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地獄逃生記(修訂版) 作者:葉光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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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 2007-12-18 21:49: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61913
luck 發表於 2008-5-23 22:42
12.2 完美脫逃




  第二天一上班,隊長就來提小金。小金已經整裝待發,臨走用眼神向我道別。我微微一笑,算是祝他一路順風。

  “黑老大”莫名其妙:“一個朝鮮難民,快遣返了提個什么審呢?

  鄒哥說:“積極立功,想活命唄!”

  “立功也白立!最多耽誤幾天!”

  “就是,中國哪惹得起金正日啊!”

  “立什么功?給別的朝鮮難民告密?”

  “小金沒那么缺德。”

  ……

  他們哪知道這里的奧妙啊。

  “珍珍!”

  “Daddy!”女兒揮揮手,告別了同學,向我的奔馳跑來。

  女兒一上車,我就問她:“今天都玩兒什么了?”

  “Baseball……”

  我當即打斷她:“用漢語!”女兒的漢語還是三腳貓,她四歲來美國的時候,不會英語,5年后我們回北京探親,珍珍的漢語忘得一干二凈!連四聲都不會了,用洋味兒重新學。現在在美國都小學快畢業了,怎么強化漢語,還是差。

  珍珍生硬地回答:“壘球,乒乓球……”

  “零……”手機響了。

  “Hello!”

  “Hello! Is that Dr. Fang?”

  “Hi!Who’s that ?”

  “方哥,你好!我是小金!”

  “小金?對不起,您能講全名嗎?”

  “七處的小金,方哥!”

  “哎呀!你好你好!真沒想到!你在哪兒?”

  “機場,剛下飛機。”

  “好,好,我這就去接你,1小時后我到機場。”

  把珍珍一放回家,就飛車去了機場。在那兒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兩位從地獄逃生的難友緊緊擁抱。

  上了車我就問:“小金,快說說你當年怎么走脫的!”

  “都是靳哥的妙招,多虧方哥你仗義啊!”

  “快說吧,我猜好幾年了!”

  “9張明信片救我一命!我先寫了5張,找到我那個哥們兒,又寫了2張,找到了靳哥給我說的那個律師,那律師看了我要錢的暗號就過來了,他真是靳哥的鐵哥們,‘路路通’,他能見著我!找我哥們要了錢,就搞定了。”

  “花了多少?”

  “10萬搞定!后來都是預審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線。他是讓我舉報一個‘專門轉移朝鮮人出境的團伙’,其實就是一個韓國大飯館。預審給我換了身好衣服,明著安排我去求那兒的韓國老板幫我偷渡,讓我給老板打個欠條,然后他們好去抓那個老板,逮個現行。他們四個人在大門外守著,兩個在里邊吃飯,我裝著找老板,從后邊兒的廁所窗戶跑了。”

  “跟我猜的差不多,你看,小金,這咱可以寫小說了。”

  “是啊!后來,我就流落到廣東打工去了。”

  “再后來呢?”

  “再后來,就來你這兒了嘛……”
luck 發表於 2008-5-25 21:19
  小金怎么能來這兒呢?這是美國,不好偷渡啊。還是他到韓國,然后從那兒給我打電話比較合理……

  “方明!出來!”門口一聲吆喝,把我從幻想中拉了回來,是“黑老大”在牢門外吆喝。他跟管教“貓膩”回來了。

  我現在已經習慣做白日夢了──這真是監牢最大的樂趣,我是如此投入,時間再長下去,我看自己都快成神經病了。

  胡管兒請我對面落座,噴著尼古丁,單刀直入:“小金沒回來,是不是你教的?”

  “啊?!”我心里這個樂!小金走了一天多,管教才來追問,甭問,小金出逃成功,得了好處的預審在那兒裝模作樣地找教唆犯呢!我裝作詫異:“小金上哪兒了?”

  “小金從預審、便衣眼皮底下溜了,你不知道?”

  “這么本事?!”我極力掩飾內心的喜悅。

  “得了方明,你裝不象!眼睛都帶出來了,瞎話都不會說!”

  我知道管教沒惡意,聳聳肩笑了。

  胡管說:“剛才我盤問你們老大了。說,是不是大靳的主意?這個大靳!因為放犯人進來的,臨走還‘放’了一個!”

  我一笑而已。

  “嗨!預審丟的人,關我屁事!就是七處下來話讓我查查,應付應付完事。這個大靳,有種!連我都不知道他還有這手!”

  “胡管兒,我這什么時候完事兒啊?”

  “踏實呆著吧,臨走才能告訴你哪!”
luck 發表於 2008-6-3 21:50
12.3 堂皇的訛詐




  “假金庸”、老林都下圈兒了。我又盼了幾天,終于盼來了提審。檢察官小嚴和一個司法局的干部接的我,那干部很客氣。

  會客室,不是審訊?是“干部”和我聊聊。他對我同情了一陣子,然后擺出了把我從案子里洗脫出來的難度。

  我說:“本來就是預審偵查錯誤、錯抓錯捕,外加逼供誘供,走私那是他們公司的事,是法人的事,跟我一個美國供貨商有什么干系呀,我充其量是個顧問嘛。”

  他示意戚檢和嚴檢回避,房間只剩下我倆。他說:“方明,按規矩你要見我,要戴手銬的。不過嘛……”

  “謝謝!”我真不知他的來頭。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是法律就是這樣,再不合理,咱也得依法辦事,所以,把你擇(音:宅)出去也得有個說法,你如果能配合我們,就好辦多了。”

  “怎么配合?”

  “這個不難。我知道,你的產品,國內奇缺,又是救人活命的東西,但是現在沒有批準進口,怎么往里弄,都說不過去,法律就是這樣,再不合理,也是這樣啦。”

  “那你們怎么不把我那幾個競爭公司也抓起來?他們也賣呢?”

  “中國嘛,就是這樣,民不舉,官不糾啦。”

  “那就專揪我呀?”

