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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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y5257996 2008-1-22 16:36:4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9 123187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29
第2章 收拾殘局

雪神女耳中聽到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及四唯先生三人氣急敗壞的大叫,她本是心思玲瓏剔透的人物,雖然目前在她眼前,沒有看到什麼,卻是立即穎悟自己必然已是身陷危境,否則以三位正派大頭那麼深厚的修養,再怎麼樣也不會急吼大叫成那個樣子。

    那還會有什麼樣的狀況?必然是那動作直比閃電還快的蛟頭魔人,已經是閃移到了自己身後!

    大肚如來等人距離尚遠,救援已是不及,只有靠自己獨力面對那凶殘的妖怪了!

    雪神女銀牙暗咬,斷然決定不放棄猶有生望的寶少爺與玉小姐兩條性命……

    雪神女伸出的手,前勢不變,抓在寶少爺及玉小姐二人的衣領之上,身形急翻,雪白裙下的纖纖雙足陡然劃起八股冰煙,猛然往後標去,同時在翻身扭轉的霎那,細腰上別著銀光閃耀的「冰雪神罩」也突然如活物般,「嘩」地化成一大片的雪光銳影,如背後生眼般,朝後反兜而去。

    雪神女不愧「雪山神宮」四大護法之一,反應實是奇速無比。身處在如此絕境之下,竟然還能死裡出招,二式同施。

    這兩式反攻,直如羚羊掛角般,來去無痕,令人忍不住讚歎出聲。

    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及四唯先生三人,見了雪神女絕處求生的反噬,心下稍安,立即催加元氣,增快身形,飛速竄來。

    出現在雪神女身後的蛟頭魔人,不慌不忙,綠色的大腳舉起,對準反撩而上的八股雪氣,猛力一踏,雪神女纖足帶起的八股裊裊冰煙,倏然就像被一隻巨錘擊中般,轟然四散,遠遠看來倒有點像是蛟頭魔人一腳踏起了滾滾煙塵般,白氣的冰氣即刻飛逸亂竄,準頭全失。

    蛟頭魔人綠色的右掌豎起,快速已極,卻又技巧無比地輕輕劈在雪神女「冰雪神罩」帶起的雪亮冰芒之上,也不乾脆地破開芒光,只是將原本清明光透的雪光震得搖搖晃晃的,陰影間隙於焉在不穩定的光幕中出現。

    接著蛟頭魔人左手倏伸,陡然穿進了那片已現間隙的冰光雪影中,一把就抓住了剛剛翻轉過身來的雪神女白袍胸襟之上,綠殼食指突出,嗤地六條紫紅色的極微細線猛地從它食指指尖暴射而出,幾乎是立即地射進了雪神女的心口之中。

    直到此時,雪神女尤自雙手緊抓著寶少爺與玉小姐二人軟癱的身軀,沒有鬆手。

    雪神女後踢的雙足,放出的八股冰煙突然如受重擊般,所有外放氣機崩散,震力回傳,兩腿立即酸麻難動。但是她本已絕望的心中訝然地明白,雙足既是有酸麻難當的感覺,就代表兩腿俱全,並未斷廢。

    從魔胎固形開始,到現在為止,以蛟頭魔人慓悍凌厲的攻擊手法,所有曾經受到它出手襲擊的人,哪一個不是手遇手斷,腳碰腳折?而且通常其回傳的震波總是強得讓受攻擊的人,心脈臟腑全部糜碎,沒有倖存。

    所以當雪神女反踢雙足所帶起的八股氣煙,突然被一股大力擊散時,她心中立即一沉,心想蛟頭魔人的狠毒手段,這次終於是對在自己頭上了,當下一種絕望的感受從心底升起,打算閉目承受那隨後而來的,強烈得可以粉碎一切的震波。

    結果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那可以斷絕所有生機的震波並未隨著雙足上傳,感覺上似乎是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回震力量被另一股更為強大的外力給生生收去,因此她的雙足只是震得骨酸髓麻,無法動彈,然而卻是依然健全,並未斷廢。

    還來不及想到是怎麼回事,腰上旋起的「冰雪神罩」立即被人並不強大,但是卻巧妙至極地一擊,將她強運而起的真氣給打得幾乎散開,然後她已是翻轉過來的身軀,就看到了自己勉強還維持住的縺縺雪光中,陡然穿進來一隻巨大的綠色手掌,毫不客氣地抓在自己胸膛的衣襟之上,接著心口一抽,宛如被好幾隻長針直刺而入般,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旋即失去了知覺。

    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和四唯先生三人,正使盡全力前竄,忽然之間就發現雪神女、寶少爺及玉小姐三人,竟然已是知覺全失,就這麼地被蛟頭魔人給擲了過來。

    大肚如來雙手倏出,從手心射放了二十四條柔和宛如軟繩的金光,縱橫交錯,快速地形成了一個金色的軟兜,蓬然張開,接住了如死魚般甩來的三人。

    飛霞真人、四唯先生,身形微側,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避開了擲來的三人,依然直撲蛟頭魔人而去!

    飛霞真人單掌直豎,道袍後蓬然放出四十七道霞光,如太陽一般朝四方散射而去。乍放的霞光剛剛佈滿週身,立即又是蓬然一響,第二重四十七條霞光已是緊隨放出。接著在紅芒相重中,又是蓬地一聲,第三個四十七道光芒再放而出。

    前後就在這一瞬間,飛霞真人週身已是放出一百四十一道燦燦紅芒,直是映照得重重層層,霞光繚繞。

    飛霞真人身在空中,雙臂突然開繃,猛地從背後紅芒中竄起「裁霞剪」長達幾近六丈的刺眼紅芒,帶著嘶然的破空之聲,朝著蛟頭魔人飛剪而去!

    其氣尖利不可擋,其速快捷不可喻。

    以飛霞真人斷臂重傷之軀,竟然此時還能放出如此凌厲的攻擊,實是不能不佩服正派修為,果然氣脈悠長,愈挫愈勇!

    四唯先生雙掌快速交錯,飛身前進的同時,雙掌藍亮的劍芒宛如層層堆疊般,竟然就在這一剎那間,於身前砌出了一個比他高大的身形還要更大的巨形劍芒,藍光強烈得刺人眼目,盈盈如水的犀利劍芒中,明顯地看得出是由五十支小形的劍芒,以一種奇特的方位層架而起,顯然其中尚有不少奧妙作用。

    五十股銳風同匯出一聲又深又響的劍鳴,宛若實物般地對準蛟頭魔人射去!

    四十不惑光再加十道,彼此以儒家天地之道首尾相連,聚成一束藍光耀眼,宛如實物般巨大的特大劍芒。

    大肚如來見久戰之下的四唯先生,已是全力聚起「四十不惑光」更上一級的「貫通五十知天命」,立即不敢怠慢,一手收束已被他柔和金光虛虛托住的雪神女、寶少爺、玉小姐三人,一手飛甩,金光燦燦的「須彌芥子缽」立即飛旋而出,快速轉動的缽口凝聚源自大肚中金舍利神功的所有真元,在帶起嗡嗡輕響的飛旋缽口,轟然放出了密密麻麻隱含金芒的旋轉金光,邊自身不停地如柱轉動,邊照准蛟頭魔人螺旋般鑽去!

    原來在地上守護昏迷三神君、黃菊娘子,及身受內傷無法再戰竹杖翁的法尺象扇二人,見到從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四唯先生三人合力撲向蛟頭魔人、飛虎天王被殘酷戮殺之際,所有在場還清醒著的邪派修真,立即掌握機會,飛也似的逃掠而去,使得現場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已是沒有任何一個空在那裡的閒人,自是可以防護稍鬆,不虞有人偷襲。

    於是二人雖然自知功力未達大肚如來等人的境界,卻也不落人後地密切注意著空中的戰況,準備找個恰當的時候,能夠幫上點忙。

    此時正派三人合擊之勢已成,法尺象扇二人連忙縱身而起,「玄玄法尺」化成一團白光,尖端銳如刺椎,猛放而出。

    象扇真人的「四象羽扇」,立即配合,嗡然綻開四片如瓣芒氣,緊緊扣合在「玄玄法尺」所化的尖椎白光之後,令人乍看之下,就活像是朵白色的花朵般,也從蛟頭魔人斜下方反撩而起,飛沖而到。

    法尺象扇二人的功力也許並不是最高等級的修真,不過這一蕊四瓣,配合得卻是恰到好處,宛若天成。加上「玄玄法尺」所化前細後粗的白椎主鑽刺,後面四瓣白芒般的羽扇主化壓,兩兩配合,分工合作,甚至連四瓣的間隔、斜翹的角度,都是暗含陣度方位,內有奧妙,故而即使是第一流的修真,面對二者同時而來,也絕對不敢輕心以待的。

    飛霞真人全功調動的「重重霞光剪飛芒」,四唯先生傾力而出的「貫通五十知天命」大法,大肚如來真元滿提的「金舍利光大輪轉」氣芒,再加上法尺的「玄玄椎」,與象扇的「四象化合羽瓣」,僅存的五位修真已是全力而出,要除去那心毒手辣,泯滅人性的異界妖物,蛟頭魔人!

    我等已是傾盡全力,盡放而出,若是依然無法滅去此恐怖的蛟頭魔人,即是注定我等捨身喂魔。

    此除魔之舉,只能後待同修宗主師兄了!

    五位修真心同此念,毫無保留,竟也讓氣機憑空多凌銳出三分而有餘,當下芒光充斥,厲烈的尖嘯大響,回迴盪蕩,環環而出……

    正派僅存的精英,心存破釜沉舟之志,身作全力孤注之擲,所有成敗,在此一舉!

    可惜雖然正派僅存的五位修真,心中已抱殉魔之念,鼓動氣勢,傾力一擊。奈何這蛟頭魔人竟然狡獪無比,身形又是突然消失在空中般不見蹤影,使得所有針對著它而來的攻擊全部落空。

    其動作的快速,讓飛霞真人、四唯先生、大肚如來、法尺及象扇等人的攻擊氣機感應都還沒鎖定上身,就先一步地閃身消逝,使得所有射來芒氣全都激撞在一起,炸起滿天滿谷的光電氣流,轟轟隆隆地聲勢驚人!

    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和四唯先生,在滿心的激憤中,駭然發現蛟頭魔人,身形頓然化成了一縷淡淡的綠影,快速無倫地一閃就到了正昏迷的三位神君、黃菊娘子及內傷頗重的竹杖翁處,唰然現形。

    望著它巨大的身形,面對著或躺或坐的五位正派修真,伸出雙手就正打算出手的模樣!

    法尺及象扇作夢也沒想到這個蛟頭魔人竟然奸滑若斯,他們二人前腳才飛身而上,打算合力給這個妖怪好看,這個恐怖的傢伙後腳就趁虛而入,眼看著就要對五位毫無抵抗之力的「四君子神居」宗主及其所屬下手!

    法尺與象扇二人,此時心中真是悔恨欲死,恨不得以身相替……

    在他們守護的時候,若是蛟頭魔人硬踹而來,他們自己也明白恐怕就算是賠上兩人性命,依然無法阻擋功力達莫測之境的蛟頭魔人施展毒手。

    不過那時他們既是身負守護之責,即使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也無愧於道義責任。

    「四君子神居」挽梅宗主及其屬下,如是終須遭到蛟頭魔人的毒手,也必定是在法尺、象扇二人之後。

    通天玄機谷總算是對得起天下正派同修。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與道理。

    法尺與象扇二人之所以會心中痛悔,是因為這個時候的狀況,已經是完全地不一樣了!像

    他們兩個人,離開了守護的位置,意圖與大肚如來、四唯先生和飛霞真人等合攻蛟頭魔人,因此才會被蛟頭魔人趁虛而入,否則雖然光憑二人力量,實也無法攔阻蛟頭魔人加害「四君子神居」五位同修,不過至少,蛟頭魔人得先解決法尺和象扇二人之後,才能去傷害後面五人。

    可是現在的狀況,卻變成了二人擅離了職位,輕忽了責任,以致讓蛟頭魔人抓住機會,得以先對「四君子神居」諸人下手!

    它這一招,雖未直接奪取法尺與象扇二人的性命,卻是刻意地讓二人的榮譽與人格,完全掃地,實是比殺了二人,還要讓二人難過!

    法尺與象扇,立即狂吼一聲,雙雙返身疾撲而至,所有的功力已完全運到了身法之上,連護身氣罩都幾乎撤掉了,一心一意地就是想在蛟頭魔人對五位毫無抵抗能力的同修下手之前,趕到攔阻。

    就算趕到時,是讓蛟頭魔人先將二人給宰了,也毫無怨言!

    那個怪物沒有讓他們失望!

    蛟頭魔人忽地閃身而進,就這麼一下子,已是插進了法尺及象扇兩人之間的空隙。

    法尺與象扇大吃一驚,連忙縮身調元,想將本來全部放在身法上的真氣調回到「玄玄法尺」與「四象羽扇」之上,用以抵擋這個神出鬼沒,簡直無法測度的蛟頭魔人。

    可惜二人功力實是差了那麼一點,就在他們堪堪將兩樣兵器遞出一半時,蛟頭魔人雙手五指的指尖,陡地射出了五條又長又亮的紫紅色細線,「嗤嗤」連聲地,就射進了二人的心窩之處!

    法尺與象扇二人,但覺得心頭就像被數根極長的利針,就這麼直直地刺入一般,痛得二人弓身倒彈,隨即就在昏迷前,望見了「四君子神君」那本已失去知覺的五人,俱皆有密密的五六條紫紅細線,在他們胸口一閃而沒,衝力還把他們原本就躺在地上的身軀,帶得跳了起來!

    天啊!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師兄弟二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在「四君子神居」同修之前,總算是對得起宗派及天下正道人!

    宗主,這個仇,只能望你們來替我們索償了!

    想到這裡,意識模糊,二人同時失去了知覺。

    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和四唯先生三人,眼見這個殘忍無比的蛟頭魔人,不但沒有放過那在一旁失去意識的「四君子神居」所屬,還利用法尺及象扇兩人急於保護他人,反而忽略自己的仁心義性,順手把來不及抵抗的兩人給作翻了,生死不明,直往地面落下。

    大肚如來等人,心中實是又氣又驚。

    三人也算是修真界有數的高手了,渾沒想到在這個蛟頭魔人手中,不斷屢次跟在他後面,追得心頭發苦,卻是連連見到自己人被它給當面弄倒,心痛且不去說,光這一份彆扭,直是三人幾百年來所從未嘗過!

    奈何蛟頭魔人的動作實是太快,心念又奸狡非常,讓三個正派修真有名的代表性人物,只能跟在它後面補風捉影,卻是幾乎半點牽制作用也沒有!

    面對如此的敵人,三位大頭直是覺得叫苦不迭。

    它若肯正面對正面地硬拚,姑不論誰輸誰贏,總是乾乾脆脆地有個結果。至少也好過現在,眼見它一個一個地對著自己的夥伴頻下毒手,讓三位正宗大家簡直難過得想自殺!

    身形飛躍中,大肚如來一手金光兜,包住了雪神女、寶少爺和玉小姐三人,而法尺和象扇二人分兩邊滾落地面,使得飛霞真人和四唯先生,不得不一邊一個,急掠而去,以免二人墜地而亡。

    其實二人在蛟頭魔人的手段下,又是被其在這麼舉手可觸的近距離內攻擊,生存的可能幾乎是零。

    不過飛霞真人與四唯先生,宅心畢竟仁厚,總不願見到同伴遺體落地跌得血肉橫飛,故而依然飛身接住,回過頭來竟然看見了蛟頭魔人正在做的一件趕盡殺絕的事……

    那個簡直是以殺人為樂的蛟頭妖怪,竟然不知何時,已是浮身遠處的空中,雙手頻頻彈動,不斷地射出一條條,一絲絲的紫紅色細線,連續不停,連連射入已是被之前它那震開「黑絲攝魂蠱」蠱母牙關的沖腦強大音波給震昏的「陰陽和合派」第三代弟子的心口之中!

    這傢伙簡直狠毒過頭了,連招引它來此間紫柔宗主的子弟晚輩,都不放過。

    快速射出的紫紅色亮線,「嗤嗤嗤」地連續暴閃,倒成一片的「陰陽和合派」女弟子們纖細的身軀,被強亮的紫紅光線射得一抽一抽的,有些還因射入的勁道過大,連身子都被射得翻了個身,然後再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即刻寂然趴俯不動!

    眼見蛟頭魔人的殘忍行為,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和四唯先生,簡直氣得不敢置信。

    它居然連「四君子神君」及「陰陽和合派」這些失去意識的人,都不放過!

    三人驚怒的大喝一聲,立即不顧一切地撲來!

    大肚如來、飛霞真人及四唯先生,自從成名之後,從未允許過這種趕盡殺絕的事,在自己三人的眼皮子底下發生,實是再也無法忍耐,連一刻也不能等待,邊放手以氣收束,將各人身邊失去意識的對象攝往地面,邊側身飛進,掠向那個已經下完毒手,正以一雙紅紫閃爍的雙眼,好整以暇地對著他們獰笑的蛟頭魔人。

    這個妖怪實是再也不能容它濫施魔手,傷害無辜了!

    三位正派修真此時心中,實已打算竭盡全力,制止蛟頭魔人,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亦在所不惜!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異變又生!

    大肚如來正全神凝注,邊飛身前進,邊聚集功力在兩隻眼睛上,雙瞳放出兩股宛如細柱的金光,想要掌握蛟頭魔人那異乎尋常的移動速度。

    他發現蛟頭魔人的速度雖然讓人幾乎無法預測,但是並非完全不可察。

    突兀的唰然現形,也不是什麼魔術或是妖法。

    相反的,那是一種超越一般常識的深奧修為。

    當大肚如來將生命交關,精修苦練的金舍利神功全力貫注在眼竅之上,強迫提高眼睛視力的功能時,雖然雙眼脹跳欲裂,但是卻能在拉大眼瞳攝光範圍的同時,觀察到蛟頭魔人消失的身形化成一抹淡而又淡,糊糊模模的綠色影子……

    這表示此蛟頭魔人的移動並非是完全察覺不到的!

    不過即使是明白了這點,大肚如來立即就碰到了兩個最大的困難。

    第一就是他若將功力運在眼根,其他部份勢必大受影響,全力抵擋蛟頭魔人那狂烈如天威的攻擊,已是有所不足了,豈能分出功力到其他地方?

    第二,即便是觀察得到蛟頭魔人移動的一絲淡淡痕跡,然而看人游泳與自己游泳,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碼子事,所以就算是看得到蛟頭魔人的移動先兆,自己的動作想要切進那種非人類的速度,卻是難如登天!

    雖然這兩個困難都是難到讓人完全不知如何解決,不過大肚如來並不灰心。

    只要有點蛛絲馬跡,不是茫無頭緒,總是會找到對付的辦法!

    本宗之內,「四佛」的另一位「九眼頭陀」,遍修法界一切眼訣,舉凡神眼鬼眼佛眼法眼所有眼藏正法,無不熟稔,也許他就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七羅漢」中的「目連天」尊者,專修「天目放芒」大法,全身真元氣芒乃藉眼竅射出,其攻擊的快速,在「真佛宗」內號稱「迅擊第一」,也許就能克制蛟頭魔人快如鬼魅的移動速度。

    「大羅仙宗」「極元雲霞處處飛,玄空無形片片回」八極真人中的「回形真人」,亦是以移動的快速著稱修真界,甚至還有「移動見回影,停駐形乃清。」的贊語來形容他移動時只見淡影,停下時方見身形的神奇身法。雖然從順口溜中可以看得出回形真人移動時還有淡影,不像這蛟頭魔人簡直連個鬼影都沒有,不過既是有專攻此道的修真,那就有找出應付方法的可能。

    大肚如來心中正以無比迅捷的念頭思量著,身形卻是毫不遲疑地前進。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0
突然後下方,兩股奇利無比的芒氣,嘶然竄向了大肚如來的雙腿!

    大肚如來心中大驚,因為從厲氣的來向,他察覺到一件令他想都想不到的事。

    那竟是由看來似乎是死去的寶少爺與玉小姐而發!

    這種突發的狀況,真是連修為深厚的大肚如來,也有一點手忙腳亂了。

    除了攻擊者,是完全令他意料不到的人之外,此二人離大肚如來實是近之又近,讓人對於其倏放的氣芒,幾幾乎是避無可避!

    七石寶劍射來的芒光,虹彩絢麗,瑰美無倫,紅橙黃綠藍青紫七色相混,乍合乍散,論其炫目的程度,實是可比「十大仙劍」中,號稱「諸天神劍,美麗之最」的「彩虹神劍」!

    封神勒鬼牌,放出的牌芒整整齊齊,遠看就像由幾十個白色玉牌疊疊而起那般,邊響著「啪啪啪」的清脆玉音,邊化成兩疊重重牌影,邊從兩側快速地射向近在咫尺的大肚如來!

    飛霞真人與四唯先生,一將法尺與象扇兩人接在手中,立即明白二人氣息粗重,顯然正強忍著什麼痛苦那般,全身都在輕輕顫動!

    但是他們還活著!

    而且四肢完整,並未受到任何一點外傷。

    這是怎麼一回事?

    飛霞真人與四唯先生,心中直是大感驚訝。

    以蛟頭魔人凶殘的心性,豈會不傷二人一毫一髮,就這麼放過二人?

    此中恐怕有些什麼蹊蹺!

    飛霞與四唯,可不是什麼初出道的年輕修真,馬上就感覺不對。

    為這一耽擱,蛟頭魔人已是在另一邊猛自對「陰陽和合派」失去意識的女弟子們下手!

    見到蛟頭魔人的殘忍行徑,二人心中怒氣倏起,連忙放下一切,離手正欲將法尺與象扇二人置放地面,陡地法尺與象扇二人,翻然而起,接著「玄玄法尺」與「四象羽扇」立化流芒,嘶然射向了近無可近的飛霞與四唯二人!

    飛霞真人與四唯先生實是作夢都沒想到,法尺與象扇,竟會突然攻擊自己,急切間已是無法閃身躲避,瑩白如椎的芒氣,四羽合併,尖端銳利的淡光,嗤然射到!像

    原本兜住雪神女、寶少爺和玉小姐三人,由元氣所化的金色軟網,陡然乍散,寶少爺與玉小姐身形頓失依托,往下墜落,將就快射上身來的七彩劍芒與疊疊牌影拉得頓了一頓!

    就這麼爭取到了瞬間的時間。

    緊急間,大肚如來偌大的肚子突然金光大放,其中繚繚的金舍利芒團急速滾動,順著氣脈上衝到大肚如來肥肥的兩隻大手,從掌心「嘩」地吐出了宛如實水,金色燦燦的流芒,抵住了輕頓之後又快速射到的兩疊白色牌影。

    金兜順勢收束,就這麼網住了差點沖隙而過的七色彩芒。

    可惜事起突然,大肚如來急調的功氣未全,立即被兩疊宛如實物的白色牌影,「啪啪啪」地連續狂擊,金流如水的真元被打得四散激射,震力上傳,也讓大肚如來的身形頻頻後挫,心頭大跳。再加上金兜網住的「七石劍芒」不往上衝,兩邊不平均的拉力讓大肚如來不由得牽動內傷,又讓那含金的鮮紅血液猛地從嘴角流下!

    大肚如來強忍心頭暴翻的血氣,急急撤動身形,往下落去,雙手放出的金流與氣兜不敢收回,依然擋著玉小姐與寶少爺的強猛攻擊。

    照理而言,大肚如來的功力,是遠勝寶少爺與玉小姐的。

    不過大肚如來之前已是鏖戰甚久,也在激烈的爭鬥中受到好幾處內傷,再加上寶少爺與玉小姐的動作,實是太出意料。

    大肚如來放出金兜,是為了救援他們的性命,誰會想到本來如死去般動都不動的二人,竟會突然出手襲擊,暴起猛攻。

    二人功力雖是比不上「真佛宗」大肚如來,但是畢竟也是「飛虎樓」中有名的邪真,如此層層抵扣,卻也讓大肚如來在倉促之中受了不小的傷害!

    儘管這樣,二人還是無法置大肚如來於死地!

    所以二人除了繼續加強手中的攻擊外,竟也從劍芒與牌影中,放出兩股淡淡的,卻是銳利無比的氣芒,直朝墜地的雪神女纖纖的身軀射去!

    大肚如來看得心中大急。

    從這個行動中看來,莫非雪神女也和他們一樣,並未遭到蛟頭魔人的毒手?

    想到這裡,大肚如來倏然真元滾動,上衝喉竅,大喝出口!

