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看,總覺得現在披上了鬼旗的他,確實是有點不大一樣。
因為綠煙生魂珠的怪異感受,所憶起的家的感覺,似乎又再啟動了他潛在意識層的某些東西。
他對於巨大女妖的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而笑,以一種宛如對待某個親近之人的態度,對著那個巨大女妖說:「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巨大女妖突然心中浮起了一種感覺,雖然這個人還沒正式成為她的主人,而且身材雖然較常人高大許多,但是依然無法和她達十餘丈的巨大身形相比擬,可是很奇怪的,此刻在她的心目之中,卻覺得立在空中的眼前此人,實際上卻是遠比她那巨大的身形要來得更為龐然。那種無法超越的感受,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她感到若和他比起來,她只是一個渺茫得可憐的小小陰魂。
此時見他問這個問題,若在生前,恐怕立即就給他難看,然而現在無論身形、能力及感應都遠比生前來得高強的她,卻顯得有點侷促地道:「我…我…我叫魅兒……」
「魅兒?」他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很特殊,是怎麼來的?」
那個身材巨大,化成了鬼旗駐魂的鬼符女祖師「魅兒」,神情居然有點不安地道:「我…我…我從小就被我師父從墳墓堆裡抱回,也沒有父母,就好像是鬼生的一般,所以叫『魅兒』。」
他的雙目之中透著關懷的光芒:「從墳墓堆裡抱回?難道你真的是鬼魂所生?」
魅兒聽到他問及她這一生最不願讓人知道的隱私,心中隱隱作痛,可是在他那純粹的關懷眼光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不由自主地回答:「我的父母在路上遭盜匪所襲,被強帶到人跡少至的墳墓園中,父親在那兒被活埋,母親已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卻也依然難逃被先姦後殺的可憐下場,其時胎內的我已是幾乎變成了死胎,正巧本派的師父欲收陰魂時遇上,這才把我救醒,帶回撫養。」
紅菱看這個脾氣怪戾的女祖師,心中本對其極無好感,而且她還是攝去奶奶生魂的始作俑者,雖然此刻奶奶已無恙救回,女祖師也已血肉盡化,轉成了一個法旗的陰魂,說什麼仇恨也該是沒了,但仇恨雖消,惡感依然,卻是萬沒想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不由得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他明確地感應到魅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中所充塞的淒苦悲哀,雙目中透放著安慰與憐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輕撫著她那不斷還在飄飛伸縮的瑩瑩綠發。
魅兒突然明確地感受到心中被外來的一股無邊的憐惜溫柔地撫慰著,忍不住一陣鼻酸,斜飛的鳳眼中湧出淚水,咽咽地道:「自魅兒十三歲初經來潮,元陰即被師父所奪,這一生從未見過一個正常的男人,所以總認為只要是男人,就不會是個好東西,性情因此極為暴戾無常。故而初見主人,態度就變得極差,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只能怨老天為何不讓我還沒來到世上,就自然地回去,也省得非人非鬼,作個駐旗的陰魂。」這個凶狠的女妖,似是用盡了所有力量,依然拿這個純真的野人無可奈何,此時在他強大的威勢之下,竟不由自主地叫起主人來了。其實陰魂非肉身,當其肉身已化,原本執著的個性也散去了八成,這個他最是清楚明白,陰魂就是陰魂,絕非肉身可比,要恢復原來不是不可能,但是此時肉身已化,找都找不到,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紅菱在旁聽得聳然動容,知道這魅兒雖然說得淡淡淺淺,其中的痛苦難熬處,實非言語所能形容,心下不由得對魅兒更加地同情起來。