  “已經揪了,難道還把他們也抓了?總得給人家一口飯吃吧?”

  “那就不給我飯吃了?”

  “都給,共同富裕嘛……但是我們必須依法辦事,不管合不合理都得這樣。在獲準前,我們會禁止任何私人形式的進口,都收回來。我想這一點,美國也說不出來什么吧?”

  我點點頭,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但是呢,如果,如果我們司法局協調來辦這件事情,就好辦了,我是說,我們來做這項業務……”

  “你們有這個資質嗎?官商?”

  “不是,我們可以成立公司嘛,現在搞得很活嘛!”

  要奪我生意?!我拼殺了近三年才開拓出來的市場、培訓出來的客戶全叫你們給搶走?!真不愧是紅產階級!

  他看著我驚異的眼神,和藹地說:“放心,不會撇開你的,我不是說過嘛,都會有飯吃的。你們以個人的形式,作為特聘顧問、專家指導嘛……”

  啊?就施舍給我這么一口飯?要搶走我的經銷權、搶走我的市場、搶走我的客戶、還讓我給你們做售后指導?想得太美了!

  他繼續和藹:“你想想,這是不是兩全其美?”

  “那……你們這么做,不是執法犯法,自己走私嗎?”

  “嗨!咱可以變通一下嘛,比如,我們和××機構合作,算作科學試驗材料……”

  “我就是這么做的!我合法呀!”

  他眨眨三角眼,說:“這我們都掌握了,你的證明……。”

  “那是移植學會的正式證明啊!”

  他嘿嘿一笑,“他們怎么給你開的證明?我們公對公可以,你們公對私,誰給你開的?他們憑什么給你開的?”

  當頭一棒!不過,咱也久經風浪,要是以前,我非癱椅子上補課,可這次,我只是微微身子一震,迅速移開了對視的目光──因為我知道,我的眼睛不會撒謊。

  “想好了嗎?”他關切地問。

  “移植學會那兩位,是我的顧問,我給他們付費諮詢。”

  “人家可是痛哭流涕地都交待了,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收受恩賄……”

  這幫家伙!怎么會拿我來墊背?因為我這點兒紅包“罪行”最輕?就往我身上推,說我行賄腐蝕他們,我被他們敲了一筆,他們還讓我跟他們共患難!我申辯:“他們犯什么事兒,跟我沒關系,現在醫療機構要回扣,太普遍了。”

  “他倆可都咬你腐蝕他們啊,老弟……”

  我辯解道:“那是他們要的顧問費,我又不是行賄。”真要是給我栽上行賄罪,美國也幫不上我,甚至不愿意幫我了。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啦!給個紅包這么普遍的事兒,咋我就這么倒霉啊?

  “推測沒用,這可是‘法律認定’。”

  又是“法律認定”!這是拿自由和加罪來要挾我呀!

  “方博士,想好了嗎?”

  面對這個無所不能的公檢法,我還能做什么?

  “就算給國家做點貢獻吧?畢竟國家培養你那么多年嘛。”

  培養我這么多年?不學無術的文革教育、上山下鄉讓農民教育,這就是國家對我的培養!后來我自學靠的大學,上完博士出國留學,那是借錢交還了國家的培養費才走的!別看我入了美國籍,還是把中國當做祖國,我不欠這個蹂躪我祖國的紅產階級政權一分錢!
luck 發表於 2008-6-5 20:43
  “方博士,你是組織配型領域的專家呀,祖國的器官移植事業,需要你的支持!”

  以前這么恭維我,我會很高興。這是我的理想,我的事業。我為完善器官移植的配型技術和籌建骨髓庫奔走華夏,可是自從住了一趟濱河醫院,見識了活摘器官已經泛濫到可以殺戮無辜的地步了,我動搖了。我只有不斷地說服自己——濫用的極少數,才能把我的事業繼續下去。

  他見我還沒表態,又進一步說:“合作只是暫時的,等藥監局批準進口了,你還可以再獨立出去嘛,反正時間也不長了嘛。”

  這下我心動了。我知道,藥監局審批的進度可快可慢,官官相護,而官方能決定這個進度、甚至結果,以維持他的絕對壟斷。那樣我的客戶資料就都被他們劃拉走了,將來我只能在他們的剩飯里搶上兩口,還得對主子千恩萬謝,因為他們一句話──我們抓過這小子──我的客戶就得死心塌地歸順他們。

  他真是老手,從我的眼神里看出我心動了,從公文包里取出了幾份協議,遞給我。原來他把那兩個檢察官支出去了,就是為了要挾我做成這個交易。

  我看著協議,象是在看一張“賣身契” !我苦笑著問:“那幾個公司還自己經營?”

  “不行了,都收歸我們了。”

  太絕了!掠奪了我公司的一切業務,讓我給他們去打工。這是剛剛開辟出來,即將盈利的大市場,一年上百萬的利潤,就這么被一口吞掉了!可是,我又有什么辦法?我如果不配合他們,他們是可以去找別的知名度低的顧問的,那我對他們就沒用了,他們還能放我?

  “大河有水小河滿,大河沒水小河干嘛。給你的待遇不會低的。”

  這句“諺語”,當時真給了我一點臉面。算是為祖國做貢獻吧,盡管我心里知道,這又將養肥幾只碩鼠!但是,這是我自由的代價啊!