    像蛟頭魔人那般,一股淡淡金色波紋,從大肚如來口中而起,嘩然往四方散開。

    大肚如來自己在如此狀況下,竟還強運佛家「喝醒佛性」大法,首先他自己就保護不周,肥大的耳垂在波震過處,立即皮開肉綻,血滴順著兩腮流下,讓這本來笑容滿面的大肚如來,變成了血流滿面,望之令人心驚。

    然而金波散開,卻是讓寶少爺的七石劍芒頓時後挫,氣色彩光大為黯然,連動作都緩慢了許多。而那兩排疊疊而來的白色牌影,被喝開的音波一衝,搖晃立顯,前後相疊的白色牌影幾乎連接不起來。

    大肚如來趁著音波震開兩人攻擊氣擊牽鎖的那一瞬間,脫出感應,颼地一聲,胖大的身影比飛還快地竄向了即將被寶少爺與玉小姐發出氣芒沖得形影俱消的雪神女!

    飛霞真人左掌斷去的左臂在短得不能再短的空間中急速一甩,腕口傷痕頓裂,激血狂噴而出,灑起的血雨嗡然化虹,竟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緊貼著身子,以淋淋鮮血布起了一層血光映然的血幕,但見那層光漓漓的紅牆之中,外放著瑩瑩的霞光,令人驚悸!

    象扇真人合攏頭尖的四羽白色扇芒,直楞楞就這麼扎進了飛霞真人映血的光幕之中,立時宛如被紅柔軟壂所阻般,去勢頓挫,停了下來,唯其氣芒依舊不斷從四羽扇尖中暴噴而出,直射得飛霞真人那一層鮮紅色的霞幕血滴飛濺,四散而出。

    飛霞真人真氣未凝,傷上加傷,倏來的衝力撞得他那已失去手掌的左臂喀地折斷,卻是咬緊牙關,不出一聲,死命地右手突伸,霞芒頓放,撐住了差點被打散的那一窪鮮血所立的鮮紅障幕……

    久戰之後又兼內外皆傷,連手掌都斷去一隻的飛霞真人,臉色難看得的程度,實已到了駭人的地步,然而最讓他心頭如刺的,卻是原本木訥少言,秉性溫和的象扇真人,如何卻會突然對著自己下手?

    這個秘密,飛霞真人被血幕所隔,無從察覺,但卻被另一邊的四唯先生覺察出來!

    在這麼突然的襲擊之下,四唯先生雖然也是有點措手不及,不過右手手臂也把握了這短暫的一瞬間,四隻手指末端嗤地射出一尺的藍色劍芒,其粗若掌,然後緊接著那劍芒兩側,飛速地發生異變,就好像從那藍光湛亮的劍芒兩側,如彩虹的弧度般,往手肘的方向劃出了兩彎藍藍的虹橋,宛如打開了左右兩柄藍色的折扇,「噗噗」連響,就這麼齊指到肘架起了一個小型但卻凝實非常的藍色光盾!那如變戲法般的細緻變化,讓人見了瞠目結舌。

    可惜法尺真人的攻擊暴起身側,實在太令人意外,在四唯先生「掣肘盾」剛剛連起,氣未達稍時,如白色尖椎的「玄玄椎」已是猛然撞到!

    轟然一響,倉促間架起的「掣肘盾」幾乎被突然而來的「玄玄椎」給生生撞碎,藍色的電芒如火花般四散飛濺,卻是勉勉強強維持了個原來形狀,不致崩散。

    四唯先生內心憤急如焚,明白右手氣脈已被震得經脈錯開,如刀割般抽痛,恐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忍不住左手嗡地乍出一道粗如手臂的強大「神唯劍芒」,正打算硬拆法尺真人那飛轉如鑽的「玄玄椎」時,竟駭然見到了法尺真人的臉容表情……

    法尺真人五官扭曲,額上青筋暴起,一幅似乎就快爆開的模樣,雙唇泛黑,鼻息粗重,顯然正忍受著某種極為強大的痛苦……

    臉色已是從中劃開,左紅右紫,涇渭分明,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惡作劇地在臉的兩邊塗上兩種不同的顏色那般,透著詭異的感覺。

    更明顯的是雙眼放出的光芒卻是左紫右紅,一股狠厲的凶殘之氣直衝而來,讓人心生驚懼。

    那種樣子,那裡還有一絲古板而又有點拘泥的法尺真人的模樣?

    根本就是那個蛟頭魔人的另一個翻版!

    老天!蛟頭魔人難道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中,已經能夠純熟地運用剛剛化練的「黑絲攝魂蠱」了不成?

    一個蛟頭魔人已是讓我們窮於應付,如今再加上這可以控攝人心的「黑絲攝魂蠱」?

    整個修真界,豈有樵類?

    四唯先生左手純亮湛藍的「神唯劍芒」立刻發不出去,這一猶豫,右手筋脈立崩,在強大氣機的沖激下,經脈斷裂,厲烈的「四唯神功」真氣外洩,右手臂上之前被飛鑽子氣機震動挖開的四個已是運功收口的血洞,旋即噗地噴起四道如柱的鮮血,血中暗含沉沉的藍芒,真元順臂暴瀉而出。

    四唯先生臨危不亂,雖然明知如此劇烈的短兵相接,一個不慎,馬上就是屍橫當場還算幸運的慘烈下場,卻還是邊以左手快速無比「啪啪啪」地架起另一個「掣肘盾」,接過已麻木軟垂的右手盾,邊開口沉聲喝道:「蛟頭魔人施展的是『攝心絲』!小心同伴反撲……」

    為了分心說話,四唯先生右手血洞氣機不穩,嘶啦啦地裂成四條從肘到腕,深露白骨的長長裂口,泉湧的血液浸滿了整個右半身,為了抵住瘋狂的法尺真人猛攻,連停一下收攝傷口的機會都沒有!

    既使是面臨如此的逆境,四唯先生的身形依然是半步不退,「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節盡展無遺!

    大肚如來聽得四唯先生的沉喝語音,心中不由一驚,突然之間,堪堪被他雙手沾到的雪神女,身形暴翻,冰雪神罩捲成一束,如一支標槍般直刺而來,繃豎的軟罩上層層雪氣如波般覆蓋,宛似尖針的冰氣陡化七層,幾乎就要刺在大肚如來腰腹的僧袍之上……

    在那一瞬間,大肚如來見到了雪神女原本雪白的臉龐已經轉成了鮮明的紅紫兩色,而那如雪的雙瞳也變成了蛟頭魔人那般的一紅一紫,姣好的臉龐雖然完美依然,已成暗黑的雙唇卻是抽搐不斷,宛如正被侵入心頭的「黑絲攝魂蠱」蠱蟲啃嚙心房那般,忍受著殘酷的煎熬……

    以雪神女堅冷的冰心烈性,都變成這幅模樣,顯然這蛟頭魔人已是將「黑絲攝魂蠱」的控攝作用,推得更進了一步。

    大肚如來想到這裡,心中頓如鉛壓,實是有點技法窮盡,無以後繼!

    它以這樣的方式,來對付大肚如來這種慈悲為懷的正派高僧,正是擊中其最大的弱點!

    此時閃避已是不及,若拚死引動所有真元,大肚如來自忖對方也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但是那個對方卻是被強迫控攝,身不由己,素以「冰心一片無暇疪,溫柔滿胸卻是癡」外冷內熱,似剛實柔著稱大雪山的雪神女,大肚如來又怎能不顧一切地與其硬拚?

    須彌芥子缽宛如變法術般在大肚如來右手中,哇然出現,金光在急切中只守不出,卻從缽緣嗤地放出似有似無,如綢如絲的縷縷淡淡金影,迫在眉捷地兜在雪神女這一招「冰雪六變」中集聚攻勢最為強大的「雪柱稜稜」之上。

    大肚如來金芒內斂,完全收束在須彌芥子缽之中,只見缽中滿溢點點金芒,卻是半點不外露漏出。遠看活像是個盛滿了金飯粒的金碗。

    冰氣雪柱層層刺入,缽中金芒被震得波波跳動,接著如槍般的「冰雪神罩」也以極快的速度跟著刺入,大肚如來如受重擊,缽中金芒頓開,爆散而出,大肚如來金舍利真元大量外瀉,整個肥大的身形就這麼被「雪柱稜稜」沖得直飛了起來,身形過處,片片血跡狂灑,金中帶紅,瑰麗非常!

    冰氣的衝擊,讓大肚如來身在空中,依然感覺得出那刺骨強烈的寒冷直似千萬支細針,不斷侵入五臟六腑。尚幸他的金舍利真元雖被攪散許多,卻依然頑強地固守著內腑經脈,將連續滲進的「冰雪神功」不斷層層化去,故而雖是身在空中,意識卻是保持著相當程度的清醒!

    那兩股原本射向雪神女,引誘大肚如來強發「喝醒佛性」音波震開氣機鎖定,趁勢往雪神女飛去的淡淡氣芒,立即轉暗為明,七色的芒氣與白瑩的淡光,就這麼在空中一轉彎,破風之聲大起,直朝大肚如來射到!

    在空中猛吐鮮血的大肚如來,前傷加新創,實是已經到了勢窮力竭的地步。

    本來想將「須彌芥子缽」從前方後移阻住寶少爺與玉小姐的進攻,隨即發現雪神女捲成一束,衝勢強大的「冰雪神罩」,緊緊地將「須彌芥子缽」抵住,看那樣子雪神女這一擊的「雪柱稜稜」似是已盡全力,竟然讓大肚如來氣竭力盡地無法將抵鎖住的「須彌芥子缽」拉移開來,只得單手輕揮,金色的流芒再從手心外流而出。

    屢受傷損消耗的黃澄澄芒氣聲勢,已是遠不如之前,朦朦金芒上擁之際,已是顯得有點勉強和不穩。

    三氣相接,爆然巨響,大肚如來手上雖然金氣泉湧,將寶少爺與玉小姐的七彩劍氣與瑩白牌芒,完全收納化消,可是明眼人一看就能察知,「真佛宗」「四佛」之一的「大肚如來」,在連續的惡戰與慘烈的內傷之後,再受此上下交征的齊來壓力,那原本金光酌酌的肚中騰騰金舍利,如今已是乍現晃動,隱隱的晦澀與陰暗之感,悄悄地透露了出來!

    從下方冰氣上攻的雪神女,到上方劍光牌芒下擊的寶少爺與玉小姐,俱已是身不由己,供蛟頭魔人驅策的活傀儡,紅紫的雙眼放射著濃重的殺氣,就好像是面對著血海深仇的敵人一般,只求盡力攻擊,連保護自己的氣罩都撤掉了,讓大肚如來備感壓力!

    一邊是正修的夥伴,一邊是無辜的邪真,使得大肚如來只得盡力化消,卻是不敢趁著他們毫不顧惜自身的弱點加以反擊!

    大肚如來就是如此地陷進了生平從未遇過,如陷深泥,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

    正兩手一上一下,使盡全力撐拒時,唰地一響,大肚如來心頭頓然警戒暴起,一股極其凶戾的氣勢,從身後透衣直壓而來!

    那種冷酷殘虐,宛若實物的感覺,即使大肚如來並未有餘力或是時間回頭察看,卻也知道是誰出現在自己背後。

    糟糕之至!蛟頭魔人真是毫不放過任何機會,竟抓準時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身後……

    大肚如來全身氣機宛如警告的氣笛,「嘰嘰」地在他內心及全身大響而起!

    我佛慈悲,看來老和尚今遭得在此捨去臭皮囊了……

    雪神女及寶少爺、玉小姐三人合擊的氣芒,讓全身大傷元氣的大肚如來終於緩不出手來了。

    從種胎開始,大肚如來硬攔魔胎降世,與飛霞真人、四唯先生同時力抗七位邪派強人、五隻遠古異獸魔禽及功力深厚莫測紫柔宗主的聯合攻擊、接著與降世魔胎正面對峙、仁義王無恥的背後偷襲、正邪彼此攻拒的混戰、直到最後變起肘腋,被受其救援,卻因「黑絲攝魂蠱」入侵體內,反臉暗算的同伴為止,大肚如來神功屢耗,內傷一重又一重,實在已經是有點強弩之末了!

    現在這狡詐無比,陰險狠毒的蛟頭魔人,終於將其恐怖的魔手,伸向了自己!

    可惡的是,自己卻是在此時陷進了這般縛手縛腳的困境之中,對蛟頭魔人幾乎已是毫無抗拒之力。

    急切中大肚如來口中宣了一聲佛號,手中上撐與缽裡下收的金光陡盛,竟然鼓起餘勇,將颯颯的冰氣,爛爛的彩光,瑩瑩的白芒,硬是逼退三尺。本來高高鼓起,金氣蓬然的碩大肚皮倏然內縮,就像是個圓圓的氣球突然洩氣抽光那般,窪然凹入,所有的金舍利芒盡皆消失。

    大肚如來身上的異象才現,突然就在大肚如來肩背的位置,嗡地散出一團宛如佛祖身後環放光輝的圓球出現,然後緊接著以圓球為中心,向身後放射性地轟然炸起十八條金光騰騰的金柱氣芒,其質之精純,就好似真的實物那般,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蛟頭魔人在大肚如來「本性圓光」大法施出的瞬間,立即警覺,綠色的雙臂交叉而起,腕側四支燕翅般的紫紅色倒鉤「鏘鎯」外彈而出,而順著倒鉤的彈出,一層內紫外紅的純亮半圓形光罩唰地出現,擋在蛟頭魔人的身形之前。

    蛟頭魔人與大肚如來的距離太近,所以即使是以蛟頭魔人這麼快的速度,也已是來不及閃避……

    其中十二條騰騰金柱,正正地射在蛟頭魔人身前架起的光罩之上!

    轟轟隆隆十二聲巨響傳出,大肚如來拼盡所有真元,暴然放出的「本性圓光」大法,已是引得連山谷都起了震動。

    在金光狂閃,黃芒亂射的同時,幾乎氣竭力盡的大肚如來,駭然轉頭地發現,那滿滿橫溢的金光烈芒中,一點紫紅顯現,然後迅速擴大,嘶然現出了一個圓形的紫紅色光罩,其色純淨,在刺眼的金光中益發顯得明亮清晰,其中蛟頭魔人紫色及紅色的雙眼光焰翻騰,灼灼然地瞪視著已是渾身真元耗盡的大肚如來。

    交叉的雙手十指同時指向大肚如來,指尖「嗤嗤嗤」地射出了十條紫紅色的光亮細線,因為二人彼此的距離實在太近,所以就在細線出現的同時,幾乎是立即地就這麼射進了大肚如來的背心之中!

    正派「真佛宗」的代表,「四佛」中久譽盛名的「大肚如來」,終於倒下!

    飛霞真人在大肚如來救命的「本性圓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山谷時,心下已是大駭。

    「本性圓光」是「真佛宗」極為著名的救命大法,此光並非是由真氣透經過脈,激盪起真元烈芒所化,乃是在情況實在緊急無比之時,由所有苦修的真元直接放出,一去就無法收回,是而其威力更是超過正常的真元氣芒三倍以上。

    一經施展此法,全身真元修為至少去了一半,還得從頭再次開始苦修,實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補回喪失的真元。

    大肚如來竟然在此時施出這等極為損傷自身的救命大法,不用說必是遭遇到了凶險無與倫比的緊急情況。

    飛霞真人心頭大急,連忙吸氣收腹,就要飛躍掠出……

    接著「本性圓光」轟然震波傳來,其氣之激烈,竟將偷襲飛霞真人的象扇真人,沖得連人帶扇地橫飛而去!

    飛霞真人立即抓住機會,感應震波間隔,單掌豎於額前,覷準方位,嘶地切進震波與震波之間的空隙,身形毫不受影響地逆波飛身竄進了那滾滾的金光之中!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1
才剛切入不斷外放的金色芒華內,飛霞真人就覺察出蛟頭魔人竟然就在其中等著,斜側裡一團黑忽忽的物事對著飛霞真人直撲而來,帶起烈烈的風聲,壓力並不銳利,但是速度卻是奇快無比。

    飛霞真人顧不得血滴涔涔,又是斷掌又是骨折的受傷手臂,裁霞剪已來不及再從金光之外調來,只好直接震動真元,並指甩臂,帶起二十一條相連宛如並排的紅色霞光,像一排光柵般地切向了那團似是不斷在翻滾飛來的黑影……

    然後飛霞真人就分辨出那團滾動的黑影是什麼了!

    連飛霞真人這麼豁達的修真,都忍不住震駭得叫了起來……

    那竟是金舍利真元放盡,大肚消癟,整個人看來生像是瘦了一圈的大肚如來!

    正派中頂尖的四佛之一,就這麼失去知覺,被人像個屍體般地飛擲了出來。

    飛霞真人實是作夢都沒想到,已是施出「本性圓光」救命大法的大肚如來,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被人弄得生死不明,意識喪失!

    顯然那個威力極大的「本性圓光」,根本沒有產生它該有的功效。

    這個結果,實在是大大地出乎了飛霞真人的意料之外。

    而這也是為什麼飛霞真人一竄進金波之中,就敢對那團突飛而來的物事,放出「吸霞入玄丹」大法之「姑射光屏」的緣故。

    光柵緊緊相連,飛快掃向了在空中不斷翻滾的大肚如來身軀。

    飛霞真人猛吸真氣,經脈硬生生地急錯而開,身軀強往側閃,左臂運氣,齊肘截斷所有脈絡,使力一抖,「噗啦」地就將自己那失去左掌,小臂又在象扇的暗算下骨折的左手前臂,活活震斷,陡地一甩,就朝那右手盡放的「姑射光屏」飛擋而去……

    如此自殘身軀,只是為了護住生死未卜的大肚如來,免於被飛霞真人急放的「姑射光屏」所摧化,其心性之決斷乾脆,實是不愧為修真界著名的正派修真。

    飛霞真人顧不得手臂撕裂的疼痛,猛偏的身形因為過於勉強,實是和翻滾的大肚如來也差不到哪裡去。

    飛霞真人的那隻手臂,在與光片相擦的瞬間,立即轉白,「嗤」地消失在空氣之中,也因此拉慢了一絲絲「姑射光屏」飛切而去的速度!

    強迫的側滾與飛擋的手臂,總算是讓大肚如來的身體險之又險地從光片相連,卻是突然轉向的「姑射光屏」側方斜飛而過,避免了被催化於無形的厄運。

    一連串令人意外的變化,讓飛霞真人心頭抽緊,差點將大肚如來給活劈了的驚險場面,讓鎮定豁達如飛霞者,都忍不住額頭冒汗,臉色數變。

    正穩氣定形,打算直起身形的飛霞真人,忽地駭然見到了蛟頭魔人那令人驚顫的紫紅眼芒,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驚魂甫定的面前。

    此時已是無暇顧及大肚如來的生死了!

    蛟頭魔人等在這裡,自然不會容許他有任何機會。

    飛霞真人雙目突然就在這一瞬間,變得完全通紅!

    他整個臉龐,也立即變成十七層深淺不同的赤暈,由上而下,漸次轉深……

    道袍「嘩」地飽撐而起,即使在空中那麼強的罡風,依然無法吹動飛霞真人身上的任何一條衣帶袍尾……

    危機厲氣迫在眉睫,已是不容許飛霞真人有任何一絲的延遲。

    連身形都不直起,就這麼前傾著身子,飛霞真人昂首從口中射出了一道淡紅的霞光,直轟向面前的蛟頭魔人而去……

    「吸霞入玄丹」,如今霞光外吐,飛霞真人已是將真元回歸於自然了……

    飛霞真人口中所放的這一道霞光,乍看之下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然而若是再仔細一點看,就會發現這道淡淡的紅色霞光,其實可以平行分成七十六種細而又細,微而又微的淡紅層次。

    然後觀察者就會驚訝地恍然明白,這一口霞光雖然淡淡的不起眼,卻是淡中密分七十六種不同的淡度,其精緻細密的程度,實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原來淡紅還可以分成這麼多種不同程度的淡。

    簡單來說,飛霞真人雖是口中吐放出一道淡淡的紅色霞光,然而事實上,這一道霞光卻是由七十六條幾乎目不可辨,彼此相差細微之至的光束所構成!

    蛟頭魔人毫不猶豫,伸出右掌,倏地拍在射來的七十六層光束淡霞之上。

    看來淡淡的霞光,立即「蓬」地一聲,炸散出滿天的眩目艷麗霞光,七十六道瑰美鮮亮的絢爛彩霞四處飛射,讓人眼睛一亮,幾乎在這一瞬間看盡了光霞的所有變化……

    那種絕艷的美麗繽紛,恰與之前的平淡成了一個極為相反的對比。

    炸開的光震,化成七十六道連續震波,「嗤嗤嗤」快速連響,讓蛟頭魔人的身形不由得後挫了一下。

    蛟頭魔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就這麼生生地層層化消了連連而來的七十六重震波……綠色高大的身形,依然是這麼穩穩的立在空中。

    震波過處,蛟頭魔人身形又是前移而來。

    然後飛霞真人口中又放出了一道比之前稍深一些的淡紅光束。

    細細密密的七十六道比之前稍紅的淡淡霞光。

    蛟頭魔人這次伸出了左掌,又是「啪」地拍在第二道的淡淡霞光之上!

    轟然爆開的七十六層碎光,由平淡轉成絢麗,灑出了滿天比之前還要更為眩目美麗的光霞彩芒。

    又是七十六層震波連環而來,蛟頭魔人依舊上身頓挫,卻是半步不退。

    飛霞真人又張口放出了一道更紅一點的光束。

    一樣七十六層細密層次,爆起的片片霞光更加飽艷奪目。

    就這麼連續不斷,飛霞真人由口中放出了十六道由淺到深,越來越濃的陣陣紅霞。

    而蛟頭魔人也不斷連續左右開弓,一下一下地將射來的霞光拍碎,炸起的光影彩芒越來越是艷紅深濃,拍到最後,整座山谷已是滿天滿地都是飛旋的霞光亂閃,簡直就像是在這一瞬間放起了成千上萬支七彩煙火那般,睜眼看去,都是片片塊塊碎霞裂芒,各自帶著咻咻颼颼的破風之聲,在那兒閃耀著奪目的彩華艷色,美麗得簡直令人屏息。

    飛霞真人第十七道霞光出口,其色已是深如鮮血,看來根本就好似吐出了一道血柱那般,給人的感覺立即從令人讚歎的美麗轉成了使人震駭的心驚。

    飛霞真人的臉色中,那所有十七層的紅霞,已經隨著最後一口如血的光柱噴出,宛如被抽光了所有血色般,變得如雪一樣的慘白。

    那十七層紅霞已經完全消失。

    最後一道血光還未完全出口,蛟頭魔人已是展開了動作。

    十隻綠色的長指彈動,射出了十條紫紅色的細線,飛快地竄進那最後一道如血般的光華之中。

    「咻咻」連響,飛霞真人聚精含元的「血凝霞光」剛離口而去,還未閉上嘴巴,那十條細線已快如電閃般,宛似活蛇地竄入飛霞真人的嘴中,奇速無比地順喉下,接著「卜卜卜」地鑽穿了食道,刺進了胸口的心臟之中……

    飛霞真人前面十六道霞光,雖然炸起的光芒滿山滿天地亂飛,極為眩人眼目,然而主要的功用,卻是掩護最後那一口聚集了飛霞真人全身所有氣血元精的「血凝霞光」。

    此最後一擊,是為其勤修苦練真元所聚,威力之強直可洞穿山嶽,直入海底。

    希望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蛟頭魔人,會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疏於戒備,出現空隙!

    可惜蛟頭魔人一見到那道如血的虹光,雙眼紫紅色的厲芒陡然亮起,採取了一個即使飛霞真人細線正入喉穿心,卻依然忍不住大吃一驚的舉動。

    它竟然血口一張,快速無倫地嗡然放出一波波極為怪異的空氣波動出來,就像飛霞真人口吐霞光那般。

    波動過處,空氣怪異的急劇扭曲,就像是被烤熟的蝦子般,不斷晃動卷扭著……

    威力強橫的「血凝霞光」,一被那層層的怪波透過,立即與空氣共振般扭曲起來。

    在那一瞬間,九百二十層震波連連穿透,「血凝霞光」中所有爆震威力俱被化消。

    然後就宛似一條紅色軟帶那樣,被蛟頭魔人如長鯨吸水般,「嘶」地吸入血盆大口之中,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自己拼盡真元的全力一擊,竟就這麼地被它以這種聞所未聞的方式給破去了?

    情勢至此,夫復何言?

