口咳嗽幾聲,又苦笑著對祝童說:“祝大夫,秦師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馬上離開,我要開船了。”

  他穿著黑色水靠,祝童一時看不出身上有幾處傷口。就丟下一個小瓷瓶,說:“你肺部進水了,這些藥內附外敷各一半,也只能保你暫時不感染,別硬撐著,快去醫院吧。”

  “謝謝祝大夫,有情後補。”江小魚拿起瓷瓶,張嘴就倒進去一半。他身上最重的傷確實在胸口,幸虧尹石風只有半截細劍,如果是一柄完整的細劍,只怕要被刺個對穿。www。

  “尹師兄,這是解藥,水刺上有毒。”江小魚也夠氣派,摸出一個竹管。

  黑衣人也醒來了,他沒有多問什麼,只是把江小魚抱進船艙。

  江岸上,尹石風目送江家鐵船順江離去。

  祝童已經撕開他的衣服,小心的為他處理傷口。他生怕江小魚再耍什麼花樣,只封閉了尹石風肩部的經脈,沒敢用留下的解藥。

  一個小時後,四個人回到東湖賓館,祝童的客房裏。

  黃海下午已經乘飛機去重慶,那裏離不開他。張偉需要辦理借調手續,約好明天去重慶找黃海報到。

  尹石風的激動長時間持續著,路上他的身體就一直輕微抖動。

  “給我用上吧,相信江師兄不會在這個時候耍心計,你們都看到了,他敗得無話可說。”尹石風說。

  祝童扭開竹管,用一枚金針挑出一點黑色粉末放在鼻尖嗅嗅,又伸出舌尖添了一點。

  然後他就擺出蓬麻功的架勢,沉入蓬麻境界,仔細體驗解藥的功效。

  十分鐘過去了,祝童睜開眼,吐出一口黑色唾液。

  “這些確是解藥,只能內服不能外用。尹兄少用一點,水刺上應該是蛇毒,這是蛇藥。”

  尹石風服下指頭肚大小的一點解藥,也自閉目調養。

  祝童到洗浴間漱口,心裏想,江小魚是故意不說還是忘了呢?如果把竹管裏的解藥敷在傷口上,也可以解毒,只是,尹石風的左臂今後就算廢掉了。是藥三分毒,江家的解藥有七分毒,藥效太猛了。

  尹石風在調養,沒事的三個人卻都餓了。

  張偉是此間地主,他開車出去買來一堆小吃,回來時,秦可強與祝童早擺開架勢,就等開吃了。

  張偉心裏有太多的問題,因為職業的關係,彼此又是剛認識不太熟,對於江湖道,他想問又不敢問。

  祝童看出他的心思,說:“我們雖然都生活在同一個社會,張師兄,除非你打算脫下警服,江湖道的事,還是不要饞和太多。”

  “不必在意,我們還是朋友。”秦可強說;“江湖道也在改變。”

  張偉點點頭,比如剛才的那場江湖爭鬥,按照現行法律就是一種違法行為。做為一名警官,一位執法者,他真的不能介入江湖道太深。

  凌晨四點,尹石風醒轉過來,臉上的氣色恢復成當初的摸樣。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尹石風席地坐下,拿起一條鴨脖放在嘴裏撕咬著;“先別問,等我吃飽了再說。”

  祝童、秦可強和張偉都眼巴巴的看著尹石風大吃大嚼,好容易等他停下來,祝童把早準備好的一杯水遞過去:“慢點吃,別著急,我們等得不辛苦。”

  尹石風喝下水擦擦嘴巴:“你們等的辛苦,我憋得更辛苦了。我勝了……哈哈,我打敗了清洋江家。”

  於是,一段隱祕的江湖歷史,隨著尹石風的講述,逐漸清晰的展現在三個人眼前。

  三百年前,漢水尹家是八品江湖豪族,他們掌管著長江、漢江、大運河的水道生意,漕幫就是尹家的一個分支。

  追溯歷史,尹家先祖曾經是道家名人,那個在函谷關迎拜老子,並留下《道德經》的守關關令尹喜,就是尹家先祖。據說後來尹喜到武當隱居,尹姓也慢慢成為當地望族。

  又據說,點化太極宗師張三豐了,就是一位在武當潛修的尹姓高人。

  如此多的據說都是根據的,漢水尹家的道家心法與道家劍法水東流,一直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獨門絕技。到三百年前,因為掌握了漕幫的關係,漢水尹家在襄陽附近的尹家村,已然擁有巨大的宅院和廣闊的田產。

  還據說,創立五品清洋的江家祖先江流本是漢水尹家的一個外門弟子。偏偏這個外門弟子不知走了什麼運道,與尹家大小姐尹月如暗中好上了。

  在那個時候,漢水尹家是何等榮耀,來往皆豪客,門下弟子更是多如牛毛。外門弟子根本就是打雜的,這樣的愛情是不被允許的,被稱為私通。

  無奈的是,當私通被發現是,尹家大小姐已經懷有身孕。為了端正家法警告後人,那對私通者被尹家以最嚴厲的家法處置:身綁巨石沉江。

  可是誰也沒想到,江流自小在漢江邊長大,自小善於玩水,又跟著尹家教頭修煉過簡單的道家調息術。尹家的正宗功夫雖然沒學到多少,但潛水的功夫卻已到爐火純青的大成之境。

  江流和尹家大小姐被沉江,因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少人提起,這件事就逐漸被人淡忘。

