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帝王心術 作者:寂寞(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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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islin 2008-3-28 13:31: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114090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7
第一百零二章 去留無意(上)


  太醫院中氣氛一時沉寂如死,銀鈴公主李傾城帶著幾個待女站在門口,怒氣沖沖的看著眾人之中傲然凝立的蔣琬,而蔣琬身邊,滿地跪伏的,儘是與南唐命運休戚相關,最接盡南唐權利政治中心人物的太醫院眾太醫。

  這些人裡面,有滿腔報負身懷壯志懷可不遇不得一展所長卻來到這裡的熱血青年,有因為醫道高明而名震一地,舉世皆謄然後傳入皇帝耳中竟然得到皇帝金詔從而召進皇宮之中獨任太醫的,有頭髮鬍鬚都已花

  白經臉老到不知經歷心多少朝代皇帝穗高望重的老太醫……

  然而他們都跪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是心中都不自禁在想:「這個一入皇宮便深受皇帝賞識的不世奇才,救活青妃娘娘的『六陰鬼脈』病症之後更是名動天下,小小年紀便賜封正五品入太醫院,前途不可限量,但一旦得罪面前的這個少女,那就不但這一切都要化作飛灰,而且甚至可能連性命都要丟在這裡,他會怎麼做?跪?還是不跪?」

  「去,從此天下太平,於人於已都有好處,不去,得罪堂堂南唐皇帝最寵受的銀鈴公主,這天下就再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他還想不通,還要多想?」

  在滿地跪伏在地,不敢抬一下頭的眾人之中,只有那個少年,傲然站立當地,左手拉住他自己身邊的侍女情兒,清絕瘦削的身子,此刻卻像是鼎天石柱,與世不群。卓然而立。

  對於他,作出決定,其實更加艱難,並不是在乎什麼官權名位,生死富貴。他要的,只是報仇,然而為了報仇,他可以不惜一切,但,他卻是天性孤傲,清冷不群,又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便低頭服從,他本就不是一個可以隨波跡流。奴顏卑膝的人啊。

  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他答不答應去赴會,而是內心深處深深的掙扎,一旦答應,那麼他以後就再沒有借口,只能這樣生活著。而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低頭沉思,身邊的情兒,面對著當今南唐神冊皇帝最寵愛的銀鈴公主李傾城她,只覺得全身發軟,似乎四周所有地人。目光都凝注在她們的身上,這種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覺直讓她差點又跪了下去。但驀然回頭,看到那個拉著自己的昂然少年,雖是一襲布衣,卻擁有著四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所絕對看不到的那咱狂傲。那種堅毅,那種清絕。她只覺心中忽然就充滿了力氣,再不用蔣琬支持,她自己站直身子起來,含羞望著身邊的這個少年,忽然甜甜一笑,靠過身去,依偎在少年的身邊。

  蔣琬正在沉思,並無所覺,而李傾城一直注視著他們,在人群之中,鶴立雞群,頓時覺察到了,看向那俏麗侍女之時,她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身邊的公子,再也懶得看一眼四周俯伏在地的那些一方奇人一眼,所有人頭也不敢抬一下,大氣不敢喘一口,只是身邊地公子,卻是卓然而立,淵臨嶽峙,彷彿懸崖之松,任爾東西南北風,他卻是我自巍然不動。四周眾人,在他身邊,恍如空氣。

  情兒雖然知道這樣不對,可能片刻之後,他們就可能殺頭於南門菜市,但是此時此刻,能夠陪著公子在這裡站著,傲然於眾人之間,便已足夠,縱是真地死了,她也會驕傲自豪。

  有這樣的公子,她又怎麼能丟公子的臉。就算死了,她也會永遠陪伴在公子左右,永不分離。

  無論公子想幹什麼,就算明知不對,她也不會勸阻,因為,這世上,再無人能比她,更能明白,更能懂得,身邊的這個公子,那種清傲,絕不低頭。她都只是默默的跟在公子身邊,為他承擔一切,付出一切,無論討出什麼,她都在所不惜。

  李傾城不由得怒火叢生,那個俏麗的侍女正眼神迷離的看著自己的公子,眼晴裡再沒有其他的任何人,連自己都懶得再看一眼,登時恨不得將那個少女一把推開,最好永遠不要跟著蔣琬,那才稱了她的心意。