他目中的憐惜依舊,撫摸綠發的動作不停,只是輕輕地道:「放心吧,我既是知道了,當會盡力給你想個什麼法子,不會讓你永遠待在旗裡的,現在也許我還想不出什麼辦法,但是我相信以後我一定找得到的。」
魅兒聽得心中頗覺安慰,雖然不大信相,可是主人的神通不可預測,說不定會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只得放在心中,巨大的身形在空中俯下,輕聲地道:「魅兒謝謝主人。」
任誰也想不到一向以橫暴聞名的鬼符祖師,竟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中,變成了一個溫馴已極的怪物,這事若是說給人聽,實是絕對無法取信於人的。
他輕拍著魅兒幾乎有半個人那麼大的腦袋,笑著說道:「你要我幫忙的事,是什麼?可以說來聽聽嗎?」
魅兒低下頭,似乎有點靦腆地道:「魅兒自修法以來,一直希望能打敗那些男人,變成『九幽鬼靈派』從未出現過,唯一的女宗主,可惜每次搶宗時,總是因為術法差了一些些,老是不能如願,即使如今已是長老級的人物,卻也依然缺少真正威力可以壓盡全派的大法,後來因緣湊巧,取得了『都天三鬼旗』,終於有機會修成派內唯一勢壓全派的大法,可是沒想到主人之能實是神鬼莫測,竟然把魅兒制得死死的,致使此願此生已是無法完成,所以才會……如今事已難回,也只好請主人代我完成這個心願了……」
他輕輕微笑著,依然拍著魅兒巨大的頭道:「這個忙我倒可以幫得上,不過有很多事我現在還不大明白,到時你提點提點,我盡力幫你做到。」
魅兒見他答應,立即欣喜地道:「這太好了,魅兒謝謝主人……」忽然魅兒對著他嗤嗤笑道:「不過魅兒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主人。」
他的笑容依然嘻嘻不變:「我不大明白主人是什麼,我也不叫主人,這樣聽著怪彆扭的,還是換個稱呼的好。」他的模樣輕鬆至極,無形中的威勢竟然就這麼隱於無形,其中的微妙連紅菱與魅兒也沒察覺。
魅兒雖然巨大,笑容一出,竟爾隱透嫵媚:「既是主人這麼說了,而且魅兒本來想問的也是這個,那麼該可以告訴魅兒主人的名字,或是主人喜歡魅兒怎麼稱呼主人吧?」
一邊的紅菱聽到魅兒的問題,也正是自己一直想要問的,於是拉長了耳朵注意聽著。
他聽到魅兒問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問題,不由得傻在那裡。
他從清醒到現在,明白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代號名稱。像是「鬼眼、」紅菱「、」魅兒「等等,而且有時候一個人還不止一個代號,像」魅兒「這個名字大約是不像」鬼符祖師「這麼眾所周知的。
可是……
可是他的名字是什麼?
他想來想去,也不記得他本來叫做什麼名字,而且他在記憶裡搜尋時,很清楚地明白他的意識裡是沒有這個東西的。
嗯,腦子裡明明知道,但就是想不起來,和腦子裡空空的,完全沒有任何訊息的感覺差距蠻大的,而關於他的名字,就是很明顯屬於後者。
咦?難道我是從來沒用過什麼「名字」的嗎?
他對魅兒的問題,實是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魅兒和紅菱,見到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竟然會讓他這麼苦苦思索,倒像是在絞盡腦汁,為一個極大的難題找答案那般,不由得訝異的對望一眼,知道這其中該是有些什麼隱情的。
紅菱輕輕地問:「你不記得你叫做什麼名字了嗎?」
他點了點頭道:「是呀,我怎麼想,就想不大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感覺好像我以前是不用名字的……」
紅菱微皺著彎彎的細眉:「怎麼會有人沒有名字?你要不要再想想?」
魅兒則轉著鳳目中綠幽幽的雙瞳:「主人你印象中第一個出現的名字是什麼?還記得嗎?」
他側頭回憶著,不一會兒就蹦出了「紫柔」的名字……
嘿!我該不會叫「紫柔」吧?這個「紫柔」應該是我腦中那個嬌嬌小小的純純女孩才是。
嗯,似乎這個「紫柔」之前,還有一個名字……
好像紫柔她們把我叫來,就是這麼叫的……
咦?把我叫來?把我從那裡叫來?我原來住在哪裡?