    飛霞真人看到這裡,心口一抽一痛,便即失去了知覺。

    「大羅仙宗」「八極真人」之一,飛霞真人,終於也倒下了。

    四唯先生在大肚如來「本性圓光」炸開之時,也和飛霞真人一樣,立即就明白了大肚如來必是遇到了某種萬不得已的緊急狀況。

    金光外滾,氣波震來,神智已失的法尺真人,也和象扇真人一樣,被橫撞而來的沖波,給推得側飛而去。

    四唯先生右手軟癱,左手「掣肘盾」圓稜的邊緣錚然現出一圈薄薄的淡藍色刃鋒,「嘶」地破開滾來的震波,外擴的金芒就像被一柄利刀割裂一般,「啪啦啪啦」地朝兩邊分去。

    四唯先生身形直入,金光瀰漫中,幾乎難以視物,不一會兒遠處氣芒厲烈的風嘯大起,接著滿天爆起絢麗奪目的片片霞光,讓青黑微露魚肚白的天空整個為之一亮。

    飛霞真人顯然也是遇到了極為強大的敵人,因為散放的霞光嫣然,頓與一般不同,看來也是與大肚如來一樣,陷身於某種非常緊急的情況之中。

    四唯先生心中又驚又急,實是沒想到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之中,情勢已是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更糟糕的是,此時自己右手經脈錯亂,等於是暫時廢去,再加上連番烈戰下,真元大量耗散。

    平心而論,自己這個時候的功力狀況,恐怕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

    可是夥伴們遇到了凶險,豈能不盡快支援?

    四唯先生忍住右臂經脈錯扭的抽痛,連靜下來運氣順開的時間都不願浪費,飛身就往遠處飛霞真人之處掠去。

    才剛側身而進,立即就有一股強烈至極,宛如西天極電般的烈芒厲氣,從後方射來!

    四唯先生還未回身,但是從氣機感應中,心裡卻陡然浮起一股極為怪異的感覺。

    這從後而來的氣芒,怎麼會讓我有這種奇異的感受?

    時間緊迫,四唯先生來不及細想,左手的「掣肘盾」嗡然變大,身形急翻中,藍色光盾已是罩住了全身,轉眼就面對著那道烈如電光的氣芒,振臂迎上。

    蓬然巨響中,破散的氣芒順著「掣肘盾」散開,濺如電火。

    四唯先生被那強大的衝力沖得身形後挫了七八尺,心中疑惑更甚。

    這個攻來的氣芒力機極強,顯然是出於第一級的高人之手,在他的概念裡,現場哪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四唯先生並沒有疑惑多久,因為在這炸開的白色烈芒之後,連續又是四條不輸前芒的強亮光氣快速射到。

    而在烈芒映射中,他已經看到了出手的人,已是裹在一圈又圈的光環之中,颯然飛來。

    血淋淋的頭部,完全找不到任何五官,也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

    有的便是七個深深的血洞!

    全身的衣衫碎裂,連靴子都在前面破了個極大的大洞。

    可是從身上衣服的質料看來,卻是極為名貴無疑。

    雖然長髮披散,面目全毀,不過四唯先生依然立即就明白了這個功力深強,不輸現在自己的偷襲者是誰。

    也因此,四唯先生馬上就穎悟,為什麼自己還沒回身,憑著氣機的感應,竟會浮起那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手中狂射強亮氣芒的大關刀長三丈八尺,正是「六大重兵」之一的「劈開天府斬神刀」!

    那個人竟是之前被蛟頭魔人快如電閃的彈指氣芒封住「劈天斬神十三刀」最為玄奧的「十三大衍流星擊」,然後被六百五十道外噴血柱沖得五官全飛,雙手雙腳所有指甲全部裂離,甚至連下體的陽莖睪丸都完全破碎囊開,已是不成人形的「飛虎天王」!

    看他那一身令人難以想像的慘狀,每個見過這模樣的人,實在很難相信他竟還能活著!

    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而且看他雖然一身慘不忍睹,連臉都沒了,但是那活躍而又強烈的外溢氣機,簡直比他之前的表現還要再高上三分。

    外形恐怖無比,兩個眼眶中還綻放著光亮的一紅一紫目芒,直是讓他看起來根本就是個厲鬼現世的模樣!

    四唯先生被飛虎天王氣機壯厲,卻又連續不停的氣芒所擊,身形不斷後挫,「掣肘盾」藍光雖然堅實未破,卻也被他一連串的攻擊,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正在死命抵擋,四唯先生背後又是「嘶嘶」連響,五種完全不同的攻擊氣芒,竟然趁著這個時候,同時以四唯先生為目標,轟然而來!

    四唯先生憑著敏銳的氣機感應,無須回頭,立即就明白了從自己後方攻來的五種尖利芒氣,是出自於何人之手。

    那一束凍人心肺的寒氣是發自雪神女著名的「冰雪神罩」。

    那四片乍看輕如羽毛,實則內含複雜陰勁的羽形光芒,是象扇真人「四象羽扇」所出。

    那一團快速旋轉,瑩如白玉尖椎的,不是法尺的「玄玄椎」還有誰?

    那兩排疊疊牌影,挾著「啪啪」脆音,正乃玉小姐的「封神勒鬼牌」。像

    那一抹暗含滾動彩芒,氣機炫麗的,源於寶少爺的「七石寶劍」。

    饒是四唯先生名列儒家第一派「浩然宗」聲威赫赫的「十大先生」之一,值此內氣消耗大半,外傷殘去一手,四周圍滿佈有頭有臉的修真界高手級敵人的惡劣情況下,也不得不馬上陷入了危在頃刻的極險境地。

    雖是身處絕境,依然緊咬牙關,準備豁出性命,抵死一拼!

    從這些本來正常無比,現在卻是眼透紅紫,神智全失的人看來,顯然自從蛟頭魔人化煉了「十天神魔儀」「制神鎖魔鏈」的「黑絲攝魂蠱」之後,已是完全掌握了所有應用的技巧,而且從那時以後,蛟頭魔人的所有攻擊,全部都是以轉成紫紅色的「黑絲攝魂蠱」蠱蟲為主,不再以奪命殘身為目的。

    天啊,它這樣做,難道真是為了征服所有修真界而來?

    這樣短暫的時間中,它就能精通素有神秘面紗的「黑絲攝魂蠱」所有奇功異效,加上它那強大宛如天威的毀滅力量,普天之下,有誰能抗?

    無論如何,我寧願戰死,也不願變成這個異界妖魔的傀儡!

    四唯先生身形突然在原地快速地旋轉起來,右手雖然如廢去那般沒有任何作用,相反的還隨時讓四唯先生直痛入心,卻依然是在極短的時間中,在他身軀周圍,疊起了層層的藍色劍芒,每一片藍色光劍首尾相連,瞬間架起整整一百支。

    他整個身體,就像是被包在一個極其巨大的藍色劍芒之中,劍身相連,密密互接,將自己緊緊地裹住,把所有攻來的敵人氣芒完全隔絕在外。

    上面的天空佈滿了片片飛閃的艷麗霞光,下面的四唯先生四周,炸起的氣芒碎光更是七彩斑斕,毫不遜色!

    嘶嘶的裂氣聲,咻咻的光閃聲,轟轟的芒炸聲,隆隆的爆烈聲,交織一片,強亮無比,四唯先生的身形在各類的烈芒中,已是難以分辨……

    各方同攻的氣芒,炸起的亮光令人難以直視,其中的四唯先生,更是苦不堪言。

    匯聚而來的壓力,讓四唯先生在乍受的瞬間,就已是口吐鮮血,全身經脈在衝力之下宛如利刀寸寸切割,痛入心肺。五臟六腑直似受不了外界力量般,不斷翻滾浮動。右手的血洞直噴血柱,四唯先生一身儒衫,已變得滿染鮮紅,看來活脫脫就是個血人!

    外頭傾力合攻的眾人,至少也都是稍有名氣的高手修真,其中飛虎天王更是一宗之主,其合聚之力,實是奇大無倫,單人難擋。可是四唯先生力竭受傷之際,韌力更是顯出讓人難信的頑強,儘管各方轟轟隆隆地同時猛攻,讓那如寶塔般層層而起,罩住四唯先生身形的藍色劍芒,搖搖晃晃,宛如被風吹動的藍色風鈴串,卻依然是勉強相連,兀自不散!

    若有任何清醒的修真在場,想來也會對四唯先生堅強的韌力,感到衷心敬佩不已。

    盡起所有真元抵抗,氣散元竭之後,就只得任氣芒上身,連肉體都不留,也免得讓那怪異邪惡的蛟頭魔人利用。

    以其聞所未聞的神通法力,實是難料死亡對其而言,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切的終結!

    所有仁愛義風的祖師們在上,請千萬莫讓弟子淪為蛟頭魔人肆虐修真界的工具!

    四唯先生心中祝禱完畢,如流外洩的真元已近枯竭,晃動的劍芒再難支持,眼看著就要崩垮散飛……

    突然之間,所有攻擊都全部停了下來!

    其整齊的程度,簡直就像是有個人在旁邊發口令一樣。

    此時的四唯先生,幾乎已快要支持不下去,連停在空中的身形都已經開始緩緩下沉了。

    他們為什麼忽然停了下來?

    心中警兆突現,就在四唯先生架起的那個搖搖欲墜,每一支單元劍光都已經開始顫顫晃動的巨形劍芒上方,唰然現出了蛟頭魔人那綠色恐怖的猙獰身形。

    方甫現身,右臂上舉,猛然豎掌就從四唯先生藍光黯淡的巨形劍芒頂端,劈了下來!

    「嗤啦」一響,由整整一百支神唯劍光所組成的巨形劍芒護罩,立即宛如被拉離了一個鏈結那般,齊中被破開了一條從頭至尾的空隙。

    已是強弩之末的那一百支小形劍芒,立即好像一串被抽去心線的風鈴那般,推牌九似的從頂部開始「啪啦啪啦」連連爆響,一支又一支的藍光劍芒排排爆裂崩散,藍亮的碎光四處噴飛。

    在滿眼的湛藍飛閃中,四唯先生頓時見到了一紅一紫的強光,在他眼前出現,然後心口突然一痛,好似被刺進了許多支銳利的尖針般,隨後就失去了知覺。

    「浩然宗」名振遐邇「十大先生」中的「四唯先生」,也是現場除了蛟頭魔人外,最後的正派修真,終於也倒下了。

    陰陽和合派四仙姝,感應天地異訣,四十四年種胎,牽引元神,合氣混精,而後異界元識切來,因緣交錯,藉螭龍蛟頭,現身人世間修真界,立胎完形,同時引來正邪修真,或為阻止,或為控攝,或為佔有,或為探密,彼此爭奪,互相搶掠,各自不讓,最後一切成空,只剩蛟頭人身,綠皮硬殼的異界魔物控制所有的超級混戰,終於至此結束。

    將十條紫紅色的細線射進四唯先生胸口的蛟頭魔人,得手之後,綠色猙獰的蛟頭抬起,其時東方正適露出第一線淡淡曙光。

    淺金色的光線柔柔地照在蛟頭魔人綠色的瘰瘰硬殼之上,閃起了讓人說不出哪種感覺的怪異反光。

    蛟頭魔人環顧四周,雙眼爆出了強烈的紅紫目芒,舉首對著初起的旭日,高亮的長嘯亢然而起,在這大戰後的山谷中迴旋外擴,環環而出。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3
第3章 大夢初初醒

當他第一次有知覺時,是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洞中,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四周圍望了望,這是一個還蠻大的山洞,在四個角落裡,嵌著四顆拳大的藍色珠子,發出淡淡的,照射範圍卻是極廣的藍色光輝。

    洞壁全是由黝黑堅硬,年代久遠的古老岩石組成,在淡藍色珠芒的映照下,顯得極為深沉悠遠。

    他的眼光轉到地上,發現地上有一個奇怪的洞,約有拳頭那麼大小,洞口周圍的地面與其他地方都不相同,全是雪白的石頭,其上密佈著細細的小孔,看起來就像個密密的蜂巢。

    他雙眼凝視著地上那個怪怪的洞,心中浮起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他仔細體會著心中那股又陌生、又熟悉的感受。

    為什麼我竟然會有這種自己就是從那兒來的怪異感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是從那兒來的嗎?

    怎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低頭觀察著自己。

    細緻的皮膚顯得有點蒼白,隱隱有著淡淡的紫紅色光芒在皮膚下流轉。

    他仔細地觀察,心中又浮起那種陌生裡帶著熟悉的奇異感受。

    這是我的身體,我的皮膚,但是為何我卻像是現在才第一次見到?

    他仔細地用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身體,心中對這種怪異的感覺實是稱奇不已。

    目光一轉,移到腹下,那一隻明顯的肉柱。

    它是那麼樣硬梆梆地朝天直豎著,肉柱上筋脈浮凸,隱隱約約看來便是一隻騰騰欲飛的飛龍模樣。

    心裡知道這是他的陽莖,但是卻又好像從未親眼見過一般。

    伸手輕握著自己那宛若兒臂般,直矗沖天的陽莖,手心中傳來一股堅硬如石,卻又熱燙如火的感覺。

    他心裡直如墜入五里霧中一般,摸不著頭緒,實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伸展雙臂,全身舒開,一陣劈哩叭啦骨節連響,只覺得渾身輕爽暢快,無與倫比。

    思前想後,找不到一個回應,但是心裡卻又隱隱地知道,答案就在自己的腦袋裡,只不過再怎麼努力思考,就是抓不出來。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這些訊息,統統都被鎖在一個厚厚的箱子裡,然後再將它藏在腦中某個極為隱秘的地方一般。讓他明明知道就在那兒,就是怎麼找也找不出來。

    在洞裡左看右看,找不到答案,於是他開始朝洞外走去。

    洞外是一個極大的山谷,明亮的月光灑在地上,周圍的山影黑沉沉的,透著一股靜謐。晚風徐徐吹來,輕輕拂在他裸露的皮膚上,讓他有一種心顫的感受。

    為什麼我竟像是第一次被風吹在身上般,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他雙眼眺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山影,抬頭觀察高懸的明月,時值盛陰,那一盤又圓又大的清亮月形,似乎正吐露著宇宙中某一部份的秘密。

    他心中浮起了這輪明月,升降循環的頻率,陰氣盛衰的週期。

    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在那一瞬間,這一輪明月所蘊含的天地陰陽,盈缺浮沉的奧妙,便是如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映現在他心中。

    抬頭望著,他敏銳的心靈體驗著這一輪明月所傳達的訊息,在充滿玄妙與觸動的感應裡,竟不知不覺地癡了。

    這輪明月所發出的力量,與宇宙中其他的存在互動,是那麼樣的巧妙,是那麼樣的和諧。彼此牽引著,卻又彼此輔助著。那錯綜的交感,是如此地複雜,但同時又是如此地單純。

    在那一瞬間,他清楚明白地從這個山谷中,感覺到青黑的天空中,所有天體彼此之間,牽引又輔助,複雜又簡單的互動。那種關連是那麼樣的清晰,清晰得他幾乎可以用眼睛看到空間中,那本來是完全見之不著,摸之不到的力線。

    這山谷為何會是這般形狀,那群山蜿蜒的曲線是如何構成,甚至無盡遠處密密麻麻的所有星宿,又是如何彼此影響,互相作用……

    這真是一種極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像此時他的心神變成了宇宙天空的一部份,甚至就是宇宙天空本身一般。

    又好像有一個超級巨大的個體,看著一個砂子的世界,是那麼的宏觀,然後突然這個個體又變成了砂子裡的一隻微菌,砂子又變成了一個超級巨大的世界那般。

    他不知道那種感受該怎麼去形容,也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去形容。

    他只知道那是一種全新的體會,但卻又讓人那麼樣的熟悉。

    為什麼這種宇宙玄妙的互動,會讓他在內心中一樣有那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不過這種熟悉的感覺與之前的那種陌生而又有印象的感覺大大的不同。

    在感應宇宙天體的互動中,並沒那種陌生感,有的只是那一股宛如呼吸般自然的熟悉。

    隱約裡,他彷彿像是在不知多久以前,不知在某個奇特的世界裡,那時的他,是對這樣的奧妙視為半點不稀奇,簡單得就像是自己的呼吸那般,是那麼樣的平淡,但卻又是那麼樣的習以為常。

    在感應中,他忽然發現遠處有座山頭,似乎正放射著某種極為奇特的力量,與天上的明月互動著。

    心中好奇,忍不住舉步朝那座山頭的方向走去。

    赤裸的腳掌,踩在地上,讓他心裡那種新鮮的感覺再次出現。

    地上布著軟軟的一層灰色的細粉,之下才是有點硬度的土地。他一邊走著,一邊四處觀察,這才發現在這座頗大的山谷裡,整個地面都滿佈著一層細細的灰粉,在月光遍灑下,貼著地面,輕泛著一層薄薄的、朦朦的光暈。這時他心中不知如何,就是很自然地明白,這層細細的灰粉應該是本來不存在的。

    遠處地上好似有些什麼東西。

    他暫時改變了朝那座與月兒互動山頭走去的方向,繞到那團地上的東西附近。

    不用走近,他的眼睛就分辨出那些東西。

    這是什麼?

    地上有些地方,參差地顯現出一些凌亂的腳印,有些地方還散落著灘灘泛黑的痕跡,甚至有些地方還散佈著已經發黑的肉糜。

    成群的飛蠅在附近盈繞,肉糜裡已有許多白色的蛆蟲正在蠕蠕而動。

    他知道那些泛黑的痕跡,其實就是灘灘血跡。而那些肉糜,觀察蛆蟲肥大的身軀,該是已經在那兒有一段時間了。

    嗯,這兒顯然在之前某些時候,發生過一些事。有些人曾受傷或者是死亡過。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知道,但是他那種感覺卻是非常確定。

    心中閃過「人」的概念讓他非常困惑。

    「人」是什麼?

    既然在他心裡會這麼自然地浮現「人」這個概念,照理他應該是明白「人」是什麼呀。

    為什麼他再仔細想一想「人」是什麼的時候,卻是一團模糊?

    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人」,根本不明白在他心中自然出現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一樣。

    這真是奇怪之至。

    隱約中,在他心底突然閃現了一些影像。

    那是「人」!

    而且還不只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好年輕,好純真的女人。

    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美麗的臉龐中透露著無邪的溫柔微笑。

    那是好溫柔好溫柔的微笑。

    溫柔得就像水一樣。

    等等,「水」又是什麼?

    他敲了敲腦袋,搖了搖頭。

    那張帶著無限溫柔的微笑臉龐,以及後面還隱藏著的兩三個臉孔,就隨著他搖頭的動作,變得模糊不清。

    她是人!這一點她很確定!

    但她是什麼人?

    他想不起來,只是心中卻奇異地充滿了思念與眷戀。

    好像隨著他想起這張臉龐,內心裡就浮現出一絲長遠,隱約,卻又是那麼令人心動的牽掛。

    又搖了搖頭,他開始再次往那個奇特的山頭舉步走去。

    不知道怎麼搞的,想起那張溫柔微笑的臉龐,以及在其後很模糊的另幾張臉容後,他竟然有一種「我就是為了她們而來!」的強烈感覺。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

    以致於他雖然現在對於自己的處境完全沒什麼清楚的概念,但是卻非常確定這一件事:他是為了她們而來!

    雖然他看那座與月兒不斷奇特互動的山頭似乎就在那邊,但是真正走到,卻是花了他七、八十幾天,才一步一步地走來。

    這段期間固是讓他花了許久才走到目的地,然而這一路上卻是讓他本來很渾沌的腦筋清楚了不少。

    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水了。

    因為他經過了十一道河流,八處山泉,還有四個湖。

    他還興奮地跳進湖中去,差點喘不過氣來,因此狠狠地喝了好幾口湖水。

    原來水是可以喝的!

    他在湖裡玩耍了快半天,才興盡地上岸來準備繼續上路。

    然後他就看到了「人」。

    他一見到那個背上背著一捆木柴的「人」,立刻就知道他便是「人」。

    只不過他身上還穿著褐色粗布作成的「衣服」,一見到他,立刻就大呼小叫,像是見了什麼妖怪般地,拔腿便跑。

    本來他還頗為高興,想仔細看看這個第一次見到的「人」。

    沒想到這個「人」的反應,卻是如此地激動,在往後飛跑的同時,他感受到這個「人」的心中,充滿了恐懼與驚慌。

    從他的眼光,實在看不出他現在的外表,和那個「人」有什麼差別。

    「除了」他全身光赤,長髮及腰,裸露著那一根直豎堅挺的陽莖,而那個「人」穿著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如此而已。

    為什麼他要一邊飛跑,一邊大叫著「水妖!水妖!」?

    他一邊把身上牽滿的湖底藍色水草拉掉,一邊搞不大懂地搖頭。

    然後他就繼續上路。

    後來在路上,他又碰到了三四次「人」,為了不讓他們見到他又大驚小怪地逃跑,他偷偷地躲在一旁,仔細地觀察著。

    後來他發現這些人,可能感官都有點問題,因為即使他接近他們到了二三十步的距離時,他們竟然都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也許是他們都穿著那一身挺麻煩衣服的緣故,所以感官才會變得這麼遲鈍。

    尤其是當天上偶爾飄起了細雪,這些「人們」更是穿起厚得難以想像的皮衣,一付冷得快要死的模樣,實是讓他更想不通。這樣清涼舒爽的雪花,飄落在裸露的皮膚上,是多麼地讓人打心眼裡感到舒服,為什麼他們都不懂得把衣服脫掉,好好享受?

    有一次,三個獵人正烤著野豬吃晚餐時,三十步外,正在一棵樹上好奇地觀察的他,竟然發現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音。

    後來趁他們回到自己的小帳裡睡覺時,他大膽地把他們收拾起來的野豬肉給偷了出來。

    因為他發現,這些人一旦睡著,實也和那只被他們烤來吃的野豬沒什麼兩樣,簡直就跟死人一般。

    把烤豬偷來,他便坐在樹上,學著他們的樣子,大口地把豬肉用牙齒撕開,一股奇異至極的感覺直透全身,忍不住便把整只烤豬給吃了個精光,然後再學他們那般,把吃剩的豬骨頭,給放回原處。

    看他們還是和死豬般沒什麼兩樣,便即將他們藏起來的衣服給全翻了出來,好不容易找了套最大的衣服,便開始毛手毛腳地嘗試著將衣服穿在身上。

    於是他就發現這些人實在不簡單,每天他看他們穿衣服的動作又快又溜,還以為頗為簡單,沒想到毛著手腳弄了半天,不是把褲子穿在頭上,就是把袖子套在腿上,把那根硬直的陽莖從領口穿出……

    是這樣嗎?好像不對,沒見過他們把陽莖露出來哩?

    仔細地邊回想,邊動作,才終於在花了快一個時辰後,方才將衣褲穿好。

    不過還是不對,這褲子太小,連這一根直矗的陽莖都塞不下,怎麼算學得到家?

    上衣也是太小,實是勒得他頗為難受,連忙再去另外二人那兒翻找,看看有沒有再大一點的衣服,可以讓他試試。

    這次我一定不用花這麼久,半個時辰就有把握穿好。

    他一邊下著豪語,一邊仔細地尋找著。

    此刻若是那三位獵人驚醒,便會見到一位長髮披背,異常高大的野人,全身因為衣服太小,而不得不佝僂著身子,褲腳撐裂,褲頭大開,露出大半截莖身發紫,龜頭赤紅,硬綁綁陽莖的怪異模樣,在那裡東翻西找地忙碌不堪,必會嚇得立即昏倒過去。

    找了半天,他才沮喪地發覺,身上的這一套實已是最大的尺寸了。

    失望得歎了口氣,兩臂一不小心,皮外套的袖緣與背線,立即繃地斷線裂開。

    他嚇了一跳,連忙又毛手毛腳地脫下身上的衣服,手下一用勁,衣褲立即嘩然碎裂。

    糟了糟了,這下他們一定生氣,還是快跑為妙!

