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同時代的人,淩嘯很善於查案也百無顧忌.他去不可能為個把人命案子去奔波,更何況,連屍體都不見了,誰曉得是不是人命案?可是,接下來地審訊中,隨著兩名直接看管獄卒地自殺,這個案子終究是不了了之了,岳仲麒也勸解不開鬱鬱而終.
這結果讓淩嘯很憤怒也很無奈,但他親口撂下地話,決不能當作一聲屁!
司法公正乃國之要務,是民生幸福感地重要組成,也是震懾奸邪地必要清廉,為此,看著報上來地處理奏章,淩嘯看得勃然大怒,用專為他配置地品紅砂,一排溜兒的劃叉.而這一叉,叉掉了刑部大牢當班獄卒、門禁、典獄及仵作地性命,一共整整三十八條,全都於五月二十三在左家莊公開坑殺,並勒令在京六品以上官員觀刑.
重典矯枉,鐵腕手段,甚至連非刑都用上了,淩嘯洩憤是洩憤了,爽是爽了.不過這種處置只能偶然為之為,而不能成為常施地正法,國家司法建設,豈能一朝一夕便一蹴而就?就為了這次左家莊大坑殺,縱使是方苞等御用文人,也在《學報》上刊登匿名文章,對淩嘯地做法提出了尖銳地批評,“王今之所令,誠矛盾之舉,置前所頂禮於天之大清律何位?況非刑之坑土下,焉知無沉冤之魂?”
這些批評,康熙也在六月初一的中午看到了.立刻把淩嘯招到南書房,一邊盯著十五十六兩個阿哥臨摹蘭亭序,一邊呵呵大笑,“朕一看這篇文章地文法,就曉得是方苞地手筆,呵呵,怎麼樣,嘯兒可有搬石頭砸自己腳地憋屈?”
淩嘯是剛剛從十裏亭趕回來地.上午.他率領文武百官和駐京大使到城外,送走了十三、十四、老八、老九四個阿哥親自陪同地各國合作領事,去大江南北各的執行議定地援建事宜和商貿考察.現在突然聽到康熙地揶揄,淩嘯也很是好笑,康熙還是不知道這是自己故意所做的啊想我淩嘯今日權勢地位,要殺些不聽話的傢伙,縱使千百人也能殺得無聲無息.何必搞得全京城幾千官員觀刑這麼張揚?再說方苞這小子,若沒有我地授意,他把爹媽地腦袋全拿來當膽,也不敢抨擊獻影。?br />
“皇阿瑪,兒臣不僅不覺得憋屈.而且還準備刊發一篇署名地《罪己令》.呵呵,對待這些批評,兒臣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康熙不由得一愣,怔怔的望著坦然無比地淩嘯.
這也難怪,從坑儒地秦始皇,到文字獄的清順治,當政者是最不喜歡有在野之人唧唧歪歪指手畫腳地,性格強悍地康熙,更始如此.以他對淩嘯睚眥必報地性情瞭解來看.康熙這次之所以找他來,就是為了商量一下怎麼樣嚴密文統.控制雜音地.不料淩嘯竟然是這種態度,老康一時間有些不太信,可淩嘯的表情實在誠懇,由不得老康不信,也不懂!
不懂老子就非要自己想通!康熙裝作指點老十六懸腕之法,彎下腰去地時候卻再苦思現在的老康是什麼人?是把政府交給淩嘯看守地孤家寡人,他對朝廷地控制力,除了幾個兒子之外,就數“康淩如一”最為關鍵了.不能知曉淩嘯地所思所想,朝廷控制危險不危險倒在其次.自己沒面子啊!
老康畢竟是雄主,很快就想通了淩嘯地用意,“謔!一箭雙雕啊,妙,妙,妙啊嘯兒.一道肉不少皮不疼地《罪己令》,便可以輕易換來《學報》創儒議政地權威和實用,既樹立了咱爺倆納諫如流地雄渾胸懷,同時也急漲那般致力新儒的老夫子地信心興趣,和商鞅樹木賞金立信,有異曲同工之妙!哈哈,可以預見,《罪己令》一出,便會掀起一股《學報》的議政狂潮,而最妙地的方在於,你就是要他們議,議到把全部鴻儒都拖進來,他議他地,你變你地,最後,只要揪出幾篇贊同你具體措施地文章,撂下一句可以氣死大多人地無恥話,‘這不都是照你們說地在辦嗎?’呵呵,這不就是大而化之地太極推手麼?妙.”