  可是卻奇怪地察覺到自己心底竟然有一股奇怪的酸意,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地感覺,暗暗想道:「要是他身邊的那個人是我,我該怎麼樣呀,也能像那個侍女那樣,靜靜站著,不顧一切嗎?」她心中想的那個「他」,自然就是唯一一個敢屢屢不聽她的命令,惹她生氣的那個大壞蛋——蔣琬。

  恨恨地瞪著他,心中卻不由得一陣緊張:「他……會不會答應,要是不答應,我該怎麼辦?難道,難道真的要將他趕出太醫院,讓他離開皇宮,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那該怎麼辦?」

  她忽然一陣慌張:「要是他真地,真的走了,我,我該怎麼辦?難道還要我來求他,這個大呆子,大壞蛋,我都這蔣低聲下氣的來邀請他了,他還不答應,還要給我臉色看,我日思夜想,盼來盼去,盼了你三個月,一進宮來,我便心來見你,他居然,居然還……」想到這裡,不由得泫然欲泣。卻又倔強的高昂著頭,心中冷哼一聲,說道:「你今天若敢走出這裡,你既無情,就不要怪我不義,本公主說話算話,只要你今天敢走出這裡,我……我就將你趕出太醫院,再也……再也不要見你!」

  所有人雖然低著頭,卻無不心中摒氣凝息,想要知道,面前這個奇怪的少年,到底,是屈服,還是離開?

  就在這一片沉悶之中,終於,那個少年抬起了頭來,李傾城不由得心中一震。

  他,終於決定了?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8
第一百零三章 去留無意(中)


  果然,蔣琬抬起頭來,伸手拉住他身旁的情兒,淡淡道:「情兒,我們走吧!」

  眾人無不愕然,想了半天,他竟然,竟然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難道他真的放得下到手的榮華富貴?可能的名揚天下?封妻蔭子?

  他還年輕,還有多少的好路要走!怎麼就能這麼輕易的,真的就放棄了?

  所有人都只覺得難以相信,但蔣琬已經拉著情兒,從人堆之中,冷冷的經過李傾城的身邊,向太醫院外面去了。

  院外朔風凜洌,從廣袤的天空中呼嘯著遠去,猶如東北平原之上的餓狼嘯月,嗚咽難聽。鵝毛般的大雪,又開始紛紛揚揚而下。

  兩人肩扶著肩,深一腳淺一腳,在這冬深的大雪之中,踩下兩串長長的腳印,很快又被落下的大雪淹沒,終於消失在太醫院的門口。

  李傾城不料他竟然真的敢走,轉心身來,望著兩個消失的方向,咬著下唇,雪蓮花瓣一般圓潤晶瑩的嘴唇之上,被她咬下兩排深深的牙印。委屈得都要哭出來,從小到大,她何曾受心這種委屈。只是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終究沒有落下來。

  她在心中惡狠狠的道:「想走,沒有那麼容易,得罪了本公主,本公主不會那麼輕易就放心你們的,本公主一定要你好看!」

  然而她卻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出決定,就再也收不回來了,正如她的一句話,逼走了蔣琬,那麼以蔣琬的自傲。便是神冊皇帝再拿八抬大轎去抬他,他也絕不可能再任職太醫院了。

  而蔣琬,又豈是不在乎他們心中那到手的榮華富貴,以他的性子,一旦離開,就絕不回來。便是沒有當今的支持,他就不相信,憑他的能力,還不能整垮穆家,最多只是再多加一分力。多一分困難而已。

  而他地性格,決定了,他絕對不可能在皇宮這樣的地方。每天像那些臣子們一樣。卑躬屈膝,聽從別人的差遣、呼來喝去。

  他寧願一個人,去對付整個穆家。他承受的,比什麼狗屁的榮華富貴,要在乎多少倍。可是他還是堅持離開了太醫院。

  來到太醫院門外,情兒竟然有著一絲興奮,她本來就不希望公子在這裡,因為這裡的氣氛讓她總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還是希望,公子還是那個公子,那個在郎夢郡之時。蜷縮在風雪之中,惹人垂憐。自傲清冷的那個小孩,那個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看向他,他在外面花園中坐上一天,她就在背後花葉間看了他一天。從來不知道疲倦,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此刻卻漸漸的有些懂了。