等等…等等…我有點記起來了……
嘿!我想起來了,她們都是這麼叫的,那麼我該是叫這個名字了吧?
他苦苦思索之後,終於雀然地跳了起來,動作之突然,還嚇了魅兒與紅菱一跳。
「哈哈…」他興高采烈地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叫什麼名字了……」
魅兒和紅菱,見他高興的樣子,不由得也受了些感洩,齊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沒錯沒錯,這是我第一次有印象的名字……」他比手劃腳,似乎是想描繪出他之前那種被喚醒的感覺:「沒錯的…嗯…就是這樣……我叫……」
魅兒和紅菱一直對於他那怪異非常的舉止,神鬼難測的功力,純真無比的心性,在在都感到迷惑之中,充滿著許多的好奇,也一直不斷在猜測著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特級高手,可惜數遍所知的人物,就是從來沒聽說過有他這一號。若是知道他的名字,也許就能夠明白他的出身過往,解開心中的謎團。因此也不由得受他所感洩,俱皆興奮起來。
「叫什麼?」魅兒與紅菱又一起急問道。
「我叫『種胎』!」他挺得意地回答!
「什麼?」魅兒與紅菱聽得差點跌落地面,趕緊回氣。
「我叫『種胎』……」他看二人的反應似是不大好,又有點遲疑地道:「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喔……」
「我的主人…」魅兒有點好笑地道:「『種胎』這個名字是有點怪怪的……」
「這個名字豈止怪怪的…」紅菱只覺得哭笑不得:「哪有人叫這個名字的?你若有個弟弟,豈不是就叫『懷孕』了?」
他喔了一聲,搔了搔頭,又想了想:「說的也是……嗯……前面好像還有……」
他忽然「嘿」的一聲,得意之情再次流露:「這會兒我想起來了…沒錯沒錯…這個名字挺好……」
「什麼?」二女又齊聲問。
「我叫『陰陽飛龍』!」他一本正經地道。
「陰陽飛龍?」二女還是齊聲問。
「是呀!我叫『陰陽飛龍』…」他目芒內轉,似是在回憶著什麼:「沒錯的…她們就是這麼叫的,既是我應和著來了,那麼我當然就是『陰陽飛龍』了……」
魅兒與紅菱皆未聽出他的話中那個「她們」實是隱藏著一個大大的關節,還以為是他對以前認識人們的總稱「他們」,於是輕輕忽略了過去,只是喃喃地重覆著「陰陽飛龍」四個字。
「沒錯…陰陽飛龍…就是我…」他正襟整服,學著見過的那些世人之禮,對著魅兒與紅菱一抱拳:「兄弟『陰陽飛龍』,見過魅兒和紅菱兩位姑娘大爺……」
二女見這個「陰陽飛龍」,舉止怪異,有模有樣,不由得失笑。
「魅兒前輩,」紅菱在笑容中對著巨大的女妖道:「您可聽過這『陰陽飛龍』的名號?他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高人?」
魅兒低頭沉思,好一會兒才搖頭歎道:「紅菱小姐,我想來想去,實是從未聽過修真界裡有這麼一個『陰陽飛龍』……」
紅菱有點失望地道:「這麼說來,我們還是沒辦法知道他倒底是什麼出身了?」
「陰陽飛龍」自己也對於自己的出身並不清楚,所以也是極想二女的口中聽到點訊息,如今連見多識廣的鬼符祖師都自承不知,看來只好以後再說了。還好他認為弄清楚這個並不是當前最急之事,爾後當有機會的。
