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三國] 桓侯再生 作者:知宇之樂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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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y147 2008-2-6 09:37: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2 629374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0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五章

    由於主事者法正悄無聲息的逃離,襄陽城很快便陷入全盤的混亂之中。守城士卒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加上原本士氣就非常低落,不多時,城中守軍便大批大批地棄械請降。攻入城池後不到三個時辰,關羽大軍全面接管襄陽。劉表死後僅僅幾月,向來安寧、少經戰事的襄陽就已四易其主,這樣大的變故,恐怕連死去的劉表都不會想到——早先是是蔡、蒯二族共掌權柄,到蔡蹭驅逐蒯氏、獨攬大權,再後來是馬超對蔡瑁反戈一擊、強佔襄陽,到了如今襄陽古城竟又落入關羽大軍之手,而日後還不知會否再有什麼變更……若是孫乾也在襄陽,必然會驚歎於當日諸葛亮預言的準確。襄陽,州牧府「襄陽光復,百姓安生,皆拜關君侯虎威所賜!」表情異常激動的韓嵩躬身向關羽行了一禮,感激地說道,「君侯大恩,荊州百萬子民接草啣環也難以報答!」

    「德高兄所言極是!」王粲急忙點頭說道,「我等雖早有心力挽荊州危瀾,但奈何皆是文弱之輩,苦於有心而無力。若非君侯大軍及時趕到,也不知還將有多少無辜軍民被逆賦馬超所害!」韓嵩、王粲等人圖謀向關羽獻城,但計謀洩露之後便被法正命人擒拿拘禁了起來,原本眾人皆以為難逃一劫。卻不想關羽大軍竟勢如破竹地攻入城中,他們也因此而獲救。儘管內中不少人本來對劉備並無多大好感,但此次能夠脫身保全性命,卻不得不感激關羽大軍的全力「解救」,雖然這解救可能並不是關羽的本意。

    「多謝君侯……」

    其他被解救出來的荊州官員也一齊向關羽躬身行禮作謝。

    「關某只是奉兄長之命行事,爾等只需感謝我家兄長即可!」關羽面色沉肅依然,輕捋頷下長髯,冷冷淡淡地回道。

    事實上。關羽對這些所謂的「名士」根本是半點好感也欠缺。對他們自詡荊州「忠臣義士」的話語更是嗤之以鼻。這些人先歸附蔡瑁、再歸附馬超,繼而在關羽大軍圍城時又欲獻城,這樣地行為在關羽眼中,根本就是朝秦暮楚的不忠不義之舉。關羽一向尊崇忠義。也敬佩忠貞之士,自然對那些反覆之徒就沒什麼好臉色。

    「諸位大人不必客氣……」

    一旁的諸葛亮微笑接口說道。

    「我主與劉荊州既系同宗,又是同盟。此次應邀出兵平定荊州之亂,自應奮力作戰。」與關羽相處久了,諸葛亮對其性情頗為瞭解,自然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見關羽話中頗有些得罪人的意思,身為隨軍參謀的諸葛亮自應為其彌補。

    「是,是!荊州上下豈敢忘卻皇叔再生之恩……」

    韓嵩連忙點頭,看了看關羽的表情,略顯疑惑地問道,「君侯似乎心中有所不豫,卻不知有何難事,看我等能否效力一二?」

    「君侯只是有些牽掛南郡的戰事。」諸葛亮自然不會把關羽面色嚴肅的真正原因講出來,笑著以另一個理由解釋道,「馬超麾下萬餘鐵騎戰力不凡,其南下作戰,對張平南和蒯督大軍恐有較大威脅!」

    頓了頓,諸葛亮換了個話題詢問道:「亮有一事不明,可否請諸位大人解答一?」。

    「諸葛司馬請問!」韓嵩當即點頭回道。

    「敢問馬超率軍南下之後,襄陽城中事務由誰指掌?」徐庶交給諸葛亮地細作網雖然密佈荊州諸郡,但襄陽城卻從半個月前開始封鎖了普通百姓地進出,也因此細作無法將情報傳遞出去。

    「馬超、馬岱二酋率軍南下後,城中大小事務由偽荊州牧別駕法正主掌,另有馬超一族弟協助其執掌軍務!」韓嵩不明諸葛亮意圖,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果然是他!」諸葛亮輕搖羽扇,點了點頭,「嘗聞此人為馬超智囊,頗通曉謀略。卻不知此人為人行事如何?」

    「法正雖然助紂為虐,但卻非十惡不赦之輩!」韓嵩雖不明諸葛亮的意圖,但還是迅速說道,「曾聞此人曾數次勸薦馬超善待荊州士人百姓,也為此使襄陽少生許多殺戮。馬超南下之後,法正也未過於為難我荊州士人。」

    頓了頓,韓嵩略顯羞慚地說道:「讓君侯和諸公見笑,昨夜我等意欲起事接應君侯大軍入城,不慎為法正察覺,也虧得他手下留情,僅將我等拘禁,未施辣手,我等才能免脫一死……」

    諸葛亮知道韓嵩性情較為稟直,他所說的話應當是可信的,遂點了點頭。送走了韓嵩一行人後,關羽略有些疑惑地對諸葛亮詢問道:「孔明何以如此看重法正此人?」這些日來,諸葛亮多番施展奇謀軍略,為大軍征戰荊北掃除許多障礙,其功勞之大,軍中將士有目共睹。而且,諸葛亮性情平和,從不居功自傲,這一點也頗對關羽胃口。對諸葛亮已相當熟悉地關羽,見其對法正的事跡如此關心,知道他定不是無地放矢,不由得好奇起來。

    「君侯,以亮之見,法正恐怕不是真心為馬超效力!」諸葛亮輕搖羽扇,淡笑回道。

    「右司馬大人為什麼這樣說?」李通不解地詢問道。

    「法正作為謀主,能助馬超梟取荊北,足可見其才華謀略絕不一般。

    但依目前襄陽城中的情形,君侯和李將軍不覺得有些奇怪麼?」諸葛亮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分析道,「襄陽城有守軍一萬七千餘人。除三千上庸兵對馬超較為忠心外,其餘兵馬皆是新被馬超收編地荊州兵,軍心極其渙散。而法正所設的引誘我軍入城的計策,沒有成功倒是其次,最奇怪的還在別處。君侯和李將軍有無發現——敵軍傷亡地都是那些上庸兵!」

    關羽和李通二人聽到此處,凝神略一思索,隨即皆眼中一亮。

    「孔明的意思是……法正是故意如此而為?」關羽鳳眼微睜,沉聲說道。

    「十之八九應是如此!」諸葛亮睿智的雙眼中現出奇光。

    「以法正之智。實在不應設出這樣留有諸多破綻的誘敵計策。以亮之見,只有兩種可能……」

    關羽、李通皆將目光凝聚在諸葛亮身上,顯然已完全被其話中的內容所吸引。

    「其一,法正別有陰謀。襄陽之事只是其陰謀的一部分;其二,法正是想藉機徹底脫離馬超。」

    「右司馬大人認為哪一種可能更大些?」李通擰眉追問道。

    「亮較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諸葛亮緩慢踱著步子。和聲分析說道,「馬超一勇之夫。常憑武力行事,絕非明主,法正若想施展才華抱負、建立功業,必會尋機脫離馬超。先前法正常隨馬超身旁,想要脫身也無機會,前幾日馬超率領大軍南下,便給法正留下了機會。

    但以馬超為人,也不可能將襄陽如此放心地盡付於一個外姓之人,故而必有細作暗中監視法正。法正若稍有異動,或是想要私下偷逃,必為細作所察。想要安然脫身,又不被馬超惱恨追殺,只有乘城中出現戰亂,讓馬超以為法正已死於亂軍之中。而且襄陽一失,馬超幾已徹底失去在荊北的根基,在君侯和將軍的大軍夾擊之下,他若不逃,則必覆亡。馬超若亡,法正便更加安全。現在想來,法正所謂地誘敵入城之計,恐怕就是想將襄陽獻於我軍,此計對於他可謂一舉數得。」

    說到最後,諸葛亮自己也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顯然對法正地計策頗為欣賞。

    「如此說來,法正恐怕是隨那些百姓逃出襄陽了……」

    李通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有些疑惑地說道,「但這與我軍又有何關係?」到現在,李通還是沒搞清楚諸葛亮這樣特別關心法正的原因是什麼。

    「亮是想看看法正留給主公和君侯的另一份大禮到底能不能接受……」

    諸葛亮笑了笑,回了一句更加令人模不著頭腦的話。

    「另一份大禮?」關羽捋了捋頷下長髯,擰眉思索說道,「孔明可否明言?」

    「亮適才從法正整理也荊州宗冊文卷發現一物……」

    諸葛亮施施然從袖中拿不出一紙絹書,呈遞給關羽。關羽接過絹書,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後,疑惑地抬頭說道:「這似乎是馬超的一絹手書,有何用處?「正如君侯所說,而且這應當是馬超也親筆手書……」

    諸葛亮笑笑說道,「有此手書,再加上荊州牧印綬,上庸已是我軍囊中之物。」

    「詐城?」李通敏感地接口說道。

    「準確地說,應是先調虎離山,而後詐城……」

    諸葛亮點了點頭,詳細地解說起自己的計劃來……聽罷諸葛亮地計劃後,關羽、李通略一思索,皆認為極為可行。

    「此計雖然極妙,但馬超手中仍有數萬大軍,主力未損,貿然斷其後路,是不是為時過早了?」李通心中仍存有疑惑,「依我看,還是應當先南下會同將軍大軍,將馬超主力擊破為上策!」

    「馬超手中雖有數萬大軍,但在亮眼中,其實只有那萬餘鐵騎而已……」

    諸葛亮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馬超以騎、步軍南下進攻將軍,但步卒速度如何能與騎軍比擬?以馬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等候步卒一同進軍,他必然是先行率領鐵騎南下,想要打將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如此一來,其騎、步兩軍必會脫節,馬超的鐵騎雖然可畏,但那些步卒卻都是剛從蔡瑁手中搶奪收編而來,軍心極其不穩,一旦遭遇強力攻擊,便會如襄陽城中的守軍一般,非降即潰。趙將軍一定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果斷地放棄對襄陽的騷擾,直接南下去追擊馬超。如果亮猜測得不錯,趙將軍此時很有可能已將馬超的步卒擊潰!沒有步卒,馬超僅憑那萬餘鐵騎,面對將軍和蒯越的近八萬大軍,根本佔不了便宜。」

    說到「根本佔不了便宜」時,諸葛亮的腦中忽地閃現出了龐統那張揚而自信的面龐,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歇了口氣,諸葛亮繼續說道:「一旦馬超得到襄陽失守和步卒被擊潰的消息,他的唯一選擇就是退回上庸、憑借地利固守!如若那時上庸已落入我軍之手,那馬超除非徹底放棄鐵騎、強入蜀中投靠劉璋,否則便是一隻甕中之鱉,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諸葛亮僅憑只鱗片爪的些許情報,便對戰局的發展做出了驚人的預測,而且眼光統籌全局,每一環每一節都在其預料的範圍之內。如此駭人的分析能力,縱然是關羽、李通這樣的沙場宿將也是瞠目不已。捋鬚思索片刻後,關羽認可了諸葛亮的提議:「孔明言之有理,此刻襲取上庸正適其時。

    但此事非比尋常,需得一稽明沉著之人方可勝任……」

    轉過頭,關羽向李通詢問道:「文達,你可願領此重任?」

    「君侯相托,豈敢不從!」李通毫不猶豫地應道。

    「以李將軍之能,奪取上庸應不在話下……」

    諸葛亮輕搖羽扇,面色稍顯沉重地說道,「但亮心下有一憂慮——上庸扼荊州西面門戶,無論是襲取荊州,還是西征漢中、蜀中,上庸皆是必爭之地。如此重地,曹操恐怕不會無動於衷。李將軍此去攻襲上庸,頗有可能與曹軍遭遇……」

    聽得可能與曹軍遭遇,李通立時楞了一楞,躊躇了起來。李通曾為曹操部將,頗受曹操重待,被委以威南將軍一職鎮守壽春,戰敗被俘後,受劉備所感才改換了門庭。

    但歸降時,李通曾請求劉備莫要讓他與曹軍交戰,劉備未做思考當即應允,而且此後也未因此事對李通有所芥蒂,將其晉陞為橫野將軍,委以廬江太守之職。李通感劉備知遇之恩,也全心全意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關羽默默看著李通,也沒有出言逼迫。關羽曾有過與李通類似的經歷,對其身同感受。