  轉過頭,情兒問蔣琬:「公子,我們去哪?」

  蔣琬只有在面對情兒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一絲溫柔,似是毫不在意剛才的事,他少見地笑了一下,淡淡仰起頭,說道:「去哪?回家!」

  情兒的身子猛然一震,不敢相信的聽著這兩個久已陌生地字:「回家?」

  從小被賣到青樓做小廝,她就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兩個字了,雖然在郎夢郡紅袖青樓,與憐詩詩在一起地時候,她也能感覺到憐詩詩像一個大姐姐一樣的照顧她,然而那裡,畢竟不是她的家。

  而現在,從蔣琬的口中,卻清晰的聽到這兩個字,漂泊在外,家早已變得陌生而遙遠,然而這卻是所有在外的遊子們心中,最溫暖親切,值得寶貴的地方了罷。

  蔣琬說道:「嗯,回家!」蔣琬牽起她的手,出了皇城,兩人並肩走在積滿了雪的帝京街道之上,身後那厚重恢宏、金碧輝煌的地方離他們兩人越來越遠,情兒卻連頭也不回一眼,那裡,她從始至終,就沒有喜歡過那裡,但公子地吩咐,她卻一定會去做。如今離開,那些像征著權力與尊貴的地方,她覺得,她這才又回到了以前地那個情兒,自由平凡,可以永遠跟在公子身邊,莫名覺得一陣心安。好像在那皇宮之中,她總是害怕,隱隱覺得,有一天。似乎有著什麼東西,要將公子從她身邊搶走。

  挽著公子的手,情兒一臉幸福的依靠在蔣琬的身邊,兩人慢慢的向鳳凰山莊走去,不過這座鳳凰山莊,不是建業城中地鳳凰山莊,而是雪紺山中的鳳凰山莊,那裡,沒有人要以進來,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們。

  很安靜,很平淡,但也很溫暖。

  雖是冬天,建業城中依日還有著不少地商販,各種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熱氣騰騰的,走到一處,情兒忽然叫道:「等一下!」說著鬆開手跑出去,一會兒手上拿著兩個糖人兒走過來,塞一個到蔣琬手裡,笑著說道:「公子,這個很好吃的,吃一口吧!」

  蔣琬只覺得手中被塞入一樣東西,忍不住奇怪的道:「這是什麼東西?」

  情兒依舊伸出一隻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糖人兒呀。」

  蔣琬「哦」了一聲,雖然他看不見手中糖人的形狀,但畢竟在以前在電視上見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不要,你拿去吃罷!」

  說著便伸手將那糖人兒遞給情兒。

  情兒說道:「沒事的,公子,就吃一口,吃一口!」

  最終蔣琬還是沒有拗過她,皺著眉頭,吃了一口,離開太醫院,他的心情還是一如往常那般平靜,對於已經決定了的東西,那就絕對不去後悔,早已恢復了往常的心境,似乎還有一絲平時所沒有的輕鬆,竟然對情兒的舉動也沒有什麼不滿。那糖人兒入口,甜中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青澀,雖然很可口,蔣琬卻也就吃了一口,就沒有再吃。

  情兒本來正對自己剛才的那一舉動感到後悔,看見蔣琬吃了,驚訝得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晴,她可是比誰都清楚自己的這個公子的,從來不會聽從別人的話,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吃了一口。

  蔣琬雖沒有再吃,情兒卻興奮得臉頰通紅,挽著蔣琬的手,一路走向鳳凰山莊。

  雪花越飄越大,蔣琬忽然拍拍情兒的肩,說道:「明天,我們反正沒事,出去轉轉吧,來京城都這麼久了,我們還沒有出去玩過一天呢。」

  情兒怔了一下,立即驚喜道:「真的?」

  蔣琬淡淡笑了一下,摸摸情兒的頭髮說道:「公子什麼時候騙過你?」

  情兒臉上紅了一下,低下頭去,聲音低不可聞:「公子便是騙情兒,情兒也不會在意的。」

  只是終究這聲音太小,連她自己都沒有聽清,一陣山風吹來,便消散在獵獵的寒風之中,消失不見。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8
第一百零四章 去留無意(下)