「不打緊的,以後總有弄清楚的時機…」飛龍開朗地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個,還是先把奶奶的生魂歸回肉身比較重要。」
紅菱聽得這話,淡紅的長長眼睫輕顫,心中只覺得一陣溫暖,半點也不覺得他叫「奶奶」有什麼不對,只是眼含深意地睨了飛龍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回眸見到一邊十餘丈高,宛如鬼人獸女的魅兒,與一邊自在那裡扑打玩耍的恐怖天鬼,悄悄地道:「魅兒前輩若欲同往,還請收回天鬼,將身形縮小,紅菱家中俱是世俗之人,一生少見異物,恐怕會大驚小怪,造成不便……」
飛龍轉頭看了看魅兒,呵呵笑道:「魅兒呀,你可不可以讓身體小一點?別這麼高大得像個妖怪?」
魅兒意念一轉,週遭還在嬉玩的十二隻天鬼,立即停下動作,「呱呱」一聲長鳴,翻身上竄,唰然一聲就衝入頂上綠雲之內,蓬然不見。然後對著飛龍與紅菱一笑:「紅菱小姐,之前得罪之處,魅兒已毀身成魂,想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這回歸生魂的事,便即請飛龍主人代勞了,魅兒陰魂駐旗,這副尺寸已是天定,恐怕是沒得再小了,不過魅兒這就回歸法旗之中,不虞他人會見到的。」
紅菱聽了,輕聲應是,而一旁的飛龍則是大搖其頭:「不對不對,魅兒你魂中摻雜都天天鬼的特質,若想與鬼旗應合,形象要改是不大容易了,除非你不駐進鬼旗之中,但是要說非得這麼個巨大法,卻是錯了。」
魅兒停了半晌,調神運力好一陣子,無奈地道:「飛龍主人,魅兒確是無法將身形再變小了。」
飛龍之前聽她叫「主人」實是頗不習慣,此時聽得魅兒叫他「飛龍主人」,倒覺得還可以接受,便也不放在心上,對著魅兒嘻嘻笑道:「哈哈哈,你莫忘了此時我還未啟動鬼旗認主的功法,等我作過你就明白了。」
說完即刻以心靈感應切進穿在身上的鬼旗之中,之前已是作過了一次,此時是熟門熟路,毫不遲疑,將意識振動的層次瞬間拉高到極為快速的層次,頃刻之間就嘩啦啦地灌進了超過二十萬股的強大真元。
飛龍灌注的力量太急,使得週身圍披的綾旗蓬然就像是著了火般,就這麼毫無前兆地轟然冒出了紫紅色的長長光焰,整個人在空中忽地大放紫紅色的強光烈芒,讓紅菱一下子乍見閃亮,不由得閉上了雙眼,那雙長長的淡紅色睫毛在紫紅強光的映射下,更是顫顫而動,益顯嬌艷。
已化陰質的魅兒,反應就截然不同。
她只看到眼前的飛龍,渾身浴著紫紅二火,原本圍在身上,及長飛飄揚出七八丈的綾旗披風,之前一瞬還黑亮如墨,轉眼就蓬然變成紫紅色,除此之外,更帶起了兩三丈的烈焰芒尾,氣勢乍然如山壓來,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飛龍雙目一紅一紫的強光又射,在鬼旗飄飄的襯托下,其氣機之猛烈,直讓魅兒心弦震動,不由自主地在空中俯身拜倒,不敢抬頭直視。
這個時候的飛龍,所展現的形象,所四射的赫赫威勢,森森稜稜,簡直就像個跨越鴻界而來的天人。
接著魅兒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想像的狂猛氣機,讓她身上從發到尾,也和綾旗一般,蓬然炸起重重強烈的紫紅色光焰,就這麼一瞬間把她全身上下綠油光亮的皮膚即刻轉成了紫紅之色。
綠色的巨大女妖形象一下子就變成了紫紅色的女妖。