    「若君侯信得過,李通願領此重任,必獻上庸於君侯帳下!」思索了良久,李通眼中射出決然之色,躬身抱拳,朗聲說道。

    「好!」關羽知道李通已克服心中障礙,面上笑容微展,當即允道。

    「多謝右司馬大人!」李通忽地轉身,向諸葛亮行了一禮說道。

    「李將軍快快請起,折煞亮了!」諸葛亮將李通扶起,笑著回道。

    「君侯,斥候急報!」全琮急步匆匆地走入廳內,行禮後大聲向關羽稟報道,「馬岱所率三萬步卒遭風騎軍連番突襲,已經崩潰。趙將軍目下正率風騎軍繼續追擊馬岱殘部!」

    關羽與李通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隨即齊將目光投向了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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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六章

    建安八年三月十七日,聯軍七萬餘人進抵麥城。麥城,位當陽縣東南五十餘里處。麥城歷史悠久,東周時即為楚國重要城邑,但此地最為後人所熟知的,卻是那一曲「關公走麥城」的千古悲劇。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呂蒙白衣渡江、奇襲荊州得手,迫使正在北伐樊城的二哥回師自保。

    但這一退,卻成了二哥輝煌人生的絕唱。被呂蒙瓦解了大軍士氣後,威震華夏的二哥也不得不率領殘部困守麥城,最後與關平兩父子突圍途中雙雙被東吳重兵擒斬,周倉、王甫等一眾忠臣志士亦與城同亡。二哥的故去和荊州的丟失,直接導致了其後的一系列劇烈變故,原本蒸蒸日上的蜀漢政權也就此逐漸走上衰微。可以說,麥城正是蜀漢政權的由盛而衰的一個重要轉折和見證。

    但此刻的麥城,僅僅是一座無名小城而已,而且那些「歷史上」曾經在此發生過的事情,在今時今日恐怕也不會再有機會「重現」。大軍在麥城稍做休整時,我特地帶著龐統走上麥城城頭。曾經是強楚重邑的麥城,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破敗失修的城牆將其在荊州的地位顯露無疑,馬超甚至沒有在麥城屯紮半點兵力。當聯軍的前鋒初抵城下時,麥城令便果斷而「明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扶著城牆壁,我舉目四望。由於蒯越心急趕路,聯軍並未進駐麥城,七萬多人就地屯紮在城外。士兵們正忙於埋鍋造飯,裊裊炊煙被春風吹拂。斜斜地飄上天際。更多的人則是席地而坐,恢復著行軍後被消耗的體力。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腦中卻彷彿呈現出了這樣一幅景象——在數萬吳軍的包圍下,英雄遲暮地二哥略顯蒼涼地向王甫、周倉等人交代著什麼……「呵……!」目光變得游離,我悵然地歎了一口氣。

    「將軍為何歎氣,莫非有什麼心思?」聽到了我的歎氣聲,龐統轉過頭,頗為費解地詢問道。

    「來到這麥城。突然心有所感。並無什麼心思!」我直起身,擺了擺手說道。

    「哦……?」龐統輕噫了一聲,隨即點頭說道,「浮華過後。終見滄桑!想麥城當年何等繁華,今日亦成如此破敗模樣!」龐統以為我是睹物思古。所以有所感慨。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我感慨的真正原因是不會有人知曉的。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城樓階梯處響起,郝昭急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啟稟將軍,風騎營快馬急報!」

    聽到「風騎營」三個字,我眼中立時一亮,「報!」

    「趙雲將軍率風騎營先擊潰馬岱三萬步卒,而後又會同無當飛軍在長板痛擊馬超鐵騎。馬超僅得3000餘鐵騎逃出生天,目前正向北面撤退。」郝昭迅速而簡單地稟報道。

    「好個子龍!」我以拳擊掌,大笑了起來,「只此雷霆一擊,馬超三魂六魄便已去了一魂三魄!」

    龐統也很興奮,略一思索後說道:「將軍,看來速平荊北之亂有望!」

    「是啊!」我點點頭,對郝昭說道,「伯道,你速命人將這一消息知會蒯越,而後召集諸將議事!」

    「是!」郝昭抱拳領命離去。中軍帥帳之中,除了我軍一眾將校外,蒯越聽到趙雲大破馬超的消息後,也領著劉磐、黃忠等人趕了過來。

    「……只在趙將軍手中,馬超至少丟下了3500步卒(加上當陽的5000步卒)和4000鐵騎,加上先前在江陵的損失和被關君侯擊滅地萬餘人,至目前為止,馬超損失地兵馬不會少於63000人。根據原先估計,馬超手中兵馬總和約在95000人上下,這樣算來,他如今所能調用兵馬應當不超過32000人!而且,這其中還不算君侯隨後的戰果。」龐統細緻地分析道,「可以說,時至今日,馬超真正的實力十成中已經去了七成!」

    聽到這裡,帳中眾人盡皆精神一振,相互間低聲談論了起來。頓了一頓,待帳中恢復了安靜後,龐統繼續說道:「此外,根據趙將軍所提供情報,關君侯大軍很可能已進抵襄陽,展開攻城之戰。如若襄陽亦被攻克,則馬超在荊北將無立錐之地,惟有退回上庸!」

    「這樣說來,驅逐馬超的任務豈不是即將完成?」劉磐顯得有些不敢相信。考慮到馬超強橫地軍力,蒯越與劉磐等人願以為能在兩到三月之內光復荊北,就算是很迅速的了。沒想到,如今才過了半個多月地時間,局勢已日趨明朗,荊北的光復近在眼前。龐統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從目前情況看來,確實如此。不過,一旦馬超察覺形勢不對,將極有可能西退上庸,借地理之利負隅頑抗。」

    「士元是想釜底抽薪,派遣奇兵直接奔襲上庸?」蒯越眼中精光一閃,猜測說道。

    「麥城到上庸,有三百餘里之遙,而且途中還要繞過荊山和景山,耗費時日頗多,等咱們這邊地兵馬趕到時,馬超很有可能已先行逃回上庸!」龐統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而且君侯那裡也不可能看不出上庸的重要性。依我料想,攻克襄陽之後,君侯定會派遣兵馬奇襲上庸。所以,上庸暫時就不需我等操心了!」

    龐統移步到到一幅被懸掛在帳中的地圖前,指著其中的一處說道:「統以為,我軍應當以一部精銳軍力控制此處!」

    「秭歸?」黃忠、文聘等荊州將領迅速就叫出龐統所指的地名。

    「正是!」龐統點點頭。從容不迫地說道,「如若君侯派遣奇兵襲取了上庸,馬超退往漢中的道路就被徹底封死。東、南兩面是我兩家地大軍,北面是曹操治地,再這三面皆不可退的情形下,馬超惟一的退路就是向西南退入蜀中。而秭歸正是荊北入川的要衝,只要控制此地,馬超想要入蜀便是癡人說夢。」

    龐統眼中精芒微閃。肯定地說道:「屆時。縱然馬超能耐通天,也只能是甕中之鱉,任我等宰割!」

    「士元所言甚是!」蒯越仔細思索後,點點頭對我說道。

    「張平南以為如何?」

    顯然,龐統根本不準備給馬超留下任何退路。他的目的已不僅僅是「驅逐」了!沉吟了片刻,我點頭說道:「就這樣辦!」

    一個時辰後。黃忠率領5000精銳荊州兵先行出發,脫離聯軍大隊,朝秭歸進軍。再一個時辰後,聯軍主力動身啟程,繼續朝襄陽方向急趕。馬超率領鐵騎殘部急趕一日一夜,退至中廬縣城。中廬距襄陽城已不足40里,馬超擔心襄陽可能已被敵軍攻克,不敢貿然進軍,便暫時進駐中廬城,一面休整軍馬,一面派遣斥候往襄陽方向打探情報。不到一個時辰,斥候從一些從襄陽外逃的百姓口中得到情報,襄陽城業已被關羽大軍攻破,急將此消息傳回。得到回報後,馬超尤不願相信——襄陽城防堅固,守軍接近兩萬,更有法正主掌大局,在馬超看來,即便支撐一、兩月也根本不成問題。為確認消息真偽,馬超再加派斥候到襄陽城附近察看。

    但是很可惜,馬超最後的希望也在兩個時辰後化為泡影一—襄陽城頭那醒目地墨綠色「關」字戰旗,說明了一切!前方襄陽已不可去,後面地趙雲卻追趕的越來越近。馬超仰天長嘯後,憤懣地率軍離開中廬,直奔上庸而去。然而,馬超的厄運還未終結。三月二十日,馬超領軍還未趕到新城縣,卻驚愕地與原本應在駐守上庸的馬休、及駐守南鄉地馬遼二人的兵馬迎面撞上。驚疑不定之下,馬超急喝問馬休、馬遼二人為何擅離職守。馬休、馬遼顯然也對在新城遇到馬超感到非常驚愕,聽得馬超地喝問,更是大惑不解。馬休疑惑地回道,他和馬遼正是因為接到馬超的命令,才率軍東進準備救援馬超。馬超聽後暴怒不已,直稱自己從未向二人下達過什麼求援令。馬休和馬遼立時面面相覷起來,隨即皆從自己懷中拿出一封軍令,交於馬超。馬超接過兩封軍令,發覺上面地內容幾乎一致,都是說因被關羽、張飛、蒯越三路大軍同時進逼,兵力捉襟見肘,命馬休和馬遼各領本部兵馬東進襄陽增援。最讓馬超震驚的是,兩封軍令文書上的筆跡,竟跟馬超的筆跡全無二樣,而且文書中的用詞造句、語氣口吻也與完全像出自馬超本人。如此一來,也就難怪馬休、馬遼會聽令行事了。不過可惜,連馬超本人,都渾然不知自己何時曾下達過這兩道命令。儘管不知道這兩封軍令是由何人偽造,但馬超卻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上庸危險了!也顧不得叱罵馬休和馬遼,馬超當即率領匯合後的兵馬向上庸方向急趕,試圖挽回局勢。急行四個多時辰,距離上庸已不足20里時,馬超遇上了倉皇向東奔突的馬鐵。年輕的馬鐵一見大哥,當即痛哭不已,並將上庸失陷的噩耗說了出來—馬休率軍離開後不多久,一支偽裝過的敵軍便乘虛詐開了上庸城門,進而攻入城內。馬鐵見機不對,在親兵的護衛下從其他城門倉皇逃出,才免於被敵軍俘虜的命運。逃出城後,馬鐵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最後還是在親兵的提醒下才想起到襄陽去尋找馬超,不想竟在路上遇上。上庸的失陷,已將馬超逼上了絕路。與馬岱等人稍做商議後,馬超斷然決定實施反攻,乘敵軍立足未穩,重新奪回上庸。望著遠處忙忙碌碌、人來人往的城垣,馬超眼中射出一縷複雜莫名的寒芒。從馬鐵所提供的情報來看,從敵軍攻佔上庸到現在,應當還不超過三個時辰。照道理說,被新奪占的城池應該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應該有許多的漏洞才對。

    但眼前的上庸城,卻看不出絲毫的混亂跡象——城門緊閉,城上士卒忙碌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守城的準備。

    「大哥,攻不攻城?」馬岱面色凝重,不太樂觀地向馬超詢問道。

    上庸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想要強攻得手絕非易事。先前馬超能夠奪取上庸,完全是依靠守軍沒有防備和法正的計謀才能奇襲得手,所以沒有花費多少力氣。

    但此刻法正不在,對方也不是沒有準備,想要憑借目前這支疲憊且缺乏攻城器械的兵馬攻下上庸,難度不言而寓。

    「那姓李的是什麼人?」馬超指著上庸東城樓上飄揚的「李」字戰旗,沉聲問道。

    馬岱搖了搖頭。馬超冷哼一聲,單人獨騎朝城池方向馳去,到距離城牆還有約兩百步時停了下來,厲聲朝城樓守軍喝問道:「奪上庸者是誰,可敢通報姓名?」

    城上的弓箭手一齊開弓上箭,瞄準馬超,只要馬超敢再靠近一些,上百支羽箭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覆蓋。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出現在城樓外側,凝視了馬超片刻後,昂聲回道:「江夏李通!」

    馬超將李通的姓名低喃了兩遍後,忽地地抬頭,語帶嘲諷地喝罵道:「你便是背離曹操、投降劉備的反覆小人李通?我馬超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反覆小人。」

    頓了頓,馬超舉起手中長槍,直指李通,挑釁說道:「李通小人,敢不敢與我決一死戰?」

    李通面上不喜不怒,只是眼中精光一閃,瞬間一把強弓出現在他手上。

    「蓬……!」在極短的時間內,李通完成了上箭、開弦的動作,一連三支狼牙長箭帶著強烈的螺旋氣勁,成品字形電般飛向馬超的左右胸及咽喉要害。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1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七章