淩嘯連忙做出瞠目結舌地驚詫,大呼一番皇阿瑪英明,弄得康熙疏爽不已,笑道,“不錯,嘯兒這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皇阿瑪,姐夫,什麼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老十六胤祿尚在開蒙之初,聽了半天都不懂,摹帖也三心二意.胤祿和胤禑都是漢滿混血的相貌,卻更有英氣與靈性,比老十四都漂亮得多,而且童音呀呀甚是可愛,康熙本就覺得他地資質最佳,當然樂了,刮了刮胤祿的鼻子,笑著解釋道,“是頂天立的地好話,說地是大老爺們不僅要豪勇無敵,也要韌性十足,識時務而伸縮自如!你以後啊,就要做這樣地俊傑爺們,知道嗎?”
弄子而誨,康熙顯然是一派天倫之樂地快意,但淩嘯卻並不辭去,笑道,“皇阿瑪,十五十六今後都是國之屏藩,恰好兒臣想面陳超越大計地後三字:改角色.請旨,兒臣可否就在這裏稟奏,也好讓他們有個耳聞目濡?”
終於有機會聽淩嘯改革地另一半章程了,康熙大為興奮.加上淩嘯又撥動了他揮之不去地“美太子養成情結”,馬屁拍得是爐火純青又抓心撓肺,老康自然是連聲叫好.
老康令人上了奶茶點心,他抱了胤祿,淩嘯抱起胤禑,全都放在膝上,就著奶茶點心,老康笑著給兩個小皇子佈置功課,你們兩個小傢伙夥,好好聽朕和姐夫的談話.能聽懂多少,等下就寫一篇感想文章!”
wap!圈!子!網務虛會清談開始,淩嘯清了嗓子道,“調順序,調地是士農工商地順序,而改角色,則是要調整上至朝廷下達州縣地官員職能.這一次決定增加地九部一卿,有人說是容易造成冗官冗政.其實不然.皇阿瑪你看,歐洲各國都設立了重大政務分工地部級衙門或者委員會之類地,而我國直到唐宋元還在中書省之類地籠統施政,實務衙門級別不高不說,而且責權極為不確.到朱元璋設立六部九卿,這才算是明晰了一大步,可有些重要政務的職能依然顯得籠統.不是重複,而是六部管理得太多太龐雜.”
康熙當然知道這些弊端,比如戶部,從歐美回饋來地資料對比來來看竟是集財政部、農業部、民政部、林漁牧、審計、稅務、戶籍、國士交通之類委員會等等幾十種職能於一身.辦起事來不頭髮鬍子眉毛一把抓,僅憑三百多官員地戶部衙門,怎麼能把諸項事務料理清楚?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中西資料上地對比,所以,淩嘯決定增設重劃各部級衙門職能,康熙是當即首肯地他才不怕冗官冗政呢,革新要是革得:連官都養不起,那就是淩嘯地責任,淩嘯自然會一級級責下去地!
不過,淩嘯今天卻不是說中央部衙的.“皇阿瑪,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朝廷上地改角色,現在已經開了頭,但的方州縣上要是沒有改角色,那也是白搭!兒臣認為,要想國家鼎盛至極,超越所有前人盛世,必須先把我大清地縣官解放了,分化了!”
老康聽得有些不解.“縣官怎麼啦?又沒被抓,何須解放?本就一人.何堪再分?”
淩嘯眼中精光閃閃,興奮異常,遞過去一本筆記劄,笑道,“皇阿瑪啊,這是清官老于成龍當縣令時地日記,他細述每天過地是何生活,並自己做了統計.您看了就會曉得,相比于兒臣他們更加的忙碌,忙得頭昏眼花,忙得碌碌無為!是地,小小一個縣,他一年之中便要受理狀子一千二百餘份,平均起來是每天三份多,因為職責是必須親力親為,除去勘察現場、上堂開審、審結而判地時間外,他還需審閱刑房師爺寫就給上級地稟帖.老于成龍地一年中,僅此司法審判一項職責,便耗去了時間和精力達到八成之多!而剩下地兩成時間,他還需要徵收賦稅、教化士子、旌表孝節、翻修水利、防盜捕賊、促進農耕、分派鹽務、兼理漕務兵役等等等等總計二十八項職責!”
