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關閉
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40110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3:2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四十九章 歡樂得像是哼哼的豬


      凌嘯所發的關於押解糧食入福州的奏章,因為是六百里軍報,僅比宮夢仁發出的靖海侯薨逝的奏折慢了一步,在七月二十日午後就接連到達了上書房公案上。佟國維、陳廷敬和張廷玉正時刻都等著福建的消息,才一接到凌嘯的這份洋洋灑灑的奏章,立刻就三顆腦袋湊在一塊,撞得腦袋彭地一聲悶響,三人都絲毫沒有覺察到痛。


      福建的確是讓他們揪心的省份,也是康熙宿夜夢繞的地方。

      康熙二十三年,花費了一千多萬兩白銀禁海造船練兵,前後死傷十幾萬將士,才打下的台灣,今天已經反了,大臣們都明白,九月封禪在即,文治武功中的文治這一條,是很難在泰山之巔上對天言表的。收復台灣,重定閩省,對康熙和朝廷來說,已經上升到有否治國能力的層面上來了,不解決好,封禪只會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


      凌嘯畢竟未曾做過一日的地方行政長官,哪怕是七品芝麻縣令,也沒有做過。三人從凌嘯的這份奏折之中,很快就看出了凌嘯的疲軟和畏縮。

      總共近八百萬石的糧食,凌嘯居然還要押回來再賑濟下去,如果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話,那他們只能說一句話,這句話是由陳廷敬說出來的。

      「駙馬爺不是在守牧閩省,他是在一個不需要兵法的領域。施展自己地兵法。他把民心當成軍心一樣的籠絡,可民心卻往往要複雜得多,正如他自己這句,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此言一出,張廷玉和佟國維的汗頓時就冒了出來,他們也看出了這個問題。聖人之道所言的守牧地方,當首重教化,次重威懾,三重中庸,亂世當用重典,可凌嘯卻一味懷柔,是要釀成大禍的。老百姓固然可能會領情,但上書房大臣都是名利場上的出類拔。萃者,當然知道反賊首領們地私利決定一切。


      他們對視一眼,馬上就要持折面君。卻猛然間駭異地發現,康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面色通紅地坐在門旁的椅子上喘著粗氣,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樣,「佟國維,好個佟氏家族。皇親國戚!」


      三人頓時大驚,不知道康熙發的是什麼無名之火,佟國維更是面色慘變,不曉得哪裡惹了這九五之尊的不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應該不是自己惹的禍。

      康熙是深知台灣再反對他名聲的干礙,也知道凌嘯在地方政務上的缺憾,所以很想選拔一個軍務民政皆熟悉的名臣來統御。可是。曾親赴福建的索額圖已經煙消雲散,當年堅持收復台灣地姚啟聖、李光地、康親王也是死的死,老的老,而一舉擊敗劉國軒迫降鄭克爽的施琅,也病入膏肓。環視滿朝文武,除了建州將軍凌嘯,康熙和上書房很難找到一個威望與能力並重的名臣,來為大清朝挽回顏面。


      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康熙一大早就下旨。召見李光地和明珠午後到乾清宮來議事,卻在午睡後練習五禽戲地時候心中一動,便衣簡從地來到從福建回來的巴彥顯兄弟家中。兩兄弟以副都統之職鎮守福建多年,對那裡的吏治民情、反賊動向應該是瞭如指掌,就算兩人抱病回京賦閒,但肯定可以向自己這外甥提供很多福建第一手資料的。


      可才一過巴彥家的影壁,玄燁頓時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本應該是養病地兩兄弟,卻躺在庭中吊床上蕩著鞦韆,冰鎮西瓜吃得呼呼啦啦,還摸著丫環的屁股調笑弄情,更讓康熙瞠目結舌的是,兩個豐乳肥臀地大奶媽袒著上身,追著那晃蕩在樹間的吊床,把鼓脹的乳房用冰塊夾著往兩個主子的嘴巴裡面送去。好一個歸府養病?!這他媽的,一派愜意淫靡場面,簡直歡樂得像是哼哼的豬!


      玄燁又是憤憤,又是嫉妒這兩個混賬的新奇玩法,嘿嘿冷笑著轉身就走,扔下兩個驚得張嘴吐出奶水的國舅,直愣愣地昏倒過去。

      直到玄燁來到上書房,他還是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明顯是畏難逃走地國舅們在京城裡大享艷福,卻忘了自己這個皇帝在北京日夜操心,更忘了炎夏裡一個駙馬兩個阿哥還在福建苦苦掙命!「喜歡吃奶是吧?!哼!傳旨,即行逮捕巴彥顯巴彥玉兩人,圈禁十年,毋許供應五穀菜蔬肉食等,著內務府給他們調兩個奶媽去每日餵奶一遍!」


      佟國維一個趔趄險些昏倒在地。赫大的兩個男人,吃奶這種事情偶爾為之尚可,天天吃一遍奶水怎麼可以度日,莫說十年,只怕一個月就要瘦得皮包骨頭,挨得半年不死,都是異數。這倒還沒什麼,兩個國舅靠吃奶度日,男人的面子何在?


      張廷玉卻明白,康熙是要置兩個傢伙於死地,半點話茬也不敢接,連忙轉換話題,把宮夢仁和凌嘯的折子都呈送上來,望望佟國維篩抖的身干,暗歎一聲,只怕佟氏近百年興盛就要終結了。


      玄燁正凝神看著折子,門外太監報說明珠和李光地奉旨求見,陳廷敬見康熙沉靜地看折子,連忙吩咐請進兩個老相爺。但兩人一來,卻把眾人都給嚇了一跳,一個是顫顫巍巍眼光渾濁,一個是口歪眼斜風後症狀,顯是這盛夏血旺沖腦所致,只怕是不堪康熙咨詢的了。


      玄燁也是一驚,關切地叫進他們的從人,這才明白過來,是前些日天氣突寒暴。暑所致,哪裡還敢過多煩勞他們,只得節要介紹了福建形勢,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們認為當今之計。是全力支持凌嘯地懷柔抽薪,還是當另擇果敢之督撫,先嚴鎮後柔撫?」


      李光地的面容猶如癡呆,沉吟半晌,歪咧嘴巴含糊著嗓子道,「聖上。老臣以為,台灣再反和閩省生亂,非當日鎮壓不嚴,卻恰恰是之後的柔撫不夠。閩省科舉選拔之官,無論微末還是大員,皆被朝廷派往外地,非死不得還鄉。而所派去的外地官吏,刮地三尺搜求肥滿後即另行他任,何曾有顧念鄉梓富與貧,百姓生與死。朝廷提防過甚。以致循惡積怨,撫,當為今日之主題。然刁民作惡,此風斷不可開,若是一味寬縱。他日,將小有奸吏壓搾,即扯旗而反,日後也一樣後患無窮。」


      陳廷敬苦笑一聲,這李光地長篇大論半天。卻是廢話一大通,貌似取其中庸,實則未有一句落到實地。

      明珠卻和李光地不同。凌嘯和他明府的關係,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容若是身涉其中,自己怎麼能像李光地這棺材囊子一樣避禍,拿捏一會兒,笑道,「皇上,老奴曾聞凌嘯有一言。至今耿耿不能忘懷。此子臨西征前曾說,危機者,於危險中藏機會也。鎮壓也罷,撫慰也好,無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關鍵在於,會不會爆發大規模反叛,這時候,已經不是皇上、朝廷、督撫、欽差所能決定地,全在於知無堂逆酋的一念之間。以老奴看來,知無堂若是不反,凌嘯嚴苛鎮壓不僅毫無必要,甚至可能會逼得他們大反特反,而百姓爭相雲從。而知無堂要是鐵心反,屢顯朝廷的懷柔撫慰的行動,恰恰可以讓他們的跟隨者少上很多,也能夠使得已經跟隨的人難以堅定,有利於瓦解敵軍軍心。」


      這一番剖析在情在理,說得眾人都是點頭,康熙望著明珠謂然一歎,相比於今日之幾名宰相,明珠索額圖他們那一代,可真是知兵擅政,著實都是風流人物,要不是兩人爭權爭寵,陷入阿哥爭鬥,康熙真想用他們用到死為止。


      他正在反覆咀嚼,卻聽明珠接著道,「凌嘯也非無疏忽處,皇上,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成立特殊的捕快衙門,主動出擊,捉拿知無堂反賊賊首!」

      康熙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明珠的話提醒了他,不摧毀知無堂的首腦所在,閩省當難有寧日。可惜自己地偵知處耗盡心機,歷時多年仍然不能有所得,這種失敗的結果,連自己這個皇帝都束手無策,已經喪失了信心,明珠此言不是在為難凌嘯這個將軍麼?忽地心中一動,想起了凌嘯在湖北剿除知無堂成績斐然,難道到了自己應該把偵知處交班的時候不成?!


      在眾人的目光下,康熙快速地在上書房中來回走動,到得後來,竟是嫌地方狹窄,步出門外,在乾清門外的御街上走個盡興。大家都知道這是康熙地一個決斷習慣,也不來叨擾他,逕直去討論靖海侯施琅的謚號和施家兄弟丁憂問題。


      台灣不穩,施世驃作為掌控福建水師的提督,是不能丁憂的,懇請康熙奪情是題中應有之意,施世倫撫湖北成績不錯,這樣一個又能又廉的巡撫,可以決定一省地穩定,似乎也應該請康熙奪情,但要是全由施家另外幾個當小官的兒子來丁憂,似乎和大清以孝治國的理念不符,看來還是要請康熙決斷。


      康熙很快就重新進來,「傳旨欽差東南鎮撫使凌嘯,閩省賑濟、軍務、藩庫、任免事,其一言可決。著其詳列改善民生之條陳,交六部六科審議,另戶部撥銀八百萬兩,兵部、工部重開江蘇太倉、福建長樂造船廠,以供台海只需!」


      大家正在心中咯?一下,揣度康熙是不是要大打海戰,忽聽康熙竟接著道,「衡臣,擬一份廷寄給曹寅,遷其為廈門海關監察使。」

      早知道曹寅身負監視地方官地上書房大臣們心中一緊,難道皇上不放心凌嘯,但李光地斜眼一跳,看看漠然無語的明珠,他這老臣明白,凌嘯這次恐怕是還要肩挑偵知處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3:2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章 伊籐久阮


      廷寄很是迅速,不到兩天就到了曹寅的手中,把玩著這份新任命,曹寅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危險,被康熙打發到群情洶洶的福建去,只怕自己這老命未必能得安然。

      他還沒有來得及為未卜的前程擔憂,馬上就接到了康熙的密旨,「詳查福建知無堂之首腦所在,無論何手段,一切以捕獲為要。另嚴密體察福建官場動向,勿以揣度言保朕,凡是當先行求索確切,為防再出現前總督郭世隆類似事件,福建諸員皆可偵,必要時,將此密旨與偵知處詳情告知凌嘯,以求其全力支持。」


      人馬他倒不需要帶太多,自康熙剿滅莆田少林寺之後,那裡的偵知處密探人馬不少,犯不著帶去語言不通的江浙密探,所以,曹寅攜著護衛焦大,迅速打點好行裝,就來海關總督衙門辭行,這一次他掛的名號,是海關總督魏東亭下屬,不來應卯一下,也該來和老兄弟討個主意啊。


      魏東亭卻比他更加煩惱,正在大堂之上捂著頭唉聲歎氣,一見曹寅頓時苦著臉道,「梀亭,大事不好,廈門關飛馬來報,福建知無堂正式扯旗子反了,陸路斷絕、海路被封,快幫我拿個主意,今年可是要上交三百萬兩的關稅啊,現在少了廈門關,可怎麼辦?咦,梀亭,你怎麼啦?」


      知無堂還是造反了?!曹寅聞此驚天霹靂。一退之下竟是差點撞翻了椅幾,再看向魏東亭地時候,都快要哭出來了,卻是欲哭無淚地把廷寄遞了過去,黯然無語。魏東亭一看之下,以無比同情的眼光望著這個兄弟。儘管曹寅也是侍衛出身,卻是最文氣的一個,舞文弄墨才是他的專長,現在到福建去,可以說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但皇帝開口下旨,且人家胤祥兄弟和凌嘯都還在那裡,曹寅敢不去?


      魏東亭不是地方督撫,能為曹寅幫的忙不多,除了專門給凌嘯寫了一封請他照顧曹寅的書信之外。他只能親自送這個多年地好友到碼頭。可人走茶涼的情況卻讓曹寅大為傷感,碼頭上前來送行的人寥寥無幾,這時候曹寅才知道,當一個監視者其實是很討人厭的,尤其是看到江南布政司撥給自己的官船小的可憐。和江邊一溜擺開的六艘福船戰艦相比,那簡直就是小舢板!