    等到他回到樹上,才發現那三個死人根本還沒醒。

    心下才稍為安了一些。

    第二天那三個獵人醒來,驚駭地發現行囊中的衣物竟已被翻得亂七八糟,宛如被搶了一般,滿地還散落著身材最高大「劉二標子」的衣褲碎片。

    三人議論紛紛,不知道昨兒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不是遇上了小偷?」劉二標子最後問。

    「二標子你別是淨長肥肉不長腦子……」另一個身材瘦小,但是年紀比較老的黑皮中年人說:「我王橫山,橫行山中半輩子,可從來沒聽說過上山打獵,還會遇上小偷的……咱們可是來掙生活,你當是來收帳的呀?荒山野嶺的那有這麼不長眼的偷兒?」

    身材高大的二標子用手拿著幾乎已成破布的衣服端詳著:「山叔,那要不這是怎麼一回事?」

    黑黑的中年人王橫山伸手捻了捻唇上的黑鬚:「這倒是讓人思量不透,憑我半輩子苦練的靈敏耳目,警覺性已是訓練到幾乎睡覺都算是半睜著眼睡的,怎麼這兒都快被翻了天了,竟然我敏銳的耳目卻是一點也沒感覺,實是透著有點邪門……」

    另一位壯實的青年沒說話,只是滿臉驚疑地檢查著散亂的物品,此時竟似發現了什麼般大聲喊叫:「山叔你快來,瞧瞧這裡……」

    二人連忙過去,見到了被他坐在樹上啃得精光,而後又放回去的豬骨頭。他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便生似那野豬半點沒動,只是筋肉全氣化蒸發了那般。

    三個人臉上都變了顏色,好一會兒那位發現的青年才囁嚅地道:「這只野豬王少說也有四五百來斤,咱們三人一晚上也才啃了一隻腿,還有剩的,怎麼這會就只剩個豬骨架子?」

    二標子吶吶地道:「會不會昨晚來了群野獸,把這只野豬王給吃得精光了?」

    王橫山伸手在二標子的腦袋上敲了一記:「真的來群野獸的話,還留你這笨豬站在這兒說話?」

    二標子想想頗有道理,只得摸了摸被山叔敲了一記的腦袋,滿臉困惑地發呆。

    「山叔,」發現豬被吃光的壯實青年悄悄地說道:「莫不是撞了邪吧?」

    王橫山矍然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這只野豬王長得這麼大,沒得真是山神老爺的重要屬下什麼的,那咱們可就真的玩兒完了。」

    話說完瞪著二標子:「前兒個進山之前,我不是叫你在山下給山神老爺燒柱香麼?你這渾小子到底有沒有去燒?」

    二標子無辜地回答:「山叔,山神老爺是咱們吃這行飯的祖宗,我那兒敢不燒?」

    王橫山又瞪了二標子一眼:「那準是你這渾小子心不夠誠,否則怎麼山神老爺會這麼地唬弄我們?生出這種怪事?」

    三人又議論了一會,益發肯定此種怪事必是山神老爺給他們的警告,於是三人連忙從行囊中,取出香燭,在地上擺了起來,便要祭拜山神老爺。

    擺設完畢,由王橫山帶頭,每人三柱香,誠心誠意地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祝禱:「山神老爺,弟子等為於生活,昨日在山上打了頭野豬,看那身材體態,雄壯威武,說不準兒便是山神老爺守門兒看窗戶什麼的部屬,弟子們一下子不小心,竟將豬王給宰了。若果真是如此,請山神老爺大人大量,莫跟弟子計較,更讓弟子們體會到山神老爺偉大的胸襟,慷慨的肚量,弟子在此誠意上香,若有得罪,還請山神老爺大發慈悲,放弟子一條生路回去。」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4
說完又一個勁兒地磕了十幾個頭,方才站起。

    三人又對著那個完整的豬骨架子合什膜拜,然後不敢耽擱,怕山神老爺臨時改變主意,趕忙收拾亂散的東西,匆匆離去。

    這時坐在樹上的他,方才明白,原來有個叫「山神老爺」的傢伙,看來勢力不小,這山也算是他的領地,瞧這三人竟怕這傢伙怕到這般模樣,若是讓其知曉吃掉豬王部屬的竟然是他,豈不是會來找他算帳?

    想到此處,立即覺得還是快溜為妙,趕緊轉身,也不再跟著那三個獵人,只是加快腳步離開山區。

    後來一路上也沒見到那個「山神老爺」追來,倒是又見了幾撥的人,都是山中求生活的樵夫、獵人、採藥夫等人,他跟了一會兒,覺得沒見到什麼新鮮事兒,便即離去,繼續往那個奇特山頭前進。

    又走了沒多久,竟然聽到了鏗鏗鏘鏘的聲音,好奇心起,連忙過去看看。

    百步外,有兩伙人,手裡拿著亮晃晃的「兵器」,就在山裡砰砰當當地打了起來。

    這樣的熱鬧可是第一次見到,他興奮地爬上了樹,就仔細地欣賞了起來。

    雖然在百步之外,場中所有人的面貌特徵,服飾顏色,卻是絲毫不爽地在他眼下清楚地展現。

    這些人在作什麼?是在玩耍嗎?

    他邊興奮地觀察著,邊心下揣摸。

    這兩撥人分成兩邊,一邊有三個人,另一邊有六個人,此時正熱鬧無比,每兩個對一個地戰成一團。

    沒錯,這些人必定是走得煩了,在此玩耍一會,然後再上路。

    其中有個高大的漢子,舞著根長棍,氣喘噓噓地叫道:「二寨主,你們又不是沒收到我們的買路錢,怎麼如此不顧江湖道義,竟然反臉要來截我們暗標?」

    他對面的一個留著八字鬍的老頭,也是舞著根長杖,氣喘噓噓地回叫道:「李棒子,你們這票至少有黃金五千兩的利潤,竟只送來五百兩銀子,豈不是擺明了瞧咱們寨子不起?」

    瞧瞧這些人的動作,他覺得實在沒什麼看頭,倒是對他們說的「買路錢」「江湖道義」「暗標」「黃金」「銀子」等的話頗有興趣。

    那個高大的漢子李棒子顯然極為疲累,他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個模樣,只聽他拉風箱般地邊努力舞棒,邊急促地道:「二寨主是從那裡聽來這麼荒唐的瘋話?我們局子有多少幼兒婦女,苦哈哈的家庭等著吃飯?若有這麼好的肥利,我們還用得著每天用命來巴結?」

    八字鬍老頭「二寨主」看來也沒有好到那兒去,那一根杖子耍得他氣都喘不過,更別提說話了,只是悶著頭猛攻。

    什麼是「幼兒」?什麼是「婦女」?

    除了搞不大懂他們說的那些話之外,他坐在樹上,心中實是困惑無比。

    怎麼這些人玩耍便玩耍,如何卻是這般要死要活的模樣?

    他仔細切入每一個人的心跳頻率,血液速度,臟腑運作等的狀態,心中不由極為佩服。

    就這麼比劃兩下子,竟然能將身體狀況逼成這付德性?這種玩法實是大有學問,他自問想達到這種境界,實在是有點給他那個作不到!

    注意力更是緊密地觀察著在場九個人,每個人的最細微變化,甚至連毛孔的張縮緊松,都在他敏銳的感應之中。

    更精密的切入,就更加心的佩服。

    場中九個人,每個都不知道使了什麼方法,把身體狀況弄得亂七八糟的,其中那個二寨主,心脈臟器已近枯竭,恐怕不用再兩下子,心肌就會抽緊,心脈氣機馬上中斷,接著肺、腦、肝等全身經脈臟器便會在之後三息中陸續痙攣癱瘓,生命終結。

    這些人的膽子實是其大無比,把身體能搞成這樣還不算,以他們如此嬴弱接近死亡的肉體,最令他驚訝敬佩的,是他們那毫不在意,簡直就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再怎麼做,也無法像場中的九人那般,能夠做出那一付無論身體或是精神狀態都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搖了搖頭,在佩服中更對這樣的玩耍方式感到好奇。

    說不定就是要來比比看哪個人膽子夠大,離死比較近。

    他覺得這個推測合情合理,不由得心中高興已極。

    瞧這模樣,那個二寨主大約是快贏了。

    果然沒兩下子,那個二寨主只覺得心頭猛抽,痛得他丟下長杖,倒在地上翻滾。

    其他的人俱都駭然停手,望著雙手捧胸,在地上打滾的二寨主。

    哈哈沒錯,其他人見二寨主贏了,心裡不樂意得臉上都變了顏色。

    李棒子三人也累得站都站不住,以棒撐地,張著口直喘氣。

    另一邊的五人連忙打算把二寨主抬起來,而痛得滿地亂滾的二寨主卻是扭來扭去,一付無法忍受的樣子,折騰了好一陣子,還是拉了這手脫那手,抬了這腳掉那腳,一群人亂成一團。

    其中一個邊忙著邊還回頭惡狠狠,氣喘咻咻地道:「李棒子,這回算你運氣,二寨主心臟宿疾突然發作,咱們立得送他回寨,這檔子事總有碰頭的時光,你等著伸量吧。」

    李棒子急從背上三個包袱中取一個,依然氣喘如牛地道:「貴寨這次攔路截貨,想來是嫌本局出手太過寒酸,李棒子在此奉加五百兩銀子,望三寨主高抬貴手,給咱們這些苦哈哈們一個生路。」

    說完將手中包袱用力一甩,那個還蠻沉重的包袱咻地一聲劃了個弧線飛向地上,卻是無巧不巧,本來會掉在空地之中,沒想到那個二寨主翻來翻去,竟翻到了那兒去了。

    裝了五百兩銀子的包袱立即鏗地敲在二寨主腦袋上,讓他立即口吐白沫地昏了過去。

    他發現贏方的二寨主,心脈將斷,全身氣機滯塞,再不多久,恐怕真的就得兩腿一伸,魂飛冥冥,不過他看這幾個人,竟然還能毫不在意絲毫不動手施救,在敬佩這些人的鎮靜之餘,忍不住巧妙地把二寨主拉了一下,心裡還希望他們對他暗施的手腳,別要發現了才好。

    在那包袱擊中二寨主頂門的同時,上循的血脈立受刺激,將二寨主左邊的心孔震開,氣脈頓通,這條命算是撿回一半,只是那一敲,敲得二寨主兩眼翻白,口沫斜流,令人見了著實是嚇了一跳。

    李棒子見到竟然還發生這種事,張大了嘴,拉長了舌頭,連喘氣都忘了。

    三寨主也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怒氣沖沖的瞪著李棒子,手上急忙探鼻息,測脈門,還好,還沒掛。

    「三寨主……這個這個你也看見的……可不是兄弟有心……那個那個……」

    沒時間再和這傢伙亂扯,還是趕緊把二寨主送回去急救是真。

    三寨主又再狠狠瞪了李棒子一眼,彎腰便待拾起地上的包袱,卻發現伸手撈了一個空。

    訝然低頭,這才發現方才把二寨主敲得昏死過去的那個包袱,竟然就這麼一下子,便生生不翼而飛了。

    東看西看,遍找不到,三寨主忍不住破口大罵:「死李棒子,要奉加銀子還弄什麼狡獪,那包袱兒飛哪兒去了?」

    一抬頭,看到張大嘴,拉長了舌頭的李棒子,滿臉不可置信地,下巴動了動想說話,卻是困難無比,乾脆用手指了指他身後,那一付樣子簡直就像是見了鬼!

    心中暗罵,三寨主回頭一看,卻是著實駭了一大跳,脖筋立扭,卡地一聲就閃住了頸子,轉不回來。

    我的媽呀!這是那裡蹦出來的野人?

    就在他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異常高大,三寨主算是長得驃悍了,卻是不及這個野人的胸部,滿頭黑亮的長髮披在腰後,鬍碴子滿腮,全身赤裸,渾體皮膚呈現健康的膚色,隱隱似乎皮膚下還映含著紫紅色的淡光。

    最令他們傻眼的是……

    媽的,這個野人好粗好大的傢伙!

    紫色的陽莖,又硬又直地豎起著,那顆菇頭更是透著血紅,漲得就像個兒拳般……

    這一群人就這麼呆呆地傻在那兒。

    終於那個野人手上,放著五百兩銀子的包袱讓三寨主從驚駭中回醒,畢竟綠林強人的膽子比起山中的樵子大得多了,三寨主怒喝一聲,轉過身來,卻發現閃住的脖子無法配合,直隨著身體轉向了李棒子那兒,口中尤自大聲吼道:「他媽的,你這傢伙是不是不想活了?」言畢見到李棒子滿臉無辜的模樣,頓感不對,趕緊再轉回身子,閃住的頸子無法動彈,搖搖晃晃好一陣子才算是把扭僵的頭部對準了那個異常高大的裸體怪野人。

    那個高大的怪野人對著自己露齒一笑,現出兩排又白又亮的牙,伸出巨手,在三寨主閃住的脖頸一捏,卡啦一聲,三寨主的脖子立即恢復了正常。

    「謝了……」三寨主邊捏著脖子邊極自然地道謝,立刻又發覺不妥,趕緊大聲道:「喂!你這傢伙到底是哪兒竄出來的野人?竟敢在本寨面前攔紅,難道是想找死不成?」

    找死嗎?哈哈,我猜得沒錯,他們果然是在玩遊戲,這遊戲名稱就叫做「找死」!

    對於心中的推測能夠證實,他不禁高興得張嘴呵呵地笑著。

    不過他問我要不要玩這個「找死」的遊戲,這就得考慮考慮了。

    三寨主一看這個野人超乎的高大,心裡已是有點發毛,這充滿勁力的傢伙要是擂來一拳,自己是不是擋得住,實是大有疑問。

    不過在屬下面前,總也不能太過膿包,加上這個裸體的野人雙眼柔和,笑意滿臉,倒是看不出什麼敵意的樣子,差點漏光的膽氣於是稍為回補了一些,於是又大聲叫道:「兀那野人,還不快把包袱還給本寨主?」

    他把手指上的包袱提起來看了看,又用另一隻手指了指,意思似乎是說:你寨主老兄是說這個嗎?

    三寨主眼見這個野人,一根小指就勾住了五百兩的銀子,指頭兒連晃都不晃,還作出這種姿勢,不由得硬著頭皮,依然大聲道:「就是這個包袱,不然這裡還有那個包袱?」

    一旁把脫臼的下巴托回去的李棒子,聽了這話,連忙轉正身軀,生怕那個怪異野人注意到他身後還有兩個包袱。

    他的心裡不由得加緊了考慮的速度,這人的意思很清楚了,若是不玩「找死」遊戲,那麼就得將包袱還他。

    「死亡」的狀態他還頂陌生,因為他覺得他好像才剛活了沒多久,應該是沒這麼容易就會死的,而且以他的瞭解,現時肉體運作的狀態,已是頗為和諧流暢,要死實在是不大容易的。然而他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他玩「找死」的遊戲。

    這讓他心裡開始快速探索肉體的所有運作流程,從吸取天地之生氣開始,牽動肺脈,再由肺脈進入內臟,再從內臟中開始分解到細脈微絡髮膚末端,然後運動轉化,濁氣乃生……

    三寨主瞧這大個兒野人,竟像是癡了一般,盡站在那兒不動,一付老子就是不鳥你,瞧你這癟三寨主能怎麼樣。心中不由得大怒,大喝一聲,掄起手中那支二寨主的長杖,跳起來摟頭就是一杖對準這個藐死人的野人斗大的頭顱劈去!

    杖頭臨身,那個野人只是呆呆地不動,任由那帶著呼呼風聲的杖頭下劈。

    噹啷一聲!

    我的媽呀!

    三寨主雙手震得酸軟無力,脫手長杖落地,長度卻是有點不對。

    回頭一看手下和李大棒三人,脖子伸得長長的正仰首望著空中……

    瞧什麼?難道是那個野人的腦漿?跟著抬頭一看,有個東西在那兒轉著轉著……

    到底什麼?咦?怎麼有點像是二哥的杖頭?

    是了,是二哥的那支杖頭沒錯,不過怎麼越來越大?

    吭地一聲,三寨主被飛起落下的杖頭砸了個正中頭心,痛得他抱著腦袋,滿眼發花,差點就當場趴了下去……

    好不容易雙手扶地,站穩了身形。

    在手下及外人面前可得死撐著點,這杖頭輕敲自己那麼一下,已是痛得自己差點撒尿,那個野人被自己用盡功力的一擊,儘管他長得高壯,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了吧?

    抬頭一看,不由得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那個鬼傢伙一臉高興的樣子,正對著自己嘻嘻笑著,那裡像個剛被長杖在腦袋上重擊的樣子?

    三寨主兩腿一軟,不由得張著嘴坐在地上。

    媽的,這還是人嗎?

    三寨主不用回頭,也知道自己雖是狼狽,在身後的四個手下和李大棒三人,也絕對沒有比自己堅強到那裡去。

    正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向前面那個人王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拿根杖子,在他老人家的寶頭敲上那麼一下時,那個野人已經把那張大臉湊了近來,對著自己嘻嘻一笑:「找死……你們……二寨主……輸了……我……贏了……」

    說完手指一勾,那放了五百兩銀子的包袱就這麼唰地一聲,消失在空中。

    然後,接著的變化,更是讓三寨主驚訝得下巴也和李棒子一樣,卡地脫臼。

    那個腦袋比石頭還硬的野人,竟然雙眼一閉,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轟然倒下!結結實實地壓在三寨主的身上。

    等到李棒子三人和三寨主的四個手下,呆了至少兩柱香,才從震駭中清醒,然後才想起被那個高大如山的野人壓在身下的三寨主,趕緊連手把那個超重的野人拖開,三寨主已是兩眼翻白,差點沒被活活壓死。

    李大棒躡手躡腳地探了探那個倒在地上,跨下那根傢伙卻還是硬直依然,高高矗起的怪野人,立即發現就這麼一下,這野人已鼻息全無,心跳脈搏完全停止,竟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

    三寨主被李棒子等和四個手下死拖活拖地從那個重得就像只大象的死去怪人身下弄出來後,躺在那兒兩眼直翻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怪異野人,竟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猛壓而來,分明是想活活把他給壓成肉餅,一下子忘了心中害怕,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邊依依哇哇地大罵著。

    耶?怎麼我罵了這麼多句痛快淋漓,直可令人擊節讚歎的文雅粗話,竟然沒有一個字從我嘴裡冒出來?

    李棒子望著尤自在那兒依依哇哇的三寨主,忍不住喊道:「三寨主……」

    三寨主猛地轉頭看著李棒子,大嘴依然張開著,怒道:「哇啊喲呀?」

    從那張大大的嘴裡斜流著唾液,讓三寨主這個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瘋狗!

    李棒子心裡這麼想,口裡可沒敢說出來,不過三寨主雖然對他發出了依依哇哇的聲音,卻還是可以從他暴怒的表情與含混的音調裡猜出他說的話應當是:「什麼鳥事?」

    李棒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三寨主你這兒……」

    三寨主此時才發現自己之所以說不出字句,原來是方才嚇得下巴脫臼了。

    連忙用手一拉一推,沒想到顎骨一陣抽心般的疼痛襲來……

    三寨主痛得雙手扶顎,蹲在地下嘶嘶地直吸冷氣。

    咦?把脫臼的下巴拉正,也讓他痛得這副模樣?方才自己不也是一樣?也沒疼得這麼狗熊。畢竟是攔路的匪類,蠻力不小,手法卻是差了許多。

    李棒子邊心裡琢磨著,邊伸手扶著蹲在地上直抽冷氣的三寨主。

    三寨主好不容易等那陣令人從頭麻到腳的抽痛稍微過去,又忍不住跳起來:「他媽的,那個野人哇哇呀呀……哇依哇?」

    李棒子驚訝地發現不知道是這個三寨主太激動,叫得太大聲還是怎麼了,說沒兩句話,下巴又脫臼了。

    搖了搖頭,心裡想著若是不幸自己下巴也又脫臼,絕對不讓這個三寨主來幫忙!

    再伸出手扶著他,旁邊三寨主另一個手下連忙過來襯手:「三哥,還是我來吧……」

    三寨主忍住滿心的抽痛,將雙手放開,讓手下替他把下巴拉回去。

    卡啦一聲,可憐的三寨主又像蝦米一樣痛彎了腰,幾乎連老淚都擠了出來。

    好一會兒三寨主才直起了腰,臉色已是紅裡發青,可見得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這回他學得聰明了,下巴雖已拉回,兩手卻不敢放下,還是用掌緣撐著兩邊下巴,還特地輕聲細語地道:「那個他媽的殺千刀死不要臉的野蠻大塊肉皮想把本寨主活活壓成他娘的油煎人肉餅……」

    眼見著三寨主雙手撐顎故作可愛狀,耳聽著細聲細氣宛若閨女的模樣,竟然冒出來的是這麼些個粗話,李棒子和另一個手下不由得對看一眼,感覺實是說不出的彆扭。

    李棒子肚子裡的腸子實已是受不了地扭成了一團,口中卻毫無笑意,還特地關心地道:「三寨主可能是正在搭拉著下巴時,被那個牯牛般的野人撲頭壓來,這才會牙關扭脫,挫傷了關節……」說時滿臉通紅,一口氣別得快死了。

    三寨主依然雙手扶顎,轉頭望著也是別紅了臉,兩眼都快凸出來的手下道:「四寨主,那個蠢牛大個兒野人呢?」

    四寨主別著一口氣不敢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不遠處像座小山般倒臥的野人。

    三寨主見到那個裸著全身的野人一動也沒動,知道他知覺已失,立即氣焰轉旺,扶著雙顎,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抬腿踢了踢他那結實的身體:「哇哈哈……哎喲我的媽……嘿嘿嘿,你這個蠻牛野人也躺下了吧?老子就不信你的牛頭有這麼硬,二哥的長杖都被老子無敵的膂力給砸斷了,你這只死不要臉窮得連褲子都沒有的野種還不昏倒……」

    三寨主雙手扶顎,本來還得意忘形得放聲大笑,沒料到又是一陣針刺的疼痛傳到,連忙放輕聲音,細聲細氣地大逞威風,不過形像與表達的方式太不相配,讓人見了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李棒子在後面也是輕聲輕氣地道:「三寨主,這個……這個野人已被三寨主的神力……一杖子給劈死了!」看了三寨主疼成這副怪樣,連李棒子也不敢太大聲說話,怕之前脫臼的下巴也突然掉下來,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三寨主聽了李棒子的話,忍不住便嚇了一跳。

    怎麼?本來還一副屁事沒有,就像是拿根不求人替他抓癢般的模樣,如何就這麼突然間便真的掛點了?