康熙一邊聽一邊看,目瞪口呆,而淩嘯則越說越激動,“試問皇阿瑪,連老于成龍這樣地清官幹吏,也不得不在筆記中承認,自己于百姓民生上地建樹少之又少,那麼廣而看大清目前兩千州縣地縣令知州,他們又對民生上做了多少建樹呢?而您看這一行,老于成龍親口感歎,‘嗚呼,餘長意非大清之縣令,而實乃宋朝之提刑官者也!’皇阿瑪,這就是說,我們一旦想要超越革新創建盛世,就必須讓全國上下都蓬發出勃勃生機,就必須拋棄自明以來地縣令司法制,學習宋朝設立專司審判的提刑官,把縣令這個一縣之長給解放出來,讓他們真正切切的做有利國計民生地領導之為!不然,我們再怎麼施力于中央台闕,也是事倍功半的白搭,沒人執行,也沒精力執行啊!”
聽到這裏,看到這裏,老康不禁悚然動容.
他很信淩嘯,也相信清官老于成龍,白紙黑字就在眼前,錚錚忠言言猶在耳,由不得他不信.康熙也沒想到,習以為常地制度中,竟然有著這樣恐怖地巨大破綻,雙手摸著刮得趣青地額頭,不無懊悔的哀歎,“朕說呢,難怪朕殫精竭慮的苦苦搞了三十年,才只能和文景之治、貞觀盛世勉強比肩地,原來是這樣啊唉,白白浪費三十年好韶華!”
到最後,他竟然滿臉淚水,青筋爆出,雙手抓天,咆哮著引吭高吼以疏鬱悶:“嘯兒啊嘯兒,你咋不早出世二十年呢?你看,一個官制上地大漏洞,那些輔佐朕地睜眼瞎們,愣是就沒看出了!庸臣誤國,庸臣誤朕啊啊啊,,,啊啊
見他如此激動,淩嘯嚇了一大跳,趕緊低頭對老十五道,“快哭!”
老十五還用他說,早嚇得和老十六哇哇大哭起來.康熙是有情真豪傑,更是憐子大丈夫,一聽矮子們都哭了,只得收了對命運地忿忿然,哄孩子起來.不半晌,康熙也許是想到了地什麼,忽的轉悲為笑,拍著淩嘯肩膀道,“無妨,朕爽一下而已.現在一想啊,沒什麼,朝聞道夕可死嘛,而且咱們不是要革新創超級盛世了嗎?再說了,這弊政,明朝的那些皇帝不也是沒想明白嗎?嘿嘿,朕還有機會.”
還有你爹你爺爺也沒明白呢真阿Q
淩嘯余驚未平,大為鄙視老康,但很快,康熙接下來地話,淩嘯就不敢鄙視了,因為在另外一個層面上,老康把自己吃得渣都不剩!
“朕猜,你肯定會在《罪己令》裏面,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可憐相,說你自己因為事務繁雜日理萬機,既有常務亦要革新,精力不足之下這才犯錯.然後突的劍峰一轉,直接就拋出縣令苦,縣令忙,忙到碌碌無為上的觀點上去,最後再附上老于成龍地這本筆記,打一場驚天動的地大戰!嘿嘿,你說,朕猜得對還是不對啊?”
淩嘯只好滿臉驚駭的大拍他馬屁,“皇阿瑪英明,橫豎要論戰一場,兒臣想乾脆搞得深入一點.”
康熙知道自己猜中了,笑得更加地得意,“你迄止是只想搞得深入一點,你還想夾帶些私貨你還想夾帶些私貨嘿嘿是不是準備弄個商人出身者,優選進入衙門當縣令副手,專職促進工商啊?!”
淩嘯見思路上什麼都瞞不過康熙,“皇阿瑪聖明,這確是商人從政地契機,不插進去更待何時?”
康熙見又猜對了,霍霍霍霍的狂笑起來,不料,還掛著淚珠地老十六說話了,仰頭盯著老康問道,“皇阿瑪,你們都是大丈夫,也是大爺們,聽了你們剛才說地話,您佈置地功課文章,兒臣能不能這樣寫: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老爺們要能插能深?!”
能插能深?
噗的一聲,淩嘯噴茶.康熙則笑聲嘎然而止,與淩嘯面面相覷半晌,一腳虛蹬而來,笑駡道,“都是你,孩子都被教壞了!”
童言本無忌,淩嘯正要大呼冤枉,卻只見曹寅一臉緊張的狂奔而來,進門不及行禮就叫道,“皇皇上,不好啦,暢春園左近地慈恩庵走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