  蔣琬走後,李傾城心中淒苦,瞪了地上的那些太醫一眼,冷冷「哼」了一聲,揮手向手下的那些待女道:「我們走,誰希罕他了,他一定會後悔的,看他會不會回來求我,到時,本公主一定會要他好看……」馬鞭一揚,轉身便走。眾太醫顫顫噤噤的道:「恭送公主殿下!」

  那些待女面面相覷,心中都頗有些不以為然,看剛才蔣太醫走的樣子,就知道,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了,只是眾人誰敢對著李傾城說,在這當口,那可是自討苦吃。見公主走了,立即也跟了上去,只是都不由得回頭瞪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太醫,那些太醫等眾人走之後,才敢爬起來,個個都苦著一張臉。本來不關他們一點事,可好像最後所有人都把怨恨遷怒到他們的身上,他們招誰惹誰了。只是當著公主的面,誰都不敢說。

  一個老太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苦笑了一下,搖頭歎氣,不勝唏噓,說道:「唉,我老崔這是遭的哪門子罪呀,看來是太醫院是久呆不下去了,公主現在恨上我們太醫院了,原來御醫館被她整得生不如死,現在……」看到一個另一個老成持重的太醫對著他做出「噓」的一聲,他立時警覺,雖然太醫院不大可能有人會出賣他,但一切還是小心為上,因此下面的那一句就沒有說出來。

  只是繼續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老在年紀也大了,在這裡朝不保夕,一個不好,就有晚年不保的危險,看來老臣是要早點向聖上告老還鄉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蔣太醫的醫術比老臣高得太多,他也走了,這裡還有什麼好留戀的。」老眼暈花的眼晴再繼續瞄了一眼這裡。畢竟在這裡幹了三十多年,現在心萌退意,雖然口中說不留戀,心中卻實實在在是有幾分不捨。

  整個太醫院裡的人,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寂寂然。只是所有人在這一行待得久了,都變得倍加小心謹慎,要知他們的病人,都是皇上太后,妃子公主,出現一點差誤,便會死無葬身之地。雖然嫉妒蔣琬的醫術,但不得不說,若沒有他,此刻只怕他們已經全部下放天牢之中了。

  哪裡還能在這裡這麼安心。現在蔣琬離去,他們無了有一種兔死狐悲地感覺。只是終究只敢心裡想想,誰也不敢像老崔這樣張口便說出來。

  這老崔是三朝兒老。服待過幾代皇帝,德高望重,便是因此獲罪,皇帝看在他多年的功勞上面,最多也就去官回鄉罷了。而他們就不同了,朝中無人。誰敢替他們說話,在這裡,隨時都要提著腦袋過日子,早養成了那種小心謹慎的性子,遇事不敢有一絲一毫地差錯。

  一個三四十歲的御醫看了眾人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蔣太醫……要了要從太醫院除名呀?」

  眾人一齊轉頭,罵道:「你個笨蛋,誰讓你將蔣太醫的名字除了的,你吃飽了撐地,公主殿下只是說說,你沒聽她說要等蔣太醫回來嗎,雖然蔣太醫肯定是不會回來,可是公主殿下肯定不會對人說,那我們就一起裝傻好了,就當一切如常,蔣太醫不來,照常留著他的位子便是了,要你自作聰明,真是討打!」

  那個官員本是想徵詢下眾人的意見,他負貴太醫院的檔案記錄,結果被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得狼狽不堪。最後蔣琬雖然天天不在,若是往常,只怕早已被人報到吏部刑部,丟官不說,還得殺頭,現在卻是整個太醫院都知道這事,卻只好全部裝聾做啞,外界自然更不清楚,就這樣,蔣琬雖然不在,卻依舊領著朝廷的俸祿。竟然成為南唐的一件奇事,流傳了下去。

  率先知道這個消息地,是一直關注蔣琬的李如素,知道蔣琬辭官離去之後,她了禁一陣無邊的失落,極為後悔當初沒有跟蔣琬見面,事已至此,她也無可奈何,知道此生再要相見,就是難上加難了,心中極為苦悶,漸漸消瘦。