  意外發生在二十年後,當時,漢水尹家在重慶設有分堂,主要掌管當地的江運事物。

  有一天,五個年輕人走進分堂,二話不說就施展重手,乾淨利落的挑了尹家分堂並打出清洋的招牌,並接管了尹家在長江上游的地盤。

  消息傳到尹家村,漢水尹家群情激奮,當即派出多名高手趕赴重慶。

  接下來的半年,漢水尹家與清洋江家在大江之上附近展開了一場充滿血性的拼殺。結果讓整個江湖道都大跌眼鏡,清洋江家越戰越猛,實力急劇擴充;而漢水尹家卻損失慘重,高手連連折損在重慶碼頭。

  清洋江家的逆水刺,也隨著這場爭鬥,成為江湖上一個響亮的獨家絕技。

  血拼持續了整整一年,漢水尹家逐漸失去主動,他們已經派不出高手,也沒有哪個尹家人敢去重慶報仇。

  雖然活著回來的尹家人很少,但總還是有那麼幾個。他們帶回來的信息是可怖的,逆水刺可說的是水東流的克星,尹家高手面對逆水刺根本就施展不開,往往在幾個照面間就被人解決了。

  尹家這才靜下心來,研究這個突然出現的對手。能創出逆水刺的人一定對尹家有十分的了解,並且精通水東流。

  在內部檢討的過程中漢水尹家又有了驚人的發現,一直珍藏在尹府藏經樓上的水東流劍法圖譜,是一套被人篡改過的贗品。

  水東流可算是尹家的根基,歷來只有核心弟子才能得到一招半式,配合水東流的心法更是少有人知,真正能學全的只有尹家人中為數不多的直系子弟和親傳弟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丟失的只是劍法圖譜,心法因為被掌門人收藏得以倖免。

  尹家暫時退出了與清洋江家的爭鬥,關起門來整理水東流劍法。因為掌門人已經掛了,高手也剩餘不多,全套水東流劍法已經沒有人會了。

  尹家沒落,清洋江家開始四處出擊,又耗費兩年的時間,把本屬於漢水尹家的漕幫收入囊中;江家五虎的名號從那時開始名震江湖。

  接下來二百年,不斷有尹家人出師,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挑戰清洋江家。可是那些尹家精心培養的弟子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一共有十七位尹家高手死在逆水刺下。他們的細劍,也成為江家祠堂的裝飾。

  時間荏苒,轉眼到民國初年,這一代尹家出現人丁凋敗,只有姐弟兩個支撐門面。

  那時的尹家村早已不復往日的繁華,習武需要耗費大量的錢財,尹家經過多年的消耗,變成一個僅能顧住溫飽的小鄉紳。

  雖然家道衰落,可復仇已經成為尹家的傳統,姐弟倆雖然自由潛心修煉被修復過的水東流,心裏卻知道,他們大約也和前輩一樣,面對逆水刺沒多少勝算。那時,清洋江家已經成為五品清洋。

  有一天,重慶江家村外出現了一個妙齡少女。她就是姐弟兩中的姐姐尹水蓮。

  尹水蓮人生的花容月貌,在江家村口買下一個鋪子賣豆花,很快就有了個豆花西施的名頭。

  江家村與當年的尹家村一樣,正處於盛期,但江家卻從不收外姓弟子。

  尹水蓮在江家村買了半年豆花,正如她的突然出現,有一天清晨又突然消失了。

  接下來,尹家村突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人,他們沖進尹家的小院,卻發現這裏早已人去樓空。

  漢水尹家徹底消失了,這一消失就是將近百年。

  尹石風此次重出江湖,唯一的目標就是清洋江家。

  只是,物是人非,漢江水依舊東流。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24 11:50
鳳凰面具 第二十五卷、芳樹佳名 一、豪宅困徒(上) 蘑菇


  四月二十二日清晨。

  天空霧蒙蒙的,這個季節,上海時不時就飄一陣小雨。

  上海,浦東,伊麗斯醫院大門前,一群人在吳瞻銘指揮下搭起腳手架上下忙碌著。

  祝童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楊輝在他身後擦拭寶馬X5。

  伊麗斯,祝童對這個名字很不滿意,上任的第一件就是拆下大門上的這三個鎏金大字。

  新名字已經取好,從昨天開始,伊麗斯這個名字就不復存在了;今後,它將被叫做望海中西醫聯合醫院。

  醫院毗鄰浦江,佔地五十餘畝,此前是一處早些年被旭陽集團兼併的貨場。當時浦東剛剛開放,田旭陽拿下這塊地只支付了一點象徵性的費用。如今,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浦東,可算是一塊風水寶地。

  陳依頤喜歡精緻典雅,醫院內就設計得很有些陰柔的味道。主體建築是座二十六層綜合樓。大樓周圍是一座人工湖,湖水深一米左右,湖中又點綴六處座小巧精緻的江南園林。古樹奇石隨處可見,花花草草甚為養眼,最精彩的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廊橋,把六處掩映在園林中的別墅連接起來。