  事后,我竟發現這句深入人心的“諺語”竟是瞎話——應該是“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干”——大河的水是小河流匯過去的呀!人民富足了,國家才富強,西方民主社會就是這樣;而中共顛倒是非的“諺語”竟能騙了幾代大陸人——一味壓榨搜刮人民,紅產階級打著國家的名義中飽私囊,給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點牙縫里的剩飯,這就是黨的溫暖。
luck 發表於 2008-6-15 21:31
12.4 最后一課



  我以為和司法局的干部簽了“賣身契”之后,就該獲釋了,就這么傻等苦盼,盼來的竟然是一周后的海關提審——案子被踢回來重審了。

  海關那倆預審前后提了我三次,又重做了一遍口供。期間見了一次領事,領事非常氣憤,她以為上一輪外交斡旋很成功,布什總統的電話很見效,中方答應得好好的,沒想到程序這么漫長。可是氣憤又有什么用啊?共產黨就這樣明一套、暗一套,美國有奈它何?當我告訴他,這兒應總統的要求改善人權,只不過是裝修了一下牢房2平米不到的廁所,領事簡直哭笑不得。

  一晃又是半個月。牢里再沒有一點兒新鮮事兒了,剩下的就是在思念親人中煎熬和無聊地找樂了,以至我下決心不再看日期了——那張用牙膏粘在墻上的自制月歷——晦氣!看著它,多少次的失望?有時候真有要急瘋了的感覺,想跳起來把它撕個粉碎,但是表面上還得泰然自若,這是怎樣的折磨!

  這一天吃早飯,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月歷,猛然想起:明天是感恩節了。家里又要買火雞了,女兒最愛吃了……

  我跟他們聊起了感恩節,“黑老大”問:“老方,美國也有意思,當年屠殺印第安人,搶了印第安人的土地,還過感恩節,感謝印第安人的幫助!?”

  “黑老大”一當牢頭,號兒里也不民主了,他還是很給我面子的,畢竟是我禪讓給他的。

  我說:“大陸的教科書,甚至大陸的典籍都在咒罵美國屠殺印第安人,說美國的‘種族滅絕政策,來得更加兇殘’。可是你看看就這段話里講的那些事的時間,比美國建國早了70來年。在美國獨立前,連國家雛形都沒有,都是一些松散的歐洲殖民地,這期間歐洲殖民者和印第安人打了200多年,都歸罪給美國?

  “美國是在反抗殖民的戰爭中獨立起來的,是在消滅了奴隸制以后強大起來的。共產黨這么栽贓,手法比陷害法輪功還笨!”

  “黑老大”來了興趣,看來都愛聽真東西。

  我講道:“這段歷史,完全被中共歪曲了。清教徒去北美洲前,歐洲就向美洲移民了。美洲有300多個印第安部落,最大的部落才1萬人。他們處于蒙昧階段,部落之間老打仗,戰勝的一方要把戰敗的部落全部殺光,誰割下敵人的頭蓋皮多,誰當酋長。歐洲早期的殖民者被印第安人殺得大敗,后來他們就用小禮品收買印第安部落的頭兒。歐洲各國為爭殖民地在美洲打仗的時候,都有印第安部落為他們賣命。

  “美國獨立戰爭的時候,絕大多數印第安部落站在英國殖民者一邊,他們玩命鎮壓反殖民的軍隊,還用他們的傳統的方式先后屠殺了幾千平民。后來獨立戰爭勝利了,美國獨立了13個州,敵對的印第安部落被打跑了。隨即英、法、西三國聯手反撲,絕大部分印第安部落被收買,充當殖民者的炮灰,結果美國疆域越打越大——這打下的是殖民者地,不是印第安人的領土,因為印第安部落是遷徙的,他們沒有領土概念。

  “美國南北戰爭的時候,絕大多數印第安部落又站到了南方奴隸制那邊,和北軍決一死戰,使北軍腹背受敵,最終又被打潰了。”

  “黑老大”問:“這就是美國種族屠殺的理由?”

   我笑了,“印第安人屠殺過美國平民,但是美國軍隊只是徹底剿滅那些叛亂部落的武裝,逼他們投降,然后把他們遷徙到‘保留地’,這是屠殺嗎?甚至在剿滅他們武裝的時候,也盡量不殺人,而是采用了圍剿野牛,切斷他們食物來源的方式,逼他們投降。另外美軍也吸納了不少印第安人,所以根本不想滅絕這個種族。印第安人愿意過土著生活,不愿意接受現代文明,那就去‘保留地’吧。”

  小劉說了幾句耐人尋味的話:“現在中國大陸就是殖民地——西方馬列主義的殖民地,中國的傳統都被共產黨毀得差不多了。中國人自稱炎黃子孫,拜祖宗,死了叫‘見列祖列宗去了’。現代大陸,掛黨魁的像,死了說見馬克思去了,完全宗教化了。這不是殖民是什么?

  “印第安人受了歐洲殖民者的小禮品,就甘心為他們賣命;中國大陸這兒,人們不也是為了眼前的實惠,維護著紅產階級欺壓百姓嗎?

  “黑老大”問:“老方,那感恩節到底怎么回事兒呢?”

  我說:“印第安部落里也有友善的。300多年前,清教徒為了信仰自由到了美洲,得到了一個印第安部落的幫助,渡過了最苦難的時候,他們對這個部落感恩,這后來就發展成了感恩節。現在感恩節只有美國和加拿大才過,那天要吃火雞,吃火雞前,人人都要說一段話,感謝一年中幫助自己最大的人。一個知道感恩的民族,才可能強大。”

  “什么?解釋解釋。”

  “一個人,不知道感恩,他恩將仇報,誰敢幫他呀?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不也是這樣嗎?所以感恩節,也是美國塑造民族素質的方式。”

  “中國也有‘感恩節’。”小劉淡淡地說。

  “什么?”

  “七一呀!”

  “黑老大”一拍巴掌,“對了,把咱整成這樣,七一還給咱吃燉肉,咱得感恩啊!”