    飛矢如電,瞬息即至!三支狼牙長箭帶著淒厲的呼嘯聲疾速飛向馬超,箭身不住旋轉,異樣森寒的氣流在箭頭處凝聚。李通羽箭速度之快,遠非常人肉眼所能看清,連馬超也是如此。完全沒有想到李通竟然話也不回一句,就直接就以箭矢來招呼,但巨大的危險感來臨後,馬超僅憑感官直覺,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閃躲格擋的動作。

    「叮叮……」

    兩支射向左右胸的羽箭被天狼槍奮力掃落,與此同時,馬超身體急向後仰,在千鈞一髮之機將另一支射向頸部的箭矢躲過。坐直身體,馬超鷹隼般的銳眼直直地看向李通,面無表情,但心臟卻不自禁地加速跳動起來——兩百步,應當已超出一般弓箭的殺傷距離,但李通這同時射出的三支狼牙,飛行了兩百步後,非但勁力強悍依舊,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也令馬超驚悸不已。城樓上,李通三箭立威之後,也沒有繼續攻擊,將強弓丟給身旁親兵,冷聲喝道:「喪家之犬,也敢亂吠!」

    李通的聲音乍聽上去並不響亮,然而中氣十足,悠悠揚揚地傳出一、兩里遠,不但馬超本人,就連其麾下近半將士也將這八個字聽得清清楚楚。李通那冷冷淡淡的喝罵,在馬超適才有些狼狽的閃躲動作下襯托下,顯得格外具有諷刺意味。一絲戾氣自馬超面上瞬閃而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接連受挫於張飛、趙雲,已讓高傲自負的馬超引為平生最大恥辱,而今連一個區區的李通居然都敢「戲弄」辱罵自己!緊握天狼槍的右手青筋突現,手掌與槍桿摩擦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如若李通此刻就在身前。馬超敢肯定不會讓他身上少於二、三十個槍洞,只可惜,對方根本連半點出城的意思都沒有!老練的李通輕而易舉地識破了馬超的激將法,並反過來回敬了一個。怒瞪了李通一眼後,馬超撥馬馳回了軍陣。李通雖將馬超充滿恨意的眼神看了個清楚,面上表情卻毫無變化,平靜地向城樓內側走去。馬岱、馬休等人見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什麼也不敢說。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準備攻城!」馬超將天狼槍猛力地插入身側土中。恨恨地喝令道。

    「兄長,真的要攻城?」馬岱鼓起勇氣,略顯躊躇地詢問道。

    馬家軍曾盤踞上庸一年有餘,上庸城是何等的易守難攻。馬岱自然非常清楚。而且為防曹操、張魯的進犯,馬超還特地對上庸城進行過工事加固。想不到今日居然反過來用來對付了自己。在正常情況下,憑借上庸如此險要地地勢和堅固地城防。守軍完全可以抵擋住5倍以上的攻城軍。而從馬鐵提供的情報來看,李通的守軍絕不可能少於4000人,但馬超這邊卻無論如何也湊不到20000人。馬超鐵騎地殘部,加上馬休、馬遼二人的步卒,總數也不過13000人左右,而且長途急行軍後,士兵們已是疲憊不堪,加之缺乏攻城器械,草率地發起攻城根本是拿士兵地生命開玩笑。

    「上庸已是我軍最後的根基,沒了上庸,我們跟一條喪家之犬有什麼分別?」馬超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沉聲說道。

    很顯然,李通地話在馬超的心上留下了陰影。

    「大哥,我們還可以向南退……」

    馬休也不太認同馬超攻城的命令,出聲勸道。

    「向南???」截斷馬休的話,馬超慘然笑道,「襄陽一丟,沒了荊州牧的印綬和劉琮在手,荊北除了上庸,沒一處是我軍可以去的。張飛、關羽、蒯越,還有那像狼一樣死纏不放的趙雲,都不會讓咱們南下的。」

    頓了頓,馬超無奈地搖頭說道:「況且,南下後如若立不住腳跟,這一萬多人就只能等死了……」

    「兄長,南下後,如果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從秭歸入蜀。益州牧劉璋是一昏庸無能之輩,咱們可以暫且投到他手下,而後再尋機奪取益州。益州向來富庶,比荊州差不了多少!」馬岱想起法正曾經介紹過益州的情況,急向馬超勸說道。

    「入蜀?」馬超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還是搖了搖頭,「劉璋跟劉備、劉琦是同宗,肯定偏向劉備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收留我。而且蜀道艱難,當真要入蜀,戰馬都得扔掉……」

    要讓馬超放棄鐵騎,簡直就跟要他的命一般。

    「不用多說了,準備攻城!」馬超一擺手,揮止了馬岱等人的繼續勸說,決然說道,「分2000人去準備撞木、雲梯,其餘人就地休整,兩個時辰後開始攻城!」

    「……是!」馬岱、馬休等人對視一眼,無奈地領命離去。馬超抬頭仰望蒼穹,面上現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悵然長歎一聲。時近黃昏,夕陽緩緩落下,天際一片血紅之色。鼓聲急促地響起,槌點準確而有力。在馬超的催促下,2000步卒持著簡陋的攻城器械向上庸城發起了攻擊。花費了兩個時辰,準備攻城器械的2000士兵才勉強趕製出了十餘根撞木和十七、八架雲梯,馬超便迫不及待地傳令攻城。後方的追兵不知何時就會追趕上來,一旦被追上,馬超軍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城上城下,箭如飛蝗,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不時有攻守雙方士捽髮出中箭後的哀呼慘號聲。付出近200人的傷亡後,其餘攻城士兵成功地衝至上庸城下。隨即,兩根撞木開始對城門發起猛烈的撞擊,十八架雲梯也被搭上了城牆,手持盾牌地士兵沿著雲梯迅速向上攀爬。

    「快,快!爬上去!」

    「用力,用力,撞開城門!」親臨第一線指揮攻城的馬遼揮動著手中盾牌。格擋流矢。口中不住厲喝狂吼。

    「擂石滾木,統統給我丟下去!」

    「弓箭手,不要盯著城底下的,射後面的!」

    「把滾油倒下去!」

    「拒桿呢。撞開雲梯!」

    李通在城樓上來回走動,面色淡然鎮定。大聲呼喝著守城士卒抵禦著敵軍的進攻。李通身經百戰,守城之戰也經歷過無數。眼前馬超軍的攻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主將的鎮定自若,迅速帶動起了守城士兵的信心。在李通地指揮下,他們有條不紊地格擋著城下飛來地箭矢,並將羽箭、擂石滾木等物事奉還給自己的對手。數十名守城士兵,以兩人為一組,手持特製的拒桿,藉著前衝的力量,將一具具雲梯連人帶梯推翻。上百名正在攀城地士兵立時跌落下來,如同下餃子一般,人撞人,人砸人,甚至有人直接落在同伴的兵刃上,被刺死或刺傷。

    「呼……呼……!」一根根被塗上牛油地滾木帶著呼呼風聲,被狠狠地扔下城頭。城下躲閃不及的攻城士兵被砸得哭爹喊娘,一道道血痕被印在城根腳下。然而最可怕地,卻是那些被燒得滾開的沸油。濕度極高的油料當頭淋下,只要沾上一點,無不體糜肉爛,火辣的疼痛感覺直讓人有速死的念頭。一些士兵臉面被潑上沸油,立時以手捂面栽倒在地,翻轉片刻後,在淒慘的呼號聲中死去。無數燃燒的火把、柴草被胡亂扔了下來,沾上地面的油科和被塗抹牛油的滾木,很快將城下變成了一片火海。一些攻城士兵見機得快,連滾帶爬地躲開,但也有不少人都被裹在火海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少數全身著火的士兵,掙扎著往回逃,但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將全身包裹:還有些傷得不重,先脫了沾了油的衣甲,滾倒在地撲滅了火苗,一面躲閃著城上的流矢,一面向後退卻下來。馬遼身手敏捷,一看情形不對,早早地避開了敵方的火攻。望著成為一片火海的城牆根腳,馬遼清楚地知道這一輪攻城已徹底失敗。半個時辰的工夫,十八架雲梯全部被毀,撞木被焚燬三根,損失士兵近千。無奈之下,馬遼只能率領殘部灰頭土臉地向本陣退卻。馬家軍向來以騎戰聞名,步戰、尤其是攻城戰本就不是他們所擅長的。在精通諸般守城技巧的李通面前,馬超根本就是班門弄斧。見馬遼開始率部後撤,李通從親兵手中要過自己的強弓,迅速扣起三支狼牙羽箭,雙臂猛一發力,弓成滿月。在週遭嘈雜的聲音聲,清脆的弓弦震動聲不為人注意地響起。三支狼牙箭相隔少許時間,先後飛出,成一條直線疾速飛向後退中的馬遼。待馬遼察覺這巨大的危險時,狼牙箭距離其已不足十步。情急之下,馬遼急舉盾牌擋在身前。第一支箭擊中盾牌,發出悶響後被彈開,第二箭緊接而至,擊中的方位跟第一箭完全一樣,堅固的盾牌再一次拒絕了這支狼牙。

    但隨即,第三支、也是威力最強的狼牙箭居然仍是擊中盾牌的同一部位。已遭兩次重擊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住這強大的衝擊力,被生生地穿出一道小口,羽箭沿著小口飛入,直接刺中馬遼的頸脖。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變故,馬遼「咿呀」了一句後,盾牌墜落在地,右手緩緩抬起握住箭桿,驚愕地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但很快,他的眼光變得渙散起來,身體軟倒在地。馬遼的死,更加大了後退士兵的恐懼感,也不知由誰開始,千餘人發瘋似的狂奔了起來。擊斃一名敵將,李通也沒有太多的欣喜,彷彿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緩緩抬起手,李通止住了守軍的繼續攻擊,冷眼觀望起遠處的馬超來。馬超從沒想過守城戰居然也能被指揮成這樣的如此境界,在李通手中,守城的戰鬥簡直就是一門藝術。僅這一輪攻擊,就讓馬超清楚地認識到,想要從李通手中攻破上庸,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收拾住倉皇敗退的攻城兵後,馬岱回到馬超身旁,聲音低沉地說道:「丟了一半人,造出來攻城器械只剩下幾根撞木,仲全(馬遼)也……」

    馬超面色鐵青,手指骨捏得咯咯作響,默然無語地盯著火光映照下的上庸城。

    「大哥,向南撤吧!」馬岱沉痛地勸說道,「一時半刻內根本攻不下上庸,天色也已經晚了。後面的追兵可能隨時趕到,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還未等馬超有所表示,一名騎兵斥候飛馳而至,帶來了一條噩耗——大批追兵已至上庸東面不足三十里處,至多兩個時辰就能趕到上庸。這條消息,徹底打消了馬超攻打上庸的念頭。

    「哈哈哈……」

    馬超猛然縱聲狂笑起來,狼嚎一般的空洞笑聲迴盪在天際「大哥,大哥……」

    馬岱、馬休等人莫名地看著馬超,語中帶著幾分疑惑、擔憂和急切。

    「撤,向南撤……」

    馬超收斂了笑聲,語極蒼涼地說道。

    有那麼一刻,馬超曾想率領剩餘兵馬與追兵決一死戰,乾乾脆脆地戰死了事。

    但馬騰和馬家百餘口的深仇血恨,讓馬超不得不選擇「丟人」的撤退。兩個時辰後,關羽親率大軍趕到上庸。從李通處得知馬超業已率軍南撤的消息後,關羽在上庸休整一夜,凌晨率軍南下追擊馬超。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我和二哥會師於昌魏。而此時,蒯越大軍一分為二——蒯越本人親率步卒5000抵達襄陽,以荊州牧別駕身份正式接管荊北大權。另一面劉磐、文聘率領其餘兵馬進抵臨沮。至此,我和二哥的大軍,與劉磐兵馬一道以鉗形之勢,將馬超殘部壓制在了南郡西南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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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近九萬大軍的圍剿下(劉磐收編了不少降卒),馬超東、西、北三面的退路都被封死,除非他能突破錦返水軍的攔截、游過長江,否則其覆亡的命運,幾乎已成板上釘釘之事。現在的問題,只在於馬超到底能夠支撐多長時間……就在我和二哥準備統領大軍自昌魏南下,繼續縮小對馬超的包圍圈時,斥候傳來消息——法正被擒住了!其實嚴格來講,法正並不是「被擒」,而是他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斥候原先根本沒有留意到一身農夫打扮的法正,倒是他自己主動攔住了斥候,並通報上姓名,要求「面見關君侯或是張平南」,莫名其妙的斥候只得將其「擒拿」了過來……法正被斥候帶進中軍帥帳時,面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之色,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樣,根本不覺得自己被擒獲的俘虜,倒彷彿是被邀請過來的貴客一般。看了看在帳中主位並列而坐的二哥和我,法正躬身微施一禮,不慌不忙地說道:「末學後進扶風法正,拜見關君侯、張平南!」