然後天上綠雲再次轉成紫紅大亮,地上綠煙也同樣變得紫紅滾滾,天地間又再次地陷進了紫紅色的世界……
魅兒忽然見到飛龍赫赫的身形逐漸變大,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不是飛龍變大了,而是自己本來十餘丈的身形變小了……
當她的身形變成約比飛龍矮一些時,空中原本天雲地煙交錯纏扭的光氣砰地爆出一團紫紅電火,接著如柱的雲煙中分而開,上下縮回,即刻恢復了她出現前的模樣。
魅兒在感應中忽爾明白,飛龍主人把她的陰魂能量層次再拉起好幾階,從此再也不用天地交氣方能現形,而是意到魂聚,隨時就可以出現。
前後不到幾口氣的時間,竟就可以形成如此完全不同的改造,實是讓魅兒又駭又佩,再加上法旗認主已成,飛龍真正與鬼旗建立起主從的感應,更使得魅兒低俯的身體不敢抬起,幾乎連正視主人那紅紫各異的眼芒都無法作到。
此時若是飛龍主人叫她去自殺,恐怕在氣機引動摧運下,魅兒連起念抗拒的心意都無法出現了……
法旗控攝陰魂的威力,經飛龍這一灌注加強,更是淋漓盡致。
轟然一響,一切恢復了正常,紅菱睜眼一看,夜色已盡,東方微暈,天清風爽,之前那鋪天蓋地的綠色雲煙已是消散得乾乾淨淨,半絲不剩,令人難以想像這半夜以來驚天動地的鬥法波折。
唯一留下痕跡的,大約便是那一片殘破傾倒,歪七扭八的竹林,與現在身形縮回她生前模樣,膚色轉成紫紅,依然赤身露體,背鰭長尾,匍俯在飛龍腳前的魅兒了。
紅菱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讓原本高達十餘丈的魅兒變回了正常人的尺寸,但是這個飛龍怪異而又層出不窮的手段卻讓她生起了無比的好奇與景仰之心。
這個傻人,知不知道人家的一顆心已被他生生取去……
紅菱貝齒輕咬著下唇,有點癡癡,又有點恨恨地望著威勢已隱的飛龍。
飛龍見魅兒爬俯在自己腳前,連動都不敢動,心中明白氣機相應,魅兒已是對自己的命令絕對無法違抗,這下子連和自己說話都不敢了,有許多問題豈不是無法向她請教了?於是頻率輕調,消卸掉了鬼旗對駐旗主魂的克制之威,同時運動真元,傳進魅兒體內,以增強她自己在鬼旗之下的控制力量,嘻嘻笑著說道:「魅兒你還是起來吧,這麼趴著,說話多不方便?」
魅兒但覺心中緊箍著的束縛頓輕,膽力被一股熱力扶起,知道是飛龍主人弄的手腳,雖是自主了許多,但對飛龍主人的話更加不敢違背,連忙立起身形,也笑著回答:「飛龍主人神法實在奧妙,魅兒也算曾是鬼旗的主人過,所有法訣皆俱,怎的法旗運用,還不如主人熟巧,像這樣讓駐旗主魂不受鬼旗法威所克,實是讓魅兒想都想不到的。」
飛龍現在就像是全身包在紫紅色的飛袍之中一般,看起來果然是比較像是個正常的人,不似之前赤身露體的野人那般,引人注目。
「怎麼樣?你現在已是恢復了正常大小,是不是想和我們一起回去?畢竟奶奶的生魂是你給弄出來的,總還是要你給弄回去吧?」飛龍說話的語氣,不像對一個控攝在手的陰魂,倒還比較像是在和個老朋友商量。
在他的想法裡,這就該是沒問題了,卻沒想到他自己赤身露體習慣了,還以為魅兒這般裸著身軀也當是無妨,而且她紫紅色的皮膚、密尖的背鰭和現在雖然是短了許多,但還是長達四五丈的長尾,依然是讓人一眼就看得出她非人類,與之前想比,實只能說是從一個恐怖的大女妖,變成了一個恐怖的小女妖,如此而已,豈能就這麼一起回到岳家莊?