  小劉說:“越是整你,你越得感恩!黨打仗靠農民人海戰術,一建國就把農民當奴隸,世世代代都拴在農村戶口上,大饑荒餓死的4000萬,農民‘主力’!利用完工人,工人下崗;利用完紅衛兵奪了司令部,看他們有礙穩定,一個上山下鄉,就發配到窮鄉僻壤;利用完知識分子,就打成右派,右派在牛棚里都得對黨感恩!平反了,感恩!‘六四’屠殺學生,現在的學生課本,從里到外都是對黨感恩……”

  “黑老大”說:“老毛也真絕,把老百姓整成這樣,老百姓還把他當神,特別是農民。”
luck 發表於 2008-6-20 22:55
  小劉說:“貓吃辣子的典故,你們知道嗎?共產黨內戰勝利前夕,在西柏坡中共指揮部,毛澤東跟朱劉周任他們開玩笑,問他們怎么讓貓吃辣子,大家都沒轍。老毛說他把辣子抹在貓的肛門上,刺激得它自己舔!歷次運動,都象這個似的,你得自己認罪,主動接受黨的改造……”

  “黑老大”說:“‘貓吃辣子’,這才是毛澤東思想!高!”

  我說:“這就叫洗腦,英語叫brain wash,想把你洗成什么樣,就能把你污染成什么樣。這是最殘酷的整人,殺人不見血地徹底讓你變態,人根本抵抗不了。開始是強迫灌輸,甚至讓你知道他不對也得當成對,把沒有人性的東西當成革命,后來就不用灌輸了,因為已經把你洗腦成了沒有主見的機器了,完全聽主人的,主人的一切你都會認為是對的,都會去感恩——恐怖分子不就是這樣?文革的時候不就是這樣?毛澤東一句“文攻武衛”,全國武斗——那就是黨搞恐怖主義,打死123萬。”

  “黑老大”走累了,示意我到前邊去給大家講,他坐我那兒歇會兒——可能只有我這個二板兒,有這個待遇,能溜達一會兒牢頭步。

  我溜達著說:“大陸從幼兒園就開始給你洗腦,唱什么歌?歌頌老毛、歌頌黨,小學、中學、大學,影視、文學、文藝,特別是民歌和流行歌曲,洗腦無所不在,誰會去抵御?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中國人,都在潛在地維護共產黨,別看人們罵它,人們還是信他,要不為什么一說‘人權’,好多人都以為是反華呀?一批‘法輪功’,多少老百姓跟著起哄啊?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黨騙了你無數次,關鍵時候,老百姓還是和黨保持一致——這就是洗腦!老百姓都被洗成這樣,公檢法、軍武特,被洗得更慘——越洗越革命,越革命,越覺得自己最清醒——這就是洗腦。

  “現在有多少人潛意識里還在對老毛感恩啊?那就是對黨感恩。老毛迫害過每一個中國家庭,每一個中國人!有的直接整死了,有的吃苦受罪多少年,有的因為親人被連累,就是沒受這迫害的,你肯定是支持迫害別人去了——你的良知被迫害沒了,這更可怕!你受教育的權利、知道真相的權利、講話的權利、個人發展的權利、信仰的權利,等等人權,都被迫害掉了,都扭曲了!甚至你做人的權力都沒了!哪一個大陸家庭沒被黨這么迫害過啊?迫害你,還得感恩!

  “文革的時候,被批斗的右派向黨感恩,痛哭流涕,觀眾越看越覺得批判得對!你看現在電視,監獄里被洗腦的法輪功,對黨痛哭流涕地感恩,越播,老百姓越覺得批的對——這就是洗腦,把人洗得完全顛倒了是非。

  “洗腦是反人性的東西,因為人抵御不了。這么洗腦在西方民主社會是不允許的,也是沒有的。只有共產黨國家有、獨裁國家有、恐怖主義國家有——完全用謊言在騙人善良的本性。抗日、抗美援朝,黨這些所謂的‘偉大業績’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歷次政治運動中,只要你跟黨保持一致,保證是跟謊言保持一致!老百姓,一次次地被當槍使,越洗腦他越感恩。”

  我一口氣講了這么多,總算出了一口悶氣!共產黨竟然要接管我的生意,這跟沒收我的資產有多大差別?簡直是黨逼民反!

  “黑老大”玩笑道:“明天感恩節要是放了你,老方,你不感恩哪?”

  “我只會向幫我的人感恩。”

  忽然牢門口零零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

  “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腔作勢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后一課》里的最后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

  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news 發表於 2008-6-24 22:15
12.5 取保候審



  徐隊一愣:“說點兒‘文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

  我終于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4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這么遲遲到來的喜訊,我沒什么可慶幸的。我翻出枕窯兒,換上一身最體面的衣服,剩下的由大家分。

  向弟兄們祝福之后,我穿上了那雙寶鞋——鞋底里縫了十多封家書的布鞋,然后緊緊地握了握小劉的手,義無反顧地出了牢房。

  “方哥!”

  是前面號兒里的孟老板在叫我,嚇我一跳,一個多月不見,他竟然兩鬢斑白了,蒼老了十歲!他在這號兒當牢頭,我從醫院回來,因為不當牢頭了,沒法參加每周的牢頭例會,就一直沒見他。我關切地問:“咋樣啊二審?”

  “維了。”孟老板一咧嘴。

  我的心象被擰了一下,我走過去,緊緊和他握了握手——要不是徐隊押我,我可不敢這么造次。比起這位無辜的、沒有背景、白手起家、被官僚敲詐者剝奪了精光、丟了上億資產、又被高法維持了無期徒刑的企業家,我真是太幸運了──而這幸運只是因為我剛好入了美國籍,美國政府不斷地“為民請命”,才把我營救出來。如果我還是中國人,哼哼……紅產階級對自己的人民,是絕不輕饒的。

  “起飛了?”孟老板問。

  “嗯。”

  “好好干!”他那苦澀的眼神,是一個中國人的無奈和悲哀。

  徐隊把我帶進了隊長室搜身,我又一次脫光了衣服。徐隊解釋說:“上邊有話,必須仔仔細細地搜你,這傳出東西去,影響人權形象,了不得!”

  真是可悲!這紅產階級,時刻想著的是他這張畫皮的臉!

  出了監區樓,徐隊突然跟我說:“你這可是寶鞋啊!”