  除了綜合樓前的小型廣場,醫院內沒有可供汽車通行的道路。綜合樓下面有一座巨大的五層停車場,第一層的一半是庫房,另一半是內部停車場,向六座別墅分出六條通道。

  兩天前,伊麗斯醫院的可算是一所側重於女性患者的二級西醫院,該有的科室基本上都有。

  昨天下午,祝童在陳依頤陪同下正式接管。上任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要改名字。所以,如今醫院裏人心惶惶,中西醫聯合醫院是什麼意思?大家都知道李想是中醫,有人說他要砍掉一半以上的西醫科室,意味著至少有一半陳依頤高薪聘來的醫生將被解雇,誰都不知道新來的主人會砍掉哪些科室。

  宋巧晴氣喘吁吁的跑出來,到祝童身邊,拄著腰說:“主任……董事長,程主任又來電話了,他請你去船上。”

  “你就說我很忙,沒時間。”祝童瞇著眼,伊麗斯已經被拆下來,他在衡量留下來的位置如何放置將要按上去的字。

  “說了,可是他堅持要和你通話,說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去一趟。”宋巧晴很為難,兩天來,她與其說是這所醫院的會計,還不如說是祝童的祕書和擋箭牌。

  “東海騎士”號上,福華造船的談判已經進入最後階段,陳依頤小姐和史密斯先生隨時都會來電話找祝童,程震疆的電話最多。

  在祝童看來,那些細節性問題完全不必搞得如此複雜,他沒時間也沒心情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和事老。

  宋巧晴手裏的電話又響了,她放在耳邊聽了聽,遞過來:“是向老。”

  向老的電話祝童當然不好不接,祝童恭敬對著話筒說:“向老,有何吩咐?”

  “李老板,還當初你答應過什麼?”向老溫和的問。

  “什麼?不記得了。”祝童裝糊塗,向老也不深究,淡然道:“你還是我的學生,記得嗎?”

  “當然記得了,一日為師……這個,向老,我只是不記得您教過我什麼了。”祝童繼續打岔。

  李想的身份是由向老出面擔保的,可是,如果想用這些脅迫他做些什麼,此一時彼一時,祝童根本就不在乎。

  遠遠的,一輛墨綠色越野車開過來,祝童眼尖,先是認出那是福華造船籌備處的車,繼而看到開車的是程震疆,坐在他身邊的是向墨。重要的是,車上還有一個人,葉兒。祝童看不到,能感覺到。

  他連忙對著話筒說:“向老,我一會兒就去船上。可是,您也知道,我剛接手一家醫院。我的意思是,上海的西醫院已經不少了,跟著他們湊熱鬧賺不到什麼錢,我準備把它改造為中西醫聯合醫院。您老桃李滿天下,能不能替我介紹幾個師哥師姐來幫忙?”

  “小滑頭,就這樣吧。”向老笑著掛斷電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祝童很滿意,向老的笑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越野車“吱!”的一聲停在祝童身前半米處,程震疆跳下來還沒開口,祝童已經拉開另一側車門:“葉兒,見你一面好難啊。”

  祝童回到上海已經兩天了,這兩天裏,葉兒一直在加班,兩人通電話也只能說寥寥數句。

  “首長讓我去籌備處幫忙,你滿意了?”葉兒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卻板著臉做出不高興的樣子。

  “李先生,我來負荊請罪了。”程震疆轉過來,低聲下氣的說。

  祝童瞄一眼,沒搭腔。

  程震疆遇到了什麼,不用說他能猜出個大概。史密斯、松井平志、陳依頤、向老、池田一雄、於藍等等福華造船的利益方,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祝童能玩得轉的場面,放到程震疆手裏忽然變成一盤亂局。

  福華造船的大框架已經完成,可是把這個框架充實完善起來有大量的實際工作要做。每一份具體文件都關係到福華造船的未來,每一個具體條款都關係到每個人的利益;程震疆作為平衡者,分量實在太輕了。

  最讓祝童不滿意的是程震疆對蕭蕭沒有任何安排,蕭蕭雖然還在曰本養病,說是最近幾天就會回來。之前,蕭蕭是祝童的得力助手,可是程震疆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向墨擔任他的祕書。

  向墨還很年輕,通過在籌備處這段時間的觀察,祝童不認為她具備一個專業祕書的素質;程震疆看重的是她的出身和背景。讓蕭蕭留在籌備處是柳伊蘭的意思,八品蘭花需要一位職業經理人,要不然,祝童還不捨得放棄一個如此好的助手呢。

  “老師,我希望跟在您身邊。”向墨看到廣場外的人工湖就醉了,拉住祝童的衣袖,毫不顧及程震疆的感受;“我喜歡這家醫院。”

  “你們也看到了,我真的很忙啊。”祝童笑著伸手迎客;“裏面請,裏面請。”

  “李董事長好大的架子啊。”葉兒在祝童胳膊上扭一把;“程主任親自來請,你敢不去?”