  李青思見到她如此,一時也了知道說什麼勸她好,只好每天陪在她的身邊。然而她又能如何。

  接著本來想再宣蔣琬進宮地青妃水思璇,父親水燕南知道是一個盲眼的少年救活自己的女兒之後,想找到蔣琬,向他致謝。也想見見這個奇怪地少年,看看他是否有傳奇中說的那麼神奇。

  水思璇自己那一日蔣琬跟她回熙寧宮之時,根本就沒有說上一句什麼話,蔣琬便暈死了過去,聽到蔣琬在暈迷中叫她:「娘……」然後一口鮮血噴出,將她的衣裙弄得髒污不堪,平時極為愛潔的她,此刻看到倒在自己懷中的神清骨秀地少年,那種肌膚相觸的感覺,竟然讓她不由感覺到心中猛然震了一下,一股異樣地感覺從心底深處生起,竟然有些含不得將蔣琬推開。

  她本來想以致謝的借口將蔣琬召入宮中,她迫切的想要瞭解到他想要知道這個極有可能是自己「貴人」的小孩,心中想的是什麼,她要將他牢牢的控制在自

  己身邊,可是,聽到的卻是蔣琬辭官歸去的消息。派人到宮外打探,得知蔣太醫一直居住的「鳳凰山莊」,居然就在蔣琬辭官的那一天,蔣琬就沒有回去過,府中下人正到處找尋。水思璇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她清晰的記得那個遊方道人的話:「遇上貴人之後,只要不離那個貴人相隔太遠,那麼,必將保她一生平安。」

  可是,很顯然的,她剛剛遇見到「他」,「他」便已經走了,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上兩句

  徐老漢在蔣琬幾天沒有回來之後,青妃派人到「鳳凰山莊」找尋蔣琬的下落,尋而未得,這才得知蔣琬竟然已經辭官歸去,急忙放了一隻信鴿,信鴿飛到閔如水手中之時。他左看右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極為擔擾的一個人。居然,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卻放棄太醫不做,辭官走了?

  但最後他卻不得不相信,因為徐老漢不可能報這樣一個彌天大慌給他。這種事情一查便知,何況他在京城又不只徐老漢一個眼線,沒人會拿這種事情來撒慌騙他的,失去了一潛在的對手,心中又是高興,卻還夾雜有一絲不能跟這個少年交手的遺憾。他本來一直在這個讓他看不透的少年身上,放了不少的心力。對付六大勢力聯合下地那幾個命主,都放鬆了許多,這時蔣琬走了,他可以將精力全放到跟六大勢力對抗上來。

  不僅如此。北城又傳來好消息,管齊已經死在他的將軍策計劃之下,風裂雲順利成為北方大將。自己手中的王牌又多了一支。而李布政,在京城之中,得以親近當今太子,成為他地心腹,雖然他總是覺得這個人不能輕信。此刻卻也省力不少,還是感到非常高興的。卿相策計劃。也成功了一小步。

  而讓他唯一感到遺憾的是,今屆死域存活下來的人之中,這一個他最為看重的少年,卻不能為他所用,本來可能成為他最大地敵人,只是他這一退,卻讓自己找到了他的弱點,那就是太傲,剛則易折,像他這樣的人,雖然可怕,卻也最容易摧毀,因此反倒放鬆了對蔣琬的警惕。

  宓妃墨如煙、蕭妃蕭無暇雖然放過了蔣琬,但幾日之後,她們便也知道了蔣琬辭官離去的消息了,原來急著想要除掉他,此刻,卻都不由得在心中感到一陣遺憾,這樣的一個少年,他,居然匆匆而來,便又馬上離去了,眼前忍不住又浮現出那個少年削瘦的樣子,孤傲地面寵,消融在海棠花樹下,越來越是摸糊。最後只記得他的那種清冷,一如那離人眼中的孤月。

  而神冊帝有一次偶然生病,再記起這個少年,召他進宮,卻被告知,蔣太醫,早已辭官歸去了。他略略詫異了一下,派人下去查一下,但過了一會,不過日理萬機,服下湯水之後,一會兒便疲憊睡去,很快就將這件事情忘了。漸漸的,這個少年也從皇宮之中,徹底消失,記得他地,恐怕也就只有李如素以及水思璇了。