  我驚得一哆嗦,這鞋的秘密他也知道?我回頭笑笑,突然想起來,讓徐隊在背人的地方給我留了個電話,寫在了我的手心里,這個人可交,也許以后還有找他幫忙的時候。

  還是審訊室。兩位笑面虎預審向我介紹了一位市局的干警——華科長,由他負責執行我的取保候審。取保的條件是:一年之內,不得離開北京市縣,隨叫隨到;如果要離開,必須申請批準。

  這就是獄友們說的取保候審,這就是中國特色的釋放方式──中國幾乎沒有“無罪釋放”的,那樣黨就辦了冤案了。

  我被押出了預審樓,向七處大門走去,這是第一次在這地獄里走得這么坦坦蕩蕩!兩輛囚車開進了七處大門,滿載著中法宣判的犯人。明年,也許楊義就將這樣領刑而歸,然后,再像孟老板那樣,惆悵地跟獄友說:“維了。”

  我已經不是大老板了,我已經不可能在明年稱為百萬富翁了,甚至該叫我一聲──“窮光蛋”了。地獄之外的人間,會是誰來接我呢?

  我在門房取了羈押的東西,戴好眼鏡,系上腰帶——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自己不再象地獄里的幽靈,象個人了。

  在七處的大鐵門里,就看見杜律師、大姐、二姐、萍萍都在門外,親人們高興地向我招手。和門口的武警確認之后,我轉身謝過三位,執意請他們留步——實在不愿意他們破壞我的形象,然后昂首闊步地跨出地獄,儼然一個踏平磨難的英雄。

  是杜律師幫我辦的取保,大姐是保人。萍萍開車送我們回去,我剛要上車,忽聽后邊喊:“方明!”

  “到!”我下意識地一聲大叫,做著機械的反應,身子轉過去一半兒才醒過來,臉刷地一下燒到了脖子根。
guy0701 發表於 2008-7-11 14:50
12.6     負債纍纍

真可惡!誰讓我當眾出醜?!

在接我出牢的女士們面前,我竟然像犯人被提審一樣,下意識地對後面的叫聲答「到」!

我轉過去,讓發燒的臉面和脖子降溫。管教!我暗自咬牙,你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讓我出洋相!

「方明,我剛給你辦完事,沒想到你這麼快。」

「胡管兒,你這是……」我儘量拖延著,好讓臉涼下來。

「上股市去,」管教小聲說,「我剛把楊義調到六區,到孟老闆那號兒當二板兒去了。怎麼樣,夠哥們兒吧?」

這胡管兒變得夠快的,馬上就從主子變成哥們兒了。

「你們好!」胡管兒說,「你們別見怪,太正常了。不少人出來,見了警察就蹲下抱頭呢!這兒,犯人沒尊嚴,像方明這樣精神沒垮的,那就是好樣的!」管教這麼一解釋,我心裏還算舒服一點兒。真沒想到,中共的整人的機制這麼強大,四個月,就把我改造了。

胡管兒沒敢多扯,寒暄兩句,就依照「道兒上」的規矩,跟我互道珍重,不道別而別。

杜律師讓萍萍先把她送醫院,原來她上個月被律師所解聘了,她和她男朋友還遭劫了,她男朋友被蒙麵人打成重傷,半個月了,還沒甦醒呢。兇手也不搶東西,上來就打。她說自從她因為我的案子和劉預審鬧翻後,姓劉的就威脅她的律師所,然後她就真把姓劉的給告了,隨後她就遭了毒手。現在雖然報案了,但是現場沒證據、沒線索,沒用。

怨不得我求見律師都見不成呢!我不解地問:「為什麼不抓姓劉的?不是懷疑就能拘留逮捕嗎?」

杜律師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轉過頭來,慘然一笑:「法律那是對老百姓,對官就不那樣了,除非上邊要整他。」

我氣得直咬牙。

送杜紅下了車,萍萍遞過手機說:「趕緊給我大姐打個電話吧。」

美國加州現在是晚上9點多,我撥通了電話,夫人悲喜交加,女兒歡天喜地。

打完電話,我開開玩笑緩解氣氛:「萍萍,我坐牢這4個月,可一直在給你打工啊。」

「啊?」萍萍沒反應過來。

「我可是竭盡全力給你套『情報』啊,幾十套呢,都是你可能永遠也看不到的真東西。要是不坐牢,我也不知道什麼叫中國的『地獄』。」

母親蒼老了許多,還大病一場,剛出院不久。現在還心率不齊血壓高。我安慰了母親半天,然後石破天驚地道出了一句:「媽,你這身體,練法輪功吧,保證你啥毛病都沒有!」看母親很詫異,我解釋了半天,最後還是小龍煉功神奇康復的例子打動了她。母親膽小怕事,不敢找鄰居——這樓裏就有人練,萍萍出主意找她二姐。

來電話了,我拿起聽筒,聽見「啪噠」一聲微響,然後才傳來妻子的聲音——電話被監聽了!這可是「國際刑警」老林教我的:所有的海外電話都被監聽錄音——那是總參二部的常規任務,那種監聽是基底層的,接電話時沒什麼反應;而現在的「啪噠」聲,表明除了常規的監聽,又有不同系統的特務插手監聽我了——取保候審,還要這樣嗎?對了,老林還說過,所有來中國的西方人,都有安全局24小時秘密監視著,監視的力度因人而異。

我謹慎地跟妻子聊了一會兒,那邊妻子對中共的怨氣、對楊義的怨氣沒怎麼發洩,就叫我打斷了,我生怕監聽聽去了對我不利。

電話之後,我背著大家拔了電話線——這是老林教的反監聽的最有效方式,現在的常規監聽技術已經達到了不用室內人拿起電話就監聽室內的水平了。直到送走她們,我才悄悄把電話復原。