  “程主任,我這裏剛開始,實在是分身乏術……不過,哈哈,走吧,我去看看你們談得如何了。”祝童順勢牽住葉兒的手,走向寶馬X5;楊輝已經做好開車準備。

  程震疆說聲謝謝,連忙跳上越野車,跟在寶馬X5。

  向墨想要跟著祝童,寶馬已經啟動,只好撅著嘴坐到程震疆身邊。

  “李想,你不該這麼快就撒手不管。福華造船如果不能儘快走完程序,可能會有意外變數。”葉兒倚在祝童肩上,輕聲細語的責備著。

  “意外?哪方面?”祝童小心的問。兩人的手指糾結在一起,表達出濃烈的依戀。

  “首長要走了。”

  “什麼時候?”

  “已經開始了,大部資料正在移交到市局經偵或市紀委那邊,進入執行階段的案子被要求在五月十日之前完結。”

  “你們呢?葉兒,他會把你們安排在哪裏?”祝童更關心葉兒。

  “首長尊重我們的意願,金融小組解散後,願意回原單位的會得到一份推薦信。如果想換個地方或深造,首長會做出安排。”

  “你呢,葉兒要去哪裏?我這裏需要你,葉兒,來幫我吧。”

  “我和三個同事還不能離開,黃海那裏需要幫手,我們已經定了明天去重慶的機票。”葉兒抬起頭,主動獻上香唇,希望以此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愧疚。

  良久,唇分,葉兒滿臉潮紅,把祝童的手從懷裏拉出來,低低說:“從現在開始,我有二十四個小時。”

  祝童很想說:葉兒,辭職吧,我能養得起你。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葉兒感激得偎進他懷裏,祝童幹咳一聲,楊輝很聽話的把後視鏡擺到另一邊。

  王向幀為什麼要離開上海?祝童沒有問,葉兒也沒有說。敏感如祝童能感受到葉兒心底淡淡的失落,此時此刻,他不想提起任何沉重的話題。

  王向幀離開,等於工作了將近兩年的金融工作小組將不復存在。

  有跡象表明,這一切與鳳凰基金有關。柳伊蘭那邊傳來過一些信息,一個來自北京某部的調查組正在對鳳凰基金的賬目進行審計。朵花突然到曰本,並一直停留在天夜牧場不回上海,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柳伊蘭說,她並不怕任何人審查鳳凰基金的資金運用情況。國內現有的法律對類似的基金組織並沒有太過具體的約束,鳳凰基金的運作尚屬規範,湘西的十三所中小學校已經接受在鳳凰基金的幫助下完成了危樓和衛生設施改造,第二批二十一所學校正在利用利用鳳凰基金提供的資金進行教室的修繕和教學條件的改善工作。

  至於投入福華造船的部分資金,隨著談判的結束,可以預期將得到豐厚的回報。

  從伊麗斯醫院……應該叫望海醫院到遊艇碼頭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可是寶馬X5並沒有去碼頭的意思,而是上了高架橋駛向市內。

  程震疆的越野車只好跟著,一直跟到一條僻靜的巷子內;佳雪花園,程震疆第一次來到這座神祕的別墅。

  守門的還是千門弟子,他們認識這輛車,高大的鐵門緩緩打開。

  “為什麼來這裏?”葉兒隨祝童走下車,不解的問。

  “這裏的事情不了結,福華造船開不動啊。”祝童挽起葉兒的手,等程震疆從越野車上下來,笑道:“程主任,我給你介紹兩個朋友。”

  程震疆還在發愣,這個時候,“東海騎士號”上的會議室內正吵得不可開交,祝童帶著他來這裏幹啥?

  樓裏走出兩位,一個是百里宵,那個白人老頭當然是托庇在千門保護下的卡爾先生了。

  “程主任,這位是百里宵先生,他……哦,百里先生,您那個公司叫什麼?”

  “千海股份。”百里宵注視著程震疆,輕聲道。

  “對,千海股份。百里先生是千海股份的董事長,千海的股東都來自旭陽集團。程主任,只要得到百里先生的支持,要解決如今的亂局易如反掌。”

  “幸會幸會,早就聽說百里先生的大名,程某剛接手福華造船籌備處,沒有登門拜訪,請百里先生多包涵。”

  “應該是登門拜訪的是我們啊。”百里宵打著哈哈,握住程震疆的手,恭維道:“程主任年輕有為,一定能大有作為。”

  祝童把卡爾引到程震疆面前,說:“這位是卡爾先生,程主任也應該聞名已久了。”

  “卡爾先生,您好。”程震疆不會英語,與外國人的接觸有限。卡爾只靜靜的看著程震疆,沒有說話。

  程震疆與卡爾握握手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很有點的拘束。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25 23:32
鳳凰面具 第二十五卷、芳樹佳名 一、豪宅困徒(下) 蘑菇


  一個月前,祝童把卡爾列為福華造船籌備處最危險的對手。

  可是現在看兩人的狀態,很是一對老朋友的樣子。

  “如果程主任與李先生一樣優秀,我們的合作將會很愉快。”卡爾開口了,看得出,他對程震疆的印象不太好。

  向墨作為程震疆的祕書有點為難,她看了祝童一眼才翻譯道:“卡爾先生很期待與您的合作。”

  “進去坐吧。”百里宵添為此處半個主人,熱情的讓客。

  葉兒落後一步與程震疆並排,低聲說:“阿疆,振作一些,你現在是籌備處主任。李想不去船上是因為去了也沒用,把卡爾先生、百里先生介紹給才是真正的幫你啊,他們能幫你解決船上的事。”