魅兒可不是像他那般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聞言只是搖了搖頭:「飛龍主人,你還是和紅菱小姐去吧,魅兒可要回到鬼旗中好好把主人所注的真元融煉融煉,以後橫豎主人呼喚一聲,魅兒就可以現身,不用祭起『天鬼大法』天地合氣才能出現的……」
魅兒對於在鬼旗克制之下,居然自己還能對主人的意思提出異議,心下感到驚奇無比,別人也許不明白,但是她自己卻是最清楚這簡單的拒絕,其中包含了多少奇異的複雜神奇,不由得對主人氣機牽引的奧妙絕倫,又一次地衷心拜服……
飛龍見魅兒這麼說,倒也並不勉強,只是聳聳肩:「這樣呀?嗯,好吧,你回鬼旗中適應適應我加進去的真元力量也很好,那你就回去吧……」
魅兒點頭一笑,又接著說道:「對了,飛龍主人,魅兒之前戴在臉上的那個修羅鬼王面具呢?」
紅菱聽到這話,這才想起魅兒前輩之前臉上戴著的那個金屬面具,此時竟已不知掉到竹林中哪處去了,低頭往下一看,竹林中雖是傾塌嚴重,可是依然一片漆黑,心中不禁嘀咕這要從何處去尋?
誰知飛龍只是呵呵一笑:「魅兒你是說這個嗎?」
說完伸出一隻右手,倏然唰地一聲,那個怪異的修羅鬼王面具就這麼出現在他的手中。
紅菱看得心中大驚。
若在她經脈未被飛龍重整之前,是絕對看不出什麼名堂,頂多以為這個面具是藏在他身上某處,此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面具取出而已。
可是此時她的眼力迥異之前,加上飛龍綾旗披身之前,哪裡有什麼地方好放?頂多就是背上繫著個沉沉的小包袱,而那個小包袱在魅兒生前鬼符祖師出現時,就已是好好地綁在飛龍的身後,也絕對不會是藏面具的地方。
雖是未見任何蹤跡,但是紅菱清楚地明白,飛龍現在手中的面具,是從竹林中不知什麼地方,唰然凌空攝來,而因為面具飛到他手中的速度太快,竟讓人類的眼瞳根本來不及攝進其中的過程,才會有這種宛如憑空出現的怪異現象。
鋪天呀!世上居然有快速到這種地步的速度?若是他以此速度攻擊別人,天下間有誰能擋?雖然我紅菱修真不久,也許眼力不是太準,但如此的速度,為何也從未曾聽聞過?
魅兒似乎也為飛龍這一手給嚇了一跳,不過這個主人身上的驚奇實是太多了,簡直讓人莫測高深。她想了半晌才對著飛龍說:「為免日後紅菱家中再受干擾,飛龍主人你請將面具戴上,把竹林中現在還進入生氣擬死狀態的鬼眼與鬼手喚醒,最好演出戲給他們看看,把消息送回『九幽鬼靈派』中,也好讓他們知道『血魂丹心指』已不在岳家莊裡,省得再動什麼歪腦筋。」
紅菱這才想起之前躲進竹林之中的鬼眼和鬼手,心中一思量,果然如魅兒前輩所言,若要日後去除禍根,最好就是這般,方能無後顧之憂,否則就算是把二人殺了,恐怕「九幽鬼靈派」更不會善罷甘休,不由得對魅兒前輩大是感激。
飛龍聞言便將那個修羅鬼王面具戴在臉上,感覺上就像是戴了頂頭盔般,並不覺得如何氣悶,然後開口問:「接下來呢?我該怎麼辦?」
魅兒看來看去,確定除了鬼旗的顏色之外,其他一切與她生前的模樣差不太多,便即接口道:「還好鬼旗本來就有隱藏身形的功用,想來這身高上的一點差異他們看不大出來的,接著飛龍主人你注意聽我告訴你的話,這個戲才演得像……」
飛龍突然打斷魅兒將說的話:「這樣太麻煩了,我又不是你,怎麼去假裝你?你該知道我是最不會作假的,不懂的東西又多,鬼眼的眼睛最利,心思又細,恐怕沒三兩下就被他看穿了……」
魅兒細一思量,才發覺飛龍主人說的果是有點道理,可是這麼一來,沒了主角,戲還怎麼唱下去?又怎麼說服鬼眼與鬼手,以後不再向岳家莊找麻煩?
想到這裡,連計策多端的鬼符祖師也有點束手無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