    二哥面無表情,冷眼睨視了法正片刻,自顧自地閱覽起桌案上的地圖來。法正在進帳之前。業已換了一套素色儒袍,並稍做了梳洗,或許是因為飢餓的緣故,臉色雖顯蠟黃,但一襲儒裝的他倒也頗有幾分名士風派。見二哥如此態度,法正也沒有半點不豫或是恐慌之色,平靜依舊。我打量著法正,也沒有立即回話。腦中卻在思索著法正的用意。先前。我已從諸葛亮那裡瞭解了法正設計從襄陽脫身一事。他既然已經成功逃出,為何還要回過頭來「自投羅網」

    呢?若說他是想歸順大哥,早在襄陽的時候就可以了,何必繞上這樣一個大圈子……「末學後進?法別駕也未免過於謙遜了。」龐統直視法正片刻。忽地開口譏諷說道,「這些日尊駕與馬超在荊州翻雲覆雨。聲名顯赫,荊襄百姓聞法別駕之名喪膽。如此『赫赫威名』。豈能稱為『末學後進』?法別駕日後青史留名定矣!」

    法正彷彿沒有聽出龐統話中地諷刺意思,擺了擺手,謙然說道,「正一介平庸,只識得幾個字,讀得幾本書,為一縣吏,造福鄉里,已是平生所願。不想因機緣巧合,形勢所迫,無奈流落荊州,素屍餐位,心中卻時常忐忑不安,不敢有半點逾矩之舉。所謂翻雲覆雨,聲名顯赫,正實在愧不敢當:至於這位大人所說的『荊襄百姓聞名喪膽』,更不知從何談起?」

    「呵呵……」

    龐統冷笑連連,毫不客氣地接口說道,「先聯結蔡瑁意欲謀害劉荊州,而後又誅殺蔡蹭,奪荊北權柄,並於章陵堅壁清野,致數十萬子民流離失所……此等種種莫非不是法別駕為馬超所謀劃?」

    龐統話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讓我感到非常奇怪。與龐統相處的久了,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種容易動怒的人,這突如其來的怒火恐怕是別有用意了。抬眼看到諸葛亮臉上那饒有興致的溫和笑容,我更加確認了這一想法。

    「馬軍主勇鎮西疆,性情高絕,有謀有斷,正一介儒生,安能令馬軍主聽我之謀劃?」法正急忙搖手說道,「況且,正家道早落,常年與民為伍,深知百姓疾苦,豈會做出使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這等不仁不義、不明不智的舉動來?」

    雖然法正一直自承平庸無能,但他所說地話卻很有「內涵」——他非常巧妙地以馬超地那倨傲狂妄的性格,表明自己根本影響不了馬超,那一系列的罪行自然也就跟他無關了。進而又隱寓地指出在章陵實施「堅壁清野」,根本一條不合時宜的拙劣計策,以他法正之能,根本不可能設出這樣地計策來。龐統看了看法正,忽地輕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再也不說什麼。

    「法別駕以助紂為虐之身自投羅網,不知有何企圖?」見二哥沒有開口的意向,我面無表情地沉聲問道,「莫非以為我軍中之刀不利乎?」

    「關君侯、張平南威名顯赫,海內震動……然法正素聞皇叔以仁德安定天下,以我無罪之身,又何懼之有?」法正躬身再施一禮說道,「法正此次冒昧求見,正是為早平荊北之亂,減少無辜殺戮!」

    「法別駕有何妙策?」我眉頭一揚,沉聲問道。

    「張平南莫要在折煞法正了!」法正擺了擺手,誠惶誠恐地說道,「這所謂地別駕本就非正所願領受,正也無有此能!」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正想請問關君侯和張平南,究竟是想以最小代價速平戰亂,還是是想以殺止憤?」

    「怎麼說?」二哥抬起頭,鳳眼微睜,忽地地開口說道。

    「若是後面一種,法正有心無力。以君侯和張平南虎賁之師,成事不在話下!」法正謙遜地回道,「但若君侯、張平南有意∵最小代價速平戰亂,正願憑三寸之舌遊說馬超來降!」

    親衛將法正暫時「請」下去休息後,帥帳內就他的提議展開了議論。 「馬超此獠徒逞武勇,性情暴虐,兼之狂妄倨傲,即便收降也難以約束!」二哥顯然對馬超頗不感冒。

    「君侯之言在理!」諸葛亮輕搖羽扇,溫笑說道。

    「但馬超驍勇善戰,也稱得上是世之虎將,且素聞此人在涼州、羌人中聲望極著,日後主公若要進取關西,此人或可一用。」

    「馬超與曹操、韓遂有血海之仇,若能收之得法,用之得當,當可成為主公大業地一支臂助!」一旁的龐統點點頭。附和說道。

    「馬超的狂妄倨傲,皆是因其夜郎自大,自恃武勇而致。

    但這些日來,他接連受挫。兵潰如山,料想也該有所悔悟。統以為。不妨照法正的提議試上一試!」

    「如果收降馬超,怎樣向荊州交代?」陳到將最大地難題擺了出來。其實。還是在出征荊北之前,我心中便存了代大哥收降馬超的念頭。

    「五虎上將」一直便是蜀漢的金字招牌,而今時空雖然發生了很大變數,但我實在不願留下「四虎」的遺憾。然而,真正率軍來到荊北時,我才發現一切並不如所料想的那般輕鬆。馬超的殘暴不仁(在章陵實施堅壁清野,拿三十萬人的生命作為阻敵手段)非但讓他成為荊州士民的公敵,更使得我地收降計劃變得難上加難。如果收容馬超,勢必會影響大哥在荊州地名望,而富饒的荊州作為抗擊曹操的重要根基,日後肯定是要控入我軍手中的。如此一來,馬超與荊州似乎就成了兩難選擇。當然,收降馬超地真正價值,也不僅僅在他一個人,龐德、馬岱這些勇將,衝擊力絕悍的西涼鐵騎,甚至涼州和羌人都是屬於隱藏在馬超背後地附加價值。收降馬超後如何給荊州一個交代,正是最大難題。與此相比較,尋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去勸降,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此事說易不易,說難不難!」龐統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說道,「最簡單地辦法,就是李代桃僵——另尋馬超麾下之人頂此惡名,只說是這人未經馬超許可,擅自實施堅壁清野的絕計,馬超事先並不知情。而且,章陵百姓所以能夠未遭飢餓之災,皆因有主公和君侯的全力賑濟。如果是主公要收降馬超,想必章陵、乃至荊州士民也能諒解。」

    「若能以主公與馬騰的故人之情解釋,劉荊州和蒯督他們應當也可以接受!」諸葛亮笑著接口說道。

    我的難題,在龐統、諸葛亮這樣的大智者眼裡,看來真是不值一提……或許是因為智者所見略同,亦或是因為長年的同窗生涯使二人心有靈犀,諸葛亮和龐統合作時所設的計策具有很強的互補性。一個人有什麼戰略意圖,另一人彷彿身同感受、很快就領悟了,也不需要招呼什麼,自然而然就會制定相應的計劃以配合對方的行動。在此次的荊北攻略中,這一點就得到充分的印證。仔細的商議後,收降馬超的提議基本被認可。

    但收降之前,恐怕還得再敲敲馬超的筋骨,否則這匹野馬怎會馴服……宛城,郡守府「……襄陽居然已被雲長攻克!」看著細作最新傳回的信報,曹操嘖嘖稱歎道。

    「馬超完了!」郭嘉嘴角微揚,只說了四個字。

    「嗯!」曹操點了點頭,命親兵將手中絹書遞給郭嘉。時近四月,北疆的氣溫逐漸回暖,原本對北方酷寒很不適應的曹軍士兵終於開始活躍了起來。在夏侯淵的率領下,曹軍連續兩次小挫鮮卑人,其中一次鮮卑大酋步度根甚至險些被夏侯淵斬殺。與曹軍糾纏了數月,卻始終未能取得好的「收穫」,鮮卑人本就有些厭倦。幾個首領商議後,一致決定先退回草原。鮮卑人退兵後,曹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可以專心地應對荊州的變亂。安排好對鮮卑和袁譚的防務後,曹操便領著重要文武悄然來到了宛城,以便近距離「觀察」。

    「襄陽本就是荊北的樞紐,對馬超這個占巢之鳩而言,更是要緊的很!」曹操捋著頷下短鬚,朗笑說道,「失去了襄陽,馬超就失去對荊北的控制。看來,『馬兒』也該跑到頭了!」

    「其實,自馬超對蔡瑁動手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便已注定!」郭嘉笑了笑,說道,「以他一個外來戶,在劉琦、蒯氏兄弟尚在情形下,妄想強奪劉表經營十數載的荊州,根本就是癡人發夢。馬超何以敢自信荊州的士族百姓會認他為主?」

    「章陵的堅壁清野,更是敗著中的敗著……」

    曹操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那位馬超背後的謀主,怎會設出這樣的拙劣計策來?」曹操早留意到馬超背後必有出謀劃策之人,但由於法正不顯山不露水,隱藏的很深,賈詡所派細作至今尚未能探出對方真名來。

    「馬超向來狂妄自傲,破落時或許能對謀主言聽計從;一旦得勢,哪裡還聽得進他人的話……」

    賈詡緩緩接口說道。

    「也算馬兒走霉運,居然碰上了雲長和張飛。以一馬敵二虎,安能倖免?馬兒若死,吾心安矣!」曹操拍案長笑說道,「文和,漢中那裡遊說得怎樣了?」

    「丞相放心!」賈詡點頭回道,「張魯麾下權臣楊松已被下官使人以錢物說動,此人應允會勸說張魯攻擊上庸。不日細作將有張魯是否出兵的消息傳來。」

    「好!」曹操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大聲對宛城太守滿寵說道,「伯寧,你加速將錢糧輜重運往郟下(宛城西南一縣)!」

    「是!」滿寵緩步出列,領命後又默默地退回。

    「文和,向上庸加派細作,勿要漏出一個重要線報。一有風吹草動,即命細作回報!」曹操轉頭對賈詡吩咐道。

    「是……」

    「上庸……是個好地方啊!」將任務交代完後,曹操將目光專注在桌案的地圖上,右手在圖上輕輕敲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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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上)

    自昌魏出發,我和二哥兵分兩路,成犄角之勢齊頭並進。而「有意」棄暗投明的法正,也隨著我的大軍向南開進。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還不清楚到底能不能信任法正。儘管在原先的歷史中,法正作為大哥麾下最重要的謀主之一,為蜀漢政權的建立壯大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但時空發生變化後,法正仍然會主動投入大哥的麾下麼?連威名赫赫的「東吳四傑」中的三位(魯肅、呂蒙、陸遜)都能改換門庭,更何況法正?而且,這位老兄實在太會隱藏自己的鋒芒,頗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意味。先前龐統故意挑惹他,話說的相當難聽,他居然能夠恍若未聞,這份養氣的工夫就絕非常人所有。越是這樣有才能而又不喜歡賣弄的「高士」,就越讓人摸不著他的真實意圖,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正因為如此,在徹底捆縛住馬超的手腳之前,怎麼也不能放法正去勸降。誰又敢肯定,法正不會突然變卦,藉機幫助馬超來個死中求生的最後一搏。龐統似乎對法正很感興趣,在行軍途中時不時地尋其閒聊敘話。而法正也擺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細緻地回答著每一個問題。事後龐統告訴我,他曾在敘話的過程中,乘法正精神有所鬆懈之機,突然問及劉表遇刺一事。想通過法正的表現,來試探試探刺殺的主謀究竟是不是馬超。雖然被乍然問及這一敏感話題,但法正的表現卻只能用滴水不漏來形容。莫名地驚異,疑惑……但就是沒有一點惶恐!連龐統這樣智計絕倫的人,對法正也是沒有半點辦法。秭歸城下,激戰正酣。秭歸座落在長江北岸的臥牛山麓,下游十幾里處即西陵峽西口,因其城垣系由巨石砌成。城周形似葫蘆。故也有石頭城、葫蘆城之稱。秭歸扼荊北入蜀的要衝,過了此地,便是蜀地的巴東郡。密集的羽箭如蝗如雨,如烏雲遮蔽天空。淒厲的呼嘯聲不絕於耳。攻城和守城的士兵都拚命地將箭囊中地羽箭向對方傾瀉出去,起先還要稍做瞄準。到後來根本就是看也不看,機械地重複著抽箭——上弦——開弦——送弦地動作。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一撥撥攻城士兵抗著雲梯、撞木,推著原始的沖車,朝城池方向發起猛攻。城樓上的守軍也已殺紅了眼,口中喘著粗氣,發瘋似地將巨大的擂石滾木扔下城垣,將城下砸出一個個大坑,一團團血花。從城牆根向外約一百五十步距離,屍體堆積如坪,大地已被鮮血染成殷紅一片。日近黃昏,夕陽彷彿不忍觸睹人間如此殘狀,悄悄地躲入晚霞身後,卻將天際地一片霞雲變成血紅顏色,與殷紅的大地上下映襯著。稍帶一絲涼意地東風拂過,將刺鼻的血腥氣息朝四野擴散開去。