  “我知道,謝謝你,也謝謝李先生。”程震疆不是傻瓜,接手福華造船籌備處以來,所有的利益方中只有百里宵和卡爾沒有露面。

  百里宵以前是陳依頤的主要助手,三周前突然拉著幾個旭陽集團的股東脫離旭陽,成立了千海股份;卡爾,可算是史密斯的半個腦袋,在兩周之前突然從日本到上海。如果能得到他們的支持,船上那些看起來很麻煩的事就一點也不麻煩了。

  另一方面,程震疆又心有不甘。看上去,百里宵和卡爾與李想的關係非同一般,與他們合作,有不得不低頭的意思。

  “蘇小姐,聽說首長要走了,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祝童和百里宵的腳步比較快,已進入客廳;程震疆趁這個機會對葉兒發出邀請。

  看著他灼灼的眼神,葉兒意識到了什麼,搖頭道:“阿疆,你是黃海的朋友。能有現在的局面要感謝兩個人:李想和黃海。我是李想的未婚妻。如果離開現在的崗位,我更應該和他守在一起。”

  祝童似乎意識到什麼,看向這邊。

  程震疆訕訕的說聲對不起,很快換上一副輕鬆的笑臉走進客廳。

  剛認識,彼此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程震疆需要得到百里宵和卡爾的幫助,他們同樣也希望福華造船能順利度過現在這個難熬的階段,很快,談話就進入實際階段。

  祝童既然已經退出就不想參與太多,陪著他們坐了一會兒,起身道:“你們聊,我上去看看田公子。”

  百里宵微微點點頭,示意上面一切正常。

  昨天晚上卡爾在百里宵引領下到望海醫院拜會祝童,這是從日本分別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具體說了什麼連百里宵都不清楚,福華造船與江湖道太多的人和事牽扯在一起,祝童對程震疆真的很不放心。

  三樓,走廊裏安靜得死氣沉沉的,推開田旭陽的房門,一位千門弟子連忙站起來。

  “你出去吧,我一會兒叫你。”祝童說。

  千門弟子走了,祝童走進內間。

  夏護士長不在房間裏,田旭陽穿一套中式便服,在寬大的條案前揮毫潑墨。房間裏到處散落著寫滿字的宣紙,壁爐上擺著一副金光閃閃的四面佛像,下有香爐素果供奉著。田旭陽胸前還掛著一副檀香木佛珠,真有點居士的樣子。

  “田公子,別來無恙。”祝童看著田公子收筆,才開口打招呼;“看起來氣色不錯,您的字越發見功力了。”

  “我很好,李先生,謝謝您來看我。”

  田公子不再裝瘋賣傻了,目光澄淨清澈,嘴角帶著溫和的微笑。

  房間裏還有一個人,Della。

  一襲精心裁剪的旗袍把原本就誘人的身材勾勒得凸凹有致,她執一枚團扇輕輕搖擺著。淺笑兮兮雙頰現出酒窩,只是如今的酒窩比以前深了些。

  “范夫人,好久沒見了,身體可好?”

  “李先生是大忙人呢,謝謝,我很好。”Della用團扇輕掩朱唇,吃吃笑道。有些女人天生就風情萬種,Della無疑就是這樣的女人。

  “Della,我和闐公子有幾句話要談,可以嗎?”祝童換個稱謂,做出了請的手勢。

  Della很識趣,扭動曼妙的腰肢站起來,說:“正好我要走了,田公子也是很久沒出門了,改天到聚聚。朋友們很關心你呢。”

  田旭陽“嗯”一聲算是回答,目送著Della走出房間。

  祝童走到條案前,審視田旭陽剛寫就的條幅。

  “佔得佳名繞樹芳,依依相伴向秋光。若教此物堪收貯,應被豪門盡將。好字,田公子修身養性的功夫大有進步。”

  觀筆畫,沉穩厚實,以田旭陽的基礎能寫出如此的境界,該是近期在兩句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心血。

  祝童細細品味詩中滋味,不禁莞爾。這是一首名為《金錢花》的詩,田公子挑選這一首勤加練習,當是已不甘蟄伏,期盼東山再起把過去對手都打個落花流水。

  “聽說傳素大師來過幾次,聽范公子說起,田公子敢有遁入空門的意思了?”

  田公子這才搭腔,蔚然嘆道:“世事無常,這場大病下來,很多事都看淡了。思量起過去的歲月,恍然若夢啊。”

  “福華造船就要簽署正式合作文件,田公子這個時候忽然好了,很多人會感到不安。”既然不裝了,祝童就把話挑明。龍星毫在指尖旋轉,閃出絲絲寒芒。

  “我現在說什麼都是空;”田旭陽看到龍星毫,眼中精光一閃,想起如今處境,苦笑道;“兩年內,田某不會參與任何與福華造船有關的事物,只盼有一處安靜所在,在清風明月與暮鼓晨鐘中修養懺悔過往的罪孽。”

  姿態放得如此低,輪到祝童不好意思了。田旭陽身上有祝童種下的蝶蠱,如今安靜的潛伏在他腎俞穴附近,祝童隨時可以激活它,那樣,田旭陽做什麼都要問祝童願意不?