次日是週末,我硬著頭皮,晚上去見我最不敢面對的人——楊義的妻子洪霞——我初戀女友的胞妹。

洪霞接我電話的時候很詫異,見了我就哭了。我很理解她的複雜心情,她看到我出來沒事兒了,知道罪名都叫楊義一個人扛了。我勸了半天,問她公司的事時,她才止住悲聲。

她很緊張地說不知道公司的運作,也不知道公司的法人還沒變給我,從眼神知道,她沒都說實話。當我告訴她我只是外方供應商,楊義是法人當然要承擔責任時,洪霞嘴張得大大的,半晌無言。老半天,她才默默地點點頭。她能默認就好。

洪霞說楊義拘留前,就用預審的電話要她給預審「表示表示」,並且不准她給我打電話。洪霞竟然就在海淀看守所外邊辦公樓的審訊室裏,在小王被支出去後,塞給姓劉的一萬現金!預審找她問了份口供,就滯留了她,然後抓的我,審完我,就放了洪霞。

姓劉的收了洪霞1萬,所以要狠整我,讓我替楊義扛罪,我當時又自以為是法人,正好被姓劉的利用來辦大案,逼我供認不諱充當案頭。

我告訴她,我已經花錢把楊義調到外籍號兒當二板兒了,不久楊義就能當牢頭了。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僱,男朋友被打成重傷。雖然,這些都不是我的責任,可是畢竟因我而起啊。

我塞給她1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裏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借母親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到美國發展吧,憑你的才華,肯定大有作為,在中國,你奮鬥一生,能掙下個什麼?2/3的血汗都被黨剝奪走了……」

杜紅笑笑,說:「律師這一行,中國就是正義者的地獄。」

「那還不出去?」

「讓我偷渡嗎?我沒有門路。」

「我邀請你吧。」

她終於露出一分欣慰的表情,問我:「什麼名義?」

「朋友邀請吧,訪問我。交個朋友吧。」

杜紅向我伸出了纖柔的手,我禮貌地握了一下。

「你什麼時候回美國?」

「取保,一年內不讓我離開北京,我簽字按了手印的。」

「不用理他,真走了也不追究的。大陸的法律就是這樣,犯法了,也不一定追究。」

「不行,我家的電話都被監聽了。」

「啊?有問題!」

我一驚,瞪圓了眼睛。

「在大陸,取保候審基本上就是釋放,不再追究了,除非特殊的可能要收回去判刑的,才監控呢!」

「啊?」我嚇了一跳。

「最好你還是趕緊逃回美國,等案子結了,楊義有了結果再回來。這最保險。」

我將信將疑,真不知對這個涉世不深,不懂黑道的律師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請相信我,這個,我有經驗。」
guy0701 發表於 2008-7-11 14:51
12.7       潛逃驚魂

一覺醒來,發現夢裏竟然把枕巾都哭濕了。夢見了一幫獄友:韓哥、靳哥、小龍、「假金庸」、孟老闆、小文、小劉……一樁樁冤案歷歷在目。不自覺得,就開始追憶夢境。夢中 「居士」、「武松」、小周讓我心碎,無辜的「居士」被逼瘋了,抗暴義士「武松」,被做成標本了,小周被活摘雙腎……好在我已經逃離了地獄。

沒想到,出來一個多月了,還要承受夢境中牢獄生活和現實的巨大的落差!雖然落差的內容和坐牢時正好顛倒,心裏還是彆扭——揮之不去的夢魘!現實中的折磨之後,還要承受夢境中的折磨——這心裏的創傷,不知道多久才能癒合。

受獄友的重托,把縫在我寶鞋底子裏的家書基本都郵寄了。我當初跟獄友們聲明過:如果寫的信有串供或者犯罪嫌疑,我不給寄。只有李局這個大貪污犯寫給他情婦的信被我燒了——他案子還沒定型,老婆也進去了,他就寫信給他情婦串通案情。中共「整貪官不整情婦」的政策實在耐人尋味,這些情婦們揮霍的都是貪污來的錢,卻能逍遙法外,隱匿的贓款也不予深究,一句揮霍了就萬事大吉了。這分明是紅產階級在做廣告——「來給我們當小蜜吧,國家政策保護你」!

給小劉家打電話的時候,真是像小劉預見的那樣,他農村的父母真不知道兒子的下落,以為他失蹤了!公檢法整他們真是見不得人,不通知家裏。孩子她二姨從海外網上搜小劉,看到他們剛剛一審。上面說清華大學的這組義士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用中共的法律把檢爺、法爺駁得狼狽不堪,怨不得中共要臨時炮製司法解釋,靠「新精神」才能判他們,還不許律師辯護呢。小劉判了3年,他判得輕是因為他忙於學業沒參與撒傳單,非要判他是因為他拒不屈服。他夫人被判12年!其他人被判11 年、10年、9年、5年。真是信仰的地獄。
睡不著了,才5點多,窗外黑黑的,朔風呼嘯。隆冬的黎明前,是最黑暗、最冷的時候,我裹緊了被子,等待著東方破曉。

今天我將「潛逃」——不,應該是暫時回美國避風的日子,案子了結了,我還是要回來的。批文下來了,我還得東山再起呢。今兒這個日子是我選定的——12月23日,這天回西方去過耶誕節的會很多,我正好趁亂混出去。

取保候審一個多月來,我成了那家有司法局背景的新公司的顧問——他們接手了我公司的主要業務,壟斷性地經營國內的組織配型試劑,和海關聯手進口——在國家藥監局批文下來前,我們這麼進口就屬於非法走私,他們這麼做,就是合法公幹!他們是借用我的威望,把我的客戶徹底拉走,佔據我辛辛苦苦開拓出來的市場。我在幹什麼?把自己培訓出來的北京客戶拱手相送,最後給我5000元的顧問費,他們是拿自由要脅我這個保釋的「犯罪嫌疑人」。

我利用他們要回了自己的護照和公司的車——這是我唯一在那個公司混下去的理由。外地的客戶,我是不想奉送了。都出賣了,等批文許可下來,我還賣什麼呀?我也夠對得起國家的了,就出賣給他們的客戶,在國內器官移植市場這麼火爆的局面下,單是配型試劑盒這一項,在北京市場已經能給他們帶來幾百萬的利潤了。