    「大哥,已經丟了2000多人。再攻下去,剩下的萬把人就得全丟在這裡了!」渾身浴血的馬岱大聲朝馬超說道。

    先前馬岱親自統領步卒攻了兩次城,每一次都是攀城攀不到一半,就被守軍打了回去,連他本人也掛了彩,被一支流矢擊中左臂。

    「……」

    馬超恨恨地望著廝殺依舊的城垣,望著城樓上那位指揮若定的老將,手指節骨被自己捏得「咯咯」作響——座區區的秭歸小城,一個入土半截的老將,居然又讓自己吃了一個大癟。攻城戰,已成為馬超最為頭疼的事情。只要敵方有相當的兵力,加上足夠堅強的抵抗意志,就能將不擅攻城的馬超拒之城外,上庸如此,秭歸也是如此……攻不下城倒是其次,後方的追兵越來越近才是最為要命的事情。

    「鳴金,收兵!」馬超幾乎是從口中吐出了這四個字。

    「鐺鐺鐺……」

    鉦器敲擊聲急促地響起,前方硬著頭皮攻城的馬軍士兵立時如釋重負地迅速退了下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嗷……!」血跡斑斑的城樓上,守城士兵放聲狂呼起來,慶祝又一次擊退敵軍的進攻。歡呼的人群中,黃忠傲然而立,一手持刀,一手捋鬚,凝目注視著遠處的馬超。就在這時,夕陽跌出了雲霞,西來的陽光照上城頭,將這位滿頭華髮的老將映照的有如血染戰神一般。中軍帥帳中,氣氛異常沉悶。馬岱、馬鐵等人齊將目光集中在來回走動的馬超身上,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仲華,查探好了沒有,能不能繞過秭歸直接入蜀?」馬超突然止步,沉聲對馬岱說道。

    馬岱搖了搖頭,黯然說道:「已經派斥候查過了。能繞,但黃忠已經派人將棧道堵死,根本不可能過的去。」

    「這老兒居然這麼歹毒!」馬超用力在桌案上槌了一下,恨聲說道。

    「大哥,下面該怎麼辦?」馬鐵迷茫地詢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馬超沒好氣地回道。

    西退入蜀的計劃基本已經落空,如今該何去何從,馬超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就在這時,馬休急步匆匆地走入帥帳中,表情顯得非常陰沉。

    「大哥,斥候剛剛回報,趙雲的騎軍離這裡還有不到30里!」

    「什麼?」馬超眉頭大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的光芒,「這混蛋,簡直就是一條附骨的惡蛆,甩都甩不掉!」

    馬岱等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憂色。長板坡一戰,趙雲只用2000弓騎兵,硬生生將馬超的鐵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這一戰,趙雲和他的風騎軍已在馬岱等人心上烙上了一層陰影——那種只能挨打,卻根本還不了手的鬱悶感覺,直讓馬岱等人要吐血。

    「大哥,先撤吧。」馬岱鼓起勇氣,向馬超勸薦道,「這裡無險可守,一旦被趙雲的騎軍纏住,想脫身都難!」

    「往哪裡撤?」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

    「……先找個城池安頓下來……」

    馬岱也沒有明確的方案,只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說道。

    「而後呢?」

    馬岱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哈哈哈……」

    馬超忽地仰天長笑起來,笑聲中充斥著蒼涼的意味,「想不到……我馬超縱橫沙場十多年,居然會落得這種田地……來吧,來吧!趙雲、張飛、關羽,都來吧,馬超跟你們拼了。就算我死,也要剝下你們半層皮來!」

    聽出馬超話中分明有與敵軍決一死戰的意思,馬岱等人立時面色一滯。以馬超軍如今的情形,跟勇悍如虎、狡詐如狐、而且佔據絕對兵力優勢的敵軍決戰,絕對是九死一生。

    「大哥,你不想給大伯報仇了嗎?你不想給馬家一百四十餘口報仇了嗎?」撲通一聲,馬岱雙膝跪地,面容悲慼地說道,「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馬家跟韓老狗的血海深仇讓誰去報?」

    「撲通!」「撲通!」馬休、馬鐵等人也陸陸續續地跪倒,苦苦勸薦起馬超來。馬超面色不住變化,猶豫了片刻,頹然說道:「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從這裡往東30多里,就是信陵。大哥,咱們先退到那裡再說……」

    「……好吧!」馬超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我部三萬七千大軍首先趕抵信陵縣境。當日下午,二哥的大軍一萬五千人也趕抵信陵。加上趙雲的5000餘風騎軍,總共近六萬人對形成了信陵的包圍。或許是被打怕了,或許是在舔拭傷口,馬超據守在信陵城內,沒有流露出半點出擊的意思。作為勸降使者的法正,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送至信陵城下。

    「什麼?法正在城外?」聽得馬岱的回報,馬超驚愕異常地說道,「他還沒死?」馬超一直以為襄陽城破時,法正已經死在亂軍之中。

    「嗯!」馬岱點點頭,說道,「他正在城門外,說要見大哥……」

    「快請……呃……」

    馬超先是一喜,但隨即想到了一事,「他是怎樣到城下的?」

    「似乎是被張飛的軍卒送過來的……」

    馬岱面色古怪地回道。

    馬超在堂內走了幾步,忽地對馬休說道:「孟明,你在堂外準備一口燒開的油鍋。」

    「是,大哥!」馬休雖然不知道馬超想做什麼,還是立即領命離去。

    「仲華,把法正帶過來!」馬超語中帶著幾分恨聲。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2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下)

    跟隨在馬岱的身後,法正施施然來到信陵縣衙門口。

    「你在這裡等候,我去向兄長通報!」馬岱突然止步,冷冷地對法正說道。

    「有勞馬將軍!」法正彷彿沒有看出馬岱那生冷的態度,溫和笑道。

    馬岱也不應聲,舉步走入縣衙中……馬岱離去後,法正面帶淡淡微笑,左右顧望了起來。戰雲籠罩下的信陵城,顯得非常冷清,並不寬闊的街道上看不到半個百姓出入行走,只看到一隊隊軍卒不時來回巡邏。道旁兩側的店舖、住家全部緊閉院門、房門。

    「戰禍無端,十室九空!」法正似有所感,輕輕搖了搖頭,面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妄我自詡智計,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或許真會如那龐統所言,青史將留下我法正的千古罵名!」

    就在此時,馬岱去而復返,態度冷淡依舊地說道:「進來吧!」

    「謝馬將軍!」法正恢復成原先的淡然微笑,點了點頭,舉步跟著馬岱進入縣衙。馬岱領著法正穿門過院,朝後院走去。剛一進入後院,一口正在加溫的巨大油鍋赫然在目。在紅彤彤的柴火烘烤下,鍋中的油料已經開始起伏,輕微的「咕隆咕隆」聲響從鍋內不斷傳出。這時,馬岱突然止步,先看了看油鍋,再看看法正。見到那口醒目的油鍋。法正嘴角微揚,但很快又恢復正常,隨即恍若未見地朝馬岱點點頭,請他繼續帶路。馬岱面色一滯,轉頭繼續前行。將法正帶入內院大廳,馬岱向負手背面而立的馬超稟報道:「大哥,法正帶到!」

    廳內除了馬超和一眾馬家軍將領外,還另有十數名體型彪碩地軍卒。見法正進來。這些軍卒一齊怒目而視。

    「見過軍主!」法正彷彿根本沒將那些軍卒看在眼裡,平靜自若地向馬超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馬超既不回話,也不轉身,只是背對法正肅立。

    但一股強烈的肅殺氣息卻自其身體不斷散溢出去。不多時,整個廳內都被那森寒的殺意所籠罩。法正一直將身體躬彎著。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靜候著馬超回話。小半晌後。馬超突然轉過身,厲聲對法正喝問道:「法正,你還敢來見我!」

    「軍主這話從何說起?正為何不敢來見軍主?」法正直起身子,面帶驚訝地說道。

    「哼!」馬超冷哼一聲,走到桌案前,猛力一拍,巨大的聲響幾讓廳中每一個人心神微顫,「你這背主投敵的反覆之徒,還敢在我馬超跟前玩弄花招?」

    「法正自問一心為軍主謀劃效力,從未有所懈怠,不知軍主為何有此話語?」法正不解地說道。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馬超邁著重步走到法正跟前,鷹隼銳眼直視對方,怒喝道,「你是怎樣來到信陵的?」

    「正是隨張飛將軍的大軍來地……」

    法正也不諱避,老實地回道。

    「哈哈……」

    馬超忽然笑了起來,是那種暴怒到了極點地笑。片刻後他止住笑聲,一字字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來:「跟隨『張飛將軍的大軍』……好啊!你還敢說你沒有背主投敵?」

    「當日襄陽被攻破後,正便隨著敗軍和百姓逃出城,想要四下尋找軍主。未曾想,軍主還未尋到,正便被張飛將軍的斥候擒住……」

    法正毫不慌張地解釋道,「正與張將軍談及軍主之事,張將軍對老軍主和軍主一家百多口慘遭韓遂謀害之事,亦是感慨不已。張將軍道,軍主所為,其行可憎,其情可憫。言語中頗多身同感受之意!」

    聽著法正的解釋,馬超面色不斷變化——先是暴怒,而後漸漸放緩。當聽到「其行可憎」時,原本放緩地俊顏再次浮現出戾氣,隨後又聽到「其恃可憫,言語中頗多身同感受之意」,銳利滲人的雙中竟然微微閉起。

    「那你進城地目的是什麼?」馬超語調稍稍去了些冷意,沉聲對法正說道,「恐怕不是回來幫我吧……」

    「軍主差矣!」法正搖了搖頭,微笑說道,「正此來,就是為助軍主實現復仇大計!」

    「哦……?」馬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助我實現復仇大計?怎麼說?」

    「正想懇詢一事,還請軍主不吝回答……」

    法正沒有直接回答馬超地問話,卻反問了一個問題,「以軍主目下的軍力,還有望向韓遂、曹操復仇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馬超面上怒氣迅速浮現,厲聲喝問道。

    「軍主誤會了,正並無他意。請軍主先回答正的問題,若事後軍主仍認為法正別有他意,請斬某頭!」法正擺了擺手,急忙解釋道。

    「……」

    馬超凝望了法正片刻,略顯無奈地回道,「目下雖無此力,但對我馬超而言,捲土重來只是輕而易舉之事!」

    說這話時,馬超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在六萬大軍的包圍下,脫困都是難上加難的事。更何況,這還僅僅是劉備的兵馬,劉琦的兵馬還未趕到。

    「而今曹操雄據八州,實力無匹,一旦其平定河北,實力將愈加膨脹。韓遂實力雖不如曹操,但亦據有涼州。此二人聯手,便是九州之地!」從馬超語氣中,法正已大致猜出其心中的想法,但卻未露出半點自得之色。

    「當今天下,能與曹操、韓遂抗衡者,在正眼中,惟一一人而已。軍主可知何人?」

    「哼……!」馬超冷冷一哼,沉聲說道,「看你的樣子,說的應該是劉備了!」

    「正如軍主所言!」法正不以為意地淡笑說道,「劉皇叔帝室之胄。仁德傳於天下。

    曹操亦深忌不已。如今劉皇叔據揚(劉備已控制揚州全境>而望荊、交二州,麾下精兵十萬有餘,關羽、張飛諸位將軍皆是世之熊虎,曹操亦奈何不得分毫。」

    聽得法正對劉備方備家誇讚。馬超眼中厲芒連閃。似乎也知道再說下去,馬超將要發作。法正及時收住了贊溢之辭,和聲說道:「竊以為。軍主若是要復仇,非得有劉皇叔助力不可!」

    聽到這裡,再懸蠢的人也知道法正的來意了——勸降!馬岱、馬休等人不知為何,竟然暗出了一口氣,彷彿心上地一塊石頭在慢慢墜地。馬超直直地看著法正,神情漠然,叫人看不出其心中的想法。法正毫不畏懼地與馬超對視,沒有半點惶恐之色。