  想到這裏,祝童收起龍星毫,笑道:“換個環境也好,傳素大師剛接手雲峰寺,據說要重建江南第一名剎,想必一兩年內事物繁忙分身乏術。普賢寺現任主持無處大師德高望重,佛法修養深厚,碰巧與我有些俗緣。田兄,你認為如何?”

  “謝謝李先生勞心,田某早有此意。無聊大師也曾說起過無處大師,能拜到大師門下,是旭陽之福。先生知道,旭陽有些俗事怕會冒犯普賢寺歸。我準備把水鄉人家整理一下,湖畔修一座禪堂。無處大師與先生有空,旭陽隨時恭候指教。”

  田旭陽要去水鄉人家住。

  祝童沉吟著沒說話。

  前有范西鄰傳話,這次交流還算順暢。

  田旭陽先是表明兩年內不會謀求重回旭陽集團,繼而答應拜在無處大師門下。可是,他不想住進普賢寺,而去郊外的水鄉人家。

  畢竟,田旭陽是個七情六欲旺盛的偽居士,按照僧人的標準要求他也說不過去。

  祝童微微點頭:“也好,只是,田兄最好不要見那些不相干的人,比如傳素大師。”

  田旭陽沒說話,祝童站起身:“只是建議,田兄是否真的信佛我不管,應該相信頭頂三尺有神靈。剛才的話,從你口中出,我可是當真了。如果口不對心或……哼哼!請三思。”

  田旭陽額頭滲出冷汗,祝童明明沒有絲毫動作只輕哼兩聲,下腹部猛然翻起一陣刀絞般的劇痛。

  劇痛持續了十數秒,慢慢變成隱痛,田旭陽扶著條案喘息,祝童拍著他的腰背,關切的問:“還好吧?”

  “還好,還好。”田旭陽面色灰白,他感到絕望。自由是有限度的,身邊這個人隨時可以決定他的生死。

  “你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祝童溫和的看著他。

  “你想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祝童盯著他的眼睛;“也許是一個善意的提醒,也許是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王向幀要走了。”

  “我知道。”

  “你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走嗎?”

  “你會告訴我的。”祝童很確定的說。

  “他在上海呆太久了,有些人感到不舒服。所以他要走。”

  “今後會怎麼樣?”

  田旭陽笑了,似乎早嘲笑祝童能問出如此弱智的問題;“離開上海就不會有事了,這是個雙贏結果。他會休息一段時間,下半年會有一個位置空出來。我可以告訴是誰不喜歡王向幀呆在上海……”

  “免了吧,我沒興趣。”祝童嚴厲的眼神使田旭陽馬上住口;“田公子,我如果出什麼意外的話,你這條命就……哈哈。王向幀如果不走,你的病就不會突然好了,是吧?”

  田旭陽微微低頭,祝童不想知道王向幀的對手是誰使他有點意外。官場上任何事都可能發生,雖然很多人都認為李想與王向幀的關係不一般,祝童一直很注意與王向幀保持相當的距離。

  “李先生,您能替我看看病嗎?”田旭陽捂著腰眼。

  “哪裏不舒服?”救死扶傷是醫生的本分,祝童很樂意為病人排憂解難,剛坐上望海醫院董事長的寶座,心裏熱乎著呢。

  “最近一段……那個的時候,不太對勁。”難得,田旭陽竟然會紅臉。

  祝童催動蝶神感覺片刻,笑道:“陽痿啊,好說好說。”順手抽出龍星毫,在田旭陽腰部刺進去。

  田旭陽實在是太閒了,一個曾經在上海灘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忽然被囚禁在封閉的房間裏,不在女人身上使勁真會瘋掉的。縱欲過度只是陽痿的誘因,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腎俞穴內有個不速之客。紫蝶,需要他生命中最精華的部分,不允許他都發泄出去。

  紫蝶被強制著趕出腎俞穴,移到丹田內;小精靈很不滿意,在丹田附近左沖右撞,想回到原處。祝童乾脆將紫蝶封閉起來,至少半年內,田旭陽可以安安心心做男人。

  “好了,我很高興。”祝童拍拍手;“注意休息多喝水,近兩天不要有劇烈運動。”

  田旭陽直起腰,隱痛消失了。

  祝童走向門口,說:“關於您的身體,我想應該提醒你注意節欲;我是個醫生,中醫。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從氣色上看,您還很虛弱,千萬不要沾不該沾的東西。走了,田公子,有時間我去水鄉人家看你。”

  門輕輕帶上了,田旭陽靜靜站著,忽然抓起條案上的文房四寶,重重地砸向房門。 
georgewan 發表於 2009-8-27 21:30
鳳凰面具 第二十五卷、芳樹佳名 二、層樓(上) 蘑菇


  透過長窗,正看到葉兒陪著Della走向佳雪花園的大門。

  祝童靜靜看著她們,Della的身材越發魔鬼了,三個月的身孕使她平添一份珠圓玉潤的富貴氣質。

  Della果真是喜歡佳雪花園?還是另有企圖?