    聽了李棒子的話,三寨主還是有點不確定地用腳再次踢了踢地上的野人。

    「沒錯的,三寨主,」李棒子又補充道:「我已經察探過了,呼吸心跳,瞳孔脈膊,統統沒了反應,若是這大個兒沒死透,我李棒子可以把頭摘下來讓三寨主當球踢!」

    三寨主還是有點不信,用眼色叫另一個手下再去確認一下,此時四寨主拿了條繃帶,對著三寨主說道:「三哥,你還是先紮著吧,這樣兩手豈不彆扭?」

    就在四寨主為三寨主用繃帶將下巴兜住,往頭頂繞了兩圈,綁結固定的同時,那個去確認的手下已是檢查完畢,對著三寨主道:「三哥,李棒子說的沒錯,這牛樣的野人已經是死得透到南天門去了。」

    三寨主心中充滿狐疑地道:「老子們在這兒立寨也有二十年了,左近幾十里內什麼瞞得過老子們?這個野種是從那個洞裡蹦出來的?」

    四寨主搖了搖頭:「三哥說的是,這野人來得確是奇怪之至。」

    探查野人的那個手下嗤聲道:「三哥四哥別費心琢磨了,管他娘的從那個穴裡爬出來?這野人死都死了,還有什麼計較?丟在這兒拍拍手,土匪還怕宰人麼?若是將來有人問及,豈不是就知道他是那個山窯那個窩的?」

    三寨主和四寨主聞言不由得點點頭,片刻又覺不對,仔細想想,兩人相對色變。

    「奶奶的熊,」三寨主喃喃地道:「聽說荒野蠻人,都是部落族群,這牯牛般的野人瞧來正是這個調子,別是後面還有一大群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人皆大驚四顧,一副四周其實隱藏著無數野人,正拿著吹箭對準每個人腦袋般,剎時魂膽皆落,臉色大變。

    三寨主大罵那個多嘴的手下:「老五你他媽的什麼不好說,偏要做只扁嘴大烏鴉?」

    老五連忙轉移話題道:「三哥咱們還是快回山吧,二哥看樣子快不行了……」

    眾人這才想起還歪著頭,口沫橫流的二寨主,現在還橫在那兒沒人搭理,趕緊七手八腳,抬起便待快快離開,李棒子三人見風勢不大順,也偷偷地從後面溜走。

    三寨主叫四寨主把二寨主背在背上,對著另三個手下道:「老五老六老七,那野人說不定真有些什麼同友夥伴,為免本寨受到無辜牽連,你們三個把他的屍體給抬到狗食崗去,挖個洞埋了,可不准偷懶,趕明兒早我去檢查,若是被我發現不對,你們三個別想好過!」

    三個手下一聽三哥竟派了這麼個差,臉都差點變得跟大樹一樣綠了。

    老五吶吶地道:「三…三哥…狗食崗…是有名的……有名的鬼號崗……這個這個……既是要埋……何不就在這…這兒便好?」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6
三寨主立時破口大罵:「你他媽的……哎喲喂呀……這兒離寨裡不到兩里,等於是本寨的大門口呀,哪個豬頭要毀屍會在自己家門口的?狗食崗是幾百里內有名的亂葬崗,附近三個村裡的無名死人都是埋在那兒,便算是在那兒被找到屍體,誰敢說是打哪兒來的?」

    老五耳朵聽得雖是理,嘴巴卻是囁囁嚅嚅地:「可是…不過…這個這個……」

    三寨主瞪起眼睛:「還可是不過什麼鳥?你不是說土匪還怕死人嗎?少給老子囉嗦……快去快回,可得把事兒辦得乾淨,別捅出什麼漏子來1

    三人不敢再說什麼,在三寨主和背著二寨主的四寨主返回寨內後,連忙抬手的抬手,拉腿的拉腿,使盡吃奶的力氣,把那個重得不像是個人的野人屍體給抬往鬼聲素著的狗食崗。

    在路上,一個快被野人屍體壓得骨折的手下喘著氣埋怨道:「五哥……你也是的……什麼不好說……偏偏……我的親娘呀,快被壓扁了……偏偏說什麼同伴啥的……哎喲不行了,老七快換人……」

    在後面抬著野人一條大腿的老七邊喘著氣邊叫了起來:「六哥你也太扯了吧?這一輪…換上你也不過才剛走了沒半里……」

    在下面扛著野人軀體的老六掙紅著臉,氣喘如牛地道:「呼呼……死老七睜著眼說瞎話……呼呼……換上老子到現在……哇呀呀…媽的皮,真的快跨了……明明說好……每個人背兩里……我這一路算……來……怕不超過三里去了……呼呼……」

    後面的老七立刻邊滿頭大汗地抬著,邊振振地道:「哪兒有?我這七巧玲瓏心裡正算著走了幾步哩……不信你問五哥……」

    雖是抬著野人的大腿,可沒有輕鬆得了多少去,老五也是掙紅著臉,呼啦呼啦地直喘氣,連回個話的力氣都沒有。

    最吃重的老六已是快撐不住了:「五哥……呼呼……我看咱們還是……呼呼……歇一會兒吧……這樣下去……到了狗食崗…呼呼…咱們……恐怕……得把這死大個兒……叫起來替咱們挖洞了……哎喲喂呀……」

    腳步一個踉蹌……老六支持不住,就這麼給趴了下去……

    連忙把死人拉開,老六已是被壓得嘴歪眼斜,爬都爬不起來了……

    老五也坐在地上,老七更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兒……

    「好…好吧……」老五望著西斜將沉的太陽:「橫豎嚇死累死都是死,咱們就在這兒休……休息休息好了……」

    三人將那個奇重無比的野人屍體,抬到了八十多里外的狗食崗之時,早已是明月高懸的午夜時分。

    月光灑在壘壘突起的土堆上,不但沒有因為還算清楚的夜色讓此處詭異的氣氛降低,反而更加添了幾許幽幽的冷清。

    雖是到了會讓人牙齒打顫的邪地,三個好不容易使盡氣力,終於將屍體背到的綠林好漢,實已是名符其實地累得全身幾近虛脫,連臉色都已經是綠得發黑,每個看來都像是已經離死不遠的樣子。

    一待放下重擔,立即不顧一切地大喘特喘,邊還驚懼得望著四周沉沉的黑暗,六隻眼睛在疲倦欲死的困累中,透著止不住的輕顫。

    「媽的,老子們已是拼得快連吃奶的力氣都用完,連到窯子去上最有名的小桂花兒,都沒這麼盡心盡力,卻還是在這種讓人發毛的時辰才抬到。」老五嘴裡忍不住邊喘息邊咕咕噥噥地咒罵著。

    老六也是如拉風箱般的直呼嚕:「說的就是,這個死大個兒簡直就像是吃鐵塊長大的,哪有人會這麼個沉重法的?」

    老七立即補充道:「尤其是這野人那根硬得跟鐵棒似的大傢伙,媽的人都死透了還這麼硬綁,頂得老子的腰都快散了……」

    三人休息了好一陣子,終於在恢復了一點氣力後準備幹活。

    老七左右望了望,陰慘慘的周圍如死般的沉靜,禁不住心驚肉跳地道:「媽的邪門,五哥六哥咱們還是動作快點,早完事早走人,這兒可不是什麼善地。」

    老五啐他一口道:「廢話,這兒不是善地難道還是茶館?用得著你提醒?不過今兒個打譜就是去截鏢,傢伙可沒帶對頭……」

    老六急急地道:「這不慘了?連鏟子鋤頭都沒有,可怎麼幹活?早知道先帶著了就好了……」

    老五又罵道:「先帶著你媽的大頭咧!哪個豬頭截鏢拚命還帶著鏟子鋤頭?幹嘛?替自己挖個洞好風光地躺進去呀?晦不晦氣呀你這個傻八?」

    老六訕訕地道:「那五哥你說現在怎麼辦?」

    「還怎麼辦?」老五指了指兩個方向:「亂葬崗通常都有人會留下一些工具,方便後面有好心人可以把露出來的屍骨再給埋回去,你們兩個分開去找找……」

    老六老七對看一眼,又望望那陰沉的壘堆,心裡直發毛,忍不住道:「不是咱們沒膽,五哥你看咱兩是不是一起先到一頭找找?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免被敵人所乘?」

    說完也不待老五回答,兩人一齊朝左邊找去。

    「娘的皮,還說不是沒膽?這種鳥地方鬼來的敵人所乘?」老五也望了望四周,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的陰森之感襲來,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真他媽的讓人心裡直毛,看來我應該跟他們同去,也好照顧他們才對。」

    在四週一片死寂中,老六老七還算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拿了五六支鏟鎬鋤頭來,老五氣得又罵道:「你們這兩個供神都嫌笨的豬頭,拿那麼多支幹嘛?難不成要在這裡開傢伙鋪呀?」

    老六很無辜地道:「只是想試試那支幹起活來比較爽利嘛,傢伙順手幹活快得多了。」

    說得也有道理,老五邊找了根傢伙,邊還是咕噥地道:「老子真被你們兩個活寶給打敗了,找個挖洞的傢伙而已,弄得倒像是來挑首飾的……」

    老六老七沒敢說什麼,只是各人挑了個工具,開始努力地挖洞。

    挖了好一會兒,老七忍不住邊挖邊道:「五哥六哥,我看這兒真是有點不對頭……」

    心情極差的老五立即又罵道:「操你個六舅子,天下還有亂葬崗會對頭的呀?你小子是天生呆鳥還是被嚇出毛病來啦?」

    老七不服氣地道:「我以前小時候,家裡後面那座山翻個邊,就是亂葬崗,每天夜裡總是有野狗走獸什麼的在崗上鬼吼鬼叫。你看這兒半點聲音也沒有,簡直就像個死域,怎麼會對頭?簡直不對到了花果山咧。」

    被他這麼一提醒,老五老六立即注意到果然四周靜得出奇,連一絲絲其他聲音都沒有。

    這種情形果然是有點反常,反常到讓三人產生一種恐怖至極的感覺。

    這就有點像整座亂葬崗所有的陰魂,全都聚集到了一旁,仔細地看著三人到底在幹什麼那般,所有其他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只剩三人吭吭嚓嚓的挖土聲。

    全身毛孔禁不住都直豎了起來,老六結結巴巴地說:「老…七……你把這種……感覺…放在心裡……就好了……說…說出來……想嚇死…嚇死人呀?」

    老七也被詭異至極的感覺駭得直打哆嗦:「我……我…就說……不對頭……嘛……」

    老五顫抖著手放下鏟子,牙齒打戰地道:「娘…娘的…皮,別…別挖了……快把屍體丟…丟進去…走走…人……」

    三人立即放下工具,連忙七手八腳地把野人的屍體丟進才挖了一半的土坑。

    正在吃力地拖拉著,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怪異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裡聽來異常清晰。

    那是很清楚的呻吟聲!

    一種宛似在承受著無比酷刑,卻又已無力尖叫的呻吟聲……

    三人立即如被人踢了一腳般,嚇得同時猴地跳了起來!然後全在剛挖的洞裡縮著抖成一團。

    三個人你抱著我,我摟著你,全都雙眼緊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老六學問顯然是比較有上那麼一點,嘴裡喃喃地念著也不知道是什麼經文,對於另二人卻是頗有安定的效果。

    這個洞本來是打算拿來埋那個野人的屍體的,而且還只挖了一半,可以想像得到此刻同時擠了三個人,滋味絕對是不會好受的。

    縮在洞裡好一會兒,那個讓人聽了會從馬上頭掉下來的恐怖呻吟再也沒出現過。

    有點忍不住,但是想到之前那呻吟是如此慘厲,老七隻覺得全身發軟,結結巴巴地問:「方纔……那……那是…什麼聲音?」

    老六早已嚇得濕了褲子,本來溫熱的感覺早已消失無蹤,此時冷風灌入,只覺得奇冷入骨,不住地打戰:「廢…廢話……當…當然是…是鬼哭…的聲音啦……」

    老七大著膽子再問:「那怎麼這麼久……都…沒再聽…聽到了?」

    被老七這麼一提,老五老六的恐懼稍減,但是依然是宛如驚弓之鳥般,三個人拉長了耳朵,仔細地傾聽著……

    真的半點聲息也無,活似方才三人聽見的那個恐怖呻吟其實是個幻覺那般。

    又過了好一會兒,三個人擠在這個淺坑實是不舒服已極,老五忍不住開口說話,卻發現牙齒依然不斷格格地抖著:「老…老七…你…站…站上去…瞧…瞧瞧……」

    老七忍不住抗議道:「怎…怎麼又是我?」

    老五邊打戰邊怒道:「你…最小…以前…還…還住過…亂葬…崗…不是你難…難道還是我?」

    老六也幫腔道:「老…七你…你就看看……看吧…」

    老七被逼不過,強忍著恐懼,勉強撐起身子,一回頭,竟然看見就在坑邊,有個白影就這麼森森地蹲在那兒,正探頭往坑裡瞧著他們三個縮成一團,老七撐起身子這一回頭,正和那個白影的頭部面面相對,彼此距離已是吹氣可到。

    那是一個青森森的骷髏頭,兩個空洞的眼眶裡還爬著三四隻肥大的屍蟲,嘴巴大張,似乎正在對著老七獰笑著……

    老七頓時嚇得心膽俱裂,張口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

    老五老六聽得老七發出這麼樣恐怖的尖叫,早已魂飛魄散,三個人也不知是那兒來的力量,立即爬起來跳出坑外,飛也似的往外奔出。

    老七邊叫著,邊手腳卻是絲毫不慢地跟在後面……

    三個人就這麼連滾帶爬地飛跑而去。

    急切中,三個人都沒注意到慌張裡同時用力踩在地上那個野人身體的丹田、心口、陽莖之上。

    這種因原始恐懼本能所激發的巨力,其中實蘊含了人類神秘的潛在元氣,因而方能讓人發揮出超越常規的力量。

    若是在平時,三人實是打破頭都無法在扛著那麼重的野人屍體走了整夜,及挖了個大坑之後,還有力量以如此的速度跳起來飛奔。

    巧的是此時三人已是被恐懼嚇得暈了頭,連自己有多累都忘了,因害怕而激起的潛能力量竟是硬讓三人飛奔的速度奇快,轉眼已是不見蹤跡。

    他的屍體同時在這三個部位受到暗含大量潛在元氣的重擊,元波入侵,竟勾起了本已寂滅的意識之火。

    那個白影顯然本來還想跟在後面,把嚇得快死的三人嚇得更慘一點,是而也邊發出嗚嗚怪叫,邊飄然追去,卻沒料到忽然腳下跘到了野人屍體的一隻腿,立即「叭噠」一聲,這隻鬼魂竟然就這麼摔了個黃狗吃屎,而那個恐怖無比的骷髏頭居然「呼」地一聲飛了出去。

    白影之中發出了「哎喲」的慘叫之聲,接著白影一掀,竟露出了一個人。

    額上腫起老大一包,他左右察看,發覺自己實是倒楣之至,就這麼無巧不巧地在跌倒時,那兒不好跌,卻對正了那許多鏟子鎬鋤一頭栽去,硬在腦袋上撞出個腫瘤出來。

    他伸手摸了摸,痛得直抽氣,忍不住低聲咒罵道:「這三個爛傢伙莫不是連亂葬崗的善心鏟都想偷?要不怎的找來了這麼一大堆?」

    正坐在地上暗罵,忽地從後面傳來一聲怪異的呻吟聲,嚇得他手上的一支鏟子噹啷落地,接著一條影子躍來,坐在地上那人卻頭也不回,邊連連以手撫胸,邊又低聲罵道:「死老蛇,叫你別在我後面突然發出那種怪聲音,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那個躍來的影子,原來是另一個瘦削的漢子,只見他手裡拿著個黑色的法螺,聽到那個坐在地上的矮子的抱怨,嘴裡嘿嘿笑道:「你沒聽使者說過嗎?『牽陰法螺』能招引死亡未滿七天的陰魂,供人驅策,老子再多吹幾次,說不定能替你找個鬼婊子哩……」

    坐在地上,依然以手撫頭的矮狗子聞言又忍不住罵道:「去你媽的,有興趣你老蛇自己找吧,大爺可對那玩意兒沒勁頭!」

    瘦削的老蛇又嘿嘿地笑了兩聲,接道:「方纔我見那三個楞小子跑得直跟飛一樣,後頭卻沒見你出來,還以為你碰到了什麼事,過來一看,沒想到你老小子坐在這裡偷懶……我說你莫被使者發現,牽累了老子。」

    矮狗子雙眼瞪著老蛇:「你那雙蛇眼敢情是花了呀?沒見到大爺腦門上這麼大顆福壽丸子?哪個偷懶?你老傢伙只是躲起來吹螺而已,真的全副行頭上場的可是大爺我耶!」

    「誰叫你氣脈不足,吹法螺不響?」老蛇聳了聳肩:「你是撞到了什麼,怎麼跌成這個樣子?」

    矮狗子指了指旁邊那一堆鏟子鎬鋤:「那還會是跌在女人肚皮上不成,你沒見到這一堆?」

    「奶奶的,」見了那麼多掘土工具,老蛇忍不住笑道:「這三個楞青難不成比咱們還不如,竟把腦筋動到這些玩意兒上頭?」

    「誰知道,」矮狗子又一指躺在地上裸露的野人屍體:「還是這大個兒比樹還粗的腿跘到了我,才讓大爺跌了個元寶翻身。」

    老蛇邊走近過去邊說道:「使者說要找四十九個初死未滿七天的女子頭骨,這個該是死了沒多久吧?」

    矮狗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邊收拾白布罩,邊取笑道:「我說你老蛇眼花了不是?連有把沒把都分不清……」

    沒等矮狗子說完,老蛇已經看見了野人屍體那直豎的硬陽莖:「奶奶個舅媽咧,這死人好大的傢伙……」

    矮狗子走近去,也同意地道:「這大個子死都死了,怎的那話兒還這麼忿忿不平的?」

    老蛇嘿嘿道:「莫不成你矮狗子見了嫉妒?」

    矮狗子呸了一聲:「大爺嫉妒個鳥呀?這麼大傢伙哪個娘兒受得了?說不定大個子就是陽火亢奮,不得消融而死的咧。」

    老蛇搖了搖頭:「那三個小子實是太過缺德,連死人的衣褲都給剝得精光。」

    話才說完,野人的屍體右腳竟然抽動了一下。

    老蛇與矮狗子立即愣在當場,彼此對看一眼,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他舅子的,老蛇你剛才有看到嗎?」矮狗子目不轉睛地問。

    點了點頭,也沒考慮到對方有沒有在看他:「這傻大個兒的右腳方才好像輕輕抽了一下……」

    「不是輕輕抽了一下,是大大抽了一下……」矮狗子立即糾正。

    「這大個子莫是還沒死吧?」老蛇滿腹疑雲。

    矮狗子沒有回答,只是上前去,一手伸去測量野人的頸大動脈,一手還作了個防備的姿勢。

    按頸脈,探鼻息,測心跳,矮狗子滿臉狐疑:「奶奶舅子大姨媽,這大個子死得到了底,怎麼還能動?」

    老蛇還不信,伸手也檢查了一番,這回兩個人都有點想不通了。

    「會不會是咱們兩個眼花了?」老蛇試探地道。

    「嗯,」矮狗子也同意地道:「可能是這月頭的光線,讓咱們兩個花了眼。」

    話才說完,大個子的左腳又抽動了一下。

    兩人立時有點傻住了。

    「矮狗子,這回不會又是眼花吧?」老蛇謹慎地問道。

    矮狗子說不出話來。

    他們二人一向奉命在此亂葬崗裝神弄鬼,收集初死之人的法體,膽子不可謂不大,然而接觸的死人多了,他們反而比其他一般人更要明白人死之後,實是與一隻死狗無異,不管上頭要死屍的那個部份,他們隨手一割,那些死人連個屁都不會吭一下,所以他們認為人死之後絕不會自己再動的觀念,實是反而較一般人更為強烈。

    他們明白派中有真正高明的役鬼大法,可惜他們層級太低,從來未曾見聞,更何況再怎麼說,那也是藉由外在強大的法術力量,才能驅動,從來沒聽說過死人會自己就這麼動起來的。

    尤其是最近上頭交待要注意收集四十九個初死七日內的女子頭骨,更是讓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在解剖死人,從未有像今晚的狀況出現過。

    要說分辨一個人死了沒有,死了多久,甚至是為何而死,二人實已可算專家中的專家,連衙門裡專門驗屍的仵作,都沒有他們二人來得專業。

    方才二人檢查了大個子的屍身,對於這個全身赤裸,體態魁梧的傢伙,早已是對其死亡的狀態確定得不能再確定了。

    也正因為如此,二人對於這個屍身前後兩次的腿腳抽動,心中的驚疑實是反而比一般人更要劇烈。

    矮狗子清了清喉嚨,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老蛇,你看這個屍體會不會是被施了什麼法?」

    老蛇也嚥了咽口唾液:「這很有可能,否則哪有死屍自己會動的?那豈不是屍變了?」

    老蛇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屍變」兩字一出口,他二人費盡心思想要壓下的恐懼立時翻江倒海地沸騰了起來。

    矮狗子瞪了他一眼:「莫不是你吹的那個『牽陰法螺』,把這死人魂給叫了回來?」

    老蛇搖了搖頭:「我們吹這個螺來嚇人,又豈是今夜而已?怎麼別的魂都叫不回,偏偏這大個兒給招來了?」

    矮狗子越想越覺得惶惶不安,好似有什麼完全超乎他二人想像的事情即將發生一般,讓人無法控制那詭秘的恐怖感覺。

    已經有點困難地開口問道:「對於本派大法,老蛇你的瞭解比我多,你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老蛇無奈的道:「矮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是屬於哪一級的貨色,我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比你會吹法螺而已,其他的我老蛇比你還不如,你問我這個我怎麼知道?」

    矮狗子又想問他是不是該和派裡通知一下,後來馬上想起本派素來行蹤隱秘,除了有事交辦會找他們兩個外,從不讓他倆知道怎麼聯絡派裡,此時黑天黑地的,到哪兒去找人?

    兩人就這麼站在那兒,呆呆傻望著那個形如野人的屍體,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那個怪屍體沒有再進一步有什麼奇怪的現象出現。

    老蛇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這邪門怎麼沒動靜了?」

    矮狗子也吁了口氣:「大約是魂魄在閻王老爺那兒受削足之刑,感應傳到這兒來罷了,不是真個的要屍變回來。」

    老蛇有點訝異地看著矮狗子:「瞧你說得好似曾經被閻王老爺整治過的樣子……」

    矮狗子呸了一聲:「你這老蛇才被閻王老爺抽筋咧……」

    話還沒說完,突然間那個野人的屍體已是開始全身不斷地細細抖動起來,巨大的身軀讓地上的細塵飛起了不少。

    兩人臉色大變。

    這可不是咱們的錯覺了吧?

    二人駭得趴在地上,好似這樣那個屍變的怪物就比較不會發現他們似的。

    老蛇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莫不是酷刑換成了下油鍋吧?」

    矮狗子也無法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問著:「老蛇……你知不知道屍變的怪物會…會不會對人怎麼樣?」

    老蛇自然而然地回答:「我…哪兒知道?我又…從來沒見過。反…反正不會請人喝酒的……不是吸人血…就是吃人肉…哪兒會有好事?」

    話一說完,兩人面面相覷,膽汁嚇得都差點漏出來,忍不住就想拔腿開跑……

    那個屍體抖了好一會,竟從身上開始放出一種紫紅相間的淡淡光暈,上上下下地在他全身內外流轉。

    屍體現紫紅光,兩人的臉上則是幾乎嚇成了綠光,連忙發一聲喊,轉頭想跑,卻更見到了一副讓二人雙腿為之一軟的恐怖影像……

    就在半空中,出現了一對綠光瑩瑩的眼睛,冷冷地瞪著二人。

    沒有頭,沒有身體,沒有腳,就只有那麼一對幽幽的鬼眼……

    兩人心膽俱裂,幾乎無法喘氣。

    因為他二人竟然發現全身的力氣宛如被那對綠幽幽的鬼眼抽去一般,半點不剩,只能死楞楞著僵在那裡。

    接著好似有人伸手在兩人肩膀上一推,二人突然原地轉了個半圈,直挺挺地面對著那個屍體。

    老天,那個不斷抖動的屍體,此時竟已離地浮起三尺,全身紫色與紅色的光芒更是熾熱,幾乎讓人以為那強烈的光芒,正在屍體之內熊熊地燃燒著那般,連野人披散的頭髮都似乎正放著強烈的紫紅色強光……

    光芒越來越強,幾乎已讓閉起雙眼的二人都承受不起那透過眼皮,直射進來的光線。

    被某種力量強迫面對著光源的二人,雙眼雖閉,不過眼皮後的瞳孔顯然已是受不了透皮而入的強光,竟在二人腦中閃現出一塊一塊的陰影。

    完了,老子這下可變成瞎子了。

    除了強烈的光線,此時二人的耳朵也聽見了前方開始出現了某種非常快速,密集至極的「嗤嗤」連響。

    那種聲響是如此的快速,以致於二人的耳膜幾乎已無法分辦其密密相連的速度,只覺得一陣長長的「吱」音連續。

    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頻率顯然已是超過二人耳膜所能負荷,一種尖細的疼痛不是從耳中,反倒像是從腦裡直刺而來。

    完了,老子這下不但變成了個瞎子,恐怕也會變成個聾子和白癡了。

    正在哀歎,強光尖音突然熄滅。

    那倏然出現的中斷是那麼突兀,竟讓二人產生一種宛如被拋進另一層空間的奇特感覺。

    一切似乎由極度的強亮中,瞬間進入黑暗,直讓所有的人感官一下子接受不了,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

    如果有人雙眼依然可以視物,就會發現那個「屍體」,此時已是落回了地面上,然後,便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野人的屍體,居然就在此時,坐了起來!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7
第4章 殭屍暗暗行

當他的意識被偶然侵入的波動所牽,立即快速地聚集,層層相融,片片相合,接著生命的根源在一種極為玄奧的作用下,就這麼砰然燃起,帶動氣機,嗤嗤連續,生命的機能宛如震起的漣漪般,波波相鎖,他身體的狀態,便似切開的機器般,吱吱喳喳地運轉了起來。

    他醒來第一個記憶,便是自己正應著三寨主的要求,參與了他們的「找死遊戲」。而意識此番散而重聚,竟然無意中體會了人世間生命的起落散聚,精神與肉體彼此那種雖分而二,實合於一,雖合於一,形又分二的矛盾道理。

    怔忡了好一會兒,他仔細體會著那種極難形容的穎悟。

    奇怪,我怎麼好像其實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而已?

    他腦中好似有一部份,隨著這次死而又生,意識的散而又聚,竟已打了開來。但是一下子他仍無法對於這種體驗,有更明確的掌握,只覺得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明白了一些很重要,很玄妙的東西。

    然後他感官朝外,發現了週遭奇特的情形。

    有兩個傢伙,在他面前直挺挺地站著,四隻眼睛直直地瞪著他,臉上那個表情就像是見了只綠色大頭鬼般,充滿了恐懼與驚駭,讓他覺得好像只須再對著兩人「哇!」地嚇一嚇,必定可以把這兩個傢伙生生嚇死!

    然而怪異的是,這兩個傢伙的週身,被一股不仔細看,看不大出來的淡淡綠色氣罩緊緊地束住,他知道以這兩個怪傢伙體內的氣機之弱,是絕對無法抗拒這股淡淡的氣罩約束力量的。

    他敏銳的感應,清楚地查覺出這束住二人的氣罩,是來自於離二人身後約有四五步,此刻正隱藏在一個壘起土堆後面的黑袍人所發出的。

    那個黑袍人更是奇怪,身上已經是穿著跟夜色一樣黑的黑袍了,渾身還散放著一股淡淡的,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黑氣,讓他整個人都像是與夜色融成了一體。他縮頭縮臀,一付擺明了不想讓別人發現他躲在那兒的樣子。

    他仔細分辨,發現那個縮頭縮臀的黑袍人,放出了七股極其細微,範圍卻是極廣的探測氣機,在現在坐在地上剛醒來的他,前後左右以及上方約三尺處移來移去,好像是在極力搜尋著什麼那般。從他眼睛看來,那七股細微的氣機,伸得老長,掃來掃去的就像是七隻……七隻……七隻蛇。

    對了,那七股氣機看起來就像是七條之前他在山裡見過的「蛇」!