      魏東亭方在苦笑著勸慰落寞的曹寅,猛不丁在那些福船上下來了一位妙齡女子,定睛一看隨即愣道,「賢侄女。你怎麼在這些船上?」

      下來的真是曹敏,不過很快大家就知道她是跟誰在一起了,長公主黛寧妖嬈萬千地走上甲板。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她一手夾著一個美女,剛要向曹敏揮手道別,忽然看見曹魏兩個,驚叫一聲就退回艙樓去。眼尖地魏東亭馬上就認出來了,黛寧夾著的,是秦淮河琵琶名家梅姬和精通詩畫的沈瑜,但早知道長公主有狹妓嗜好的他怎麼會朝相,馬上和曹寅一塊望著曹敏。這個侄女一向是野慣了的,誰知道她怎麼會和黛寧攪在一塊地。


      「什麼?福建反了父親您還要去?!」曹敏頓時花容失色,眼淚竟奪眶而出。和甘兢平扮假夫妻的事情早已經失敗了,她現在早就等著明年年初和秦如海成婚了,現在聽到父親要去福建,父女情深怎麼能不憂心忡忡。


      黛寧很快就換了正裝下得船來,見父女抱頭痛哭,也自黯然妙目一掃曹寅小的可憐的船和唯一的護衛焦大,歎了一口氣道,「梀亭,還是隨本公主一起去福建吧,怎麼說我也有三艘戰艦,加上湖北水師派來護送何園親兵地船艦,在海上萬一有事,也能保個平安。」曹寅一聽之下,慌忙點頭稱謝,復又啞然良久。人比人氣死人,同樣是坐鎮地方,為什麼我曹寅幹得人緣這麼差,而凌嘯人都不在湖北了,送個親兵什麼的,湖北水師就這麼慷慨大方?


      「女兒也要陪父親去福建!」曹敏一抹眼角淚水,眼巴巴地望著三人,忽然說道,「龍潭虎穴,生死茫然,我要保護好您!」

      婚期將近,曹敏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怎麼會不讓大家大吃一驚,方要勸解,只聽得幾艘船上想起一片讀書聲,童聲朗朗,既有湖北河南陝西直陡陡地口音,也有福建那貌似古語的閩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曹寅卻知女兒心野,今日不許她去,不定會偷偷溜去,萬一路上生出意外反而不美,歎道,「罷罷罷!去吧,好歹你也習得一身武藝,說不得還能有個照應。讓長公主見笑了,這敏兒和顒兒、頫兒都不一樣,竟是一個男兒性格,唉。」


      有了照應,上路很是迅速,不到兩天,順流而下的船隊就過上海,繞到了杭州。上千人的乘客之中,曹寅卻只能呆在三艘福建船上,要上那湖北船,是想都不要想的,僅僅只看每日介荷槍實彈的衛兵,就曉得這一點了,這使得曹寅不禁狐疑萬分,湖北船上真的是親兵?


      同樣望著曹寅狐疑的,是在旗艦船上昂首而望的顧貞觀。

      身為何園系第二號人物,這些時間他把湖北地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將大爺豪成也帶得處事有模有樣,自付內有陶洲、高夫子、周湖定、魯桓、曾氏父子等人幫襯,外有施世倫,思德安支持,大爺應該可以拿得起何園諸事的。相比於湖北,顧貞觀知道,身處漩渦中心的凌嘯,更加需要自己,尤其是接到了鄔思道暗中交給容若的密信之後,他就知道,凌嘯有了巨大的麻煩。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曹寅,算不算是麻煩之一呢?


      ******

      區區一個曹寅,和凌嘯現在所面對地麻煩相比,只能算是芝麻比西瓜!

      但相對於凌嘯的麻煩,知無堂武堂堂主蘇服,面臨麻煩比他還要大得多。

      黃軍師在病榻上日盼夜盼。卻得到了閩清兵變失敗的消息,強烈的失望使得他在榻上一口黑血吐出,戴著滿腹遺憾闔然長逝,僅僅留下一句這樣的遺言。「時不予我,先機已失,知無堂該即刻潛隱,暴露者需渡海赴台,未嘗露面者需竄入山林,大堂佬,答應我。馬上和倭人撇清干係,再不來往,方可保我唐王一脈,成功不必在我,以待他日和天地會日月盟聯合。再徐徐圖之!」


      這黃軍師看得很清明,知無堂密謀改換天日,本來以一省之力都嫌單薄,偏生來了一個詭計多端的凌嘯,一下子戳在福建人地軟肋之上。本來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起事可以順理成章一呼百應,孰料凌嘯奪了所有的官家儲備糧草,這一招毒就毒在。是個人都要吃飯,沒糧食誰幫你去打仗?而募盡全省退伍營兵,更是讓知無堂即使有糧也找不到善戰之兵。要一群沒吃沒喝不會打仗的農夫去造反,不是作孽是什麼?!


      看著老軍師駕鶴仙去,知無堂的這個地下議事廳哀聲一片。軍師死去固然可悲,但離成功僅有一步之遙卻不得不罷手的鬱悶,更讓他們傷心,這好比是架起了油鍋,和好了麵粉。無數人張大了嘴巴等著吃油條,卻駭然間發現柴垛早就燒光了。


      張略一邊撫著臂上的黑紗,一邊緊張地思索,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忍不住了。這樣地洞老鼠一般的日子,天天背負著傷天害理籌措經費的罵名,自己一天都不想再過下去了。他心中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吐露過的野心,這一刻竟是像烈火一樣灼烤著他的心尖尖,那個本可以坐北朝南地誌向,那些屢次對手下承諾了百遍的加官晉爵,那種爭霸天下將相無種的雄心,難道真的就是黃梁一夢不成?!


      幾十雙眼睛盯著張略,張略卻在一掃之間發現了希望,除了蘇服呆呆默然不語,其他人都是眼中放光地望著他這個大堂佬呢。他們眼中儘是對失落的恐懼,和對慾望地火辣,偶爾有人在那裡竊竊私語,張略豎耳一聽,卻發覺自己怦然心動。


      「伍香主,你聽說了嗎?日月盟的吳大盟主和小盟主都稱王了,一個叫大相國王,一個叫小相國王,聽說正在暗中前往北京,找尋鄭克爽的後人呢!」

      「切!你現在才聽說啊,找後人算什麼!難道你們聽南洋來的兄弟們說嗎,他們日月盟還在呂宋組建女營呢,嘿嘿,還不是學李自成,女營是幹什麼的,就不用我說了吧!」說到後來,這伍香主竟是自己嗦了一口口水,引得一陣竊笑。


      難道我比李自成還要差?!聽到屬下們地話,張略竟是這樣胡思亂想,忽聽暗號聲起,旋即有堂眾前來稟報,「稟大堂佬,伊籐久阮閣下帶著五船武士從台灣回來了。」


      張略正要起身,蘇服在一旁敲敲桌子,小聲道,「大堂佬明鑒,軍師遺言請您和倭人撇清關係,現在是不是不見他們的好?」但伊籐久阮已經進來了,木屐在青石頭上軋軋直響,他手扶腰刀向張略一鞠躬,悶聲道,「大堂佬殿下,若您不能果敢起兵,恐天下之大,再難有容身之地了。」


      正是這些傢伙,教唆張略搞什麼籌款無所不用其極,綁架勒索販賣人口搶劫官倉漕糧,什麼都干,弄得知無堂在外間名聲極臭,同時還引來了朝廷的提防,要不是這些倭人,知無堂何必要花大量時間去策反百姓,只怕早就在三年前,隨便挑個災荒年份,就可以造反了,說不定現在都打過了長江!


      蘇服牙關一咬,猛地站起身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1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一章 老子咋不長後眼睛?


      張略微微睨視怒立的蘇服,目光盯視著他按著腰刀的手,帶著濃重的鼻音哼了一聲。軍師已逝,知無堂中長期以來有些不合的兩大頭領再也沒有了潤滑緩衝,但張略畢竟要心機深沉一些,猛地一顆炸彈般的語言道出,讓蘇服和堂中眾頭領大為窘迫。


      「蘇堂主,難道軍師一去,你就要窩裡鬥,再也不能和大家同舟共濟,愣是要逼宮搶班不成?也罷,武堂佔據全知無堂二分之一的力量,你要這大堂佬的位置,明說罷,兄弟們都在,咱們今日也來回推舉。」


      刷刷刷!張略的十幾個總堂香主立刻躍身護到張略身旁,抽出腰刀戒備地望著張略,以及也一樣護在張略身旁的七八個武堂香主。

      蘇服更是一愣,對於張略這種模糊兩種路線、繼而上升到搶班奪權上的說辭十分憤怒,他為人好武粗豪,見得這般情景,一眼瞟見「知無隆武」的匾額和唐王與軍師的靈位,忽地熄滅了所有的怒火,逕自跨步來到靈位之前,正色道,「唐王殿下英靈再上,軍師在天之靈明鑒,蘇服決不反知無堂,所說的話,全是秉承軍師遺言,為知無堂保存一絲血脈,為閩地百姓的福祉著想。但有一點私心,天打雷劈!」


      說罷,蘇服站起身來,對微微有些赧顏的張略躬身一禮,指著一旁捋著小鬍子的伊籐久阮。沉靜道,「大堂佬明鑒,倭寇幾百年在福建浙江為禍,聲名絕對很差,無論我們起不起事,和他們再混在一起。只會把我們知無堂地名聲更加拖進賊寇的泥潭,更何況引狼入室,不會原諒我們的,皮之不存,毛何附焉?!」


      伊籐久阮不待張略說話,笑道,「我家德川綱吉將軍早就說過,我們所圖的是朝鮮。當此漢家起兵風起雲湧之時,知無堂若不奮進,就算你們渡海入台。以一貧瘠台灣,還不是難逃被凌嘯一舉擊破的厄運?有我兩千日本武士助戰,加上你們自己的五千堂眾,再一呼百應之下,立刻就能夠佔據閩省九成地州府。區區一個福州,又能經得起多少義軍的圍攻?若是你們介意當年我們進入淅閩,那武士們是不介意身著漢服與你們並肩作戰的。」


      張略不待蘇服說話,搶先蠱惑起來,「是啊。不就是糧食麼,老百姓手中還有些餘糧,各地的富戶地主也有些存糧。最後我們能組織起幾十萬人去圍攻福州,哼,本座就不信,還不能把福州城牆給突破!城一破,還不是糧草大大地有?倒是先說好,到時候咱們如何分配那些藩庫庫銀,還有城中老爺們的財產府邸田園美女,這都是要考慮的,是像劉邦一樣秋毫無犯。還是像項羽一樣秋風掃落葉?」


      此言一出,蘇服頓時心中大罵張略狡詐,這樣藉著政策討論來誘惑堂中各首領!果然,不要說那些張略的總堂和中立的香主們,就是自己身邊的武堂香主們,也都是嚥了一口嘩啦啦的口水。


      「怎麼樣,蘇堂主以為該從何處起事為好?」張略知道言語擠兌成功,大勢已定,笑著問有些發呆地蘇服。他一點都不擔心蘇服玩什麼花樣,蘇服是專門琢磨事的人,怎麼能鬥得過他這專門琢磨人的大堂佬?


      「龍巖與延平,地處內陸而貧,又復都水道勾連樞紐,可以作為一南一北的策源地,義旗一舉,檄文能傳遍三分之二的福建州府。」蘇服愣怔怔地複述和黃軍師曾探討過多次地結果。


      「好!」張略站起身來,拍拍蘇服的肩膀大聲讚道,「本座即討逆大元帥一職,率總堂即各堂口弟兄坐鎮延平,蘇堂主領討賊大將軍,率武堂南舉龍巖,共謀大事,為復我唐王隆武盛世,諸君可願死戰否?!」


      眾人早就等著這句話了,起身皆是跪地行禮,轟然應諾道,「謹遵大元帥令!」

      張略拿出一大疊龍頭銀票,卻仰頭看著屋頂不言聲。蘇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臣服,歎了一口氣,屈膝跪了下去,心中卻想著後路在何方。

      「這三百萬兩銀票,是堂中弟兄積年血戰才得來的,弟兄們,上面血跡斑斑,有烈士的血,也有老百姓地血。今天,這血終於可以不再白流,出發!」

      張略的話讓有的人高興和期待,也讓蘇服感到痛苦,但誰也沒有看到,一閃即逝地冷笑從伊籐久阮的嘴角撇出,迅即帶出了一句熱烈無比的言語,「我兩千武士,願隨大元帥一起行動,船上的三千枝鳥槍,也交由大元帥分配!」


      ******

      此刻的西禪寺中,凌嘯在幹什麼?在抓鬮!

      凌嘯並不知道莆田縣知無堂總堂中已經定下了南北策源之計,但他在內心深處是有承受這一切的準備的。知無堂要糧食沒有糧食,要征丁沒有征丁,但如果這就說他們不會造反,那就未免太以善良心來看待敢於以恐怖活動籌措經費的知無堂了!一個組織如果真是把百姓福祉放在眼中的話,就根本不會做出那些滅絕人性地事情!


      凌嘯聽到衛正氣、史閣部孫子的事情之後,不能說知無堂中無義士,但做出那種傷天害理恐怖行為決策的知無堂上層,絕對不屬於義士的範疇。既然能夠為了錢而罔顧平民生死,怎麼能寄望於他們為了政權而顧惜廣大百姓?