    「哈哈……」

    馬超忽然縱聲狂笑起來,「果然原形畢露了。還說未曾投敵,如今居然替人家當起勸降的說客來。我馬超當真眼瞎,居然會信任你這樣一個反覆之徒,還將襄陽如此重鎮交於你……」

    「鉸鏘」一聲,馬超抽出身側配劍,直指法正,雙眼射出駭人青光,從牙縫裡擠出字來:「今日不活炸了你這無恥小人,怎能洩我心頭之憤!來人,給我把這狗頭扔到油鍋裡!」

    廳內的十餘名士卒立時上前,準備捆縛法正。

    「哈哈……」

    法正居然也放聲長笑了起來,將廳中眾人笑得莫名其妙,準備動手的士兵也因此而一滯。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任他何等英雄人物,也不能免俗啊!」法正收斂笑聲,懇切地對馬超說道,「法正雖有心為軍主謀劃,奈何軍主切以為法某懷異心。罷罷罷……不消軍主動手,法某自行下油鍋,但請軍主事後剜下法某雙目,懸掛於城樓之上!」

    說罷,法正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直接朝油鍋走去。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加熱後,鍋中的油料已全然沸騰起來,油泡不住翻滾,想像得出其中的溫度。來到油鍋前,法正也不自禁地嚥下一口吐沫,一絲懼色自眼中瞬閃而過。

    但很快,他就調督好了自己地心緒,大聲說道:「速搬墊腳物來!」

    旁邊地士兵找來一張凳子,法正站了上去,縱身便要向鍋中跳去。千鈞一髮之際,馬超的聲音響起:「且慢!」

    聽得馬超的阻止聲,法正高懸的心忽地落地,但其面上卻沒有半點異色,全然激憤地回頭對馬超說道:「軍主既不相信法某,何必出言阻止!」

    「我且相信你,你先回來,我有話問你!」見法正一介文弱之身,居然慨然赴死,也不由得馬超不相信。待法正重新回到廳中時,包括馬超在內地眾人對其的態度已有所改善。

    「張飛可曾提什麼條件?」馬超回到自己地位上,坐了下來,沉聲問道。

    「張將軍道,曹操、韓遂二賊狼狽為奸,為禍社稷,殘害忠良,荼毒蒼生,實是人神共憤。張將軍願奏請劉皇叔,以虎賁之師討伐二賊,上解蒼生之困,下為軍主復仇!」法正恭聲說道,「至於條件,張將軍只提了一條!」

    馬超面色稍緩,點點頭問道:「什麼條件?」

    「以軍主一人性命換全軍將士性命,和為老軍主復仇的良機!」法正語出驚人地說道。

    「什麼?張飛想讓我死?!!!」馬超忍不住咆哮起來。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2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章(上)

    「張飛想讓我死?!!!」

    大廳中,狂暴的咆哮餘音未裊,門板和窗頁竟似在微微顫動著。馬超雙目赤紅,充滿瘋狂殺戮意味的森寒氣息從其魁偉異常的身體裡散溢出來,死死地罩住面前的法正。儘管法正竭力忍耐著這使人窒息的壓迫性氣息,其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劇顫了一下。

    但很快,法正還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與馬超對視起來。若目光能夠吞噬人,法正敢肯定自己現在已經屍骨無存。非但馬超,連馬岱、馬休等人也在以最凌厲的目光怒視著法正,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咬牙忍耐,而且不能露出半點驚恐之色。就在這種度日如年的痛苦感覺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法正忽然感覺籠罩自己全身的凌厲氣息在逐漸散去。

    「說,到底怎麼回事?」馬超勉強壓下了怒火,厲聲對法正喝問道,「將張飛的話給我一五一十地照實說來!」馬超實在想不通,對方既然有意勸降,為什麼竟會要自己死?似自己這樣一個絕頂的戰將,無論要投奔誰,對方還不應該倒屐相迎?馬超認為必定是法正傳話有誤。無聲地鬆了口氣,法正只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笑了笑,他和聲回道:「軍主您適才說的不錯!張飛將軍應允為您復仇的唯一條件,就是希望您能夠自行了卻性命!」

    「張飛為什麼要我死?」馬超眼中厲芒不住閃動,語帶無比寒意地說道,「他是不是懼怕了我馬超,想要以此齷齪手段逼死我?」

    「軍主當真這樣想麼?」法正看了看馬超,平靜地說道。

    「那他到底什麼意思?」馬超狀似瘋狂地怒吼道。

    「想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更據八州之力,可稱猖獗。然而,曹操實力再如強盛,也無法奈何劉皇叔,軍主可知其中原因?」法正沒有直接回應馬超,卻反問了一個問題,而後不待馬超回答,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劉皇叔所憑借的只有一樣。就是——『仁』。自平定黃巾叛亂起,劉皇叔外禦寇難,內豐財施,士之下者。必與同席而坐,同簋而食。無所簡擇,於是眾多歸焉。」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先人曾言,凡欲成大事者,必據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中,得其一,可成一方雄主;若得其二、三,則可問鼎天下。劉皇叔以仁立身,最得民望,佔據人和;前番又得江東富庶之地,且以長江天塹橫阻南北,又得地利。比之劉皇叔,曹操只得天時而已,其高下一目瞭然。故而,法某以為,當今天下能誅除國賊曹操者,惟有劉皇叔一人。」

    馬超面色陰沉非常,耐著性子聽法正說完這一通「廢話」,不豫地喝問道:「這又怎樣?」

    法正面色一整,懇切地說道,「張飛將軍曾言,他對軍主的勇武和治軍才能欣賞不已,但對軍主為人處事之道卻頗多詬病。單就章陵堅壁清野、置數十萬百姓於死地一事,張將軍就道難以容忍軍主之所為。如若接納軍主,劉皇叔仁德之名必然喪盡。而一旦失去人和,劉皇叔與曹操抗衡的最大本錢也就隨之喪失……」

    講到這裡,法正的意思已很明確:馬超想要為馬騰和馬家上上下下百餘口復仇,就必須借助劉備;而劉備能夠抗衡曹操、乃至日後擊滅曹操,所依仗地就是就是仁德;恰恰你馬超的所作所為,非但談不上仁德,簡直可用殘暴來形容。總而言之,便是一句話——你馬超要想復仇,就必須先送上你的性命作為籌碼。

    「哈哈哈……」

    馬超也不是懸蠢的人,自然聽得出法正話中意思。縱聲狂笑著,馬超手指法正,譏諷說道:「法正,你很好,果然是一心為我謀劃的大大忠良!」說這話時,馬超眼中的紅赤更盛,正是其殺人的前兆。

    「哎……!」法正忽然長歎一聲,悵然說道,「軍主若認為法某心懷異念,法某這便跳入油鍋之中!」

    「難道你沒有心存異念嗎?」馬超咬牙切齒地說道,「處心積慮地想讓我死,不正遂你和張飛狗頭的齷齪念頭?」

    「大哥,這混蛋肯定已經叛敵了,宰了他!」馬岱恨恨地接口說道。

    「宰了他!」馬休、馬鐵等人個個義憤填膺,附和著馬岱。法正走到廳內一名士兵地身前,指著其手中地環首刀說道:「可歎老軍主一世英雄,被人陰謀殘害而死,如此血仇卻終不得報矣。法某首級在此,軍主和諸位將軍盡可來取!」

    「哈哈……法正,你娘的真會狡辯!」馬超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厲聲唾罵道,「如果我馬超死了,還靠誰來為我爹報仇?」

    法正搖了搖頭,輕聲歎息道:「信陵城外有六萬大軍,還另有近四萬荊南大軍正朝這邊趕來。軍主和諸位將軍或許也看到了,張飛將軍正在命軍卒挖設壕塹,此舉出於何種目的,也不用法某多說了。以信陵如此孱弱地城防,又能抵擋幾次攻城?」

    舉目無懼無畏地直視馬超,法正誠懇地說道:「請恕法某直言,自軍主踏入信陵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斷了自己地所有後路。以軍主的神威無敵,或許能夠突破重圍、殺出一條血路,但軍主麾下地將士也有這等能耐麼?失去了手中的軍力,軍主以何復仇?另投他處?而今除了益州劉璋和漢中張魯,軍主還有何處可投?且不說劉璋、張魯有無實力助軍主復仇,這兩家一定會收容軍主麼?」

    法正的這番話如當頭的一盆冷水,將馬超心中的躁動狂怒慢慢澆熄。以馬超征戰十數年的經歷,如何不知眼前局勢的嚴峻。事實上,法正有些話說的還是比較客氣的。見馬超冷靜了下來,法正乘熱打鐵說道:「或許軍主和諸位將軍會認為法某大逆不道,但法某還是冒死一言——如若拒絕張飛將軍的提議,則軍主此生復仇無望,更有甚者會使馬氏一族斷絕於此:如若應允這一提議,則是以軍主一命,換取全軍將士性命,和為老軍主復仇的良機!孰取孰捨,全憑軍主自斷。軍主若仍以為法某是虛妄胡言,法某一顆人頭再此,盡可取去!」

    言罷,法正閉嘴再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馬超。見馬超面帶猶豫之色,馬岱急忙出聲阻止道:「大哥,休要聽這叛賊胡言。現在馬家只剩下這幾個人,我們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讓小弟先斬了法正,再跟張飛那混蛋決一死戰。」

    「馬家子弟沒有孬種,想讓我們出賣大哥來換自己脫身,做夢!」馬鐵面色激憤,抽出身側配劍,做勢便要砍向法正,「我來斬了這個無恥的叛賊!」

    法正毫不懼色,平靜地觀望著馬岱、馬鐵等人,彷彿他們所要斬殺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馬鐵一把揪住法正衣襟,英俊的面龐上滿是猙獰之色,右手中的配劍便要刺下。

    「都給我住手,退下去……」

    陷入沉思中的馬超忽然開口,語中不再有半分傲氣和暴怒,反而顯得很疲憊。馬岱等人看了看馬超,只得惺惺作罷。

    「法正!」馬超似完全平復了下來,失去了往日犀利鋒芒的鷹隼眼眸靜靜看著法正,聲音略顯嘶啞地說道,「以我一條命,當真能換取仲華(馬岱)他們的性命,和為我爹他們復仇的機會?」

    「軍主可曾聽說皇叔兄弟有過違背誓諾之事?」法正淡淡回道。

    「歸降後,你敢擔保張飛他們不會為難仲華他們?」馬超自顧自地繼續問道。

    「聽聞軍主前幾日曾在上庸遭遇過皇叔麾下的橫野將軍李通,此人以前似乎就是曹操麾下重將,曾任壽春太守一職!」

    法正沒有講什麼承諾,只是簡單地舉了一個例子。馬超點點頭,身體斜斜地靠坐在座位上,雙目緩緩閉起,再也不說什麼。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馬超身上,廳中一片寂靜,只聽得呼吸聲音。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馬超忽地睜開眼睛,異常複雜的情緒在其眼中浮現——悵然、遺憾、決絕……「法正,去跟張飛說……」

    馬超音線疲頹地說道,「他的條件,我答應了……」

    「大哥,不能答應啊……」

    馬岱立時就急了,不顧一切地說道。

    「還當我是大哥麼?」馬超抬抬手,一句話就讓眾人安靜了下來。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馬超表情漠然,沉聲說道,「我馬超生在戰場上,死也要死在戰場上。跟張飛說,上次輸給他,我很不服,希望能再跟他戰上一次!」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3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章(下)

    聽到馬超肯定的回復,法正面上並無半絲喜色,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之色。默默點了點頭,法正躬身向馬超深施了一禮,也不知是在道別,還是在做什麼。

    「仲華,送他出城!」馬超對法正的舉動恍若未見,只是揮了揮手。

    「大哥……」

    馬岱似乎很不甘心,上前向要勸薦,卻只見馬超以右手蹙額,左手緩緩地擺動了幾下。

    「是!」無奈地應了一聲,馬岱以恨不得將其活剝的眼神怒瞪著法正,最後惺惺說道,「跟我走!」

    法正再向馬超施了一禮,隨後跟隨馬岱步離了大廳。馬岱和法正離開後,馬超又不說話,馬休、馬鐵等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只能面面相覷地對望。良久,馬超忽地立起身形,緩緩走到廳外,抬頭仰望蒼穹,怔怔地出神……命士兵打開城門,馬岱毫不客氣地將法正推出城外,語調極為惡劣地說道:「滾出去!」