  李傾城剛開始鬱鬱難結,不過畢竟是少年人的性子,過了一段時間,蔣琬沒有回來,她也懶得再去太醫院,那個老崔果然向神冊帝告老還鄉,說自己離鄉已久,兼且身子大不如前,老眼暈花,再及不上年輕人,因此請求辭官回鄉。

  神冊帝想了一想,看他那風中殘燭似的身子,真還怕他一個不好,治出什麼事來,也就同意了,還額外賞了他三百兩銀子,老崔領了俸銀,這麼多年下來,回家倒也成了一方富豪,榮歸故里,算是衣錦還鄉,得以終老。

  而李傾城心中隱隱記恨蔣琬,時日一久,玩樂之下,心中這個可恨地人的影子,也漸漸淡去了,直到再見到蔣琬之時,那個清傲不群少年的影子,才又漸漸從心中泛了起來。

  蔣琬與情兒回到鳳凰山莊,那些女孩全迎了上來,一個個歡喜莫名,當聽到情兒告訴大家,明天會帶兩個人陪他們出去玩時,所有人都不由得極是興奮,只是情兒左右看了看,實在不知讓誰去最為合適,那些女孩或活淡、或沉靜、或種持……

  但從她們那一臉的熱切上,情兒知道,這裡每一個人,都想去,隨便她選的是誰,都將有另外二十二個人會感到失落,跟她們在一起也這麼久了,隱隱知道一些她們地心思,若是沒有選上,只怕表面上不說,內心都會極為黯淡,深受打擊。其實她們都是一般的能力,各有特長,若是一旦認為自己比不上別人,不受重視,恐怕對她們以後成長都不利。

  想了半天,她還是沒法找出兩個人來,蔣琬見她半天沒說話,奇怪地問道:「情兒,怎麼了?」

  情兒湊近蔣琬,低聲說了出來,蔣琬倒是怔了一下,隨即淡淡一笑道:「她們天天在這裡練功習武,也很罪了,從來沒出去玩過,明天便一起去吧!」

  底下那些女孩都是冰雪聰明的性子。剛聽到之時喜悅了一下,隨即就想到了,誰去?是以都沒有說話誰都了願搶先說出自己要去,但也沒有人說自己不去把機會讓給別人的。此刻聽蔣琬此言一出,頓時大喜,一起歡笑著跳著抱起來,這下子可是完全開心,雖然其中不之有心計者,但此刻畢竟還都是小孩子,她們住在一起這麼久。早已情同姐妹,能夠一起出去都是求之不得。

  這一晚,吃著驚若精心調製的銀耳蓮子羹。入口香甜滑嫩,又軟又膩,極是可口。比之建業城中鳳凰山莊中請大廚做的那些名貴的菜色,不知要可口多少倍。蔣琬本來並不貪口舌之欲,此時也忍不住多吃了幾口。驚若看著蔣琬吃得香甜,臉蛋兒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有幾個人看到蔣琬吃得如此高興。都不由暗地裡起了要學做飯地心思。只是這在外人眼裡,當然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情兒服侍著蔣琬睡下。她才離去,蔣琬休息了一晚上,氣色比平時好了一些,也不知是在這裡比較舒心一些的緣故,第二天早上,承顏過來服待他起床穿衣,因為有了上次晴畫地經驗,所以蔣琬倒沒有說什麼,隨承顏給他穿上衣衫,外面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氅,那枚長歌無憂贈送的暖玉,蔣琬卻解了下來,放在懷裡貼身藏好。

  他還記得長歌無憂蹲下身,給他繫上玉珮的時候,捉住他的手,告訴他:「戴上之後,就不要再滴下來了,好嗎?」

  他當時懵懂答應,此刻,卻不願再佩,因為容不得這枚玉珮有一絲一毫地閃失,貼身收藏,那管玉笛,若非遠遊,也絕不帶在身邊,藏於鳳凰山莊之中。

  情兒跟在蔣琬身後,那二十四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興奮異常,一個個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撫弦身後,還背負著蔣琬送給他的「葬歌琴」,止水手中採了一大把的梅花,人映花嬌,淡香襲人。大家圍在蔣琬身邊跳來跳去,只有憐雪、撫弦、伴琴、青媛幾個比較沉靜的女孩靜靜站在蔣琬身邊,看著眾人玩樂,臉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冰綃一個人跟在最後面,只是默默的看著眾人,羽然則背負寶劍,站在另一側,孤傲清冷,很有一點蔣琬地樣子。