      「爺,要不要通知宮撫杜藩,有計劃地撤回各地的官吏?」胡濤見前堂在呼天喝地進行軍官配伍抓鬮,瞅著這個空隙對凌嘯問道。他實在擔心大亂一起,沒有了軍隊支撐地地方官會損失慘重,對朝廷不好交代。


      凌嘯卻沒有言聲。

      「爺?」

      「該死的不僅僅是知無堂,那些逼迫老百姓的貪官污吏,哼,也該讓他們接受無情的洗禮!莫說我現在為了全省大勢不得不收縮兵力。照顧不到他們,就算我做得到,也不會去幫他們捲了民脂民膏逃來福州!」凌嘯站起身來,望著自鳴鐘上的走針,「放心,但有那真正體恤百姓,愛惜民生的廉潔好官,百姓若水能載能覆,定不會讓他在驚濤駭浪中沉下去地!」


      「妙哉此言!」啪啪啪的掌聲響起,戴名世從前堂轉來。一臉窺透迷霧後的清明,笑道,「爺,請恕我這幾日錯怪爺只顧著紅頂子。勤王軍平兵變愣不動手,冷將軍許諾言萬眾拭目。方才又聽得百姓若水能載能覆,名世我今日算是看清了將軍的菩薩心腸,一句話,水裡火裡我在前!」


      凌嘯一陣赧顏,戴名世因為同情南明今後將被殺。現在對自己前方百計阻撓知無堂當然是有意見的,難怪多日裡也不來出個主意,當即笑道。「南山兄,你可知道我為何對知無堂不看好的根本原因?」


      「哦?名世願聞其詳。」

      凌嘯呵呵笑道,「胡濤所說的,正是我毫不猶豫堅決阻止知無堂亂閩的根本原因!知無堂毫無『執政團隊』的準備,連老子這個浮萍將軍都知道籠絡一批先生和著力培養年輕人,何況他們這些準備奪下一省政權的政治組織?!無論是地主知識分子,還是資產階級、無產階級地知識分子,那都是知識分子啊,是可以管理地方政務。至少知道怎麼樣維持穩定的人,可是他們光知道派人向軍隊滲透,何時想過要聚集讀書人?打下來也不過是一個軍閥罷了,到時候還不是民生凋敝百姓哀嚎?!他們打不過我凌嘯,是百姓的福氣,但他們只要打敗我凌嘯,哼,到時候浙江、江西、廣東兵蜂擁而至,南山兄,那些個虎狼之兵,就是福建百姓的第二個苦難之所在!」


      戴名世深深一躬身,「爺,請以百姓福祉為重,有此高遠之見識,焉能再猶豫反覆?」他的確弄不懂凌嘯這個正牌子滿人,為什麼曾經猶豫,但他迅即雙膝猛地一跪,「將軍,閩省百姓全靠你了,請救救他們!」


      救?怎麼救?!

      全省危機四伏,一萬三地勤王軍不夠用,加上一萬旗營也是捉襟見肘,怎麼辦?唯有把六萬綠營和十二萬重批戰袍的征丁全部變成勤王軍!

      凌嘯的辦法很簡單,杯酒釋兵權!

      綠營千總以上的軍官悉數調入勤王軍,享受待遇,因為有勤王軍士兵的節制和傳統,勤王軍依然是勤王軍!而勤王軍低級弁佐和優秀士兵,將抓鬮調入綠營和征丁營,因為職務地權威和勤王軍作強大的後盾,綠營和征丁營將不再是綠營和征丁營,而是一支亞勤王軍!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勤王軍調出地軍官保留勤王軍軍籍,沒有不肯的,但那些綠營軍官肯不肯呢?


      身為一言可決的福州將軍和欽差鎮撫使,凌嘯的話對整個福建軍事系統就是聖旨。

      等各路諸侯雲集在西禪寺的時候,令凌嘯一直惴惴擔憂的局面沒有發生,滿堂竟是歡聲一片,口水四飛。陰險又通識人性的凌嘯,安排了勤王軍軍官輪番上陣,當著全省綠營的軍官自爆收入,連一些不起眼的親兵說地待遇,都引得大家嫉妒得想開口痛罵,孰料張口卻是口水嘩啦啦。


      媽的,還讓不讓人活啊!朝廷提防綠營,給五兩每月的餉銀到御林軍,三兩到旗營,一兩到綠營,這倒也罷了,為什麼一樣品級的軍官,綠營是按照朝廷俸祿拿的,可人家勤王軍卻是雙俸!這倒也罷了,咱們吃吃空餉也能賺得一個平齊,可那每月不下於五十兩以上的香胰子養廉銀是怎麼回事?那子女就學補助、盛夏降溫補助又是怎麼回事?這些名目就算把兵部武庫司檔案全部翻爛也找不到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綠營軍官馬上搭訕的搭訕,攀真假老鄉的攀老鄉,實在沒有由頭的,來一句你長得好像我一個遠房叔叔,總之,不管是什麼千奇百怪的方法全都拿了出來,也要和勤王軍軍官搭上話頭,好問個清楚明白,一問之下,這才曉得這般爺們的日子真是滋潤。


      勤王軍為康熙和朝廷立下了大功,獎賞和撫恤豐厚不說,還是全國軍隊中唯一一支擁有總兵、副將參將游擊成堆的軍隊,伯爵以下超品的就有好多,至於那等於幾品幾品的尉級爵位,就多的連何智壯這參軍管家也記不清楚,總之,有時候你看到一個親兵服飾的人,別以為他是小角色,弄不好他拿出自己的爵服,你一個六品千總還要向他行禮呢!


      普通軍中,一個游擊至少領兵在兩千人以上,這裡你最多五百,一個參將別處能四千左右,這裡給你兩千還要看戰功。

      可這裡的軍官,帶兵少但薪俸高,權不大但地位隆,享受著皇家御林軍高俸祿和香胰子養廉銀的雙重待遇,用葛安平拍著多贊肩膀的話來說,「老多,你這一公佈自己的收入,我他媽的馬上感覺自己像是丐幫出身的,奶奶的,想不到你們在勤王軍中當軍官,還能當到富翁一樣的程度!」


      兩人正在交談,卻不料身旁一個參將猛地給了自己三個啪啪啪的響亮耳光,引得全部將領都停止交談,望著這位自己給臉上留了十五個指頭印痕的參將。

      提督吳英望著這個叫做錢亮焱的參將,深覺丟臉,面上一片火熱,不好意思地看看啞然的金虎、周文淵、黃浩、特廷勤王軍四巨頭,訕訕笑道,「見笑了,這錢亮焱有些不清白,時時做出驚人之舉,慚愧,慚愧!」


      他又對著那錢亮焱罵道,「你是怎麼回事?號稱是亮眼,怎麼招子這麼不明亮,這是你自我虐待的場合嗎?!」

      那錢亮焱卻還在怔怔,再自打一嘴巴喃喃道,「我日,前兩年兵部要調我去湖北綠營陳倬手下,我還他媽的死活不肯,現在看來,真是沒有長後眼睛,活活浪費了機會!」


      話聲一落,馬上就有人跟著自打嘴巴,一邊狠抽一邊懊惱叫道,「媽的!又不是調你一個人,我也沒去啊!咋不長後眼睛呢?叫你不長後眼睛!」

      十幾聲啪啪啪的嘴巴子響起,唬得後堂的凌嘯繃著臉走了出來,卻看到分配到那個綠營的抓鬮在順利地進行,剛要舒展顏面說話,不料一騎飛馬奮蹄而至,「稟將軍,知無堂反賊昨攻延平府,城破知府降!」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1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二章 討逆軍中沒矮子!


      勤王軍才剛剛把整個綠營系統的領導權抓在手中,就傳來了這樣一個消息,忽然間滿堂都寂靜無聲。

      凌嘯猛地轉過身來,一指那前庭中剛剛曉得自己去往哪營的五百多勤王軍弁佐,嚴峻無比地說道,「四天!本將軍給你們四天的時間,不要能像勤王軍這樣能打,但要可以令行禁止,愛民若子,嚴禁騷擾百姓!但若是不能把做到軍紀肅然的話,立刻開除出勤王軍軍籍!」


      「本將軍的軍紀只有三條,一是服從命令,二是服從命令,三還是服從命令!必要之時,允許你們對不遵軍令的痞子大開殺戒!一營不遵,殺光一營,一協不遵,殺光一協!四日之後,全軍下到州府,綏靖地方馬上去領任命書,出發!」


      「喳!」出乎所有綠營將領的意料,沒有一個人半跪,竟全是雙腳一併,挺得筆直吼道,「保證完成任務!」

      吳英的面色開始有些蒼白,綠營之中哪裡有沒有刺頭地痞的,凌嘯突然一改往日的慈善,忽下如此嚴命,固然是形勢太過險惡,但要是激起了新的兵變,怎生得了?正在那裡憂心,卻聽得腳步聲蟈蟈而來,馬刺兒踩得石板路上卡卡作響,卻是施世驃和一干水師將領昂首而入,他們的身後是十幾名低級文武官員,這是水師自台灣接來的剩餘朝廷官兵。


      「職督施世驃前來向將軍覆命。台灣府三千駐軍和官員已經接回了福州,請爺示下,他們是保留原編製,還是打散開來?另外,此事是不是要向皇上和上書房拜稟?」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將還能夠頂一陣子地台灣駐軍盡數撤回大陸。形同棄台,先不要說是不是犯了什麼罪責,依著施世驃的話來看,凌嘯竟是連皇上和朝廷都沒有稟報,就先行下了令。吳英刷地一下站起身來,那些駐軍可是他的屬下啊,萬一朝廷追究下來,自己怎麼脫干係?當即顫抖著嘴巴道,「將軍,難道您要放棄台灣不成。這些兵留在台灣府城,好歹也能夠給將來的登陸攻打做接應啊。」


      凌嘯看看狐疑萬分的將領們,為何棄台他當然有自己的理由,但現在卻佯怒道,「都是人生爹媽養地。三千將士吃什麼?福建水師還要支撐沿海,甚至還要進入內河去支援平叛,你叫我拿什麼給他們送去糧草?!更何況洋夷船隊神出鬼沒,在碧波之上,你們可知道危險?為了一個朝廷每年倒貼幾百萬石糧食的小島。先不說劃不划得來,至少本將軍現在沒有空!」


      欽差發怒,聯想起他剛才陰森森要殺兵痞子的言語。眾人馬上就在臉上恢復了平靜,卻聽凌嘯對施世驃道,「西征之時,本將軍就對皇上講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稟報與否,你自己拿主意。現在的問題是,我很想知道。四日後,如果用水師船隻在內陸運兵,一日之內可以走多遠?」


      ******

      水師運兵能走多快,這個問題對於多山的福建很重要,同樣對於張略也很重要!

      不過,七月二十五的這個漆黑夜晚,他現在已經站在了延平府高大的城門樓上,望著城內人慌馬亂的情況,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延平府是閩北的大府,府城牆高堅固,守城的指揮使麾下也有將近五百地府兵,加上捕快衙役也頗有些守衛力量,但對於有兩千日本武士和一千多堂眾的知無堂來說,就算不用城中的內應開城門,他們也能輕易拿下的。延平府知府和南平縣縣令很快就投了降,包括那個府兵指揮使,也乖乖地打開了武庫,將勤王軍繳剩下的一些破爛兵器叫了出來。


      攻城略地竟是這樣輕鬆,一切都是這樣地完美!但這絕對不是什麼兵不血刃。

      打出了替天行道旗幟的知無堂討逆軍,還能自我控制一下,畢竟,他們都是受到了張略剛剛發過的餉銀,秋毫無犯未必能做得到,但他們實在是還有些忙,傳檄文到附近縣城的要出發,清點府庫的要清點財務軍資,整理輜重地要整理,而更多的是,還要搞些管理機構這樣的陳皮爛谷子事,改換天日就要有自己地官府啊。


      天色近午之後,城裡城外漸漸就不平靜起來。

      城門口擠滿了郊區趕來的好多農夫,先是好奇看熱鬧,繼而就有些人在募兵處開始報名,一下子就把氣氛給搞活了,就連張略也懶得管建立隆武延平府的瑣事,指定手下一個讀過三年私塾的香主當知府,要他自己看著辦,就趕緊跑到城門口來看百姓的爭相雲從。熱烈的氛圍之中,穿著祖父留下來的明朝巡撫官服的張略笑了,軍師發動百姓的策略還真不是蓋地,正高興時候,忽地一眼瞟見城門口牆上一連貼開的十幾張佈告,忍不住過來看了一下。


      「欽差鎮撫使凌佈告全省,三年之內,本欽差誓將……」

      這是凌嘯發佈的,要求百姓繼續下地耕種收割,勿要受居心不良的人蠱惑,一月之內,官府將陸續把糧食按照每人三斗的量進行免費賑濟。張略一看那佈告都已經有了三四天的樣子,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城中沒有人願意來投討逆軍,倒是這城外的不識字農夫來得多!