    法正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勉勉強強地站穩後,面上並無半點怒氣地向馬岱行了一禮,緩步朝城外的圍城軍方向走去。突然間,馬岱從身旁一名弓箭手手中奪過弓箭,瞄準法正,雙臂猛一發力,弓已成滿月狀。由於相距並不甚遠,馬岱開弦時的聲響應該可以清楚地傳入法正的耳中,但法正恍若未聞,步履緩慢而沉重地繼續前行著。守城士兵驚異地看著馬岱,不知他為何竟想射殺「法別駕」。馬岱凝望著法正的背影,腦中思緒萬千。弦上的羽箭始終射不出去。待得法正走出射程時,只得頹然垂下弓箭。佯裝鎮定的法正,一直在計算著自己地步子,估算自己大概脫離危險後,心神立時一鬆,腿腳居然也有發軟的感覺。先前在馬超跟前,法正自己也險些崩潰,不過靠著鍛煉出來的穩定心理素質。才勉強支擰過來。現在脫離危險,直感覺渾身虛脫。中軍帥帳中,我和二哥、諸葛亮、龐統幾人正聆聽著法正的回報。其餘軍中將領則都在忙於自己的職責,要麼在率本部兵馬圍困城池。要麼就是在指揮士卒挖掘壕塹。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馬超麾下雖然有萬把人左右。

    顯然,那些步卒根本不可能在我和二哥六萬大軍的包圍下逃出生天。惟有需要忌諱的。就是那3000多地鐵騎。由於是圍城戰,無論是我在江陵一戰中設置地箭陣,還是風騎軍的游擊戰術,都無法很好困住鐵騎。如若馬超避實就虛,強行從較為薄弱的一方突圍,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攔住他。有鑒於此,只能以挖掘壕塹地方法來阻止鐵騎的脫逃。

    「……經法某苦苦勸薦,馬軍主業已有意歸順皇叔!」法正已換過一身衣衫,恭敬地稟報道,「不過,馬軍主有一條件……」

    「條件?」我和二哥對視一眼,略感詫異地問道,「是何條件?」這馬超,還真有些不識好歹,在鐵定失敗且無法脫身地情形下,我方應允為其復仇,他居然還敢提歸順的條件。

    「馬軍主說,先前他曾在江陵輸了張平南一陣,但心中並不甚服。」法正似乎有些不好啟齒。聽到這裡,我和二哥都把眉頭皺了起來。難道馬超還想再跟我來上一架?「是何條件?法先生但講無妨!」我擺擺手說道。

    「馬軍主道,除非關君侯和張平南軍中能有人戰勝他,他才會心甘情願地歸降!」法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馬超這廝,好不知趣!」二哥勃然大怒,猛將身前桌案一拍,沉聲說道。

    這樣地要求,倒是很像馬超這樣自傲的人所提。雖然與馬超接觸的不多,但從其風評和江城城外的那次交手中,大概也能看出些他的品性,確實是那種狂妄不羈的人。看來,想讓他臣服,還得以單挑的方式再將其打服才行。雖然上次贏得比較僥倖,但以馬超目前的身、心狀態,比之江陵之戰時應大打折扣。此未長,彼卻消,戰而勝之應當不成問題。不過這人的性情過於枉傲,即便收降後,也得好好打磨才行。

    「告訴馬超,此戰由我接下!」二哥面無表情,探手深捋長髯,沉聲對法正說道。

    對二哥極為熟悉的我,可以輕易地聽出那平靜的話語中所蘊涵的憤怒。二哥真的怒了,因為馬超的不識好歹!「是,正這便去傳話!」法正躬身向二哥和我分施一禮,隨即轉身離去。帳下的諸葛亮與龐統二人以眼神交流了片刻,隨即都緩緩搖了搖頭。並肩站在帳外,二哥目視遠處隱隱約約的城池,左手輕輕捋動著頷下長髯。片刻後,二哥突然轉頭對我說道:「馬超此獠,若不好好打磨,實在難以為大哥所用。青龍刀久不出鋒,今日就拿馬超來試試刀刃是否鋒利依舊。三弟,此戰交給我了!」

    二哥的目光裡充滿了堅毅、自信之色,甚至還有一絲渴望。確實,像馬超這種等級的高手實在難尋的很,也難怪二哥會有這樣急切的邀戰之心。

    「恩……」

    我笑笑,點了點頭。不遠處,赤兔神駒仰首向天,一聲長嘶,馬中之王的氣勢盡顯無疑。馬岱極不情願地領著法正再次回到內院大廳中。看了去而復返的法正一眼,馬超漠然問道;「這麼快就有回話了?!!!」

    「是……」

    法正態度恭敬而平和地回道。

    「怎麼說?」

    「關君侯願與軍主一戰!」

    「恩……?」馬超輕噫了一聲。冷冷問道,「不是張飛?」

    「是這樣的……」

    法正和聲回道,「法某將軍主的意思轉達給張飛將軍時,關君侯恰好也在,便接下了此戰!」

    「關羽?!!!」馬超低聲喃語了幾句,態度似有些不豫。

    「關君侯溫酒取華雄首級,斬顏良、誅文丑,乃是天下絕頂高手。張飛將軍也自承非關君侯對手!」法正猜出了馬超心中的想法。出聲解釋道。

    「華雄、顏良、文丑……」

    馬超念叨著這些名字,忽地眼中一亮,語帶興奮地說道,「回去告訴關羽。我接下了。半個時辰後,城南決一死戰!」

    「是!」

    跟隨馬岱走到縣衙門口時。法正平和地眼中不為人見地瞬間閃過一絲凌厲的精芒。待馬岱返回內院大廳時,馬超揮退了其餘部將。只留下一眾馬家子弟。

    「都過來些!」馬超招了招手,讓馬岱等人靠到自己身前,「我六歲時,就隨爹一起打獵;十歲時,殺死第一隻狼;十二歲時,跟爹第一次上戰場……這十多年,從來沒怕過什麼,但現在我很怕一件事!」

    馬岱、馬休等一眾兄弟眼中含淚,知道這是馬超在交代最後的遺言。儘管馬超平日裡經常是打打罵罵,但馬岱等人也知道不少時候馬超是恨鐵不成鋼。

    「我不是怕——死!在戰場上,我不止一次遇到過危險,死對咱們這些刀裡來、血裡去的人來說,早已算不得什麼了……」

    馬超表情平淡地繼續說道,「我怕的是,阿爹、阿娘、小妹的仇再也報不了,馬家一百三十多口的仇再也報不了。韓老狗,出賣阿爹,必須死,必須滅他九族:曹老賊,唆使韓老狗出賣阿爹,也必須死……法正說的不錯,靠咱們自己已經報不了仇了,必須得靠劉備。我死之後,你們都老實點,不要玩花樣。玩花招,你們玩不過張飛,那時我就死得沒一點價值了。老老實實地跟著劉備,這人不是好惹地茬,說不定日後真能擊敗曹操。到時候,想怎麼報仇,就隨你們了!」

    淚水從馬岱、馬休這些七尺男兒地眼中狂溢而出。

    「記住了麼?」馬超看著自己的這幫兄弟,認真地問道。

    「恩……」

    馬岱等人語帶哭聲地應道。

    「好了!」馬超站了起來,大聲對廳外的親兵說道,「把我的馬餵好,再準備一桌飯。吃飽了,好去會關羽!」

    再不理一幫兄弟,馬超自顧自地走到廳外,望著一碧如洗地天空,笑著說道:「荊州雖然好,還是比不上西涼啊,連天都沒有西涼那麼藍!可惜……回不去西涼了!」

    「大哥……!」廳門口,年輕的馬鐵捂著自己地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仍然控制不住……信陵城南,一片空闊的土地上,馬超和二哥相隔百步,肅然對峙。為方便兩人對戰,圍城軍特地後退,騰出大片空間。此刻兩人所在位置,約距城池300步左右,既然脫離了城樓守軍地弓箭射程,距離南面挖掘的壕塹也有大約150步左右。二哥一襲淡綠色戰袍,頭上難得地戴上了一頂鐵盔,青龍血印今日似乎格外顯眼的偃月刀倒垂向身後。赤兔神駒感受到即將的將是一場激戰,顯得激動不已,時不時地發出低嘶,那火紅的鬃毛彷彿煉獄來的烈焰一般耀眼。馬超的著裝仍跟當日與我交手差不多,通體素白,亮眼的全白。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4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一章(上)

    在上萬將士全神貫注的注視下,對峙了小半晌的二哥和馬超突然有了動作。二哥單手倒提青龍偃月刀,左手前探,對準馬超所在方位,輕招了兩下。如此動作,配上二哥那鳳眼微睜的特有冷傲表情,挑釁的意味極為濃烈。馬超出奇地沒有發怒,冷冷地注視著二哥,手中的銀槍平端起直指前方。這正是無聲地應戰回答。赤兔神駒和雪天駒幾乎在同時奮蹄啟動,對面衝刺起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兩匹戰馬的速度都加至最快,赤兔如一團熾熱的火焰,雪天駒似一簇極寒的雪花,旋風般飆過戰場。相距不到三十步時,馬超右手單提天狼槍,手臂稍向後縮,蓄足力氣後,槍似閃電,以極為駭人的速度向前刺出。以天狼槍為中心,一片白霧般的東西不斷地凝集起來。百步開外處觀戰的我,看到這一異象,也不禁心中微顫。我曾跟馬超交過手,也「體驗」過他那自西疆苦寒之地磨練而成的極寒殺氣。他那長槍周圍的白霧,正是空氣中的水份被寒氣「霧化」所致。實在沒想到,屢遭挫折、應當身心俱疲的馬超居然仍有這樣強悍的戰力。看來,二哥恐怕要經歷一場苦戰了!近至不足十五步時,二哥手中青龍戰刀也忽地動了起來。刀勢如肅殺秋日,無可抵擋。眨眼的工夫,兩騎便已交接。

    「鐺……!」刀槍第一次相撞,便引發了轟天巨響。即使在朗朗乾坤之下,撞擊出的星花都顯得那麼耀眼。交手後。二哥和馬超都毫不停留地策馬飛馳,交錯而過。馳出約三十步,兩騎重新掉頭對峙。原先縈繞在馬超槍身週遭的白霧,在剛才的一擊之後已經蕩然無存。雖然僅只一次交鋒,憑二哥和馬超這種級數的高手,差不多已經可以試出對手地身手如何。

    「呃…………!」赤兔神駒忽然用兩隻前蹄輪流踏地,鐵錘般的蹄腿竟似將地面跺得微微顫動起來,與此同時。一聲響亮而「驕傲」的長嘶從其口中傳出。也不見什麼動作。赤兔就驟然啟動,好像一團熾熱燃燒的火球,拖著長長的殘像,彗星般掃過大地。藉著赤兔幾近變態的衝刺速度。偃月刀蓄足力道,凌空斬出。刀鋒羽化成一條翱翔的青龍,張開血盆大口。向前方吞噬過去。馬超面上的表情很奇特,也不知是凝重,還是是興奮,狂嘯一聲後,策馬飛馳迎向吞天噬地地青龍,天狼槍在很短地時間內疾速連刺,一道耀眼的光幕在馬超身前形成。遠遠望去,就似是一張大網,一張困龍的鐵網。再一次的轟天巨響後,青龍並未被鐵網阻止,仍然頑強地繼續向前飛翔。

    「鐺鐺鐺……」

    激烈地金鐵撞擊聲,異常疾速地響起。馬超以速度代替力道,以疾刺抵擋重擊,看似不甚費力地化解了二哥的「春秋斬」後,立即便展開反擊。天狼槍幻化出千層雲浪,萬般槍影,劈頭蓋臉地將二哥連人帶馬地籠罩其中。二哥渾然不受虛影地誘惑,一直微閉的丹鳳眼陡然睜圓,八十二斤地青龍戰刀被揮舞的大開大閡。一力破千均!戰場上兩人激戰正酣,兩邊觀戰的人同樣精神高度緊張,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惟恐在眨眼的片刻就會忽略了什麼。如果全然不帶感情去看二哥和馬超的激鬥,此戰絕對可稱曠世之戰。

    但關心則切,忐忑、焦慮的情緒,也會影響到觀戰,至少平兒這小子就有些魂不守含。得知二哥要與馬超決一勝負,原本負責率領無當飛軍在城四周設置陷阱的關平,忍不住將手中事務交給了呂蒙,跑到城南來為二哥助戰。或許是沒有料到馬超居然會如此強悍,關平不自禁地有些擔心起自己的父親來。需知這樣的高手對決,勝負或許就在一個細微的機會。誰抓住了,就可能獲勝!「三叔,您看父親能贏過馬超嗎?」往日裡總是對自己父親充滿信心的關平,此刻心中變得動搖起來。

    「定國,勝負之事勿需你胡亂操心!」我頭也不轉,目光仍停留在激戰中二哥和馬超身上,沉聲對關平說道,「你用心些看。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莫要浪費。注意看你父親如何運刀,對你會大有裨益!」