我沒有理由不逃了——可是我在被安全局嚴密監視著!萍萍幫我制定的具體潛逃方案,保密起見,只有我倆和大姐知道底細,連母親都得瞞著,特別得瞞著家裏的專職保姆——按照老林的說法,大陸外國人家裏的保姆基本都是安全局的「掛靠」,何況這個保姆還是我坐牢期間新換的。

8:00,我給公司打電話告假,說要去醫院看腿。老闆對我這個顧問早已不像以前那樣尊重了,看來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得了北京市場,認為我已經沒什麼大用了,說話態度都變了。
緊接著,就給大姐打電話,說我裝病請假,約好了中午和她去購物,準備過耶誕節。然後給萍萍去電話,約她晚上來玩兒,萍萍答應了——這些都是說給監聽電話的特務聽的。

10:00,我給洛杉磯去了電話,告訴夫人和女兒我不能回去過聖誕了,夫人老大的怨氣,女兒老大的不高興——我的出逃計劃對她們是絲毫也沒有透露。

10:20,大姐在樓下喊我們了,我扶著母親下了樓。我們又當著小販說了說今天的購物計劃,然後在我上車的一瞬間,餘光瞧見了那個小販的一絲冷笑。

那個報攤的小販,就在小區路邊我們樓道的對面兒,從我出來的第二天新擺上的報攤,按照獄友老林傳授的經驗,這位元很可能是監視我的安全局的「掛靠」,後來萍萍幫我反偵查,發現我每次進出後,這位「小販」都看看時間,然後掏出一個小本兒記錄。

車開到了西單購物中心——這個具體的購物地點在監聽的電話裏並沒有透露,我把車停到了一個明顯的位置——因為安全局很可能會盯梢到這一步。我親手扶著母親進了購物中心,隨後把手機塞給大姐,裝做找廁所,迅速穿出後門,戴上帽子和墨鏡,打車直奔地鐵。在地鐵東直門站裏,和接應我的萍萍匯合。萍萍換了裝束,樸素的衣著更顯得靚麗清純。我來不及細端詳,和萍萍打車直奔機場。

計程車上,我倆相視一笑。潛逃計劃才剛剛開始。我把車鑰匙交給她,她交給我公事包,我確認了一下裏邊兒的護照和機票。早跟大姐商量好了,她每過20分鐘,按著我給她的單子,用我的手機給客戶發一個編好了的短信,來電話就不接,一律回短信——好讓監視我、甚至可能用手機定位我的特務認為我還在購物中心轉悠,反正中午大姐和母親在購物中心吃飯。

我倆裝作情侶進了候機大廳,我習慣性地眼珠亂轉找攝像頭——這是坐牢四個月養成的唯一的好習慣,選了個遠離監視器的地方,讓萍萍坐下等我,我去換登機牌,非常順利,潛逃已經基本成功了!

回來見萍萍換了地方,坐到了那排座位中間,幾乎正對著一個攝像頭。我硬著頭皮湊了過去,側身面向萍萍,說:「一切順利,多謝小姐仗義相救!」

萍萍笑著小聲說:「把墨鏡摘了吧,像個黑社會的。」

「正好做美女的保鏢,戴著墨鏡才酷!」

「保鏢哪有你這歲數的?瞧你這白頭髮,也不染染。」

百密一疏!忘了染染那些坐牢的白髮了,要是染了發,戴上墨鏡能年輕個十歲呢。我這個年紀,大冬天的戴墨鏡真是怪怪的。

我摘了墨鏡,提醒她前方有監視器。萍萍微微一驚,環顧左右,輕聲道:「看來只有廁所沒電子眼了。」

雖然側臉對著攝像頭,心裏還是不自在。我看著萍萍那洋娃娃一樣美麗的睫毛,長歎一聲:「多虧女俠全力營救,總算地獄逃生!」

「少貧嘴,我二姐說了,退黨才是地獄逃生呢。」萍萍還是真信她二姐。

「那我退了。」說著我退身去了洗手間,在那是唯一有隱私的地方躲躲,聽到廣播再去登機。

洗手間裏,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裏,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

「方明,這兒沒監控。」

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 是他!

(全文完)@
guy0701 發表於 2008-7-11 14:54
附錄

1. 名詞註解索引(含習語、牢獄黑話)