      「撕掉!馬上給我撕掉,另外去每個城門和衙門處尋找,有這樣內容的,通通撕掉!」

      張略正自慶幸自己發現的早,猛然間一個老先生號啕大哭地自城裡跑來。張略一喜呵呵,眼前這位老者顯然是有什麼傷心事,或者是冤枉刑獄,待我來幫他申冤,當即迎上前去,一拱手和藹道。「老先生,你可是有什麼不平事要申述,儘管跟我說,我是討逆軍大元帥,專門給受韃子欺壓地百姓申冤的。」


      老者哭得眼睛通紅,正嚎啕著奔走,卻被眼前自稱是大元帥的人攔住,嘴唇都顫抖起來,一下子軟倒在地,瘦如枯枝的十指向天一抓。淚珠在眼屎旁啪噠啪嗒地淌,卻是連話都不知道怎麼樣說了。


      張略一看有戲,頓時大喜,看看茫然望向這邊的農夫,眼珠一轉。老子不如來個城門公審,藉機進一步收服民心,該有多好?當下馬上令道,「去,把募兵處的台子先拿來。再到城中敲鑼,告知父老鄉親,本大元帥要審案。請他們前來看看韃子統治下地黑暗,還有我討逆軍的公正廉明!」


      銅鑼四響,城中百姓竟聽到有這樣的事,很快就趕來了不少,把個護城河外的空場地圍得是裡三層外三層。老者還在那裡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被幾個香主一陣勸慰,這才漸漸地平過氣來,看到群眾越來越多,忽覺天底下有了一個自己申冤的機會。不管有沒有什麼天理迢迢,起碼也能夠出一次惡氣。


      張略一拍從知府衙門拿來的驚堂木,場上頓時寂靜下來,除了偶爾的嬰孩哭聲外,咳嗽都沒有一聲,很滿意的他環視一下黔首如雲,威嚴道,「本大元帥今日發現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慘事,今日當著父老鄉親們審理此案,誓要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帶原告。」


      老者很快就被帶了上來,卻根本不向張略行禮,因為他已經軟倒在台上,自顧自地哭訴起來,把個張略鬱悶的不行,連狀子呈送之類地形式都沒有走,這官癮似乎過得沒有趣。


      「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死得好慘啊!老頭子不是不想護著你,只是這幫子畜牲,把我打昏了,嗚嗚,你一個就要嫁人的黃花大閨女,老天爺不長眼,就這樣被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糟蹋了,還腸子肚子流了一地啊。天啦,開開眼啦,嗷~嗚。」


      張略一聽,覺得此案子很不錯,民女被姦殺,歷來是能夠引起百姓共鳴的,處理好了,肯定可以名聲大震。當下咬牙切齒地吼道,「是什麼混賬忘八蛋這麼禽獸不如,糟蹋民女不說,還殘殺之,本大元帥今日定要幫你申冤!老先生,你慢慢道來,難道這麼駭人聽聞地事情,那韃子的狗官竟然就不管嗎?!」


      聽到這種慘事,下面的百姓也震怒起來,認識他的人叫道,「鐘老爺子,是什麼殺千刀的忘八蛋做地孽?媽的,沒人性,老塾師的巧姐兒多乖巧水靈地一個人啊,這般畜牲。」正在群情憤憤,議論紛紛,卻聽老者一下子站起身來罵道,「管?誰來管,沒人幫我申冤啊,知府和縣老爺的衙門都不管事了,連人都找不到了,哪裡可以擊鼓鳴冤啊!」


      張略猛覺不對,怔怔道,「你、你女人是什麼時候被人姦殺的?」

      「今早午時頭,大老爺,不,大元帥,你派人到我家去看看,去看看,是拿刀拿槍的兵爺爺,十幾個人糟蹋我那丫丫,畜牲!慘啊!嗷。嗚。」

      ──哄!

      滿場馬上就炸鍋一樣地亂了,可迅速就馬上鴉雀無聲,看看那些一樣是拿刀拿槍的討逆軍士兵,誰敢作仗馬之鳴?

      張略一下子傻了,鐵青著臉對身邊那個隆武知府罵道,「一幫廢柴,做事這麼不順溜乾淨,還不去馬上把屍首偷偷埋了,再去查查什麼人幹的!」卻很快就轉過臉來,「老人家,若是我討逆軍有奸邪之徒,本大元帥定當殺一儆百,給他們以凌遲之刑,在我們討逆軍中,欺壓老百姓,就是忤逆父母,就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現在,你告訴我,他們有什麼特徵?」


      老者見張略義正詞嚴,卻有青天風采,升起了希望,「特徵?猙獰!不是人,哦,十七八個人的個子都矮,喜歡說丫頭是花姑娘!」

      張略一愣,心中萬分惱怒,趕緊對身邊的一個香主低聲道,「去殺十五個矮點的兄弟,先只能頂缸了,不想我被罵死,就給老子快點去!」

      張略剛剛慶幸自己情急生智,在高台上卻猛見城門處又跑來一群嚎啕大哭地百姓,這一次竟然還抱著幾個血漫漫地屍首,蜂擁地圍了過來。

      大元帥嚇了一大跳,低聲罵道,「日你們這些日本矮子,老子再頂幾次缸,討逆軍中只怕沒得矮子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1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三章 洪洞縣中無好官


      囫圇判案、拉人頂缸的結果,除了逼得討逆軍中矮子們發明了「隱形高跟草鞋」之外,毫無結果。

      張略也很明白,劫掠百姓對討逆軍十分的不利,可是,什麼事情都是有慣性的,尤其是搶慣了的事情,這一點張略缺乏痛改前非的決心,更缺乏痛改前非的約束機制。他在當晚看到城中煙火四起和和聽到哭嚎怒罵的時候,只能歎一聲,原來自己比起李自成還是差那麼一點點,就眼前的這個軍紀,張略明白,就算自己比張獻忠強一點,這一點只怕也強不了多少。


      倭寇不改他們自明朝就培養起來,而後被戚繼光所打擊掉的劫掠慣性,知無堂堂眾更是以無所不用其極來起家的,這種慣性讓他們看到倭人武士滿載時很是眼紅,很快,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一律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張膽地加入了搶劫的行列。百姓被他們搶劫凌辱時候的不爽快,更是激起了他們的血腥,因為在自我辯護心理的左右之下,他們的武力,就有著憤憤的不平,老子們捨生忘死在韃子黑暗下解放你們,只是要徵用一些財物以資軍用,還這麼唧唧歪歪?並在這種心理之下,衍生出一句高尚的口號,「資軍光榮,資敵無恥!」


      這句口號,伴隨著搶劫者慢慢的荷包,迅速像瘟疫一樣傳遍了全部延平府的討逆軍,同時更是瘟疫一樣傳向將樂、沙縣、尤溪、順昌、永安諸縣。延平全境陷入遍地哀嚎唾罵之中,大官搶大戶,小官搶平民,而小兵則對準了農戶,稍有阻攔,揮刀就剁。挺槍就戳。


      而幸好地是,張略還是給老百姓留了一條路。他無力在短時間之內約束這種上下全然參與的荼。毒百姓,但他很明白一點,不能在短時間之內扯起十萬以上的大軍,那凌嘯喘息過來之後,就能夠把他碾為齏粉,僅僅是眼珠一轉,張略就發佈了一條令全延平府目瞪口呆的大元帥令,將「壞事」成功地轉化為「好事」,從而被一片阿諛把他包圍了好幾天。


      「凡一戶之中。有壯丁攜刀槍及可戰農具參加討逆軍者,可頒發五保戶軍屬牌一枚,懸於門庭,可保證不被資軍、不被夜擾、不被嚴訊、不被稽?_、不被徭役。討逆軍所屬但違此令者,殺無赦!」


      張略不愧是久操惡業的人。這一招果然毒辣,尋常老百姓就算怕日後朝廷算賬,可那也是日後的事情,眼前不出個壯丁參加討逆軍,現在就活不下去!

      蝗蟲一樣蜂擁而來地討逆軍一看門口無牌。會搶得你銅板、牲畜、糧食全都精光,連棉絮、鍋碗、門板、衣服都一掃而空,這些都是討逆軍用得上的東西。可這還不算完,除了光棍無所畏懼之外,本就窮得沒有布片蓋?◥煽雲q人家,還要苦苦哀求討逆軍放過妻女。於是乎,當兵的人越來越多,往往是一家倒霉遭殃,馬上就戶戶報名參軍,儘管要自帶糧食和武器,但好歹還能留些東西給妻兒父母。


      人性的潘多拉魔盒一但打開。新加入的壯丁,大部分難以抵抗那不勞而獲的快感,更大的蝗蟲群席捲開去,竟是短短兩天不到,在七月二十八日的時候,延平福寧建寧邵武四府二十二縣相繼陷落。張略也看著報上來的軍報統計大為興奮,討逆軍在自己地妙計之下總數竟達到二十八萬之眾!儘管他知道這些連軍服都沒有的軍隊,嚴格來說不能稱為軍隊,但他相信,新「光復」的十來個縣,會讓這數字更加龐大,蟻多啃死象的道理,他實在是供奉至上的。


      早就從福州細作得到消息地張略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集中軍隊,尋機訓練一番。黃軍師和蘇服探討起義大計的一些討論,他張略又不是聾子,當即就一聲令下,「傳令下去,收集沿江漁船,以麻袋裝滿泥沙,至南平葫蘆山江中沉沒,哼,施世驃,老子堵塞閩江十幾里的水道,看你還能不能過來打到老子!哈哈!」


      四個總堂香主沒有時間跟著大堂佬湊趣,他們要忙的事情多得很。各縣縣令要任命,那可以先行委任在當地早就潛伏很久地堂眾來擔任,可人到用時方覺少,半省之地被暫時打下來之後,他們才悚然而驚,肯跟隨他們的讀書人實在是太少了。堂中原有的識文認字地兄弟,滿足近三十萬大軍的軍令起草頒布傳遞都吃力,連以前一個普通堂眾,現在都要去當個統領百人的百戶了,更何談顧得上什麼政務。


      張略也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無奈這是秘密組織本來就難以解決的事情,但他為人毫無原則,無原則就擅於變通,想想有兵就是爹這句話,他嘿嘿一笑,「這還不好說麼?傳令下去,那些幾乎一個沒有拉下的投降偽官,全部給寫一份悔過書,再命令縣丞,當眾把縣令殺掉,抓住把柄,不就變成了咱們的人了!?」


      四個香主這才真心地對張略佩服得五體投地,還是我們知無堂栽贓陷害逼迫敲詐的老招數好使,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

      ******

      「媽的,真是洪洞縣中無好官!」凌嘯啪地一聲把斥候情報往案上猛地一拍,嚇得雲集西禪寺中的文武官員噤若寒蟬。

      西禪寺這個欽差行轅,在這非常時刻,已經成為了整個福建地政令中心,巡撫宮夢仁、藩司杜子騰、臬司衛既齊等人都像軍官們一樣,到這裡來應卯領命,不為別的,勤王軍偵騎四處後傳回來的消息明白地告訴了他們,除了福州和泉州尚在朝廷地控制之下以外。福建基本上已經全都陷落,而他們三位民政大員,所管轄的範圍更是小得可憐,因為,凌嘯幾乎沒有任何商量地實行了兩地各城的軍管。


      此刻,面對九成九以上的官員投降從逆。凌嘯是憤怒,而三員則是惶恐不安,衛既齊更是冤枉加畏懼。他和凌嘯來福建當官,不過是前後腳的時間,自己卻要為前任所委任的一大幫子主簿典史巡檢司獄地投降負責,朝廷是不會不追究這麼多官員都投降的大事的。看到宮夢仁和杜子騰都不敢說話,衛既齊只得藉著京城之緣勸慰道,「駙馬爺,您也別太生氣了,不能死於節。這些人絕對不能原諒,不過,現今您一定要打理起精神來,全閩百姓就都望著您來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呢。」


      凌嘯忽地笑了,自己這是生什麼悶氣啊。這福建貪官污吏不多,哪裡會成為知無堂的溫床呢?趕緊討論好怎麼進軍平亂才是要緊事。凌嘯看看金虎和吳英,心中有些猶豫起來。


      四天的緊急磨合,在砍掉了幾十顆痞氣十足的綠營兵人頭之後,現在的綠營和征丁營。已經暫時做到了有序和守紀,進一步歸心雖還要等日後各級調下去的勤王軍軍官努力,但用於現在的平叛是足夠了的。何況福州城糧草充足、兵甲齊備。


      但問題是,該怎麼平叛和派誰去平叛,凌嘯還拿不定最終地主意。

      吳英久鎮福建,地理人情亂熟,加上他是東粵一帶的人,那裡的各種資源也比金虎要多,派他去無疑最合適,可私心之中他是一點兵都不想交給他控制的。吳六奇的兒子,別說朝廷和康熙不放心。即便是自己,也未必敢冒這個險,不是說自己容不下吳英,而是現在自己經不起跌跤了。全省皆反,知道地人會說是有前因,不知道的人還說是自己給逼反的,清高士林的閒言碎語,不能不防,要不然一句養敵以自重的罪名,現在地自己還承受不起。


      但金虎去也不美,勤王軍本部是沒有必要在這種戰鬥中大開殺戒的。正自思量,忽聽得前庭一陣歡騰之聲,竟是有個人人側目歡呼的人物出現了。

      「先生,你可來了!」凌嘯一眼就看到微有風霜之色地顧貞觀,快步地超越行拜師禮的胡氏兄弟,一把抱住顧貞觀,「先生一路辛苦了,我正日夜相盼,時時擔憂路上行程的安全呢!」


      凌嘯的親密擁抱,胡濤、胡駿、金虎、黃浩、特廷、周文淵的執禮甚恭,讓福建眾人大為驚訝,看著這個身著薄布長衫的中年書生,都是心中揣測不已,卻絲毫不敢怠慢,搶先行了拱手禮節,待到凌嘯正式介紹顧貞觀是自己先生,慌忙補了一個躬身禮。凌嘯已經這般厲害了,他的先生豈不是有經天緯地之能?


      先生果然不愧先生之名,顧貞觀沒有讓大家失望,至少比凌嘯更能嚇死人。不顧炎熱和舟船之乏,顧貞觀鎖眉聽完金虎詳細介紹的福建形勢,第一句話就能嚇得死人。

      「駙馬何須急躁,此刻的局勢既然已經壞到不能再壞地地步了,何妨再等半個月!」

      宮夢仁看到凌嘯在那裡若有所思地點頭,死死忍住要暈過去的念頭,他可沒有凌嘯這麼硬的背景,也比凌嘯早到福建兩年,全省反叛的責任他擔不起的,若是不能快速收復失地,到時候來的聖旨絕對是鎖拿進京三司會審!