    這個黑袍人在搞什麼呀?躲成那個樣子,明明是不希望被別人發現,為何卻又伸出七條老長的探測氣機出來?哪有一邊躲起來,一邊還大大地伸著手,然後還希望別人莫發現他的道理?

    他發現自己才剛從「找死」這個遊戲裡醒來,好像馬上又被扯進了另一個有點搞他不懂的遊戲裡頭了。

    人呀人,可真是一種喜歡玩遊戲的動物呀!

    不過他們的腦筋真是非常奇怪,總是能想出一些令他很搞不懂的遊戲出來。而且奇愛玩無比,經常連問都不問,就非要別人跟他們一起玩不可。

    就像現在,那個黑袍人把那兩個傢伙束住,擺明了就是想看他怎麼辦。而氣機外探,卻不是立即往自己身上探來,只是在他週遭上空找來找去,一副想抓點什麼的樣子。

    嘿嘿,要說到玩,我也不會比你們差!

    不過這個遊戲要怎麼玩?我都還不知道,那是要怎麼繼續玩下去?

    雖然他認為人是一種極其愛玩遊戲的動物,不過他卻忘了自己現在也是以人身現世,其愛玩的本性也是絕對沒有少到哪裡去的,於是雖然不知道現在他是身處在什麼樣的遊戲當中,卻也是興致勃勃地大動腦筋,打算配合著他們把遊戲玩下去。

    看那個黑袍人,就是把那兩個傢伙束住,然後便是一付「這一步棋我下完了,現在該你了!」的模樣。

    接著我該怎麼下,才算是玩得對?

    嗯,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我先試探看看好了,別要玩錯了,他們說不定就不玩了,那豈不糟糕?

    他想定了,便一骨碌地爬了起來,然後試探性地踏前一步,並且重心不移,好在發覺這樣玩不對的同時趕緊收回腳步。

    全身動彈不得的老蛇及矮狗子,一見到那個野人殭屍竟然站了起來,還往前踏了一步,重心並不前移,一付接下來便要跳到他們身上,咬住他們喉嚨,把他們大啃一頓,吃光血肉的模樣,立時駭上加駭,身體雖不能移動,嘴裡卻已忍不住哇呀哇呀地慘叫起來。

    嘿,看他們的反應,顯然這樣該是沒錯的。

    人真是個厲害的動物,玩遊戲時尤其是認真無比,這兩個傢伙氣機亂跳,血液奇速,脈絡混濁,實是比我要高明。若是換成了我,絕對作不到如此自然的地步。

    人類這種動物,假裝的工夫真是令人佩服得很。

    既是如此,我再往前一步該是也沒錯吧?

    接著他重心前移,又踏前一步。

    老蛇及矮狗子見到那個高大無比的野人殭屍,竟然沒有如其想像般跳上身來,反而只是往前踏了一步。那種半屈著膝,躡著腳前踏的模樣實是奇怪無比,哪有人是這樣子走路的?接著想到這殭屍必然是死後膝部僵硬,走動不便,才會以這種怪異的姿勢前移。

    慘了慘了,連膝蓋都硬得差點不能走路了,還拚命地往自己這裡移動,不是對我們這兩塊鮮美多汁的肥肉有興趣,那還會有什麼原因?這死大塊頭殭屍長腿長腳的,雖然膝部僵硬,跳不過來,但是跨一步等於常人跳一步,沒到五步可不就爬到自己身上來了?到時自己兩人這一身的細皮嫩肉,還逃得過這死大塊頭殭屍的魔爪嗎?

    想到這裡,二人直是嚇得手軟腳軟,若沒身外那一層氣機束縛,肯定是趴到地上去了。

    他見二人反應劇烈,也沒有翻臉說不玩,顯然這樣是對的,於是再往前踏了一步,心中高興,不由得露齒而笑。

    二人見他又跨了一步,而且動作顯然比之前順暢許多,想來是僵硬的關節已鬆開,心中正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正正地看到這個死殭屍竟然露出兩排亮牙,對著他們獰笑,一付色狼見了美女,餓狗見了鮮肉的恐怖模樣,真是急上加急,怕上加怕,冷汗不由得像冒水般地涔涔而下。

    媽的媽的,這死殭屍塊頭這麼大,生前胃口肯定不遜於獅虎,死後就算差點,一隻牛恐怕也是輸不到那裡去的,老子兩人一個瘦得沒十兩肥肉,一個矮得可以直接塞進嘴裡,哪裡夠這個死大塊頭幾口吃的?豈不是連骨碴子都會被他啃得碎碎的咽進肚裡去?

    二人越想越覺得快要被凌遲細剮,屍骨不留,幾乎已是嚇得屎尿失禁,終於在那個恐怖的巨型殭屍又踏前一步時,竟忘了他是個殭屍,老蛇已是再也忍不住害怕地尖聲叫道:「等等……等等……殭屍大爺……小的已經受不了拉了屎尿出來,全身都是穢物臭氣,絕對不好吃……若是…殭屍大爺把小的吃了……一定會拉肚子……為了殭屍大爺的健康著想……千萬別吃我……若是…若是殭屍大爺…真的肚子餓的話……吃…吃小的旁邊那個矮子好了……」說完還特地放開肛門,小腹用力,讓屎尿直接在褲子里拉得劈哩叭啦響,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邊還扯著嗓門直叫「好臭好臭,真他媽的臭到十八層地獄裡去了……」,後來一想到這個大塊頭殭屍也許剛從那兒回來,說不定有些親朋好友在那兒,為免得罪了殭屍大爺,連忙改口「真他媽的臭到靈霄寶殿去了」,還在心裡慶幸改得好,因為從來沒聽說過靈霄寶殿裡會有殭屍的。

    矮狗子實是沒料到這個死老蛇竟在這個時候為了不被殭屍生吃,居然落井下石,把自己給推進虎口,連恐懼都降了三分,火冒三丈地破口大罵道:「他娘奶子狼心狗肺不得好死混帳加十八級的死老蛇,竟然不顧他舅子的江湖道義,在這個時候陷害老子?老天有眼讓你生兒子沒屁眼,還沒長大就遇上殭屍,叫你兒子再用這招看看……」

    他腳步停了一下,心想這兩個原來是叫自己別吃他。自己怎麼會吃他們?喔,那當然是暗示自己下一步的玩法就是假裝要吃他們了。

    矮狗子見到那個死大塊頭殭屍,竟然在聽了死老蛇的話之後停下腳步,似乎還真的在考慮要是吃了沾滿糞尿的死老蛇,拉了肚子恐怕不大好的模樣,連忙也氣沉丹田,用力逼糞,也想學著死老蛇那一招。奈何方才在嚇唬抬屍體來的那三個傻鳥之前,他才在場外痛痛快快地拉完一陣,現今腹中空虛,半點存貨也無,直是掙得滿臉通紅,嗯嗯啊啊半天,才只擠出「嘰」地一小聲小家碧玉型的嬌哼屁,連糞水也沒絞出半滴,不由得急得滿頭大汗,只好尖聲叫道:「大爺…大爺…殭屍大爺……說實話小的在不到半個時辰前,才拉了至少五大桶奇臭無比,令人聞之立即氣閉昏倒的爛臭糞便,小的連屁股也沒擦,現在屁眼還是濕黏黏地朝下流水咧,小的這貨色可比那個死老蛇的毒得多了……殭屍大爺要是吃了小的……不止拉肚子……恐怕還會……還會……感冒傷風打噴涕,吐血壞肝得肺癆,外加陽痿腎虧爛子宮……殭屍大爺您這一表人材……正值青春年華……前途似錦一片光明……實是不吃小的也罷…不吃小的也罷……」

    一旁的老蛇立刻跟著叫道:「殭屍大爺…別聽這矮狗子胡說八道……他小子拉完了還跟小的要草紙擦屁股,小的還特地撕了片剛死的死人衣服給他,他尚嫌那衣料太粗,擦起來屁眼會痛,可見他的皮肉又嫩又乾淨,吃起來肯定是香嫩美味,可口得讓您豎起你的殭屍大拇指說贊……」

    矮狗子聽得魂飛魄散,氣得大罵:「媽個巴子老蛇你心腸這麼狠毒,老子和你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如何這般地要讓老子被殭屍生吃?」

    老蛇也尖著嗓子回答:「殭屍大爺這麼辛苦爬起來,不吃個人肉喝個人血什麼的,豈會干休?你矮狗子就當是作個好事,就馬馬虎虎讓殭屍大爺吃了算了……」

    矮狗子立即更大聲地罵道:「你他娘的這是什麼王八理?要做好事怎麼不你去做?要老子用性命去巴結?」

    老蛇振振地回答:「誰叫你拉不出屎來?老子我現在可是滿褲子的黃金,貨真價實地堆滿倉哩……」

    矮狗子只氣得眼冒金星,一股狠勁上來,竟對著步步逼近,張牙舞爪一付故意嚇人模樣的大塊頭殭屍,橫了心般地大叫道:「殭屍大爺……您老人家吃了小的好了…不過小的求您老人家別把小的吃光,至少留著小的還頗有姿色的腦袋,把小的也變成殭屍,讓小的把這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出賣朋友、滿肚子壞水的混帳東西生生啃掉,咬碎他全身上下每一根賤蛇骨……您老人家放心……小的只剩顆腦袋,甭說是拉肚子……老子就算全身爛光了都不在乎,非得出這口他媽的別死人的鳥氣不可……」

    老蛇實沒想到矮狗子竟會想出這種絕戶計,眼見自己已是難以倖免,喪生於大塊頭殭屍白牙森森的口中恐怕已成定局,居然不顧一切地也想拖自己下水,心下大慌,不由得又大聲叫了起來:「矮狗子…矮狗子大爺…你這是何苦?你就作作好事,高抬貴手,放小的一條生路吧……」

    矮狗子瞪著雙眼,已是豁出一切,淒厲地大笑道:「他娘的老子發善心、作好事,豈能忘了你老蛇這一份?便算變成了死殭屍,也要拉你作墊背的,不枉老子和你相處多年的情份……」

    看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他總算是搞明白了。

    原來這兩個人是希望也像自己那般,死一下,再回來。

    看他們元氣虛弱,性命本已如風中之燭般,隨時都有外邪入侵或內脈不和而患病喪生的危險,要說如他這般,聚精凝力,純以神意引領,主動散去生命之氣,實是比登天還要難上個三十六分。

    不過此二人實也大膽已極,又兼好玩貪新奇,見自己由死轉活,顯然也躍躍欲試,想嘗嘗那種滋味,心裡不由得對兩人的勇氣大感敬佩。

    若是在他自己刻意散去生氣,由死轉活之前,如此要求實會讓他審慎考慮,說不定還會因自己瞭解不夠,沒有把握而拒絕。

    生命是如此可貴,要是一個弄不好,不能把兩人從死亡狀態中拉回,那豈不是大糟特糟,亂七八糟?

    不過現在可是大大不同了,他自己從死亡中走過一遭,已是明白地體驗到生命本來自虛無,死亡只不過是回歸虛無的一種狀態,那裡有什麼東西真正地消失?所差的也不過就是那一股啟動與運轉罷了。就像是一部正在行進的馬車,雖然停了下來,不過馬車還是馬車,從頭到尾也沒變,所差的只是那種行進的狀態改變罷了。

    生命不是什麼馬車的哪個零件,而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狀態。

    死亡也只不過是另一種狀態罷了。

    說得更簡單一點,肉體就是一輛不斷前行,若是停下來超過一段時間,車體便會崩散的奇特馬車。

    透過親身經歷,他已經學會怎麼讓一輛已經停下,但是還沒崩散的馬車如何再次啟動運轉,重新上路的訣竅了。

    這兩個傢伙腦筋實是不錯,如此要求還真是看準了人而來。

    對於兩人的靈巧,他不由得讚賞地裂嘴而笑。

    由於矮狗子的話,他終於明白兩人請他幫的是什麼忙。因為自己已是極有把握,便似與童伴分享玩具般地大感高興,立即跨步上前,抓住了矮狗子的雙肩。

    矮狗子見那死大塊頭殭屍,竟好似對自己衝動下的提議頗為贊同,臉上居然露出了挺高興的樣子,裂開大嘴,一個箭步就上前抓住了自己雙肩,準備開口大嚼。霎時嚇得魂飛魄散,方纔那股子狠勁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是扯開了喉嚨,白牙還沒上身,已忍不住先開口殺豬般地慘叫出來。

    老蛇見到那大塊頭殭屍竟還會露出「你小子腦袋靈光,想出來的法子挺不錯,便如你所說,留下你的靈光腦袋,讓那個瘦不拉雞的死老蛇給你腦袋補一補」的恐怖表情,實是驚訝得差點連害怕也忘了。

    媽的皮娘的肉,天下還有表情這麼豐富的殭屍?老子活到現在,都快變成別人的宵夜了,總算見識到這種從未聽過的奇怪鳥事!

    接著只見那個恐怖殭屍往前一跳,跳出了老蛇的視線範圍,接著立刻傳來矮狗子幾乎已是接近瘋狂的慘叫聲:「哇呀呀…哇呀呀…我的皮呀…我的肉呀…我他娘的心肝肺呀…咬死我奶奶的小寶貝呀……」

    那種淒慘與尖厲,直讓旁邊的老蛇聽得全身似也如被生生啃嚙般地抽痛,一想到那大塊頭現在正不知怎麼恐怖殘虐地啃吃矮狗子,立即難過害怕得渾身發抖,再想到待會兒便輪到自己受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更是忍禁不住,鼻涕眼淚全來地號叫起來。

    沒料到老蛇叫聲一出口,矮狗子慘呼倏斷,已是了無聲息,接著眼前一暗,那個大塊頭殭屍已是抓住了自己,嚇得他閉上兩眼,心膽俱裂:「我的親娘祖奶奶呀…小蛇兒這就來了呀…你們可得顯顯靈…保佑小蛇兒別痛得太慘呀……」

    接著心口一股感覺異常奇特的怪電流,直直往體內猛鑽而入,麻庳隨之而來,兩眼一翻,失去了知覺,臨死前還大感安慰的想著,定是親娘祖奶奶真的顯靈了,讓她的小蛇兒無痛無癢地走完這最後一程。

    他在兩人的心口送進了一股崩散生命,卻不損肉體的勁氣,然後二人生機立滅,進入了死亡的狀態。縮在後面的那個黑袍人顯然立即察覺到二人生命之氣就在這瞬間已完全消失,束住二人的氣罩倏收,幾乎可以說是活活嚇死的矮狗子和老蛇屍體便即軟癱倒地。

    他非常明白大約十二個時辰之後,伏藏在二人心臟之旁的潛勁氣機便會集聚生能,連連啟動一百七十二道生機命根,讓二人這兩輛已經停止的馬車重新開始上路運轉,而且滌舊生新,所有生命變化重來一遍,再活個七八十年不成什麼問題。

    希望這兩個傢伙再活過來時,莫再把身體搞得這麼亂七八糟的了。

    他暗暗地體察著依然動也不動,縮頭縮腦躲在墳堆後面的黑袍人,探測的七條氣機更是快馬加鞭,如瘋狂般地在他身體週遭急急舞動,宛似拼了命地在尋找什麼東西,卻是左撈右抓怎麼都找不到的樣子。

    對於這個躲在墳堆後,明明就是不想讓人發現,但探出的氣機卻宛似大張著手腳,偏偏又是一付怕人家看不到模樣的奇怪黑袍人,他實在是有點搞不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遊戲。

    嘿,既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他藏在那兒,我千萬莫自作聰明,免得破壞了這個一定極為有趣的耍子。

    這遊戲既是這麼複雜,想來采頭一定也很特別。

    他此時頓起好奇,幾乎就想先叫停一下,把采頭是什麼給問問清楚,但是那個黑袍人顯然已是心境透出了極度的緊張,不好意思打斷氣氛這麼好的狀態,終於還是忍了下來。

    想到采頭,他立即憶起前一個遊戲的采頭:五百兩銀子。

    嗯,對了,「銀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可得找個機會去瞧瞧。

    他站在那兒不動好一會兒,只見那七條氣機還是在他周圍找來找去,忙個不停。

    越是找不到,那個黑袍人顯然心情越趨緊張凝重,全身氣脈提動,一付隨時要和人動手的樣子。

    你到底在我身上要找什麼呀?我一點概念都沒有,是要怎麼配合你玩下去?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黑袍人到底是在找什麼,幾乎忍不住又想開口問個清楚。

    不過黑袍人的氣脈已是催合凝聚,隨時可以一觸發,看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又讓他很不好意思開口,心下不由得著急起來。

    我全身上下就是這樣,怎麼你找來找去,倒像是想找個不屬於我身上,卻又應該是放在我身上的東西?

    他靈光頓閃,哈哈,原來是找這個。

    到現在為止,若說有什麼東西不是他的,卻又應該是放在他那兒的,沒有其他物事了,必定就是那個裝著五百兩銀子的包袱。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8
哈哈,原來黑袍人在我周圍東撈西抓的,是在找那個包袱呀。唔,好吧,瞧他這麼拼了老命地找,五百兩銀子對他一定很重要,我這就去拿來給他吧,不然他動也不動,讓我也不知道這遊戲該怎麼玩下去了。

    想到這裡,他立即抬頭從天星定位,放開感應,自遠處四座高山,六座丘陵的角度計量,抓住了自己及包袱的相對位置之後,毫不猶豫地灑開大步,朝白天那個什麼有趣的寨主及李棒子等人玩耍的地方而去。

    黑袍人心中直是受到了無比的震駭。

    這個身材異常雄偉,全身赤裸的野人屍體,從被三個看來就像綠林土匪的傢伙,謀財害命後抬到此處開始,他就已經測出這個野人已是死得透透透的了。

    後來自己兩個手下耍弄鬼把戲,把三人嚇得落荒而逃時,自己還頗為滿意,認為此處厲鬼出沒的傳聞必將更為那些蠢笨的俗人所深信,方便本派獲取死屍遺體,修練大法。

    沒想到後來異變陡生,那個野人死屍竟然出現了他從未聽說過的變化。

    本來他也和兩個手下一樣,以為那個死屍其實未死,只是閉過氣,而自己又沒注意而忽略了。

    但是經過自己的氣機探詢,再加上兩個手下的實際檢查,那個龐大的野人屍體明明一點生機也無,根本就是個完全死亡的屍體。

    怎麼一個死去的屍體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異變?

    後來屍體竟還大放強光,刺得自己素以著名的「鬼眼」幾乎破功散元,多年修煉盡付東流。

    急切間立即放出氣罩,把兩個手下束住,擋在身前。

    沒想到兩個如凡人的手下雖然難受得全身緊繃,卻是半點也沒受傷損。

    他立時心中大驚,顯然那陣強光的力量已是順變而威,簡直就是專門針對自身修練的秘功罩門而來,立即明白遇上了對頭,閃身躲在一旁,打算先用兩個手下試試風色再說。

    後來這大個子屍體居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還露出一付想把兩個手下生吞活剝的模樣。

    耳聽到那兩個沒出息的手下叫著「殭屍大爺」,黑袍人腦裡靈光一閃,忽然若有所悟。

    會運用死屍變異,予以控制驅使的,除了「邪不死派」的活殭屍們之外,還有誰人?

    自己「鬼靈派」素以拘束死人魂魄,修煉陰間法術著名,從來就與雖是內容完全不同,卻還是有些「同在死人身上作文章」同行關係的「邪不死派」不甚和睦。日前還為了該派與「吸日奪月派」聯合,打算對其也有著類似同行關係的「陰陽和合派」有所圖謀,卻不許本派插手其間,而頻有摩擦。現在卻又在本派的鼎爐來源勢力範圍中,大膽運動法術,驅起殭屍,其中沒有什麼詭計才怪。

    想到這裡,立即放出感應氣機,在那個大塊頭殭屍的周圍狂探猛測,希望找出控攝殭屍法體的真氣來源。

    沒想到測了半天,連個真氣的氣絲都找不著,直是令黑袍人大惑不解。

    照理而言屍體的精氣已散,既是會有所動作,必然是由外力所致,絕無自己就動起來的道理。

    但是為何自己已是將氣機放盡,卻是半點也抓不到那個外來力量的痕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饒是這個黑袍人也算「鬼靈派」中有名號的人物,遇上這等無法解釋的怪事,也只能絞盡腦汁,卻是半點解釋也無。

    及至後來這個野人殭屍,竟然一跳上前,兩手一撈,便把兩個手下抓在手裡,幾乎是在眨眼間,便將二人的精氣在瞬間吸盡,讓黑袍人大吃一驚。

    怎麼這個殭屍吸人精氣,比一些專修此道的魔頭速度還要快?那種速度已經快到完全察覺不到精氣流動的過程,只覺得上一刻還精氣充滿,突然間便生機完全斷絕,變成了一個冰冷透涼的死屍?完全沒有生氣散逸,體溫漸降的過程。

    殭屍吸完精氣,停在那兒好一會,黑袍人正在猜想這個野人殭屍一定是在練化初吸的精氣,簡直不像一個受人控制的殭屍,而更像個修練魔功的魔道高手那般。

    難道今天我鬼眼遇著了「邪不死派」的超級高手?

    想到這裡,立即再次發動氣機,鉅細糜遺地在這個大塊頭殭屍週遭拚命探測,希望能趁殭屍修練的瞬間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偶爾氣機與殭屍接觸,立即傳來那種森森透骨的死氣,半點生命的精氣也沒有,直令黑袍人更加肯定今日是撞正大板,遇著了修練「死亡道」的高手。

    媽的,「邪不死派」的特級高手跑來本派秘地施出驅屍大法,必定內有隱秘的陰謀。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殭屍及隱藏的高手,似乎還沒發現他鬼眼躲在一旁密密觀察,令得本來想施出「鬼眼大法」的黑袍人壓下了運功照看的念頭。

    顯然目前他遇到了某種極其神秘的行動,還是小心點的好,免得因小失大。

    還是先躲著看看,比較穩當。

    這個野人殭屍竟然抬起頭,對著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在幹什麼,讓黑袍人更加狐疑。

    難道這個殭屍還會吸收月華?納為己用?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個大塊頭殭屍竟然大步朝東方急速走去,一副發現了什麼,被其吸引而去的樣子。

    黑袍人不敢怠慢,連忙遠遠地綴了下去。

    他一邊走著,一邊細細感應著後面遠跟而來的黑袍人。

    他知道這個傢伙還是躲躲閃閃的,擺明了別發現他在後面跟的樣子。

    他自然配合得極佳,作出完全沒注意到後頭有人跟綴的架式,只是快步往前疾走著。

    這個黑袍人身外那層隱藏身形的氣罩頗有意思。他仔細體驗下,發覺黑袍人是將真氣運成某種極為細密而且頻率特殊的震波,讓週遭的空氣起了非常輕微的波動。

    這種波動最奇特的效果,就是會讓照射到黑袍人附近的光線起一種極為奇妙的折射與散射,就像光線射進一池不斷波動的水面一般,讓人眼睛只能捕捉到一個隱隱約約,不細察下很難發現的影子。

    嘿,這個技術很有意思,不過他現在的功力好像故意限制得不高,以致於這種隱形的效果不是很好。真是奇怪,他怎麼不把這個隱身法弄得效果更好一點?難道是怕我找不到?