  卡爾在二樓露臺處的小客廳,看到祝童招招手。

  祝童在他對面坐下,卡爾身邊放著一杯清茶,菊花茶。

  從這裏可以看到樓下大廳,程震疆正虛心地向百里宵請教,向墨無聊的在旁邊坐著。

  “親愛的……”卡爾幹咳一聲開口了。

  “卡爾先生,我們已經很熟了,不需要用這樣的稱呼。”祝童連忙打斷他。被一個外國老頭叫“親愛的”。

  “李先生,這樣可以嗎?”卡爾慢條斯理的轉換稱謂。

  “不錯,感覺好多了。關於昨天的問題,卡爾先生考慮的怎麼樣了?”祝童昨天建議卡爾把家眷遷來上海,卡爾說要考慮一下。

  “卡爾夫人喜歡地中海的氣候,她是個需要朋友和聚會的女人,說服她需要點時間。李先生,我剛看到個有趣的消息,有個人來上海了,他令史密斯感到不安。”卡爾說。

  “誰?”祝童先感到不安。

  怪不得這兩天史密斯不對勁,祝童原以為他秉承鱷魚的優良傳統,想在簽約前爭取一下,以得到更大的好處。

  “你沒看今天的新聞嗎?”卡爾問。

  “沒有,我最近很忙。”祝童確實很忙。

  前一段他每天都要看時政與財經新聞,離開福華造船籌備處以後,那些東西和他再沒有關係,不值得再花費時間。

  “你應該有一位專職祕書。”卡爾從西裝內側口袋裏拿出一份英文報紙,攤開在祝童面前。

  祝童探出身體,葉兒送走Della回到大廳,感應到他的召喚,抬頭看過來。

  祝童招招手,葉兒對向墨說了句什麼,款款步上臺階。

  “對不起,我看起來很吃力。”祝童把報紙送到葉兒面前。

  輪口語,葉兒不是祝童的對手,可是如果是閱讀的話,小騙子自愧不如;特別是這種不太嚴謹的英文報刊。

  葉兒很認真的看了兩遍,說:“這是今天報紙,上海正在舉辦世界金融發展與合作論壇,對外宣誓的目的是增進我國與發達國家的相互了解,推動將上海建成亞太金融中心的步伐,並討論中國金融改革的相關問題。此次論壇由市府與中央某部位共同舉辦。大概就是這些。”

  葉兒疑惑的看著祝童和卡爾:“已經計劃很久了,首長也受到邀請,因為與一個重要會談的時間有衝突,沒參加。”

  卡爾聽不懂漢語,但從葉兒和祝童的表情上看出他們沒找到重點,取出金筆在嘉賓名單上劃一道:“他來了,沃森害怕了。”

  “沃森……難道是史密斯先生的小名。”祝童看著那個名字,很陌生。

  “是昵稱,史密斯就是沃森,只有很親近的人才能這樣稱呼。他,修伊。斯特恩先生,是也被允許使用這個稱謂。”

  “修伊。斯特恩博士,瑞士愛因霍恩基金會主席,受邀在論壇上發表金融改革與世界發展研究報告。愛因霍恩基金會一直致力於研究發展中國家的金融發展,他們每年發佈的年度金融形勢分析與預測,為各國政府所重視。”

  葉兒念完了,祝童也聽明白了,兩人又看向卡爾。

  “修伊。斯特恩博士不屬於委員會,可是,我們的每次重大行動必須聽取他的建議。沃森一直想在委員會擁有一個位置,修伊。斯特恩能決定誰將進入委員會。我得到確切消息,雷曼和威爾遜夫人已經決定離開委員會,加上我,一下子空出了三個位置。修伊。斯特恩博士很少會在這樣場合露面,他是第一次來亞洲。他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史密斯接到了他傳遞出了信息。”

  “原來如此。”祝童喃喃道;“硬的不行來軟的,是這個意思吧?卡爾,您能看出修伊。斯特恩先生給史密斯開出了什麼價碼?”

  “五億美金,外加一個委員會席位。”

  “五億美金!”祝童猛然醒悟。他和史密斯之間還有一份對賭協議,以福華造船百分之五的股份去尋求買主。當時,他們定下的底價是五億美金,在這個基礎上,誰賣出的價格更好,就能得到另外福華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作為獎勵。

  今天之前,祝童已經放棄了。他沒去尋找投資者,也沒考慮誰能拿出如此一大筆錢,已做好讓史密斯得到獎勵的準備。

  “是五億美金,修伊接下了沃森拋出的單子,等於送給他一份厚禮。沃森還年輕,他是個有野心的年輕人。如今大約正在猶豫,是否趁這個機會重返鱷魚島。”

  “動作好快啊。”祝童皺起眉頭,難道,史密斯對這個賭局很熱心;“可是卡爾,我看不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斯特恩博士的目的是什麼?史密斯?還是福華造船?”