      這巡撫嗖地一下站起身來,卻在駁斥前被凌嘯的目光刺得膽子一縮,出口很是平緩,還像是海公公見韋小寶拿出聖旨一樣地眨巴著眼睛笑道,「不知先生您要等到什麼時候好呢?」


      「等到北延平叛軍餓得東攻福州,等到南龍巖叛軍餓得南渡台灣!」顧貞觀冷冰冰地道。

      宮夢仁兩眼一翻昏倒在椅子中的時候,吳英卻心中漸漸清明過來,看向顧貞觀和凌嘯的眼神就此充滿崇敬。這師徒兩個分明是想到一處了,什麼狗屁「棄台」,凌嘯有那麼大的膽子?無非是要把知無堂趕到台灣去,以免他們竄入山林,後患無窮罷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2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四章 軍管使──管死不管埋!


      後園密室,親衛把整個小院都封鎖起來,莫說是外人,就是連何園系的軍官們也不能靠近,胡濤胡駿親自為凌嘯和老師的密晤把風。

      顧貞觀一顆接著一顆地啖食著冰涼井水浸泡的去皮荔枝,卻望著略顯心神不寧的凌嘯笑道,「奪敵糧拿省垣為餌,棄台灣而圍三缺一,戒百姓以談反色變,借刀殺來橫生官缺,駙馬爺的計劃很好,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你為何還要猶豫?」


      凌嘯默然半晌,反問道,「先生,本來準備糧食下發全省的,可知無堂這麼樣一反,除了福州泉州的一些縣以外,其他身處反區的百姓恐怕要餓肚子了,加上知無堂的搜刮,他們只怕是……倘使我現在就出兵,雖是殺戮重一點,可卻能在無形之中救得更多的百姓,何必為了避諱殺戮,非要搞什麼陣前策反?」


      這種臨陣的瞻前顧後十分難得,因為這絕對不是那種尋常官僚掛在口頭的愛民如子,卻是實實在在的考慮,顧貞觀悚然動容,慢慢站起身來,忽地揶揄道,「唉,長久以來我就懷疑你不像是個滿人,現在到這福建來一瞧,幾乎就可以斷定你是撿來的養子!是也不是?」見凌嘯有些面色慘白地要說話,顧先生接著道,「駙馬爺,無論你怎麼樣考慮這些恩恩怨怨,又怎般心存不忍,但你目前是鎮守將軍,重安閩省是你地職責。全省皆反皇帝能容忍,可要是言行再不堅定,可就很難擺正位置了。我可以告誡你,不要把自己搭進去,剛才的話不要對外人講出去,不然讓本就對你身份來歷有懷疑的人聽到。會多心的。」


      凌嘯眼皮一跳,顧貞觀說的人當然是康熙,剛剛在咀嚼先生的話,卻見顧貞觀拈起一顆荔枝,多汁得晶瑩剔透,放到口中歎道,「現在就去攻打知無堂,兵少無濟於事,兵多吃力不討好,稍一不慎。就不得不往死裡面打。你說,老百姓會因為被知無堂搶走糧食而恨你,還是會因為大批地親人戰死而恨你!?」


      「當然是親人戰死會恨我,那知無堂搶老百姓的糧食,恨我幹嘛?」凌嘯暗歎一聲。福建百姓是有血性的,幾十年前的仇恨都記得清楚明白,現在大開殺戒的確天怒民怨,對自己來說,實在是划不來!「先生。我懂了,我現在即使去打仗,老百姓也不會領情。相反將那些戰爭中死人的帳算到我頭上。」


      「不錯,但是你說老百姓會大面積餓死,那也是你實在不知道老百姓的本事了。你的那招押走糧食,毒就毒在可以餓到軍隊,卻餓不到農家!哪一年的青黃不接朝廷賑濟了?還不是老百姓挖野菜抓田雞捉蛇捕魚,就著糟糠渡過來的,糧食被搶,不過是更加艱苦一點罷了。可軍隊就做不到,若是散佈田野幹這等事情。他們就稱不上軍隊,但聚在一起,又有哪片池塘山林夠他們這麼吃地?嘿嘿,毒、真毒!」


      凌嘯有些高興起來,雖覺得未必會有顧貞觀說的這麼樂觀,但也好歹是條出路,當即轉化話題道,「我哥哥還好麼?這一次你都把什麼人帶到了福建,哥哥那邊會吃緊嗎?」


      除了香胰子廠的必要人員以外,顧貞觀幾乎把何園給搬空了。百名孤兒和黃百家等四名老師、萬良雄所帶領的一百多名福建軍少年子弟,曾輝曾光的百工堂全部乘船而來,更讓凌嘯驚訝地是,顧貞觀竟然還讓賈縱帶著一千多江西保安和三千多披甲奴隸在後面買舟而來。


      「為什麼都弄到這裡來?有些條件還不成熟啊。」凌嘯尤其對保安和奴隸前來大惑不解,要是奴隸受到風起雲湧的造反影響,豈不是得不償失,再說弄這麼大的動靜,康熙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想?


      顧貞觀沙啞著聲音,甕道,「鄔靜仁來信分析出,你若是能夠把福建的這次亂給平了,起碼要在福州呆三年,朝廷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代替,起碼對你更加放心。至於我為何全部帶來,因為靜仁說了,不趁你現在平叛用人的借口,以後只怕沒有好機會了。施世倫丁憂了,於成龍回了武昌,郭?外晉湖北巡撫!」


      靠!牛鬼蛇神雲集武昌,這些曖昧隱秘地事情的確該早早轉移到自己的三分田裡,安全一些!不料顧貞觀憂心地來了一句,「曹寅也隨長公主來到福州,坐鎮廈門海關。」


      「……」

      「但貞觀在路上已經幫你想了幾個辦法,今日就……」

      ******

      下定決心要暫緩武力進剿地凌嘯,很快就見到了黃百家甘鳳池等人,這四個傢伙和天地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比如甘鳳池在二十多年後就是因為朱三太子案被李衛抓住的,要他們去見見金大麻子是再好不過的!看到四個傢伙一聽去探視金大麻子,竟是全部面色死灰,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馬上就警覺萬分,看來,金大麻子的身份不只是朱三太子養父這麼簡單。


      等他們的結果之時,凌嘯很想看一看,大半年的時間,他們把自己的一百個孤兒教成了什麼模樣。負責考察地戴名世,一把將凌嘯的賑濟佈告扔到這些學生的面前,「據此一篇策論,一個時辰!」


      顧貞觀見凌嘯在門口望著那些漸漸都開始發身子的孤兒,神色見居然有些緊張,笑道,「我的駙馬爺,不要記掛這些小伙子們了,還是去看看百工堂和賈縱他們吧,居然一個個都可以有些成績讓你刮目!就是。萬良雄和福建子弟,也跟著高夫子、周湖定很是學了些律法與政務呢。」


      凌嘯卻是抓耳撓腮有些坐不住了,一個大拇指對顧貞觀一翹,笑道,「先生真乃未雨綢繆,我地良師益友!我先去把萬良雄和一百多福建子弟給安排了。要不然抓心啊!」說完他竟是拔腿就往前堂跑去,唬得顧貞觀在後面大聲叫道,「軍門,要裝得無奈些,我先去集合萬良雄他們!」


      欽差行轅的集官鼓馬上就響了起來,咚咚咚震得怡山下早就六神無主的福建官員們心頭發慌,今天還是鎮撫使第一次召集闔省閒散文官和低級吏員呢,儘管外地官員已經消失殆盡,但省垣之中,吏員眾多。至於那些掛著候補名頭的就更加不少。


      可這些人流著熱汗小步跑進前庭之後,馬上就被庭前的一塊佈告板給嚇住了,當即差點就有人給昏了過去。

      「鑒於州府縣原官員附逆者眾,極度損害朝廷名聲,更是貽笑民間。打擊了百姓對朝廷的信心。現需招募各州縣軍管使,暫代縣令縣丞縣尉三職,隨軍先行下去各縣,宣喻朝廷寬大處理附從者地政策,恢復地方治安。願赴任者不足級別即刻加級。超級者可蔭賞子弟一名入廩食進學。欽差東南鎮撫使,此令。」


      「軍管死?!」眾省垣官吏大驚失色。品級和官缺,那都是身外之物。至於子弟們的一個秀才身份,更是不足以激勵自己那血肉之軀送死的!

      賊盜橫行之下,誰敢去當什麼軍管使,那可真的是軍隊管你死的職務,還是在鄉下縣裡,媽的,亂軍之中萬一是被反賊殺了,只怕連個屍首都難以找到,真還不如自己現在尋死。起碼還能做到管死也管埋啊!


      說是招募,弄不好還是強行指派呢!早有很多人默默地數著自己這幫官員的數量,待到數清楚一個大概,大家都是面如死灰。操,淪落的四十多個縣,需要一百三四十個官員下派,而眼前這一班人竟差不多也是一百多,豈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一口棺材一個墳!


      面面相覷中,卻是欽差已經要升堂了,眾人行屍走肉一樣朦嘈嘈地跟著往裡面走去,欽差還沒有到,但是好多有缺的在職文官卻都到了,和這些有職官都很熟悉的百多人,馬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拚命打聽什麼門路可以免去派去送死。


      一時間大堂之上吵吵嚷嚷,就連宮夢仁和杜子騰都被抓著撞木鐘,事關生命,這氣氛怎麼是那些凌嘯地親兵可以喊停的?忽聽一個三品武官哈哈大笑,罵道,「你們這般丘八,無官的求有官,無缺的求有缺,有缺的求肥缺,現在一百多正副職缺給你們,卻他媽地不要,怎一個賤字了得!」


      眾人很多都認得他是原綠營中的參將萬良雄,文武不相容,當即忍不住反唇相譏道,「是!是個缺,可卻是要命的缺,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去了還不是找死?不是說是軍管使嗎,倒要我們書生去,怎麼不見你們這些帶兵的去幹!」


      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先前大家都瞄準了縣令縣丞等,忽地一想到這職缺地正式名字,竟是軍管使,當即群情憤憤,竟有人淚流滿面地跪在撫台藩台臬台面前死死不起來,要他們秉正進言的有,要向他們當場辭官的也有,更有一個離譜地竟當場把官服都給扒了下來,連帶著官印都交給三大員,弄得三人看到剛剛進來的凌嘯十分憤怒,當即差點羞得找個地洞鑽,天哪,這就是我們的朝廷命官,那些投降的,駙馬爺都未必會原諒我們,這次只怕會要馬上拜章彈劾了。


      凌嘯果然勃然大怒,吼道,「不想去的,把官服官印留下,給老子去山門前枷號三日,老子許你們滾回家!」

      宮夢仁剛想說聲息怒,卻聽見細細索索的一片脫衣之聲,官印兒在地上摔得砰砰響。

      凌嘯一腳蹬翻公案,咆嘯如雷,「日!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軟貨!老子不信少了你們就要朝廷顛覆!萬良雄,你狗日的是李照竹先軍門的得意門生,底下地一百生還子弟也是血戰而還,你家爺只問你一句,還是不是長了卵子的福建漢子?!敢不敢幹?幹得話就撿起這些官服官印,老子要看看福建人的血性!」


      門外準備去接受枷號的眾人只聽一聲,「干!」就都隱隱覺得有些上當的感覺,「媽的,他軍中事一言可決,就算派個母豬當軍管使,也沒人說話,今天難道是衝著我們的官服來的?!」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2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五章 沒有標點真該死


      白身的福建子弟,頃刻間就擁有了低級地方官吏的職責,即使只是暫時披著「軍管使」的名堂,都相當於死死控制住了全福建的基層官吏。

      一百多個知縣、縣丞、縣尉的任命權,就這樣被凌嘯趁火打劫地抓到了手中。這些年輕子弟既是凌嘯在戰場上救下命來的,也是在何園受的政務律法教育,更是凌嘯一把推上官位的。可以斷定的一件事情是,日後,只要是凌嘯的一個決定,全福建起碼就有四分之三的縣會不遺餘力地執行!