    他心底搖搖頭,想不明白。

    雖然他還沒由死轉活時,讓那三個倒楣鬼扛著他走了快半夜,方才將他給死拉活背地弄到了亂葬崗,然而現在由長手長腳的他自己走來,卻是兩刻鐘便即將走到了。

    忽然前斜方傳來一陣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怪叫聲,咕嚕嚕,咕嚕嚕地,他正在納悶這一段時間在山中怎麼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時,沒想到後面的黑袍人立即如斯響應,也發出了咕嚕嚕,咕嚕嚕的怪叫聲。

    哈哈,原來是人嘴作出來的暗號。只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大步往前走著,假裝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不一會兒就有另一個黑袍人,在他後面二三十步處,從路旁切進,立即和原來跟在後面的那個黑袍人碰頭,兩人還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新來的那個黑袍人說:「師兄,你跟著這個大塊傻鳥,裸身的野人後頭做什麼?」

    原來的那個黑袍人說:「師弟你來得正好,師兄我現在正遇到了件極其怪異的奇事。」

    新來的那個黑袍人師弟說:「師兄,我那兒的點子就在明晨破曉時會經過前面那個山谷口。你替祖師找的生魂有著落了沒有?怎麼有時間在這兒跟著這個大塊傻鳥瞧什麼奇事?莫耽誤了祖師祭練的辰光,到時出錯,宗主怪罪下來咱們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原來那個黑袍人師兄說:「師弟放心,你鬼眼師兄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岔子?祖師的祭練還有五天,而且祖師看起來似乎對我們的企圖起了疑心,可得小心點,吃急了會弄砸鍋,宗主交待的事我自有分寸,時間儘夠的。」

    黑袍師弟安心的道:「是是,師兄說的是,師兄叫『鬼眼』,心眼兒自是比我『鬼手』要來得多些,這也是為什麼宗主把對付祖師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師兄,卻只叫我去緊盯著『血魂丹心指』的原因。」

    鬼眼師兄嘿嘿笑道:「你這小子知道就好,放心吧,我豈是那種沒事跟在人後頭的無聊傢伙?如此舉動自是大有深意。」

    鬼手師弟疑惑地道:「這大塊傻鳥瞧來連輕身之術也不會,到底師兄為了什麼跟在他後頭?而且『迷形隱身術』盡展,難不成還怕這個有目如盲的野人發現?」

    鬼眼搖了搖頭:「你哪裡知道,這個呆牛可不比一般,是個會吸取生人精氣,練化月華的怪異殭屍哩!」

    鬼手顯然被師兄的話駭了一跳,在後頭仔細端詳了那個野人的背影好一會,方才道:「這野漢走路走得飛快,那裡有半絲僵硬的死屍模樣?」

    鬼眼嗤地回答:「不信你上去探測一下,便知師兄我說的沒錯。」

    他心領神會地明白後頭那個「鬼眼師兄」話裡的暗示,於是便在那個「鬼手師弟」竄前拉近距離,放出前探蜿蜒而來的氣機時,封閉週身生氣,波動頻率陡降,讓探測而來的氣機振動絲毫無法察覺到任何感應。

    鬼手只覺得放出的探測氣機感應不到任何一絲絲的生氣元動,相反的,一股死氣陰沉沉地順著氣機唰然傳來,直入心肺,讓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

    鬼手立即後退,心有餘忌地望著繼續走遠的野人殭屍背影,喃喃地道:「我的媽呀,哪有走得這麼快的殭屍?那玩意兒不是用蹦的嗎?」

    跟上來的鬼眼立即接口道:「你說的那是一般的殭屍,這個怪胎長得這麼高大,瞧來必是殭屍頭,死屍王什麼的,等級必然極高。而且這邪門雖特異,感應卻還遲鈍,並不怎麼可怕,倒是『邪不死派』可能有特級高手潛在左近,那才令我擔心,而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將『迷形隱身術』功力盡展的原因……」

    「邪不死派?」鬼手大吃一驚:「師兄你說清楚一點……」

    於是鬼眼便將夜來見的怪事簡要地敘述一遍。

    他耳聽著鬼眼的敘述,心中極高興又有個傢伙半路加入這個遊戲,正對著他解釋經過,但是心中卻隱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別是這些經過根本不是什麼遊戲吧?

    不會不會,若不是遊戲,這兩個人豈會就在他身後說得那麼大聲,一副怕別人聽不見的樣子?

    越想越有道理,這該是個遊戲沒錯的。

    就在鬼眼向鬼手敘述的同時,他已是走到了掛包袱的那顆大樹之下,一聳身,便爬上了樹。

    正在輕聲說話的鬼眼和專心傾聽的鬼手,立時傻住了。

    「媽的,師兄你說的真是沒錯,這邪門怪得實在奇特,天下竟有會爬樹的殭屍?還爬得這麼溜手溜腳的?」鬼手張口結舌地說道。

    鬼眼還沒回答,已見那個爬樹爬得如猴子般靈活的殭屍呼地跳了下來,手裡還拿著個沉甸甸的包袱。

    二人心想這個殭屍竟然死後還走這麼遠,取下了這個包袱,顯然必是「死亡道」什麼特殊的寶物,立時不由得緊張起來。

    同是修練「死亡道」的修真,若有此道寶物,當然是會引起二人特別的注意。

    野人殭屍落到地面後,立即坐了下來,迫不及待地將包袱解開,殭屍臉上興奮的表情明顯可見。

    望著野人殭屍那種等不及要看看包袱裡東西的樣子,更是讓鬼眼鬼手兩人屏住呼吸,全神貫注,不敢有所疏忽,生怕他手腳太快,乍現立包,不注意會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麼寶貝。

    還好那個野人殭屍解開了包袱並未馬上掩起,月光雖是已近尾聲,還是清清楚楚地照在那個寶貝上。

    亮光燦爛,竟然是一塊塊銀綻!

    鬼眼和鬼手立時呆在當場,差點從隱身的樹上跌了下來。

    普天之下,有會爬樹的殭屍,已是令人驚訝的怪事了。鬼眼和鬼手卻沒想到這個殭屍不但會爬樹,而且即使是死後變成了殭屍,仍然急急走了八十餘里的路,巴巴地去取出來,念茲在茲的,竟然是一包銀子!

    鬼手在驚訝得差點失足掉下樹時,急忙穩住身形,望著那連死了都不忘錢財的怪殭屍,忍不住失笑道:「我活到這麼大,實是從來沒見過這種怪事,天下還有這麼愛錢的殭屍?」

    鬼眼仔細觀察著那個大塊頭怪物,發現他臉上那種欣賞愉快的模樣,直如這輩子從未見過銀子似的,也不禁歎道:「看看他那個樣子,真是說給人家聽,人家都會笑掉大牙地指咱們竟然扯了一個這麼離譜的笑話。」

    可這又不是個笑話,而是個明明確確擺在二人眼前的事實。

    那個大塊頭貪財殭屍,不斷地把銀碇子拿起來左看右看,細細觀察,就好像是在檢查他死後的這段時間,這些銀子有沒有被刮下來一些粉屑那般,臉上還露出孩童在把玩心愛玩具的表情。

    鬼眼和鬼手不由得對看一眼,心中浮起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傢伙死後都這麼愛銀子,真不知生前是吝嗇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他坐在地上,把精神的注意力滲入手中的銀塊,仔細地從裡裡外外觀察著這些銀碇子。

    他明白這些銀塊主要都是由一種金屬所組成,每一塊的純度都不大一樣,雜質的成分則是另幾種金屬,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由「銀子」這種成分居絕大部份。

    人們把銀子作成這種形狀,除了亮閃閃的頗為好看之外,還有其他什麼作用?該不會只是用來作為裝飾賞玩的飾品吧?不過由這些銀塊的周圍工藝,又不是多麼地精細,要說是裝飾之物,似乎又太粗糙了一點。

    他端詳了半天,思考了許久,還是想不出這一塊塊漂亮是漂亮,溶鑄卻又稱不上精細的「銀子」,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那兩人還躲在樹上,楞楞地看著自己,什麼動作也沒有,只是傻傻地瞪著。

    耶?那個鬼眼之前不是拚命在找這些銀子?怎麼現在偏偏又沒什麼動靜?

    難道是暫時要我拿著不成?

    樹上的兩人見這個死要錢的大塊頭殭屍,只是一自地觀賞著手上的銀碇,久久不起身,鬼手悄悄地對著師兄道:「我看那個『邪不死派』的特級高手恐怕已經不在了吧?否則焉會發生如此荒唐的怪事?」

    鬼眼沉思了一會,還是謹慎地道:「我們先別太早下結論,固然這個殭屍的舉止令人匪夷所思,不過以本派一些特殊的修練大法,如祖師現在只差主魂入幡即完成的『都天十二陰符鬼』秘法來說,莫說是世俗之人了,即便是咱們『修真界』一般比較沒見識的修真,恐怕也是會認為難以相信。以己比人,說不定『邪不死派』果真就有這麼一種神秘怪異的『貪財殭屍』法術。若是咱們冒冒失失地輕舉妄動,豈不是得吃上一個大虧?倒是另一個點子即將經過附近,勢又不能留此看著這個死寶貝,頗為令人棘手。」

    鬼手點了點頭:「師兄說的有理,既有『邪不死派』特殊高手在此,咱們還是多找些幫手來,免得實力不足。」

    鬼眼也點點頭,下決定般地道:「既已先期知道這個大塊頭殭屍的奇異行徑,還是先將訊息送去派中,也好請派中高手參詳參詳,此處只有咱們二人,實是不宜與『邪不死派』的特級修真做正面接觸。」

    兩人計議已定,便即不再理會坐在地上的他,在飛晃中快速朝遠處一座山谷方向掠去。

    他第一次聽到「修真界」這個名詞,卻是奇異地好似早就知道般,並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不過他現在已是對於這種宛若似曾相識的奇特感覺慢慢地習以為常了,並不特別覺得怎麼樣。

    倒是二人話中提到的一些「邪不死派」、「鬼靈派」、「點子」、「宗主」、「祖師」和「都天十二陰符鬼」等等的奇怪名詞,讓他大起好奇。

    然而最讓他感到興趣的,是二人離去時的身法。

    他們兩個人就在跳離隱身大樹的那一瞬間,下腹的真氣中心,起了一種怪異的振動,然後全身氣脈都隨著下腹的振波,快速地將充斥在全身經脈中的真氣全部轉成一種和諧的共振。就有點好似在下腹的真氣中心滴下一滴有色的墨水般,那股顏色很快地就暈染到了全身,引起某種特別的變化。

    他很清楚二人身體產生的真氣快速變化,將會使這些真氣變得極為輕飄,然後身體內所有氣脈充滿的地方,都會產生一股強大的浮力,而這股浮力會抵銷身體的部份重量,讓整個身體變得頓時輕盈許多。

    所以鬼眼和鬼手,能在跳離大樹的那一瞬間,氣機倏轉,整個身體突然就變得輕如羽毛,而跳出去的力量相對的就會產生比較大的帶動力量,讓兩人這一跳就是老遠的五六十步。

    他的意識焦距,緊鎖著飛掠中不斷輕點樹梢而去的二人體內脈流氣動狀態,仔細地觀察兩人的呼吸、心跳、肌肉鬆緊情形與體內真氣的所有流動變化。

    嘿,他們兩人的這一招還真是省事,不用像他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了。

    但是,既然可以透過轉化真氣的頻率與特性,來產生浮力,降低身體重量,那為什麼不乾脆把體內的氣機再調高一點,突破質量限制,變成浮力比體重更強,整個人停在空中,那連伸腳點樹梢的動作都不用,豈不是更為省事?何須還要伸腳點個七八點,然後輕沉換氣,再點個七八點,再換氣。那不是太麻煩了嗎?

    他又想了一下,實在想不通二人為何有這種好方法,卻是不用,反而選擇比較麻煩的法子。

    他們一定有用意吧?而且即使他們現在用的方法稍為麻煩一點,卻也還是遠比自己之前一步一步地在路上走要快得多了。

    這個實在好玩,有意思,我也來試試。

    於是他興致勃勃地把體內的狀態作個調整,不過有個問題這時候就顯現出來了。

    鬼眼和鬼手真氣的元心是在下腹,我的元心在哪裡?也要在下腹嗎?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39
他覺得身上根本找不到什麼真氣元心,那種感覺似乎整個身體都是,卻又整個身體都不是,實在有點讓他困惑。

    既是整個身體都是真氣元心,那不就等於沒有真氣元心了嗎?為什麼他們要刻意把真氣元心定在小腹呢?

    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道理?

    隨著他心念的轉換,身體本質已是在瞬間產生了異變,竟然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整個高大的身體就這麼浮了起來。

    他發現時,立即內視觀照,感覺著身體內的變化。立即就明白身體內的頻率已是在這一瞬間改變,而這種改變與之前他所想的,真氣浮力大於身體重量,身體便可上浮的道理大大地不同。

    現在他體質的改變上浮已不是透過真氣變異,產生浮力而上浮。

    根本上,他身體的本質已是整個變得比空氣還輕了。

    所以他高大的身體,便以這個坐姿,從冉冉上浮,越升越快,越升越高,不久就咻地穿進了空中的浮雲之內。

    若是鬼眼及鬼手二人沒有離開,見到從輕輕上浮到颼地往上直標,瞬間消失在空中的他,必定會訝異地認為「大塊頭殭屍」就此立地飛昇,吃驚地從樹上跌下來無疑。

    他身在空中,體內頻率倏轉,飛昇的速度陡停,上衝的力量讓他不斷調整身體的律動,加重沉度以抵消上衝的力量,就這麼硬生生地讓乍停的身軀立空不動。

    為抵消上衝力量而加沉的重量,隨著上衝的貫力消失,沉重的身體已是準備開始往下掉落。

    他立即振律再轉,沉重的身軀瞬間又變輕盈,就此停住。

    他小心地維持著身體的重量與空氣的平衡,讓身體就這麼停空不動,滯留在那兒。

    低頭望下,哈哈,那些山脈河絡看起來倒真像手掌的紋路,本來仰之不見峰頂的高山,現在變得只像手掌上一個折起的肉丘。

    我現在這個地方到底有多高?

    他舉頭望著四周,只覺得本來黑沉沉的夜色,已是換成了一片如霞光般的鮮紅,亮度極強,與底下黑沉的地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

    轉頭朝東方望去,初起的旭日溫和地放著橘紅色的光芒,他可以分辨得出太陽周圍如火焰般的日冕似乎正在與他打招呼般地伸縮著。

    他只覺得溫暖的旭日照在身上,宛如三萬六千個毛孔,根根酥軟般,說不出的舒暢。忍不住就橫著身體,竟就這麼在空中橫躺起來。

    放開意識,鬆去感應,他舒舒服服地在空中旭日下享受著。

    放開的意識接觸到了幾個微弱的意識體。

    他橫轉身軀,低頭望下,將眼睛接受的頻率放寬,發現了小而又小的幾個白點在下方極遠處蠕動著。

    那是什麼?他快速地調整眼睛的焦距,鎖定住那幾個小小白點。

    嘿,是幾隻早起的鷹兒在找東西吃哩。

    嗯,兩大一小,難道還是一家子嗎?

    他想往那三隻鷹兒斜竄而去,卻發現當他身體下沉時,並沒有往鷹兒的方向竄去,而是直直地往下掉落。

    哇!原來這法子雖然有趣,卻是只能直上直下,不能往旁邊飛去。

    若是想往旁邊飛去,該怎麼辦?

    他身體邊往下掉落,邊飛快地思索著。

    他知道這好像是個很簡單的問題,腦袋裡該是有答案的。不過他想來想去,總覺得答案就在那兒,卻是怎麼抓也抓不到。

    快速改變的體外風壓並沒有造成他太大的困擾,只要調整一下體內的壓力,就可以了,倒是那三隻鷹兒方才從上頭看去,似乎不遠,沒想到現在落下之後,才發現原來是遠在七八座大山頭之外。

    墜落的身形在撞擊地面的三尺上方,陡然停了下來。

    不對,不是地面的上方三尺。

    低頭一看,耶?怎麼是一叢樹頂的上方三尺?

    把感應放開,他發現原來升起的地方,已經偏移了大約一百多步。

    內部頻率輕轉,他把身體調成與鬼眼他們那般地極為輕盈,從樹頂輕輕一蹤,就劃了一個弧度,精準無比的落在地上的那一堆解開的銀碇旁邊。

    真是有意思,原來這個看似不動的大地,竟是會跑的。

    他興高采烈地把銀子重新包好,把包袱像李棒子那樣背在背上,於是這位赤裸的野人,穿上了唯一的衣物。

    鬼眼他們說有個「點子」會到前面那個山谷,不知道是什麼「點子」,趕快去瞧瞧。

    他腳尖輕頓,弓身「颼」地一聲,身形便在空中消失。

    鬼眼和鬼手,雖然走的比較早,不過他們動作太慢,要趕上他們應該是不難的。

    他很有追上二人的把握。因為經過這一場空中的旅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已能輕易地鎖住那一邊正在飛掠的二人行蹤,感覺一下速度,要追上他們一點也不難。

    鬼眼和鬼手師兄弟二人,到達山谷谷口時,天邊才剛露一抹淡淡的紅點,離破曉還有一陣子,二人便在路旁的一個樹林中忙碌起來,從懷裡取出一些怪東西。鬼手更從隨身的行囊裡找了兩套黃色的寬大道袍,及兩頂貼了個太極圖的黃色道冠。

    不用片刻兩人已搖身一變,變成了兩個身著道袍,頭頂道冠的中年道士。

    但是這副行頭落在五十步外一顆樹上的他眼裡,卻不明白這是道士的服裝,只覺得二人做什麼好端端地打扮成這個樣子。

    鬼眼及鬼手裝束就緒,便走出樹林,坐在路旁的一顆大石頭上,偽作休息。雖然眼光他顧,實則注意力全放在道路的那一邊。

    他已經看出來,這兩個傢伙,必定是在等那個「點子」。

    嗯,真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麼樣的「點子」。

    嗯,不知道會不會有一些好玩的事。

    於是他在樹幹上坐下,打算和他們一起等等。

    估量著天色越來越亮,鬼手看看天,暗中以氣機在體內感應時辰,回頭對師兄鬼眼說道:「辰光已是差不多了,點子差不多就快到了。」

    鬼眼注意力不變,眼睛也抬頭望了望:「師弟,點子那兒沒有什麼問題吧?」

    鬼手搖了搖頭:「只不過用是用『牽陰法螺』把那個無知的老太太陰魂牽來罷了,哪裡會有什麼困難?」

    鬼眼看了鬼手一眼:「師弟,你莫太過輕心大意,要不是有祖師在洞中開壇驅動法力,暫時拉開『丹心血魂』的威力網,加上姓岳的那一家人根本不知道家有重寶,最後是岳老婆子湊巧離家,否則要想在『丹心血魂』的力圈下,用法術攝來岳老婆子的生魂,實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哩。」

    鬼手聳了聳肩:「不是我輕視那『血魂丹心指』的力量,實在是寶物無知,要說沒有人起訣驅動,寶物再強,又豈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我總覺得是祖師太言過其實了。」

    鬼眼皺了皺眉:「你莫不信祖師的法力神威,在和祖師見面之前,我也是和你抱著同樣的心態,以為宗主會找祖師幫忙,該也只不過是為了在『鬼靈宗廟』五十年一次的『搶位』儀式中壯壯膽色罷了……」

    鬼手聽得師兄留有話尾,連忙問道:「喔?難道師兄後來發現自己的想法不對?」

    鬼眼又望了鬼手一眼,搖搖頭道:「豈止是不對,根本此次『宗主搶位』,實在就是看祖師偏向那一邊,那一邊便大約有了八成把握哩。」

    鬼手也聽得皺眉:「祖師的力量這麼大嗎?若是祖師真有如此影響力,那怎麼另外三方不去拉攏?」

    鬼眼嘿嘿笑道:「你莫傻了,師弟,你以為只有我們『寶光系』的人在打祖師的主意嗎?『陰符系』『咒音系』『劍鈴系』,那一系不在打祖師的主意?希望在三個月後的『宗主搶位』時,能得到祖師的支持,一舉搶下宗主之位,統領我們『九幽鬼靈派』全部四系鬼靈?」

    鬼手大感詫異:「這麼說起來,另外三方也派了人和祖師接觸了不成?」

    「當然啦,」鬼眼摸了摸他上吊得有點過份的雙眼:「雖然祖師刻意不讓我察覺,但是我既稱『鬼眼』,當然不會這麼呆鳥地認為本派另三系的人不會去找祖師。」

    鬼手被師兄的話說得有點訕訕然的:「本派共有六位最高長老,祖師也不過是其中的一位罷了,如何便有這麼重要的影響力?」

    鬼眼又嘿然而笑:「本來是這樣的沒錯,不過這位『鬼符祖師』,不知道那裡弄來了三支『都天鬼旗』,還利用這三支寶旗,把本派四大頂級大法之一的『都天十二陰符鬼』大法給練成了十之八九,便待五天後主魂進駐,這『都天十二陰符鬼』秘法立即功行圓滿,而祖師的勢力必然大大增加,直接會影響『陰符系』的另一位長老『紅符大法師』,另外四位也必然會大受牽動。」

    鬼手聽得搖了搖頭:「真是有點搞不懂派裡這些長輩們,明明同屬『九幽鬼靈派』,卻是為何這般你斗來我斗去的,豈不是自找麻煩。」

    鬼眼哈哈笑道:「師弟你這就不懂了。不然為何『修真界』都叫本派是『四方鬼靈派』?怎麼不叫『九幽鬼靈派』?歷代祖師之所以訂下這種規距,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鬼手困惑地道:「小弟對這個問題一直存疑已久,『修真界』會稱『四方』的,只有『四方聚寶齋』與咱們『四方鬼靈派』,不過『四方聚寶齋』之所以稱四方,乃是因為其『潛龍』『飛虎』『奇鳳』『藏鯨』四個分派,四方分據而有其名。本派雖然也有『寶光』『陰符』『咒音』『劍鈴』四系之分,但卻是彼此傾軋,互鬥不已,實在不明白既是同屬一派,為何又如此內鬥?偏偏這種暗爭又很不清楚,像祖師雖是列屬『陰符系』長老,卻和我們『寶光系』合作,並沒有特別支持『陰符系』的副宗主『鬼火符王』,這裡面複雜的關係實是搞得小弟一頭霧水,不知道那個能相信,那個不能了。」

    鬼眼仍是哈哈笑道:「師弟你是個實心人,所以才會有這種疑問。你莫看本派如此內鬥,似乎是修真界少見,其實放眼看去,除了那些正派的宗門,長久的傳統已定,門下不敢違反之外,只要是列名邪派的宗門,那一家是上下同心,毫無岐異的?就拿前一段時間最轟動的『陰陽和合派』『魔胎之戰』來說好了,其宗主『柔水清純紫柔仙子』在此戰中身故,三位師妹也無一倖存,你等著瞧好了,其中的內鬥更是還在後面哩,依我看來,就算『陰陽和合派』此次招來了據說恐怖無比的魔胎之舉,沒有受到正派及邪派的聯合清剿,便即是其內部的紛爭互鬥,也夠該派元氣大傷,搞不好還有分裂覆滅的大禍呢。」

    鬼手聽了有點明白地道:「師兄的意思是說,像本派這般內部互相爭鬥,彼此算計的門派,非只本宗而已?」

    鬼眼伸手拍了拍師弟的肩膀:「當然啦,否則咱們叫邪派豈不是叫假的?乾脆叫『忠心派』算了。」鬼眼接著又道:「至於這些長老們,莫看他出身那一系,都不可靠的,只有對自身最有利益的事,才是那些老傢伙們唯一考慮的因素。」

    鬼手有點驚異地道:「這些長輩們這麼現實?」

    鬼眼豁然大笑道:「師弟,這不叫作現實,這叫聰明!」

    鬼手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還虧師兄今兒個提醒,否則小弟實在是百思不解。」

    鬼眼嘿然道:「世俗有句話說:」混飯一點江湖訣,看透無須苦心學。『師弟你是心眼兒少了那麼一兩個,才會想不通,否則這種事那兒用得著說?「

    鬼手搖了搖頭,歎氣道:「看來小弟還是只能去作作動手的事,這心眼實非我所長。」

    鬼眼安慰似的拍了拍鬼手的肩膀,笑著問道:「點子那兒沒有出什麼岔子吧?」

    鬼手又搖了搖頭:「莫說岔子,連一點波浪也無,根本就是毫不困難,輕而易舉地就把那個岳老婆子的生魂給攝來了,之前聽得祖師說起那個『血魂丹心指』偌大威力,壓根兒沒有感覺到,實在讓我懷疑祖師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嚇唬咱們的。」

    鬼眼也皺著眉頭:「照理而言,當是不會如此。『血魂丹心指』聽說名列修真界護身七寶之一,仗護加持,血魂駐身,其威所及,家族皆包,想來應是有些名堂的。不過師弟你說的也對,這個祖師心機深沉,喜用計詐,難說他不會因為什麼緣故,而故意讓咱們有這種印象。若是這樣說來,祖師會有些什麼其他含意?」說完竟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鬼手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竟然讓心眼兒不少的鬼眼苦苦思索起來,連忙道:「師兄別忙著想事情,倒是告訴兄弟另一個疑問。」

    鬼眼的心思被鬼手打斷,有點不高興地道:「什麼?」

    「若是已知道俗間的這個岳家,確實藏有失散許久的『血魂丹心指』,」鬼手見師兄有些不悅,趕緊道:「那為何不派些世俗的邪門,或是直接下手,還要如此這般地費許多工夫?」

    鬼眼沒好氣地回答:「這個『血魂丹心指』也是屬於修真散失已久的寶貝之一,若是讓其他邪派修真知道,也許引起的風波不會像前些日子傳說已重現的十大奇珠之首『奈何珠』那麼大,不過肯定也不會小的,所以秘密從事,是第一優先。加上此寶所散的『血魂氣芒』實是偶然間被宗主所發現,依宗主謹慎的個性,自是不會這麼莽撞地就下手。經過他的觀察,姓岳的那一家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家中擁有這麼一個修真界榜上有名的寶貝,再加上『血魂丹心指』最大的特性便是發動威力時完全無形無跡,極難從此戒的外表上看出變化。宗主考慮很久,才想出這麼一個既穩秘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又能夠深入其家中,仔細地注意此戒到底是放在何處。」

    鬼手直接了當地問:「何不乾脆把岳家全搜一遍,將所有的戒指找出來?」

    鬼眼瞪了師弟一眼,似乎是在怪其心思太過簡單般地道:「此戒長得如何我們又沒有資料,更不方便大肆跟人打聽,加上岳家不但富有,上下人口眾多,超過了兩百人,你若是強搜所有的人所有的首飾,光是戒指豈不是就幾百個?你能找出是那一個?況且如此一來,萬一消息不甚走漏,恐怕你還沒確定到底是那一隻戒指,麻煩就跟著來了。加上若是正點子根本是擺放在那些人不記得或是不曉得或是沒注意的地方,那不是更為費事?還不如藉著這次機會,混進岳家,從內部觀察,祖師則從外面施法引動『丹心血魂』威力,等到確定是那一個,再把它給偷出來,如此不是又隱秘又穩當,省去之前及之後多少麻煩?」

    鬼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這個『血魂丹心指』是個寶貝,又是宗主所先發現,怎麼又要咱們把它弄出來之後,送給祖師?宗主為何不自己使用?」

    鬼眼顯然對於師弟的問話有點不耐:「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若不是有這麼好的條件,那個老奸巨滑的祖師豈會願意支持『寶光系』的宗主?」

    鬼手見師兄口氣不順,「喔」了一聲不敢再問。

    鬼眼又瞪了他一眼:「祖師祭練的『都天十二陰符鬼』大法已是本派最頂級的四大法之一,威力雖是極強,總也有其他三大法的法威相捋,若是能在主魂駐旗的同時,加進『血魂丹心指』的『丹心血魂』法威,讓都天旗的十二陰符鬼魂更加形固難破,如此則『都天十二陰符鬼』威力立增數倍,即刻壓過另三個大法,成為本派最強之鬼靈法術。如此美麗的遠景,當然會讓祖師動心相助?」

    鬼手至此方知出身「陰符系」出身的「鬼符祖師」,之所以會靠到自己「寶光系」這邊來的原委,本來還想再問些什麼,不過看來師兄已頗有不耐,只得收嘴不問。

    他蹲坐在遠處一棵大樹的枝幹上,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

    聽著鬼眼的敘述,提到了「陰陽和合派」、「魔胎之戰」等的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初出古洞時,在外面那一片山谷的記憶。

    似乎這兩者之間,有著一種極為密切的關係似的。他仔細地去揣摩那種感覺,卻又模模糊糊地理不出個頭緒。

    尤其,尤其是鬼眼提到了「柔水純情紫柔仙子」這個名字時,竟讓他心中起了極大的波濤,一股股濃得化不開的思念,強得切不斷的牽掛,直透心底。不由自主地從他內在浮起了一個溫溫柔柔,有著一雙極大眼睛的少女形象。

    是那個之前曾在他記憶中浮現的少女。

    這個女孩子是誰?為什麼我會覺得和她那麼樣的熟悉,那麼樣的親近?好像她是我極其親密,極其重要的人一般?