A

案屁:一個案件中罪行最輕、列為最後一名被告的人。

案頭:案子中的主犯、第一被告。

B

班長:北京各區公安分局的看守所,值班的警察稱為班長。

班長飯:看守所、戒毒所給警察吃的飯。

板兒爺:看守所的犯人收到親友送來的錢,上交牢頭即可暫時上床板兒上吃飯,稱為板兒爺。

傍肩兒:情人。

背揣:雙手用「揣」銬在背後。


C

踩地雷:趕上嚴打(某類犯罪)的風頭,被判重刑。

岔:說笑。

杵幾下:判幾年。

揣:看守所的手銬,左右手環間沒有鐵鏈,是鉚在一起的,叫「揣」。

揣上:用「揣」銬上。

磁器:交情深厚的朋友。

搓火:棉花灑上洗衣粉做的撚子,搓著了火抽煙。


D

打炸了:監號兒裏把犯人打得高聲呼叫。

大票:刑事拘留證。

大刑:看守所習慣把有期徒刑,不管刑期長短,都叫大刑,以區別於勞教和拘役。

地瓜:睡在地上的犯人。

地保:擦地的犯人。

點:舉報。

點兒背:運氣不好,本意是賭博擲色子的時候,點兒不好。

點癮:犯煙癮。

隊長:監獄的警察稱為隊。

E

二板兒:監室裏的副牢頭,睡覺排在頭板兒牢頭的旁邊,故稱二板兒。

二告兒:第二被告。


F

翻板兒:不服牢頭管。

方:凳子的方腿,戒毒所、勞教所、監獄打人的工具。

放茅:大陸的看守所稱解手為放茅,小解為小茅,大解為大茅。

粉兒:海洛因。

風圈兒:看守所監號兒的後院,供犯人定時放風的地方;風,放風;圈兒:牲口圍欄。


G

幹起:拘留後獲釋,一般指刑事拘留後取保候審,幹:音甘。

公宣:公審大會宣判。

狗鏈兒:手銬套在腳鐐上。看守所手銬的左右手環中間沒有鏈兒,是鉚在一起的,叫「揣」,銬成狗鏈兒後行動極不方便。

管兒:管教。

鬼子票:看守所內部供犯人使用的錢票。因為看守所如同地獄,犯人形同小鬼,故名。

貴:判刑重。

滾大板:在看守所留指紋、掌紋稱為滾大板,因為要把雙手沾滿黑油墨,手指分別在表格裏滾動,留下完整的指紋。


J

雞:妓女。

監控:指監視系統的攝像頭、竊聽器。

接票:對於不能當庭判決的案子,法院經常私下判決了,由法官把判決書送到看守所,讓犯人領受簽字,稱為接票。在律師辯護駁倒檢察院的公訴時,法庭無法當眾宣判,經常採用這種不宣而判的形式,以維護檢察院的尊嚴。


K

科兒[1]:科長。

科兒[2]:前科,以前的犯罪記錄。

快生了:(坐牢)快10個月了,像十月懷胎一樣要有結果了。大陸公檢法的訴訟程式漫長,常規案件要坐牢9~10個月以上,刑拘、起訴、判決都要拖到適用於特大案件的最後期限,因為拖延的時間就是向「犯人」及其家屬展示自己權力的砝碼。


L

勞動號兒:在看守所服刑、勞動的已經判決的犯人。

老闆:研究生稱導師為老闆。

雷子:警察。

立板兒:在床板上側身擠著睡。

鏈兒:腳鐐。

鐐託兒:纏綁在鐐子的腳環上,防止磨腳的布託兒。

柳兒爺:地位高的犯人。


M

馬道:囚室每層有二層樓高,外邊的第二層平臺或過道稱為馬道,在前後馬道上透過窗戶可以俯視監室。詳見附錄的監室結構圖。海淀的監室前方沒有馬道。

螞蚱:煙頭。

貓:撲克裏的王牌;大貓:監號兒裏的牢頭;小貓:二牢頭。

盲區:監視器下部不能被監控的電視看到的區域。

帽兒了:判死刑了,槍斃了。


P

拍板兒:按監室門口的對講器的電鈕叫值班的警察。

拍螞蚱:揀煙頭。

票:多指判決書。

判緩兒:判緩刑。

鋪板兒:看守所裏犯人睡覺的時候,往通鋪的床板上鋪褥子鋪被。


Q

789:北京少管所,因為它以前的通信地址是北京789信箱。

七處:北京市公安局第七處(預審處)看守所,即北京市第一看守所,原來在宣武區右安門半步橋44號,現已遷到昌平。判刑可能在15年以上的犯人,要被押送七處,交給北京中級人民法院審理。

起飛:釋放。

切:看守所裏強佔他人的東西。

青皮:不懂規矩窮橫。

圈兒:犯人最終的服刑地或勞役地,即收容所、少管所、戒毒所、勞教所、監獄等地。


S

折:音舌,被抓進看守所。

生活託兒:犯人家屬托關係找的看守所警察,只管私下照顧該犯人的生活,主要工作是送煙。

鼠眉:囚徒在看守所裏混得不好、沒地位、窮,眉,讀輕聲。

數趟:筒道盡頭有一個燈,15分鐘亮一次,值班警察每15分鐘走過去把燈按滅了,叫走趟,犯人以走趟計數時間,叫數趟。

所兒:所長。


T

天堂河:北京天堂河勞教所。

同案:同一個案子中當事人(被告)互相稱為同案。

託兒:被托的人,私下疏通案子,或者照顧生活。

托鎖:警察開牢門,牢頭從鐵柵欄伸出手去把鐵鎖托起來,把鎖眼朝向警察,稱為托鎖。


W

維了:二審維持一審原判。

未決犯:犯罪嫌疑人,未被判決的犯人。


X

下圈兒:去勞教所或監獄服刑。圈兒,音:勸兒,牲口圍欄。

小炮兒:用香煙和煙頭的煙絲卷的小煙捲,各號兒貧困程度不同,一支香煙一般能捲出8~20支小炮兒。

小崽兒:未成年犯人。

學習號兒:字面意思是監號兒裏領著犯人學習改造的犯人,實際就是牢頭獄霸。


Y

丫:髒話「丫挺」的簡稱。犯人之間開玩笑也互相說「丫」,但不說「丫挺」。

丫挺:丫頭(傭人)生的私生子,挺:讀輕聲。

煙屁:煙頭。

已決犯:已被終審判決的犯人。

有尿:有種,有本事。


Z

扎針兒:打小報告。

炸貓:監號兒裏把犯人打得高聲呼叫。貓:撲克裏的王牌,牢頭。

遮:翻斗車卸貨,這裏指從犯人從看守所被押送到服刑地或勞役地,即進入收容所、少管所、戒毒所、勞教所、監獄等地。

折:音舌,被抓進看守所。

直拉:整支煙。

撞出去:用自殘、裝瘋等的方式逃避牢獄監禁。

走板兒:打一頓。

走趟:看守所筒道盡頭有一個燈,15分鐘亮一次,值班警察每15分鐘走到那兒把燈按滅了,同時查看監號兒。

坐板兒:在押人員平時坐在床板上的統一姿勢,北京各看守所規定的各有不同。七處、朝陽等看守所坐板是散腿盤坐;海淀坐板最艱難,小臂要交疊搭在膝蓋上,腰挺直,屁股尖正好硌床板。坐板實際是一種變相體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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