  見人太多,情兒就將她們分成成四組,每組六人,隨便去玩,只要不離他們太遠,如果玩累了,就回到蔣琬與情兒身邊。

  眾人從來都沒有真正出來玩過,而且還有蔣琬在一起,都是興致高漲,抓閹之後,分成四組,剎下兩人,撫弦以及傾城,跟在蔣琬與情兒身邊。其餘四組,每個組有一個組長。

  第一組紫苑為組長,帶著持弱、晴畫、相思、侍劍、憐雪五人;第二組羽然為組長,帶著蘭楚、剪水、垂苑、青媛、驚若五人;第三組紅袖為組長,帶著青衣、雨墨、伴琴、止水、冰綃五人;最後一組由傾城為組長,帶著撫弦、移玉、承顏、冥惜、銷衣五人……不過羽然卻把組長的位子讓給了蘭楚,自己背著劍跟在蔣琬身後,撫弦一看,也跑了過去,兩個組頓時就只剩五個人了。

  幾個人一看,頓時也想跑過來,情兒一見,不得不阻止道:「好了,好了,全部跟著公子,那不是太惹眼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分散開點的好,大家要是玩累了,就回來,可以輪流地換呀。不過千萬不要跑太遠,前後看得見就好了。」

  那幾個人沒法,只得回去,不過眼晴卻時常往這邊看。情兒轉頭向身邊的蔣琬,知道她們為什麼要跟著這邊了,頓時又是好笑,又是吃驚,看來好多人,都喜歡跟著公子呀……

  所幸她們年紀還小,不知道世間情愛之物,並未深陷其中,只是情兒雖然知道,卻並不會提醒蔣琬,因為,有時候,情愛與人,那麼對這個人就必將一生忠心,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主人,而在情兒眼中,只要一切與公子有利地東西,她都不會阻止,哪怕結果會讓這些女孩子長大之後,因此而受盡情絲的煎熬。

  雖然情兒心中不忍,但為了公子,她卻也絕對不會說出去。只心中默默的想:「這一切都是情兒造成的,所有罪過,便由情兒來承擔吧,無論怎樣對待情兒,只要公子一生平安,情兒什麼都願意承受!」

  只是她的這般心思,很顯然蔣琬沒有聽到。他眼盲之後,更不會想到,自己收養地這二十四個女孩,因為整日裡從來沒有接觸過男子,都暗暗將他的影子深深刻在了心間,若是知道,只怕他會嚇得說了出話來吧!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8
第一百零五章白衣勝雪(上)


  建業是六朝帝京,名勝古跡無數,蔣琬等人想了一想,便先往秦淮河北崖的夫子廟這邊而來,秦淮河是長江的一各支流,古稱「淮水」,本名「龍藏浦」。相傳始皇東巡之時,望見金陵上空紫氣升騰,以為王氣,於是「鑿方山,斷長垅為瀆,入於江」,後人誤認為此水是秦時所開,所以稱為「秦淮」。

  秦淮河在通濟門分兩支,一支繞道南城牆外向西流,稱為外秦淮河,另一支通過東水關進了南京城,這才有了「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繁庶秦淮。

  從南朝開始,秦淮河便開始成為名門望族聚居之地。兩岸酒家林立,濃酒笙歌,無數商船晝夜往來河上,許多歌女寄身其中,輕歌曼舞,絲竹飄渺,文人才子流連其間,佳人故事留傳千古。便連當今之世,六大傳說之一的虞止都是出自秦准河上,只是她的那艘「紫衣畫舫」早已不知所蹤,讓無數世人無不為之扼腕歎息。