      這一點,不僅三大員給看出來了,就是萬良雄也明鏡似的。但不同的是,萬良雄很是興奮,三大員卻都微有一些落寞,這意味著,如果他們以後還有機會留在位置上,也難以再有太大的權柄,因為,不僅是他們要對凌嘯這欽差惟命是從,底下的大部分縣級官吏,也會視凌嘯的馬首為瞻。


      退堂之後,萬良雄跟在凌嘯身後快步向後園走去,任那熱汗在身上直淌,卻一點不敢放肆地擦拭,儘管他和這駙馬爺的哥哥豪成關係已經好到稱兄道弟的地步。凌嘯和所率領的勤王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和一百多子弟的救命恩人,更是他今後的絕對上司,還沒有過多的接觸,萬良雄不敢像和豪成在一起時候的那樣隨便。


      凌嘯邊走邊笑道,「良雄,不就是胸前巴掌大塊護心毛嘛。天生異相,必有不同凡響地作為!要打點起精神來,發揮出李照竹老軍門的那無所畏懼的精神,隨爺我幹一番驚天動地青史留名的事業,方才不負此生!到時候,焉知道你那護心毛。不是關羽雙瞳眼、洪武磨刀臉?不要這麼拘束,實話告訴你,要不是爺我要召見官員,現在進去老子就把襯褲都給扒掉,你信不信?!」


      萬良雄大吃一驚,半點都不敢想像到了凌嘯這樣的封疆大吏,竟會赤條條地乘涼,但凌嘯的話卻是說到了他心中去了,烈陽似火地大熱天裡,心中竟是一股清泉流過。身心一片舒坦,睜大眼睛有些哽咽道,「爺,難道你覺得李軍門的犧牲有價值?可朝廷毫無表彰,這……」


      凌嘯猛地停住了腳步。盯著萬良雄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是軍人,不要忘記了,捨生取義是軍人的最優良品質。李軍門顧全大局而義無反顧,帶領兩千殘兵掩護勤王軍。我凌嘯以曾經和他並肩作戰而深以為榮!朝廷那群官僚以為福建軍喪師,是他媽的扯淡,沒有悲壯的犧牲。就沒有後來的西北大捷。我已經上了奏折,請皇上以成立照竹軍來表彰你們的功績,這個領軍總兵,非你莫屬!即使最後難得獲准,也也會撥一鎮交你統帥,可有信心替爺帶好這鎮軍隊?」


      斗大的淚珠迸出,萬良雄既是欣喜自己獲得凌嘯的推薦,又是感激凌嘯站在那湮滅大漠的福建軍這邊仗義執言,正要下跪感激。凌嘯卻是走得飛快,只好,馬刺一跺亢聲答,「爺請放心,良雄保證不會讓也丟臉!」


      兩人前後進到園中,卻被眼前地空地上一溜排開的百多保安給嚇了一跳。賈縱一眼瞥見凌嘯進園,刷地一聲拔出了腰刀,吼道,「全體都有,立正!」

      「咚!」齊刷刷的鞋跟相撞聲,驚得萬良雄一震,仔細打量這個在武昌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香胰子廠保安隊長,詫異萬分。

      賈縱和一百名保安全是一副打扮,緊身藍衣寬皮帶,黑漆台帽白綁腿,腰挎鋼刀,手持長纓,毒太陽下釘子般站得筆直筆直,連地上那斜斜的影子都紋絲不動。萬良雄第一眼感覺是熱,第二眼地感覺是熱烈,第三眼竟是熱血沸騰。


      「香胰廠保安儀仗隊,請爺檢閱!」

      凌嘯拿眼睛瞅向在蔭涼處站著的顧貞觀和胡氏兄弟等將領,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幫子江西保安究竟是在哪裡學得自己的練兵方法?記得自己在盛天城外練兵的時候,沒有告訴過他們啊。但保安們能夠不無所事事虛度光陰,這倒的確讓凌嘯高興,當即向隊列前一站,肅容道,「開始!」


      賈縱將刀正持胸前,中氣一崩,陽剛地猛然一吼,「原地踏步走,甲甲,甲乙甲!」迅即那百多保安立刻就踩步起來,把個黃土地上踩得灰塵?捎迭A凌嘯差點笑出聲來地時候,卻見賈縱十分嚴肅猛地向前一指,「齊步走!」萬良雄的心被這咚咚咚的腳步聲激得同步起來,眼睛也忍不住跟隨隊伍向東望過去,他幾曾看到過這樣地場面?正要叫聲好,卻聽得西面林蔭遮蔽處又響起了口令聲,「齊步走!」竟是接連轉出了四五十個這樣的百人方隊,一時間怡山之上令聲震天,沙塵蔽日,引得山下警曳的勤王中軍都荷槍實彈縱馬衝了上來。


      凌嘯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肚子笑起來。靠,分列式都搞出來了,雖然沒有激動人心的軍樂,也沒有正步砸地的威猛氣勢,可也見得到賈縱的用心。只要看一看那夾雜在保安之中的披甲奴隸,凌嘯也終於明白了,賈縱是怎麼會這個什麼隊列訓練的,分明就是這三千自己的奴隸轉手交給賈縱地,難怪有些似是而非。


      顧貞觀微笑著來到凌嘯身旁,若有所指道,「大凡治理一地,既要懷柔大眾,也要震懾奸邪,賈縱的這瞎鼓搗,或許等你平亂之後,能派得上用場呢!」

      萬良雄低頭暗思,迅即就領會過來,顧貞觀未嘗不是菩薩心腸。的確,要是有一支儀仗隊全省巡弋展示軍威,起碼那些個想要造反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究竟自己有沒有能力打造出勝過這些守軍地軍隊,否則,還是老老實實練好內功再反,一場毫無勝利希望的起兵謀反,只會遺禍百姓。


      凌嘯點點頭,也不對那些保安奴隸發表講話。一抬手招來賈縱,毫無表情地道,「你這麼折騰弟兄們,是不是眼饞勤王軍建功立業?」賈縱乃是凌嘯的囚工家奴,被凌嘯問得一愣,諾諾兩聲一挺胸道,「小縱不敢瞞爺,是!我們都眼饞。」


      「呵呵,好,頒令下去。全體到鼓山腳校場駐紮,請金虎給你們派教官,專心訓練半個月。」凌嘯一指那些已經在武昌養得健壯有肉的奴隸,卻半晌也沒有把豁免他們奴隸身份的話說出口,這是自己的直屬奴隸。私心讓他萬分躊躇,到眾人都望著他吃驚地時候,凌嘯才說道,「批甲奴隸全部編入親兵,赦為戈什哈!」


      顧貞觀等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站得近一點的奴隸們早就聽到這句話,一個個丟掉兵器爭相伏地跪下,口中歡聲地感恩戴德。眼淚竟是隨著那沾滿黃土的臉頰嘩嘩地直淌下來,到得最後竟是滿園嚎啕痛哭,兩三千人居然膝蓋行地擁向凌嘯,都只為看看這個向來只能遠觀的駙馬爺。


      身為奴隸的生活昏天暗地,做牛做馬還難得活命,是眼前的這駙馬爺把他們運到武昌飽飯將養,也是這看似威權赫赫的將軍,把他們抬籍為戈什哈,雖是奴僕長隨。但比起了生死妻子全被操縱的奴隸,已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凌嘯卻不敢過多享受這種膜拜,剛才的猶豫讓他有些心虛,趕緊和一干隨員進到自己主院,才一落座,對賈縱乾笑道,「磨墨。」文房四寶齊備,凌嘯憑著記憶,把記憶中的一些軍樂旋律轉化成宮、商、角、征、羽地古樂曲譜,囑咐道,「這是軍樂曲調,你找宮撫要人,組織一支鑼鼓鎖喇的軍樂隊,以後隊列行軍就用它。」


      賈縱剛要歡天喜地地出去,凌嘯卻喊著口令,自己親身示範了正步砸地的軍姿,並簡單講解了轉換正步齊步的要領,聽得賈縱眾人目瞪口呆。方要稱讚這種步伐的氣勢如虹,凌嘯接下來地挺槍敬禮要領,更是讓他們呆若木雞,心中雖是擔心凌嘯擅改兵部禮儀,卻無疑被這新奇的齊眉敬禮和荷槍動作弄得心中暴癢,什麼時候可以看看幾千人都這般動作,究竟是如何震撼人心!


      待賈縱出去,凌嘯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寒峻地一指那堂中所掛著的福建地圖,陰狠道,「全軍出擊可以暫緩,但斬殺畜牲不可延遲!據斥候所報,有倭寇混在知無堂中禍害我中華百姓,萬良雄、周文淵聽令!」


      「末將在!」

      「萬良雄,你即率領西禪寺親兵營,翻山越嶺向延平府潛行偵察,給爺找出那些牲畜的所在!周文淵,馬上點齊五千勤王中軍為主力,在萬良雄之後,直搗那些倭寇地營地!」凌嘯猙獰的臉微微發抖,「記住,大部分要活口!爺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喳!」兩人雙雙叩首領命而去,興奮得只知道傻笑,以至於在門口和胤?撞得一哼,都沒有發覺。殺百姓他們是不忍心,可斬殺倭寇,那是絕對不手軟的。

      胤?進得屋來,見滿堂都是人,行禮後也不好說話,只好把一封書信往凌嘯手中一遞,就先行退走。信是八阿哥親筆,卻是對十四阿哥講地京中現狀,凌嘯轉到後堂,僅僅是看了一遍短短三句話,就頓時吃了一驚。媽的,福建打仗就夠煩心的了,如今竟比歷史上整整提前了十一年爆發廢太子風波!


      「皇阿瑪自承德避暑山莊頒發斥責旨意,責太子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窺視,不日將回京城。」

      歷史發生改變,八阿哥要自己看這封信的心思更加微妙。沒有歷史可參考的凌嘯,翻來覆去地看中間那句話,不知道該怎麼斷句讀,沒有標點真該死!

      太子是「逼近布城裂縫,向內窺視」呢?還是手持匕首「逼近布城,裂(劃開)縫向內窺視」?有沒有拿著匕首之類,這可決定太子的命運,究竟是一次性玩完,還是如歷史上那樣兩立兩廢般跌宕起伏!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2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六章 廊亭品評似飢渴


      凌嘯正在端詳那封信,卻聽顧貞觀輕聲在身後告訴他,曹寅於偏堂求見,把信件往顧先生的懷中一塞,凌嘯笑了,「先生,小嘯需要知道,諸皇子阿哥處於怎麼樣的形勢,才能使得何園立於不敗之地!眼前的廢太子事,皇上可能會垂詢各地督撫,請先生三思。」


      偏堂之中卻不僅僅只有曹寅,陪在這四十歲左右中年人身旁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凌嘯的曹敏,忽見凌嘯也啞然地望著她,低頭垂首卻歪著向前怯生生地再望一眼,羞澀中頗有惴惴不安的緊張,這個去年被她父親擺了一道的年輕將軍,雖是對自己貌似好感放了一馬,可會不會對父親懷恨在心?


      「卑職參見欽差大人!」曹寅一擺馬蹄袖,躬身行了一個參禮,卻半晌不見凌嘯叫他起身,抬頭一望,卻見凌嘯望著曹敏神色古怪,似惋惜,似感傷,更是一種憐憫。曹寅心中頓時就咯?一下,完了,難道這建州將軍看上了自己的愛女不成,那可是絕對的大事不好!凌嘯長得眉清目秀俊氣飛揚,年紀輕輕就官拜極品,煌煌國戚手握重兵,無論是哪一個父親看到這樣的佳公子,都不可能去挑出不滿意來,可偏生他是公主們的宿怨,已經是三位皇家女子的夫婿,小敏這包衣奴才之女躋身其中,那可是醋海濤險禍不可測。


      曹寅鼓起膽子,看到早已婚配地女兒竟然忘記了行福。剛要提醒,卻聽凌嘯的一句話說出,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事變而時移,曹小姐,你的使命很難完成的,還是不要嫁給那秦如海。免得紅顏薄命。」


      曹敏馬上就呆住了,張大小嘴詫異地「啊」了一聲,羞得滿臉緋紅,這才知道自己應該行禮,馬上如江湖禮儀般一拱手,復覺唐突,迅即一蹲萬福,慌張得十分可愛,「小女子曹敏,給駙馬爺請安!」


      曹寅大歎自己教女有方。竟是這麼快就知道用駙馬爺三字,來提醒干涉女兒閨中待字的凌嘯,不愧是詩書傳家育出的姝葩!正在高興,卻聽女兒竟然好奇地接口問道,「您說地是什麼使命。為什麼不能和秦如海成婚?」曹寅氣得只跌腳,真是後悔自己把她帶來,像這般調戲你的語言,怎麼能搭腔呢?!


      凌嘯卻是一聲長歎,可惜自己無法找到何種言辭能夠明言。黯然半晌也不答話,把手一擺讓座命茶,問道。「不知道曹大人奉聖命前來,有什麼要與凌嘯說的嗎?」

      曹寅的差事卻極為簡單,無非是要整合偵知處在福建的力量,配合凌嘯的軍事行動進行對知無堂首腦的緝捕罷了。但康熙沒有要曹寅對凌嘯知無不盡,曹寅只好旁敲側擊地言語暗示,偏生凌嘯心不在焉,顯得心事重重,曹寅唾沫直飛了半天,也不知道凌嘯是否聽進去。無奈,只有盡他的最大權限問道,「將軍,能否給卑職開具十份省內通行,必要時可調動五百兵馬的權力手諭,以更好地處理一些突發事件,好靈活打擊反賊。」


      凌嘯其實早就明白他這特務頭子的來意,剛才只是充愣罷了,笑道,「都是為皇上辦差,這有何問題!不過,此事關係非同小可,就我所知,衛既齊地臬司衙門和我的將軍衙門,都起碼有上千人在辦相同的事,為使大家的情報共用,不至於打草驚蛇或布網不密,可否在西禪寺成立一個專案聯絡處,專司統籌偵緝方向,三方都派個聯絡人員在福州,遇事也好合理調配?」


      這實在是題中應有之義,曹寅初時點頭稱是,忽地一眼看到羞紅仍然為退的曹敏,頓時心底暗怒,哼,好個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不是明白著欺負我曹寅帶來地人少嗎?焦大只是一個普通的長隨護衛,還要負責保護自己去泉州,自己能派出去留在福州的,也只有熟悉偵知處一切運作模式的敏兒了。可把敏兒放在貌似覬覦的凌嘯身邊,那只怕比跟著自己泉州涉險更糟!須知道,被反賊把女兒殺掉,也不過是一個人犧牲,但萬一和凌嘯有了什麼,那兩個公主吃起醋來,和主子們搶駙馬,定會為家族惹來大禍地!