    心中那個清純甜美的影像越來越清楚,而本來在她後面的另兩三個影像也有快要浮現出來的樣子。

    為什麼我會這麼樣的想念她們?為什麼我會這麼樣的重視她們?重視到幾乎來這一生,便是為了她們的感覺?

    沒錯,我是為了她們來的!

    她們就是我來的唯一目的!

    但是她們到底是誰?和我到底是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我只記得「她們是我來的唯一原因!」這樣的結果,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經過?

    那個甜甜的女孩是不是就叫「柔水純情紫柔仙子」?

    為什麼我似乎覺得「柔水純情紫柔仙子」就是她?

    他心中對那幾個影像所激起的纏綿與深情,思念與牽掛,是如此的深沉,深沉到讓他覺得心臟抽緊,胸口宛如重壓?

    對那種濃郁的想念與眷戀,是如此這般地讓他感到熟悉與興奮?

    他努力地回想著,卻總覺得記憶就像是一條在他內心深處拉起的長長影子。

    看得到,卻是怎麼也抓不著。

    他知道他明白一切的經過,然而卻沒有辦法把這些記憶轉化出來。

    他好像感覺到,那些解答的記憶,被鎖在一重有點透明但又非常模糊的巨門之後,而此時的他,沒有鑰匙。

    他似乎是少了一把開門的鑰匙。

    隱約中,他感覺到一件事。

    那把鑰匙,就在那個甜甜的女孩身上!

    我一定要找到她。

    不計任何代價!

    想到這裡,他幾乎忍不住跳出去,抓住鬼眼,問問他那個「柔水純情紫柔仙子」現在在什麼地方,陰陽和合派是在什麼地方。

    他在樹上考慮了許久,心中思念之情如火如沸,讓他激動難以自制。

    最後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地道:「不管了,這個遊戲雖然好玩,但是這個『柔水純情紫柔仙子』顯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得跟這兩個人說明一下,不是我不玩了,而是這些訊息對我而言,實是極其重要,重要之至!」

    他本是個玩心極重的大孩子,然而面對著心中絲絲相纏,深入骨髓的思念,竟也放下玩心,打算先把這個問題問問清楚。

    正打算飛身出去,告訴二人遊戲先暫停一下,有些問題先問問時,路上那一方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

    他從來沒有見過馬車,乍見那個金漆車頂,綠菱車窗,高翹車轅,七彩流蘇,還有六匹高大神駿黑亮駿馬的華麗馬車,不禁停下動作,仔細地觀察起來。

    趕車的是一個又高又黑的壯漢,滿臉精悍之色,戴著頂黑色俐落的車伕帽,全身緊紮勁裝,透著強健有力的氣魄,手上緊握著一條黑底褐花的馬鞭,偶爾甩飛起來,在空中「劈啦」暴響,嘴裡便會配合地吆喝一聲,卻似極其愛馬般,從不將那甩來甩去的馬鞭抽到馬屁股上。

    那個馬車極為寬大,車輪也極大,幾乎有一個人那麼高。這讓坐在其上的車伕真有高高在上的感覺。估計起來,就算那個馬車裡坐進五六個人,恐怕也還是頗為寬敞,絕不嫌小。

    高大的馬車,顯然不是一般普通的平民能夠乘坐的,襯托出車主人與眾不同的身份和非比尋常的地位。讓人老遠就可以看到這輛豪華中頗具氣勢的馬車。

    從這輛馬車出現在路的那一頭,鬼手和鬼眼已是暗打眼色,確定點子來了。

    兩人自自然然地做出行腳江湖的道家師父在路上休息的模樣,一個橫靠在石頭上休息,一個坐在旁邊閉目靜坐。

    馬車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是從那個車伕頻頻揮鞭威趕駿馬的樣子看來,也絕對不是那種閒閒適適游景賞致的模樣。

    在車輪骨碌骨碌與馬蹄得啦得啦的聲音中,那輛馬車已是逐漸靠近。
ivorylee 發表於 2008-3-9 22:43
龍魔傳說 第05卷 作者:紫天使

第1章 血魂丹心指


    那輛氣勢頗為雄偉的大馬車,在經過路邊穿著道袍,戴著道冠的鬼眼和鬼手二人身邊時,車上的馬伕,不經意地用兩眼瞟了二人一下,然後就又揮起馬鞭,「劈啦」一聲地在空中打了個鞭花,口裡配合地吆喝一聲,繼續前行。

    忽然,從地底之下,突地伸出了四道宛如巨手的黑色煙氣,「嗤」地捲住了那輛馬車的四個大車輪壓地的輪邊,讓那輛馬車猛地一頓,立時剎停下來。

    原本在車頭前方的那個壯漢車伕,因為車體急剎,屁股離座,整個人就這麼突然地從車座頭上直飛出去,險險跌在前面人立而起的六匹黑色駿馬背上,落到了地面,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立起的六匹高頭大馬,希律律地直叫,車廂裡鼓嚕鼓嚕地傳出響聲,顯然裡面的人也是滾成了一團。立時馬叫人聲頓起,嘩嘩啦啦的亂成一團。

    綠菱細雕的精緻車窗「繃」地打開,探出一個四十多歲,看來頗為福泰的男人頭,對著車體前方叫道:「五福,怎的回事?撞著了什麼嗎?你這小子莫是睡著了吧?」

    被顛得飛了出去,跌在地上的那個壯漢車伕,正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口中「喔喔喔」地安撫著驚嚇的馬匹,聽到那個伸出頭的男人呼叫,連忙大聲回答道:「二爺,小的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車轆子絆到了什麼……」

    伸出頭的那個福泰男人口裡咕噥地不知說些什麼,腦袋縮回,接著馬車邊那綠木為底,邊緣包銅,外繪白色福花卷的車門「卡」地往外推開,下來了之前那伸頭的四十多歲福泰男子,和一個瘦不拉幾,手裡還拿著一個旱煙袋,看起來也像是四十多歲模樣的管家型男人。

    二人一下馬車,原來捲住車輪的那四股怪異黑色煙氣,早已經消失不見,所以什麼也沒看到。

    「五福,」福泰男子在車輪上看不到什麼,又轉頭對著車前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車轆子哪裡有什麼東西?」

    前面的五福,好不容易安撫住了被嚇了老大一跳的馬匹,卻見到這六匹極為雄駿,一向溫馴的黑馬,在安靜下來之後,每隻都四蹄不斷點地,似是碰到了什麼讓它們極為害怕的東西那般,顯得焦燥不安。

    此時聽到後面那個福泰的二爺叫聲,連忙走回去,仔細檢查了一下車輪,果然是沒有什麼異常,哪裡有東西絆住了車輪?

    旁邊那個管家型的瘦削男子開口道:「五福,車子怎的突然就停了下來?」

    看不出所以然的五福搔了搔頭,眼光在地面上巡梭,無意中見到了路邊的鬼眼與鬼手二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直覺地就感到這件怪事,恐怕是和這兩個走方道士有點關係,口裡卻也不提,只是輕輕道:「生財管家,感覺上車子就像是絆到了什麼,不過現在看來又找不到任何東西,真是有點奇怪……」

    那個瘦瘦的生財管家也是個眼光犀利的人,他深知五福為人精悍謹慎,是莊裡駕車的第一把手,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才發覺旁邊路側,正有兩個道士在那裡休息,見到自己望向他們,其中一個兩眼斜吊的道士還對著自己微微而笑。

    「三位施主請了,」鬼眼笑著向馬車旁的三人稽首為禮,「方纔是本道略施小法,停住貴車,有些問題想要向三位請教。」

    五福一聽,果然就是這兩個走方道士搞的鬼,眼中立現警戒之色。

    二爺聽到了鬼眼的聲音,這才發現原來旁邊還有他人,而且這個道士開門見山的,就說是他施法將車子停住,要請教幾個問題,心中覺得此二人似乎是有點道法,於是也抱拳回禮道:「原來是兩位法師有事相詢,這才把我等攔下,這沒問題,法師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鬼眼在二爺的臉上仔細地看來看去,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般。

    二爺被鬼眼看得有點不自在,忍不住開口道:「法師不是有些問題……」

    鬼眼哈哈一笑打斷二爺的問話:「方纔本道見尊車從東而來,遠遠就有一股黑氣在上方暗隨,主車中之人陰煞纏身,唯此氣雖聚未凝,似是有些死而生氣未盡的味道,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便攔車相問……」

    五福與生財管家,聽到這個走方道士,一開口就沒好話,心中直是愀然不樂,雖是不願相信,兩眼卻依然忍不住往天上望了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黑氣的這碼子事。

    二爺本來也是聽得心裡不大興頭,後來鬼眼的一句「死而生氣未盡」,讓他瞿然接問道:「法師說的是……」

    鬼眼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繼續說道:「後來經本道細察尊駕眉宇印堂,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二爺急急道:「怎麼回事?」

    鬼眼微笑道:「施主有個陰人血親長輩,受陰煞所制,生魂離體,目前必是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群醫束手吧?」

    二爺、生財管家及五福,聽得心中俱皆大驚,心想這個道人看來真是有點本事,竟然光憑著這麼幾眼,就能看出家中情形。

    二爺連忙問道:「法師神眼,家母確實此時宛如沉睡,昏迷不醒,已有數日,寒家找了至少十個名醫,俱皆不明病因,我等此時正是前去敦請另一位據說醫術也還不錯的大夫,回莊去替家母診診,聽法師這麼一說,此症竟然並非是身軀健康違和之狀,而是有陰煞相纏嗎?」

    鬼眼點了點頭:「正是,此症乃屬魂魄散逸所致,而非體內陰陽平衡失調,一般大夫,恐怕是束手無策的。」

    二爺聽了鬼眼這樣說,更是急道:「這如何是好?不知法師可有神術可解?否則家母這個模樣,豈不是沒有藥醫了?」

    鬼眼又哈哈笑道:「生魂離體,七七不還,肉身即腐,到時魂魄想回也回不了了。本道自幼精研道術,對於此症倒是還算熟稔,只不過……」

    二爺這段時間裡,實是為了母親的病症,搞得焦頭爛額的,所有不管多有名的大夫,診到最後只有搖頭和「奇怪」兩字,弄得家中所有人都幾乎已不抱任何希望。

    此次見了這個在路邊休息的走方道人,竟然一眼就從自己身上,看出母親情況,心知必是有兩把刷子的法師,而且此時又表示有辦法治療此失魂之症,不禁宛似見著了一絲曙光,偏偏話中又留著尾,心中一急,連忙就在路上下跪磕頭道:「法師既有神術可醫家母之症,無論如何也請法師能夠大發慈悲,救一救家母吧……」

    江湖上盡多術士之流,每每假借僧道尼眾,招搖撞騙,五福與生財管家,心中本來對於初見鬼眼鬼手二人時,有些警戒疑慮,但後來鬼眼一語中的,竟然就這麼看出了莊中之憂,心下也不禁疑慮盡去,敬佩不已,此時看二爺跪地磕請,連忙也上前跪在後面,跟著主公磕頭不已。

    鬼眼見到二爺急得在路上下跪懇請,心知魚兒已是上鉤,卻也不便即就答應,口中還是遲疑地道:「救生積德,本來便是本道功行之一,只是…只是……」

    二爺跪在地上接口道:「法師…請法師一定得救救家母……法師有什麼顧忌請儘管說出……」

    鬼眼故作遲疑地道:「本道在祖師前立下誓言,功行救人必得以行善為先,不得收取任何報酬,若要本道前去瞧瞧,自是無任何不可,但施主卻得先答應本道,若是治癒尊親之症,可千萬不能以任何物事作為報酬……」

    跪在地上的三人,實是沒想到這個道人說出來的竟是如此偉大的條件,心中更是敬佩萬分,口中連忙應道:「法師仁風義節,讓我等敬仰無限,一切但憑法師吩咐就是……」

    鬼眼作戲作得十足,此時方才點頭擺手,要三人起身。

    三人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像恭請活佛一般,將鬼眼及鬼手二人讓上馬車,然後五福動作迅速地躍上馬車座頭,揚鞭吆喝一聲,啪地打在馬屁股上,立即嘩啦嘩啦地往來路飛馳而去。

    他蹲在遠處的一棵樹上,目睹發生的所有經過,心中的疑惑又再浮上心頭。

    這些人倒底是不是在玩遊戲呀?看起來怎麼越來越不像是玩什麼遊戲的樣子?

    這些人的身體構造雖然與自己一般無二,但是所有人的狀況,卻是與自己的狀況完全不同。

    從在湖邊,見到的第一個「人」開始,直到方纔那知覺遲鈍的五個人為止,沒有一個人的身體氣脈情形,是和他一樣的。

    甚至別說一樣了,連稍為接近一些些的也沒有。

    所有的人,其體內的氣機生意,能量狀態,都是奇差無比,個個都是處在隨時外邪內毒一入侵,立即便會失調生病的混亂情況,內氣的不穩定比例極為頻繁,生命對他們而言,真的就像是風中之燭那般,任何一刻都有就此熄滅的可能。

    鬼眼和鬼手兩個人,可以算是他目前所見過的「人」當中,體內氣機狀態最好的了,可是以他的眼光看來,這個好的程度也實是有限的很。

    難道這些人會是生就是如此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些人,頂多活個數十年,毒素廢氣,恐怕就讓生機難以重生代謝,然後一命歸西了。

    生命並不是一種物質,會腐朽損壞。

    自從他自己走過死亡這一遭,他已明白,馬車的任何一個部份,也許會有傷損,但是從車轅車輪,到車廂車軛,如果壞了馬上換新,理論上,這馬車是永遠也不會「報廢」的。

    可惜現下他所見到的每一個人,包括鬼眼與鬼手,其生命的換新重生作用,實是不怎麼高明,看來他自己反倒是成了個大異類。

    當馬車經過鬼眼與鬼手二人身邊時,他清楚地觀察到鬼手的氣機作了一種奇特的改變,從他扶在石頭上的雙手掌心流出,順著地面直竄到那輛馬車的輪下,然後上卷而出,將經過的四個馬車車輪緊緊纏住,硬生生將馬車給拉停下來。

    這一招挺妙的,真氣藉物傳移,果然是蠻好玩的。

    他的心思一開始覺得有趣,立即就開始試驗。

    他伸出大手,放在立身的樹上,真氣還沒送出,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立即順著掌心傳進感應之中。

    此時他心念調動,體內頻率倏轉,自是與之前觸摸樹身,完全不同。

    他竟然感受到了以往從來沒有察覺到的訊息,滲進了他的心靈之中。

    那是一種與自己,或是其他任何動物,都完全不同的感受。

    感覺起來,就像是某一種完全不同的生物意識體,正散放著淡淡的,而且非常非常緩慢的訊息。

    他觸摸樹身,也不是第一回了。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樹的時候,他又摸又嗅地研究了許久,卻是從未接觸過這種沉沉的訊息過。

    他現在已經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這種訊息的振動,實在是太緩慢了。

    用個比喻來說,這意識體呼一口氣的時間,大概是人類的時間約差不多五個時辰左右,彼此的時間差至少超過了十萬倍以上。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他會忽略的原因,因為雙方訊息的差距實是太大了。

    沒想到這次他刻意改變頻率,感應的範圍猛地擴大,竟被他敏銳無比的心靈感官給發現了。

    這實在是太好玩了。

    既然這種信息讓他無心中給發現了,他立即將心靈的感應頻率切進了那個樹的意識。

    說不定我還可以和這棵樹說說話,作作朋友喔。

    想到這裡,不由得就興奮了起來。

    嗯,這是一棵老樹,子孫大概有六十幾萬,有聯絡上的只有五千多棵,最近幾百年,身子有點不大舒服,好像是染上了什麼病的樣子,以致於每年洗一次澡的時候,有些氣機總是送不大到樹梢,大約是什麼慢性疾病吧。

    近六百年來,這片樹林裡另一個種族的數目越來越多,讓它的子孫很不容易立根,只得飄過山的那一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點下根,這棵老樹對於那漸漸佔滿樹林的他類樹種很有點意見,也曾經告訴過他們別這麼不給別樹路走,大家互相體諒一下……

    另外那個樹種的信息也曾經在一百多年前送來過,除了道歉之外,倒也減緩了佔領的數量。本來就是嘛,有路大家走,這麼蠻橫,誰會讓你稱心如意?要不是老子近來樹身微恙,許多樹根的氣稍都送達不到,萎縮了不少,豈還容得你們這些外來族群侵入進來?

    他的心靈收攝到這些訊息後,立即就放棄了和這棵老樹作作朋友的念頭。

    我的媽呀,這話是跟那些「人」學來的,說句話都得要幾十年的時間,等問個好,自我介紹完,我豈不是變成石頭了?現在哪裡有這麼多時間?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哩。

    一想到這裡,他只好在心中歎息,放棄了這個有趣的層次。

    氣機開始緩緩收束,然後將心靈振動的頻率加快,恢復了原狀。

    等到他睜開眼睛,明亮的太陽正高掛在中天。

    他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在胳肢窩、大腿根等比較容易聚集濕氣的地方,已經生出了一些薄薄的綠蘚。

    老天,也不過就是聽這棵大樹說說話,怎麼就像是過了好久的樣子?

    到底過了多久?

    他返視體內氣機運轉情形好一會兒,發現也不過就是聽聽老樹在說些什麼,居然就過了半個月去了。

    他不由得邊將身上的薄蘚搓去,邊自己好笑地呵開大嘴。

    老樹呀老樹,現在我可沒空跟你說話了,你們那個世界可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你身上的病,也許我可以幫你瞧一瞧,對於氣機元力這種東西,我倒還算是蠻有點經驗的啦……

    他像個白癡似的對著面前那棵老樹說完話,便即將手掌再次放到了樹身之上。

    這次他可不希望治好老樹的病後,又是半個一個月過去,因此不再調慢頻率,只是將樹身的氣機抓住,順著老樹的氣脈連連而去……

    這棵老樹的氣脈複雜程度,倒是令他大大地吃了一驚。

    好傢伙,從葉到根,這種錯縱岔分的粗經細絡,至少超過了一百多萬個。

    地下的細根又深又廣,幾達七八十步。

    他立即加快脈氣感應的速度,以常人已是完全無法想像與瞭解的頻率,開始察看老樹的所有脈氣絡能狀態。

    數以萬計的脈絡同時在他心靈流過……

    那種流動的速度,就像是一道在他眼前流過的超級瀑布。

    然而,每一瞬間流過他心頭的樹脈干絡雖是數以萬計,可是他自己卻是對每一條支流岔脈都歷歷在目,清清楚楚!

    人類已是完全無法明白,同時也算是「人類」的他,竟然就這麼地以此種人間聞所未聞的方式,開始為一棵老樹「治」起病來了。

    很快他就明白老樹的毛病出在那裡了。

    有一種極細極細的生物,那種細是他所從未見過,甚至是從未想像過,而其意識的怪異更是比老樹的還要更怪上七八分,從西方侵入了老樹的細根之中,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蝕穿了老樹的細根,讓老樹的氣機到了那裡就出現了壅塞不通的現象。

    他知道這些侵入老樹地根的生物並不是客氣,所以侵蝕的速度才這麼慢。主要的原因還是前面所說的:這些生物實在是太細太細了,若是想用肉眼來看,以他已經是頗有經驗的眼睛,恐怕也得花費一番工夫調整眼瞳的焦距,才能見到。

    他從未想過世界上還有這麼細小的生物。

    尤其怪異的是,這些生物的總數,雖然超過了六七百萬,多到簡直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可是其意識體卻是只有一個。

    一個人,就有一個單獨的意識體,而這種微細生物有六七百萬個,卻也是只有一個意識體,而且那種狀態的劃分,還不是非常的清楚。這也就是說,如果再有個一兩百萬個這樣的微細生物,加入這個族群,也不會有一大一小兩個意識體,而是整個融合在一起,依然還是一個意識體。這個新的意識體其實也不新,跟之前並沒有差別,不是說因此這個意識體就變成了另一個新的意識體。可是這樣說又有點不對,如果加入了外來新的一兩百萬個生物數量,那麼這個新的意識體與之前未加入前,又確實已是有點不一樣了。

    他很難把這種無法形容的情況理得更清楚一點,可是他心靈的感受又異常地瞭解明白。

    當人吃了一道美味的食物,例如之前他吃的那個烤山豬,他可以全心地瞭解這道食物的滋味是什麼,但是卻很難用言語對一個從來未吃過烤山豬的人,描述出那種滋味。

    他目前所碰到的狀況有點類似,察覺到這種生物的意識體,是一種無法解釋得條理分明的奇特感受。

    而且這種生物群體,還有一個非常怪異的特色。

    就是它們的生命震動,剛好與慢得讓人生個氣,冒個火也得數十年的老樹完全相反,其振動的速度極端地快速,每一個單獨個體的平均壽命只有不到四個時辰,便即死去汰換掉了,可是因為它們重複生命個體的速度也不輸給死亡的速度,因此這個群體的總數,依然是不斷地慢慢擴大。

    雖說是慢慢擴大,但其中那種交換替代,可一點也不慢,反而比這個世界上絕大部份生物,都要遠遠快上許多倍。

    咦?世上還有這麼奇怪的小東西?

    他一邊將老樹根脈的氣路順通,一邊心中忍不住好奇的想著。

    在接觸到老樹的訊息前,我從來沒想到一棵樹也會有這麼沉慢的意識訊息,如此想來,這個奇怪無比的小東西,會不會也有某種振動極快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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