    關平微微一怔,片刻後點了點頭,感激地說道:「侄兒明白了,多謝三叔教誨!」

    我沒有回話,只是嘴角微微揚起。激戰繼續,聲勢極為駭人。以二哥和馬超兩人為中心,十餘丈的範圍內,塵土飛揚,草屑翻飛。而且非常奇怪,飄飄揚揚的塵土、草屑,卻始終近不了兩人的身體,每當近體三尺左右時,就似乎被一堵無形的牆給隔開。一次次的撞擊後,青龍偃月刀的鋒芒似乎變得越發犀利,光輝燦爛,無雙無對。刀鋒忽作春風和煦,忽如秋意肅殺,這正是「春秋斬」的最高境界。十四年前,二哥以《春秋左氏傳》融入武學之中,自創七十二路「春秋斬」。西涼猛將華雄恰逢其會,成了「春秋斬」的第一個祭品,經過十四年的磨練積澱,二哥已將刀法練至大成境界。與二哥不同,馬超的槍法最強調一個字—快!正所謂「天下武學,無堅不破。唯快不破!」一快破盡天下巧!天狼槍被馬超操使至無以倫比的地步,槍速之快,令人感覺匪夷所思,彷彿漫天皆是天狼幻化出的槍影,根本分辨不出孰是真、孰是假,孰是實、孰是虛。大戰陷入僵持狀態,雙方觀戰地人馬都看得如癡如狂,整個戰場都是為兩人助威的聲音。按照我的命令。數名士卒架著一輛無棚馬車來到我的跟前。車上赫然擺放著一面牛皮大鼓。那幾名士兵將車轅跟馬匹分開,又將車身固定好後,拱手退到一旁。我將手中蛇矛奮力插入身旁土中,飛身躍下烏騅。隨即跳上那輛大車。一名士兵急忙將兩柄鼓槌遞到我的手上。

    「咚咚咚……」

    春雷般的戰鼓聲異常急促地響起,鼓聲激昂而振奮。

    「嗨!嗨!嗨!……」

    見到我親自擂鼓為二哥助威。萬多名整軍列陣觀戰的我軍將士齊聲吶喊起來手持長武器的軍士更是同時以兵器擊打地面,暴雨般地聲響呼應著吶喊。憾動著戰場。再一次地交錯而過後,二哥和馬超都沒有立即投入戰鬥中。150餘合地激鬥,即使對於他們這樣的超級高手也是極大的考驗,體力上的消耗、眼力地消耗,甚至包括戰馬的體力消耗,都是不容忽視地因素。不過,對於馬中的王者——赤兔而言,這樣地強度的馳騁,似乎並不算什麼。驕傲的馬首高高地揚起,不時地發出一聲悠長的嘶鳴,那似火燒般絢爛的赤紅鬃毛變的格外狂放,彷彿下一刻就會瘋狂地燃燒起來。與赤兔相比,馬超的雪天駒似乎就沒那麼輕鬆了!調息了片刻後,馬超忽地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枉放、不羈……甚至還帶著幾分「莫名」的蒼涼!奮力一夾馬腹,馬超策馬如一道白色流星劃過戰場。蓄足力道的天狼槍破空刺出,恍如破開了人間和地獄的屏障,將九天十地的神魔全部放出,萬千孤魂野鬼齊來索命。

    「來得好!」二哥大喝一聲,赤兔前蹄揚起奮力長嘶後,瞬間將速度加至最快,以恐怖的速度衝向馬超。青龍戰刀瀰漫出無可抵抗的浩然正氣,刀鋒再次化做一條巨大的青龍,從九天翻騰而下,吞天噬地。

    「鐺……」

    最為燦爛的光華自刀槍相交處,迅速地膨脹瀰漫開來。一時間,高掛西天的夕陽光輝也變得暗淡下來。在兩道強勁至極氣流最為猛烈的撞擊之下,陣陣塵土飛揚,遮蔽了觀戰人的視線。待塵埃落定後,一個寬大的土坑赫然出現在適才兩人交手的地方。巨大的衝擊力下,赤兔和雪天駒也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只得藉著急速的後退緩解衝力。

    但,赤兔足足比雪天駒少退了五步之多!這裡面,不僅僅反映出了戰馬的差距,事實上也反映出了二哥和馬超的差距。我的預料果然沒錯,馬超的身、心狀態比之當日與我交手時確實要打上不少折扣。在短時間內,憑借一時的血氣之勇,差不多還能跟二哥戰成平手,但時間越長,馬超就會越處劣勢。剛剛那一擊,就是轉折點,再戰下去,二哥將會全然控制住局勢。可以說,這一戰未開始前,馬超就已處於有敗無勝的局勢中。這傢伙,實在是太自負狂妄了,實在是太小覷天下英雄了。謾說他狀態不在最佳,就是全盛時的他,也不見得就天下無敵。馬超似乎也知道再戰下去,只會越來越被動,索性停下了攻擊,表情複雜莫名地看了看二哥,又轉過頭看了看城樓上他的一眾兄弟。

    「哈哈哈……」

    一陣笑聲從馬超口中傳了出來,迴盪在戰場之中。不知為何,在我聽來,這笑聲顯得那麼蒼涼……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19:44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一章(下)

    小半晌後,馬超收斂了笑聲,看了看對面的二哥,忽地又將目光掃向我這邊,舉止看起來讓人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關羽、張飛……我輸了!」馬超突然開口道,語速很慢,語調非常蒼涼,「我會履行諾言,希望你們也不要食言……」

    「關某兄弟頂天立地,豈會做那無信無義之事?」二哥輕捋頷下長髯,冷聲回道。

    「好,好,好!」聽到二哥肯定的回答後,馬超連說了三聲「好」,隨後目視西北方向,擊掌長歌道,「涼州生男兒,沙場自爭鋒;百戰染征衣,屍骨曝於野……」

    充滿羌地意味的洪亮歌聲在戰場上不住地迴盪,久久不息……「將軍,快快上前攔住馬超……」

    不遠處隨我一同觀戰的龐統突然策馬馳了過來,語出驚人地對我喊道,「他要自盡!」

    「什麼?」我一陣愕然,先轉頭看向龐統,隨後又迅速將目光轉回到馬超身上。就在這時,馬超突然抽出懸掛在馬側的配劍,手腕一轉,銳利的劍鋒在迅速在他自己的頸脖上拭過。由於馬超的動作極快,很多人根本就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將手中配劍隨意地扔落地面,馬超抬頭仰望著天空。忽地,一團血霧從其頸脖處激噴而出。在夕陽的映襯下,血霧顯得那麼妖艷淒美……雙方觀戰的將士完全楞住了,齊將目光集中在馬超身上。

    「生於沙場。死於沙場,才……是……我馬超……的……宿命啊!」就保持著仰天而望的姿勢,馬超地身體緩緩地……緩緩地自馬背上滑落。

    「啪嗒!」一聲,那曾經令人生畏不已的雄壯身軀,終跌落在了冰冷的泥土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馬超為什麼竟然會自殺?他到底死了沒有?……帶著無數的疑惑,我跳下大車,飛身躍上烏錐,朝馬超伏身之處疾馳過去。一百多步的距離。在烏錐的腳下也就眨眼的工夫而已。

    但有一人已先於我到達,就是二哥。二哥已經翻下赤兔,低身蹲下,伸出右手兩指在馬超仁中處微微探尋著。我下馬後。蹲身直接拉起馬超的左手,以右手三指搭在其手腕處。察看著脈搏。小半晌後,我和二哥同時抬頭。對視了一眼,隨即一齊搖了搖頭。脈搏已極其微弱,下一刻就很有可能完全停下。雖然不知二哥探出地結果如何,但十之八九已經鼻息全無……馬超這一劍,下手地部位和力道都「恰在好處」,將主動脈和喉氣管完全地切斷了,即使這時代最富感名的神醫華佗在此,也只是徒呼奈何。一起站起身,我和二哥的眼中都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異色——馬超這突如其來的自刎,實在讓人太吃驚。難道就是因為單挑輸給了二哥?似乎有些說不通!先前江陵之戰時,馬超也曾敗給我一陣,當時也沒見其要尋死覓活地。而且,據已知情報來看,馬超也不是那種「氣量」狹小之人,還不至說達到一失敗「便自覺無顏苟活於世,惟有一死以洗刷恥辱」程度。這其中莫非另有什麼內情?我實在有些想不通……此時,信陵南城門突然被打開,十數騎從城中飛馳而出,逕直朝我和二哥這邊疾衝過來。惟恐敵軍會對我們不利,關平急招呼了我的18騎親衛,亦飛馳趕奔了過來。由於距離地差別,關平等人先行趕到。在關平的指揮下,18騎親衛成環形狀,將我和二哥護衛在中間。

    「定國……」

    我對關平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到一旁。雖然我和二哥都是徒步,而且手無兵刃,但憑對方這區區地十餘騎,根本動不了我二人分毫。不多時,那十餘騎已馳至我們跟前,為首的幾人都跟馬超有幾分肖像,估計都是馬超的兄弟。

    「撲通!」「撲通!」十數人一齊從馬上翻下,緊幾步趕到馬超的屍體前,接二連三地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大哥……」

    十多個糾糾男兒如三歲孩童一般,哭得無比淒涼、揪心。最當先的三人更是緊緊抱著馬超的屍體,哭得幾乎昏厥過去。此時此刻,我和二哥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靜靜地觀望著一—勸慰,以我們的身份,非常的不適宜;催促他們履行約定投降,則顯得太過不近人情……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看了看二哥,準備先回營,留給這些人一個收屍和平復心情的機會。至於收降的事務,看來只能先放一放了!然而,就在此刻,當先的那三人中,年紀看起來最大的那個突然起身,抓住馬超的兩隻手臂,稍一發力,將屍體馱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後強忍悲痛,表情漠然地對我和二哥說道:「我馬家男兒說話一定算話!如你們所願,大哥死了。一個時辰後,我們就開城投降!」

    說罷,那人背著馬超的屍體,也不上馬,一步一步地朝城門走去。尚未冷卻凝固的血液不住自馬超喉部溢出,滑過那人身上的鐵甲,緩緩地滴落在地面,一滴又一滴……另外十多人也相繼起身,看也不看我和二哥這邊,跟隨著背負馬超屍體的那人,步履緩慢而沉滯……大約盞茶的工夫,那十餘人才回到了信陵城中。更為響亮的哭聲忽地自城裡響起,聽起來,至少有2、3000人。城門也不關閉,就那樣敝開著……「算是個人物,可惜了!」二哥凝望著信陵城,說了句有些莫名的話。

    但我知道,適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從兩人的激戰到馬超自刎,再到馬家兄弟哭亡,已讓二哥改變了些對馬超的看法,甚至對馬超的死有些感到遺憾!「恩……」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此刻我的心情也是複雜異常—蜀漢「五虎上將」無法齊聚的遺憾;對馬超出人意料自刎的不解;還有就是對那位馬族中人所說那句話的疑惑……「如你們所願,大哥死了!」他為什麼會說這句話?這裡面有太多的迷團!「三弟,先回營吧!」二哥收回了視線,轉頭對我說道。

    「嗯!」

    分別跨上了赤兔和烏騅,我和二哥朝南面飛馳而去,關平和18騎親衛緊隨其後。晚風揚起滿天的沙塵,與極西的一片朱赤霞交相映著,顯得那樣的淒涼孤寂。適才還那般「熱鬧」的戰場,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只餘有十幾匹無主的戰馬孤零零地呆在那裡,間或發出一聲淒涼的哀嘶……回到營中後,我吩咐關平等人繼續保持對城中敵軍的警惕,同時將諸葛亮和龐統二人請入帥帳中議事。二哥端坐主位,輕捋長髯,目光若有所思。

    「士元,你適才何以得知馬超要自刎?」我首先開口向龐統詢問道。

    「適才馬超對君侯和將軍所說的話,與他那番長歌,頗似死前的遺言。恰好孔明的想法跟統一樣……」

    龐統似乎也有些許遺憾。

    「你們可覺得馬超之死有些奇怪?」我將那句「如你們所願,大哥死了!」的話告訴了諸葛亮和龐統二人,隨即疑惑地詢問道。

    適才說這句話時,那人的聲音並不很大,以諸葛亮、龐統這二位不通武藝的人肯定是聽不到的。兩人略一思索後,皆點了點頭。

    「馬超並非沒有敗過,且又身負血仇,以他的品性,不應當會如此輕生……」

    龐統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談地分析了起來。龐統的分析,比我所想的要全面的多。從多個方面看來,馬超都不應當選擇自刎的這條路!「恐怕問題的關鍵,出在法正身上……」

    諸葛亮語出驚人地說道。

    「法正?」我和二人同時眼中一亮,思索了片刻後,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關平的聲音:「父親,三叔!敵軍出城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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