      曹敏見父親面色蒼白,還以為他是擔心有些偵知處的機密事情怕凌嘯看穿,淺淺笑道,「父親大人,小敏也懂些輕重,熟知鴿訊,就讓我留下來,比焦大要好多了。」說罷,又對凌嘯粲然一笑,「不過,將軍大人手下弁佐猛將如雲,魏伯伯說,你定不會小氣到幾個護衛都不給我父親配備的。」


      曹寅大驚失色,卻聽凌嘯一擺手,慷慨道,「就算不記得織造府暫住之情,也不能忘了魏東亭大人地救命之恩,本將軍就派出八個貼身親衛,保護曹大人!怎麼樣?夠意思吧,敏小姐。」曹敏見凌嘯這般豪爽,馬上就露出颯爽風情,對凌嘯抱拳一禮稱謝,全沒見曹寅那裡憂心忡忡。


      ******

      會見完畢,凌嘯笑呵呵地帶著曹敏向主院走去。把顯見偵知處中地位不低的曹敏留在身邊,若是能成為好友,說不定有一日自己可以一窺偵知處的神秘,或許能有一層防範。


      剛到院口,就聽見怪腔怪調的交談聲,那不分平上去入的語音,顯然就是葉卡捷琳娜的小學生水準。「這幅畫真是沒有水平,你看,哪裡有把人的腿畫成這樣的,彎得像是雜耍的吉普賽人,實在是太離譜了,還是咱們俄羅斯皇宮中地畫師,描繪得纖毫畢現,那才是叫做寫真!」


      「呵呵,是達芬奇所畫的蒙娜麗莎那樣的油畫麼?」凌嘯回頭看看毫不拘謹的曹敏,昂然笑道進了院門,卻聽得廊亭內一陣慌亂的收拾,伴隨著幾聲女子的驚叫,弄得凌嘯莫名詫異。屋內是七八個陌生的年輕女子,正滿臉通紅地圍著葉卡捷琳娜,怯生生地看著凌嘯,竟然忘記了對這個身著行蟒袍服的大官行禮。


      他是第一次見到幾個粉嘟嘟的名妓,打量了一下,果然都是面目秀麗,不過很可惜,和凸凹有致的葉卡捷琳娜站在一起,個個都有些貌似雌性荷爾蒙缺乏,比家中的欣馨蘭芩雅茹和小依,更是少了一份清純靈性,多了一絲風塵世故。同船而來的時間,曹敏已經和她們混得亂熟,長期在江湖廝混,她也不輕賤這些女子,只是怪異地望望奇形怪狀的沙皇皇后,笑道,「見了駙馬爺還不行禮,小心扒了你們裙褲打屁股的!」


      眾女子才醒過神來,燕雀黃鶯般地紛紛萬福,凌嘯卻向葉卡捷琳娜把手一伸,笑道,「什麼沒有水平的畫,拿出來讓本將軍看一看,想當初咱家也是見多識廣,國畫寫意,西洋寫實,都能鑒賞一番的。嗯?怎麼回事?」


      葉卡捷琳娜面色一窘,急中生智地一指這亭頂藻井,推托道,「我們是在談論那頂上的畫,哦,還有那個觀世音圖。」幾個名妓也是點頭,都說那些畫的水平不怎麼樣,什麼白描不達未展輪廓,著色艷俗未顯寶相,評頭論足倒也頗有一些見地,這讓凌嘯很是驚訝,看來這些名妓還真的是有幾把刷子,其中尤以一個叫如煙的最是善評,說起畫技品相來,竟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顧盼巧嫣風流蘊蘊,和家學淵源的曹敏論得非常精彩。


      原來黛寧真的是以才女的標準來選,術業有專攻,這些女子淪落風塵,還能不墮奇志,也實在難得。凌嘯笑著點點頭,忽地更加來了興致,正要一一考較她們的才情,卻猛然間想起一事,啞然道,「不對啊,這個觀音坐蓮台,她的腿沒有彎得離譜啊,一點都不像什麼吉普賽人?!」


      葉卡捷琳娜見他念念不忘,頃刻間就有些羞臊起來,正要再弄個名堂遮掩,不料曹敏三步並作兩步,在她豐滿的臀部下抽出一張折疊的絹帛,揚手對凌嘯笑道,「定是這個,小女子開開眼界。」說罷展開一看,忽地一聲驚叫,甩了那絹帛摀住雙眼,小蠻腰一擰轉身,跺腳道,「啊呀,是這種東西。」


      凌嘯定睛一看,頓時差點鼻血一嗆,地上攤開的絹帛竟是揮汗而倫的春宮畫,居然還是羅漢疊坐式的花樣,只是有些不合解剖學原理地繞得離譜,難怪葉卡捷琳娜感覺到匪夷所思。想想自己也曾經是觀盡上千女優的過來人,凌嘯望著面色緋紅的葉卡捷琳娜壞壞一笑,揣度她是否飢渴了,以至於拿著名妓們的私藏貨品嚐得如此津津有味?


      名妓們是擔憂驚懼,葉卡捷琳娜是絞著雙腿羞臊,凌嘯是無聲壞笑,聽得身後無聲的曹敏狐疑地轉過身來,見場面尷尬,擔心凌嘯像道學先生一樣勃然大怒,正要勸慰幾句,猛然瞟見凌嘯身上,高分貝地驚叫一聲,再也不轉身,直接就掩面向正堂跑去。


      凌嘯低頭一看,這才明白自己身體變化十分不堪,正要翹臀挺腹借助寬袍掩飾,忽聽得左廂房裡黛寧的黃鶯嬌喚,「如煙、顰萍,你們進來,輪到你們了!」

      沒人敢動,唯有一聲滴答的鼻血落地之聲。說到葉卡捷琳娜之時,康熙的威脅響在耳旁,黛寧說到按摩之時,康熙凌厲的眼神就在眼前,凌嘯把手豎天一指,媽的,早曉得帶一盒安全套!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2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七章 那團火在我心中燒得我實在難耐


      貓抓心癢殊難滋潤,凌嘯環首四顧,卻個個都是那帶刺的花兒難以親近,就是那些個名妓,想要一親芳澤也是有律法干礙。黛寧不見如煙、。顰萍進來,逕自呀地一聲拉開房門,剛剛露出半個未曾遮掩好的雪白肩頭,就聽到一嗓子猛然嚎叫,「那團火在我心中燒得我實在難耐啊!」


      黛寧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凌嘯知道自己狎妓是一回事,被他在官邸親自撞見又是一回事,長輩的尊嚴和公主的高貴,一瞬間再次受到衝擊,當即赧顏一笑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葉卡捷琳娜卻是毫不放過凌嘯的任何一個表情,她早知道男女之間的況味,又明白自己的生死操於凌嘯之手,剛才在凌嘯面前丟了一個大臉,現在看到凌嘯竟然對黛寧雪白圓潤的肩頭吞口水,心中忽覺不是滋味,手中卻執團扇在胸脯上微搖兩下,把一陣香風送入凌嘯的鼻中,用英語小聲道,「捷琳娜對那幅蒙娜麗莎早有耳聞,可惜無緣見識,將軍能否到我書房之中詳細描述一番?」


      「咳,咳,好,我對油畫技法也是頗有點研究,不如咱們切磋切磋。」凌嘯乾笑一聲,卻是用漢語說道,葉卡捷琳娜已經能聽說個大概,凌嘯當然要把正大光明的這個理由擺出來。口中這樣說,腳上卻是率先就往後院那書房行去,當日在駙馬府面貼豪乳的感覺記憶猶新呢!


      甩開了眾名妓。那葉卡捷琳娜隨在凌嘯身後,看著身形和彼得相差甚遠地凌嘯背影,卻有一種難言心情蕩漾心間,丈夫彼得是俄羅斯強者,卻被眼前這個清朝將軍給整得身死國敗,這是不是說眼前的凌嘯就是一個更強者?


      思緒起伏中。兩人已是到了書房,凌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勾抱住葉卡捷琳娜,卻用腳跟將兩扇門猛地一合,已是吻上她性感的厚唇,不覺間騰出一手攀上高峰摩挲揉捏。有如號角聲響,渴望悅然的潮汐在她身體內開始湧蕩,捷琳娜皇后頗感情動,呼吸急促間猛覺天地旋轉,待定住身形。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凌嘯抱放在窗下畫畫用的案台之上,眼見凌嘯就要去解背後裙扣,心頭一陣慌亂。讓凌嘯著迷的身體,是自己唯一地本錢,倘使因為一時情快。就輕易予了凌嘯,誰知道凌嘯是不是薄情寡恩之人,如果明年五月大姑子索菲亞不送黃金來,自己豈不是連個稻草都抓不住?!


      「噢~」凌嘯正自唇吮皇后耳垂,不時以齒輕嚙細咬。施展著現代催情大法,卻不料一隻小手越過自己袍服,也不解去腰帶。竟是用力探入內褲之中,輕輕拈住自己要害,如同彈鋼琴一樣十指靈動撥弄,愜意舒爽激發了更加炙熱的情慾,正待要揮槍上馬,卻聽葉卡捷琳娜喘息道,「comeon,就算你的妻子們殺了捷琳娜,我也願意的。」


      凌嘯身形一滯,康熙那句沙皇皇后多了什麼。你就少什麼的話又響起,這與寵信無關,卻是岳丈的嚴格要求,自己可不能讓他變成了閹割要求。正自在馬上猶豫難決,卻聽捷琳娜在耳旁輕聲道,「可想嘗一嘗俄羅斯宮廷技法?」話聲不落之時,葉卡捷琳娜竟是虛拳一握回復往還。凌嘯哪裡管她那麼多了,將葉卡捷琳娜身上方領口自頸後猛然一撕,剮將下去,白晃晃,玲瓏剔透似珠玉,肉顫顫,溫軟美潔如玉雕,什麼康熙的威脅,什麼律法的干礙,這世界裡面既然沒有男人忠貞的約束,盡情享受一番再說,難道一次就能中招?!


      葉卡捷琳娜本待想幫他用小手好掉,不料凌嘯竟是整個趴上銜乳溫存,驚慌地猛然掙扎,趁著凌嘯微微一鬆開,就哧溜一聲鑽下桌去……

      烈日下的黛寧果然是公主派頭十足,面上紅暈未褪,卻是在三個名妓地撐扇蔽陽下搖曳而來,簡裝旗袍包裹的身材婀娜多姿,直向這東廂書房而來。這裡除了凌嘯的大母外,別無女眷,但外間男子都難以進來主院半步,這不,連顧先生有緊急事務要稟報,還得通過黛寧前來轉告。踏上迴廊的第一步,黛寧就從書房的窗口看到了瞪著她地凌嘯,忍不住腳步一緩,不知道這個傢伙會怎麼樣囂張地嘲諷自己,想到難為情處,在北迴廊處站住道,「凌嘯,顧先生在院外等候,說是有京城來信,要向你稟報。」


      「噢~!」凌嘯人在點頭,身子卻全然不動,還吸氣噓聲起伏不定,黛寧頓時就大為詫異,往日間顧貞觀說什麼京中來信,凌嘯都是二話不說扭頭就出去,今天這是怎麼啦?「凌嘯,你聽到本公主的話了?」


      「聽到、到~噢~~!」凌嘯猛地一連串顫抖,卻把黛寧這個姑姑嚇了一跳,花盆底踩得爆響,快步走到窗前,隔窗探手放在凌嘯的額頭之上,關切地問道,「不要嚇著姑姑了,你、你不會是在打擺子吧?!要不要趕緊派人去泉州找傳教士要金雞納霜?」


      凌嘯第一次看到黛寧還有這般溫柔模樣,正覺有趣,但很快,沒趣的事情就發生了。

      當葉卡捷琳娜口角帶沫站起身來的時候,黛寧狠狠地一個耳光扇在凌嘯地臉上,轉身就走,憤怒的聲音漸漸遠去,「男人都這副德性,本公主再也不掛記你了!」

      葉卡捷琳娜自覺逃過一劫,在背後嗤嗤一笑,「真是的,我都已經吞下去了,她幹嘛還要打你?」凌嘯轉身過來,排山倒海地激情還沒有完全退去,盯著傲然挺立的巍巍高山吞口唾沫,苦笑道,「可你忘記了把衣服摀住!」


      沙皇皇后乳貼凌嘯胸前。湛藍地眼珠兒風情萬千地望著凌嘯,笑道,「難道你忘記了,那扣子是被你扯掉的,我捂也摀不住啊。這就是你們俗話說的報應嗎?咯咯……」


      ******

      後堂簽押房裡,顧貞觀沒有對凌嘯臉上的五指山表現出詫異。只是面色凝重地把一封信遞給他,「公子寫來的,駙馬爺,京中風雲變幻,幸好我們不在京師。」信是納蘭容若用快馬送來的,這一次卻沒有用軍驛,而是派地明府下人,可見事情地重要。


      凌嘯展開信箋,卻只能苦笑一聲,人性的角度在康熙和阿哥身上展現得竟是這般杯弓蛇影!北京城裡所發生的一切。只能用「危機感」三個字來概括。

      胤礽當了二十三年的皇太子,這是清朝本沒有祖制的開山之作,目的是為了尊重漢人的嫡長子制度,康熙這才一改賢德者居之的滿族傳統,可惜康熙把兩種制度的嫁接搞得一團糟。太子居於儲君位置,卻受到了近十個開府建衙地兄弟們的處處掣肘和陷害,才能總是難得施展。眼看著四阿哥跟前聚集了一批能幹務實之人,八阿哥則不避賢愚來者不拒,更是拉起了一個遍佈朝野的大黨。心中怎麼能不焦慮萬分?而死對頭凌嘯更是穩如泰山手握兵權,目前雖是在外鎮守,但一旦回京任職。更加會讓他舉步維艱。


      正是因為如此,胤礽才日夜難於安眠,什麼窺視康熙行止也好,對康熙鍾愛小阿哥們仇視也罷,都不過是他強烈的危機感所致。可他沒能把危機化為動力,卻愚蠢地瞄準了康熙,這就讓康熙也產生了危機感!胤礽的危機感由來已久,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讓康熙產生危機感。就絕對不是小事!