  “兩者皆有,史密斯他也想要,如果能得到福華造船相當分量的股份,當然更好了。雷曼失敗了,福華造船簽約在即,無論是合聯船舶的股份還是福華造船的股份都變成了搶手貨。可是,沒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拿出五億美金。僅從生意的角度看,這也是一項不錯的投資。”

  “還有嗎?我覺得不太夠,修伊。斯特恩博士,據你說是個很低調的大家伙。他的胃口……”

  “他是想得到福華造船。”卡爾慢悠悠的拿出煙鬥,裝好煙絲,燃起,噴出一股濃烈的煙霧;“你還應該看到這裏,某部位首長在昨天晚上親切接見了斯特恩博士,雙方就上海的未來以及金融環境與發展問題坦誠交換意見。修伊……我太了解他了,我們都稱呼修伊為所長,愛因霍恩基金會下面有四個研究所,其中有一個專門研究中國經濟。中國是神祕的,有太多的不確定和特例。修伊很了解人性,他常說的一句話是,沒有什麼不可能,任何人都有一個心裏價位。能進入福華造船,最好能把史密斯拉過去,修伊就有了一塊基石。李先生,你應該明白了。”

  祝童點點頭,卡爾都能看出來如此多的東西,他如果還不明白就沒資格坐在這裏了。

  修伊。斯特恩博士對福華造船懷有野心,這是肯定的;以他的低調和身份,竟然能得到某部位首長的接見,背後一定什麼不為人知的貓膩。

  福華造船的股份雖然已經大致確定,後面,還有一份四部委聯合下發的文件對這些股份做出了限制。

  可那只是一份文件,而不是法律。即使是法律,如果有人想謀求控股福華造船的話,在中國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需要一大筆錢,只有錢還不行,必須要有人脈與適當的管道。范西鄰夫婦的金菊花曾經就是一個神通廣大的管道,田公子……。

  有錢人的遊戲總是異彩紛呈,那個世界裏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很熱鬧啊,幸好我懂得急流勇退。”祝童對葉兒說,用的當然是漢語。

  “你不準備管了?”葉兒還在研究那份報紙,抬起頭吃驚地看向祝童。

  “怎麼管?他才是福華造船籌備處主任。”祝童點點樓下。

  “可是,你已經把伊麗斯拆下來了。”人未到聲音先到,陳依頤從樓梯處款款走來;“我說得不錯吧,李主任,醫院已經交給你了。可是別忘了,手續還沒半呢。福華造船的股份在哪裏?拿來啊。”

  祝童輕輕撥開伸過來的柔荑,笑道:“很快你們就會簽約,沒有問題。我們在討論另一個問題。史密斯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家伙,我早知道他不會安心呆在上海。”

  陳依頤在葉兒身邊坐下,一眼看到桌上的報紙:“你們在討論他?”

  “是啊,修伊。斯特恩博士不是雷曼;這樣的大人物,我對付不了。依頤,你也在關注他?”祝童有點奇怪。陳依頤如今的心思應該在“東海騎士號”上的談判桌,這個時候回到佳雪花園,不太正常。

  “是向老,他認為談判受到了來自修伊。斯特恩博士的干擾。”陳依頤拿出一份財經期刊,封面人物正是修伊。斯特恩博士;“你的小情人歐陽小姐對他的專訪,新鮮出爐啊。他左天上午才到上海,下午就進入歐陽小姐的閨房了。”

  歐陽小姐是個很挑剔的人,她主持的專欄一直被某個圈內的人稱為閨房。

  祝童聽到過這個說法,如果以此類推的話,他也曾是歐陽閨房的過客,當然知道修伊博士如此的速度意味著什麼。除了大筆的贊助,修伊。斯特恩博士還需要一個在上海灘頗有影響力的支持者。

  “是不是范公子?”

  陳依頤點點頭:“范公子的研究所與修伊。斯特恩博士的愛因霍恩基金會有良好的合作關係,可算是是此次論壇的發起人之一。”

  明白了,范西鄰與修伊博士屬於長期合作關係。

  “依頤,從日本回來見過哥哥嗎?”祝童指指三樓。

  “還沒空出時間,向老說你在這裏,我就跑來了。”

  “去看看你哥哥吧,他現在的狀態不錯。”不用問也能猜出,陳依頤不是沒時間,是不敢面對田旭陽。聽說祝童在佳雪花園,她才敢回來看看。

  “李想,你不能做旁觀者。”葉兒最明白祝童的心思,將手覆上他放在桌上的手心;“福華造船不只是一樁生意。”

  “那就是一樁生意。”祝童不痛快,生硬的說。

  葉兒是真不明白還是太天真?范西鄰近期異乎尋常的活躍與田公子的變化,都有一個前提:王向幀離開上海。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范西鄰背後有更有力量的人撐腰。裏面都是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如今只想安安靜靜的做望海醫院的董事長,不想踏入如此麻煩的局中。

  “不是!福華造船寄托著很多人的夢想!”葉兒忽的站起來;“錢老為什麼會拼著老命工作?你很清楚,他把你發的紅包捐給鳳凰基金了。向老為什麼無條件支持你,華商銀行幾乎要被福華造船拖垮了!在日本,華商銀行的財務總監那樣的態度不是沒有原因的。不是為了福華造船,首長用不著得罪那些本地官員,也不會讓人抓住把柄被迫離開上海。”

  “我又沒說不管。你剛才說……什麼把柄?”祝童連忙把葉兒勸著坐下。

  葉兒臉色微紅,不好意思的看看卡爾和陳依頤。

  “放心,卡爾先生聽不懂漢語。陳小姐呢,就要去看哥哥。是吧依頤?”話題有點敏感,祝童感覺到葉兒正在後悔說了那麼多。

  陳依頤笑吟吟站起來,用近似肉麻的溫柔語調對祝童說;“李先生,我支持蘇小姐,你確實不該坐視不理。旭陽集團被你拆得面目全非,說走就走?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說完,哼一聲,搖擺著軟軟的腰肢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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