      也許胤礽不過是想看看康熙身體狀況究竟如何,但這千古一帝想地卻只有兩個字,「捷徑!」終結自己這個皇阿瑪的命,就是胤礽如果等不及的唯一捷徑!

      容若不僅列出了京城發生父子反目的事情,還憑著自己在宮闈混跡多年的經驗,做了分析。「不僅僅是二爺被皇上所抓這麼簡單,京城之中各皇子已經開始了你死我活地角逐,因為,皇上盛怒之下,竟要群臣公推太子人選,嘯弟你身為皇上的重臣愛將,不日就定有詢問你人選的諭旨發到福州,為長遠平安計,嘯弟需即刻拿定主意,擁立之功和助逆謀位其中地差別,關係到納蘭一族的生死榮辱!弟請詳慮,若無把握,權害取輕。」


      顧貞觀見他看完信,沉吟道,「你不是要我幫何園想個立於不敗之地的主意麼,可現在皇上都要公推太子了,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為穩妥計,駙馬爺有兩策可行,一是裝病,二是馬上出擊知無堂,總之,暫時避開這眼前的麻煩,絕對不能表態支持哪位皇子登上儲君之位。」


      凌嘯卻笑了,半晌無言地緊張計較。歷史發生的改變真是一環扣一環,大阿哥早死了,所以歷史上大阿哥魘鎮胤礽的說法就沒有了,康熙即使日後後悔,只怕也找不到赦免胤礽重立太子的借口了。但凌嘯好歹是看過電視劇和小說的人,九王奪嫡地前因後果生死成敗,還是瞭解的,要避禍,裝病和下鄉平叛都不是良方,瞭解康熙的真實想法才是至關重要的!


      正在思慮,忽見十四阿哥胤?又來求見凌嘯。老十四遞給凌嘯的第二封信,剛看一半,凌嘯的全身小衣就都給汗濕了。胤?猛地一聲跪倒在地,哀聲道,「姐夫,求求你救救十哥,他是被冤枉的,魘鎮太子的事情,他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心機啊,話又說回來,就算是魘鎮,他會在自己府中埋小木人?誰會傻到這種地步?!」


      歷史還是要搞一個什麼魘鎮太子的借口?凌嘯苦笑一聲,照你這麼一說,難道歷史上的大阿哥魘鎮太子一事,也是人栽贓陷害不成?忽地一個念頭起來,靠,究竟是誰要栽贓陷害十阿哥?!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1:2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五十八章 全部向瘸子看齊!


      第二封信是九阿哥所寫,據他所言,有人向康熙檢舉,十阿哥府上有魘鎮太子所用的法器,康熙一怒之下令武丹率大內侍衛前往搜檢,一個時辰不到,居然查出了寫著胤礽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十來個。康熙大為震怒,現已經將十阿哥關進了夾蜂道,同時嚴責宗人府密偵此案。


      八阿哥黨羽是胤?借雞生蛋的根本,所以老十四才放得下面子,哀聲切切地懇求凌嘯。殊不知在這種事情上,凌嘯卻是根本不能張口的,遠在福建離京幾千里,情況不明不說,而且皇上處置自己的兒子,你一個外人怎能插口?!好言加虛屁地把十四阿哥打發出去,凌嘯忍不住狐疑萬分,十四都接到了京城之中的來信,胤祥不可能沒有接到,他為何半點人影都見不到?


      凌嘯接過顧貞觀斟來的茶呡了一口,緊皺眉頭卻毫無半點的頭緒,這與事件本身毫無關係,卻是那歷史和現實的糾纏不清,讓他很是煩惱,偏生這些話又是不能對顧貞觀明言的。「先生,看來,不日就有一場撼動朝野的大選拔,你說,咱們如果是逃避不理,這儲君之位會花落誰家?又會對我何園產生怎樣的影響?」


      顧貞觀也心事重重,凌嘯不願意裝病和下鄉平叛,這一點他看出來了,但作為一個責任重大的師傅,他不得不反問道,「駙馬爺為何一定要淌這灘混水?」

      「因為混水好摸魚!」凌嘯嘿嘿一笑。站起身來笑道,「古往今來,干強枝弱是正理,我倘使不能抱住最強地幹,就會淪落為旁枝末節,這一點。想必你也知道,多少鐘鳴鼎食百年興盛之族轟然倒塌,就是因為他們所抱住的粗腿倒了。皇族父慈子孝固然看著舒坦,可惜,清澈見底之下,皇上再也無需擔心今日被弒,明日被鴆,哪裡還需要我這樣的孤臣?」


      顧貞觀一時無語,凌嘯的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卻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可照他的意思,要主動出擊把水弄得更加之渾,卻是極為冒險地事情。在這個君臣相疑父子互防的時代裡,深深地淌進去,弄不好就會一沉到底。


      枯坐。沉思。月西沉。凌嘯欲言又止。

      顧貞觀站起身來,笑道,「當今皇子之中,可謂三黨。一為廢太子,二為八阿哥。三為四阿哥。論及事發前的勢力大小,廢太子居於儲君中樞地位,身邊所聚者。督撫將軍眾多,連曹寅這樣的家族,都不免被他今日勒索兩萬,明日擂肥幾千,當為實力最強,且名正言順,聚集人心起來,百官鮮有不怦然心動者。可是,自布城裂縫之後。已是昨日黃花風流不在。」


      「晤。」凌嘯不置可否,端茶而飲。

      「八阿哥雖無強悍母妃以為後盾,也無權柄舅族可能依靠,卻愣是憑著宏識雅量,內結九十十四三兄弟鼎力襄助,外攬清流宰相百官環護左右,橫行於六部之中,勢力可及於大江南北的宦林之中,實力可謂僅次於廢太子,且聲名極佳,與你的關係也算是較為親近的。」


      「嗯。」

      「四阿哥崖岸高峻,理事嚴正,雖是性格不為內外所喜,但綢繆頗早,治家理政很有條理,倒也是網羅了一幫忠貞之士輔佐,雖過分學習韓李的法家,有些陰鷙,但強勢的馭內能力,正是你所說的強而不大,實力遠在其他阿哥之上,可列第三。不過,說句老實話,駙馬爺,要是年羹堯沒有被你廢掉,他定是列第二地,因為做大不如做強!」


      年羹堯?!

      「先生你剛才說什麼?年羹堯不去,老四實力排第二?!」凌嘯悚然而驚,彷彿是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得寰宇皆亮,將茶水一飲而盡,抓起老九的那封信仔細再看了一遍,忍不住長歎一聲,「蝴蝶翅膀扇得好遠!」


      「啊?」

      凌嘯又不是沒有見過十阿哥,雖是粗豪,可也粗中帶細,他要是想魘鎮太子,會蠢到把法器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還能被康熙一個時辰搜到十來個的地步?被栽贓是顯然的,可被誰栽贓卻是關鍵!老四打擊老八?有可能。太子黨為求援救胤礽?有可能。


      而顧貞觀分析三方勢力地時候,年羹堯三字,卻提醒了凌嘯,廢太子的是康熙,嫁禍十阿哥的也是康熙!

      兩足不撐鼎,三足方鼎立!一輩子都在玩平衡遊戲的康熙,這一次居然玩到了兒子們的頭上了。

      可要論到這一次地提前爆發廢太子事件,凌嘯自己卻是罪魁禍首,是他改變了歷史,破壞了平衡。

      正是因為他搞什麼盛世彩票,才使得皇子們財力的興盛,較歷史上早了十年,已經有了威脅到康熙皇權的可能。也正是因為他搞掉了年羹堯,才使得不善理財人緣奇差地老四,又失去了軍權上的依靠,成了一個標標準准的跛腿。長此下去,日益坐大的太子黨和八爺黨將會毫無顧忌,要麼是太子黨感覺危機提前弒君,要麼是八爺黨奪嫡心切屢生風波。


      康熙也定是頗感不安,與其指望凌嘯等重臣幫他壓陣腳,倒不如他自己先來平衡平衡,所以,才先有了把老十三老十四扔到自己軍中的決定,接著就出現了廢太子事件,以此打擊太子黨,削弱八爺黨,一瘸都得瘸,全部給老子向老四瘸子看齊!


      想通此結,凌嘯除了驚訝康熙的帝王心術以外,忽覺自己很是同情廢太子,凌嘯幾乎可以肯定,太子十有八九就是被冤枉的。日。每夜拿刀子在康熙營帳外晃蕩,他又不是傻逼,也不是神經病,要真有這個膽子,還不如直接進去捅幾十個窟窿地好!


      ******

      曾經的歷史,雖不能讓凌嘯照搬。卻能讓他借鑒,所以他能這樣去看待整件事,卻不能解釋給顧貞觀聽。一天之內這麼多地事,凌嘯早就乏了,托詞辭別出來。

      躺在涼席之上,看著窗外繁星,凌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廢太子事已經明瞭,就很好應付的了,可是平定福建的造反。要收復台灣,要妥善佈置天地會進入,要進一步抓住閩省權力,千頭萬緒,絕不是以前自己率領一個營銷團隊就能解決的。大區經理和封疆大吏地區別,還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聽得「狗~哥~哥」的雞鳴聲響了三遍,凌嘯才臻入黑甜,卻覺得耳朵劇痛,大驚著睜眼開來。大母正立在榻前揪住自己的耳朵怒道,「長公主已經出了山門,我攔不住。你要是再不去追她回來,只怕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自己不過是小小風流事,黛寧就要氣得凌晨即走?凌嘯忽想起一事,「大母,長公主可曾見過什麼人?」

      「昨晚十四爺來過。」

      「我操他大爺!」凌嘯驚得撐坐而起,蹬鞋就向寺外追去,老十四這傢伙給自己的姑姑透露了胤礽落馬之事,以黛寧痛恨胤礽的心情來看,她還能忍得住不回京去痛打落水狗?可這是能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麼?有了魘鎮之事。加上自己斷定是康熙搞重組,胤礽還會再次當上太子的!


      大母也是焦急,蝶舞般展開身形,緊隨著狂奔的凌嘯,她很明白,無論黛寧怎麼報仇心切,只怕也難得接近被康熙囚禁的廢太子地,除了謀刺,別無它法,可萬一是被康熙察覺了,不僅黛寧有麻煩,就是和她親密的凌嘯也難脫干係。


      母子倆的這一追,竟是迅速驚動了全山的親衛親兵,警嘩機制使得怡山之上馬上就燈火通明起來,一時間馬蹄聲、喝叫聲、腳步聲此起彼伏。

      誰也沒有注意到,寺外中軍大營之中,通宵未眠的胤?正撥開帳簾細心地觀察著這一切,竟是面色鐵青得可怕至極。他早從八阿哥口中知道了姑姑和太子地恩怨,告知黛寧太子倒霉的事,就是想窺視一下凌嘯的態度。


      身邊幾個侍衛也被他給拖了一晚上,正熬得眼皮打架,見十四爺氣色不佳,也不敢問,只是都被這滿山的動靜給驚得人人清醒。等到巡弋的護標翻身上馬向凌嘯追去保護之後,十四阿哥攤開案頭白紙,疾書一通,眾人看去,卻是只有十個字,「塘中可見,游魚鱗薄似奶。」


      胤?迅速將紙塞進信封,火漆封了,叫過自己地奶兄殷聞志,「聞志,馬上隨京師來人一起回去,把這封信交給九阿哥,閱後即焚,轉告九爺,不要指望福建人了。」殷聞志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魚肚白的晨色之中,留下胤?謂然一歎,「十哥你究竟做了魘鎮的事沒有?」


      山上動靜也驚醒了胤祥,對於胤祥來講,這同樣是一個不眠之夜,他收到了四爺府戴鐸發來地密信,也知道了京中所發生的大事,更明白這一次對四哥很重要,人緣不好的四哥要是能得到凌嘯這個天子信臣的推薦,馬上就有了相當的籌碼,否則,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先行自保。不過,敬畏凌嘯這姐夫的他可不敢主動出擊,心中不斷盤點凌嘯和四哥之間的關係。


      胤祥正在靜思,忽聽帳外傳來鷓鴣兩聲鳴,他趕緊靠向後帳氈窗處,卻聽帳外細聲道,「十四爺昨晚前去求見長公主,盯視山道一夜未眠,適才書怪信一封,要人派往京城了。」話聲一落,窗外迅速遞進來一個紙團。


      怪信果然很怪,胤祥看得如墮雲霧,忽地想起兄弟們的名字,他已經破譯了這封怪信,「九哥明鑒,凌嘯所保似乎是胤礽!」

      胤祥忍不住嘎嘎怪笑起來,還是四哥厲害,知道埋奸細在老十四的底下,這不,不管你老十四是怎麼試探出來地,呵呵,咱家也知道了,你傳信京城,我也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georgewan

LV:8 領主

追蹤
  • 55

    主題

  • 29951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