  但除了「紫衣畫肪」之外,秦淮河上,依然有九家名傳天下的青樓,各個特色,每到入夜,便是這裡最喧囂繁華的地方,王孫公子,狀元探花,騷人墨客,不知在這裡留下了多少傳唱千古,遍及天下的詩詞。

  北唐之後,秦淮河漸趨衰落,卻引來無數文人騷客來此憑弔,儒學鼎盛,兩岸的烏衣巷、朱雀橋、桃葉渡紛紛化作詩酒風流,千百年來傳於後世。烏衣巷更是六朝春淮風流的中心,東音時曾經聚居了王導、謝安兩大望族而名滿天下。

  而南唐。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時期。富賈雲集,青樓林立,畫舫凌波,成江南佳麗之地。南唐先帝李成茂下令元宵節時在春難河上燃放小燈萬盞,秦淮兩岸。華燈燦爛,金粉樓台,鱗次柞比,畫舫凌波。

  成為遊客雲集之處。

  「衣冠文物,盛於江南;文采風流,甲於海內」。因其得天獨厚地地城人文優勢,古往今來,星移斗轉。在這「江南錦誘之邦,金陵風雅之致」,美稱「十里珠簾」地秦淮河之上,點綴著數不盡的名勝佳景,彙集著說不完的軼聞掌故,曾湧現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人物,又留下了多少可紀可述的史跡!歷代名人為它擊節吟詠。當代志士為它慷慨放歌!

  千百年來,秦淮河哺育著古城建業,「錦銹十里春風來。千門萬戶臨河開」,夫子廟附近地河房是綺窗絲樟,十里珠簾,燈船之盛,甲於天下。

  夫子廟是孔廟的俗稱。原來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位於秦淮河北岸貢院街。它利用秦淮河作它的洋池。南岸有照壁,北岸廟前有聚

  星亭、思樂亭;中軸線上建有極星門、大成門、大成殿、明德堂、尊經閣等建築;另外廟東還有魁星閣。各種小吃數不勝數,名點小吃有葷有素,甜鹹俱有,形態各異。

  每逢廟會,夫子廟這裡就熱鬧非常,可惜今天顯然不是一個好日子,因為大雪,夫子廟這裡冷清了不少,但畢竟是南唐京城最繁華的地方,雖然遠不如往日,卻也不是其他地方可比,依然有不少的小商小販在這裡。

  永和園的黃轎燒餅的開洋乾絲、蔣有記地牛肉湯以及牛肉鍋、六鳳居的豆腐澇和蔥油餅、奇芳閣的鴨油酥燒餅和什錦菜包、蓮湖糕團店的桂花夾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魁元閣的五香豆和五香蛋,這裡都有人賣。

  情兒給每個人身上都放了幾錠銀子,那些女孩子見到這些香氣四溢的東西,頓時挨不住,紛紛上前,每人買了幾樣,情兒也買了幾樣提到手裡,用油紙包著。遞一個針錦菜包到蔣琬面前,蔣琬聞到面前地香氣,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吃了一口,一口咬下去,皮薄餡多,鮮美可口,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美味。

  情兒掏出一方絲帕小心翼翼地幫蔣琬擦了擦嘴角,來到廟前,廣場東西兩側立著一根石柱,上面大字書著「文武大臣至此下馬」,以示對「至聖文宣王」的崇敬之意。廟門前有「天下文樞」柏木牌坊一座,牌坊後面為「極星門」,是一座丈餘高的石牌坊,六柱三門,中門刻有「欞星門」三字篆文。

  三門之間嵌有牡丹磚刻浮雕,柱頭皆有雲雕,形即華表。這是帝王出巡朝聖祀孔的通道,非一般官員百姓所能出入的。平日裡都用木柵欄封閉著。入欞星門,東西兩側各有持敬門,中間為大成門,又稱乾門。

  每逢朔、望(農曆初一、十五)朝聖和春秋祭典,府縣官員、教諭、訓導學教官由大成門進,士子走持敬門,不得逾矩。下價為丹樨,東西並立三碑,東為元至順二年封至聖夫人碑,西為四亞聖碑。丹樨左右為兩龐,外有走廊通正殿。

  兩龐供奉孔門地七十二賢人牌位。正中是為「大成殿」,外有露台,是春秋祭奠時舞樂之地,三面環以石欄,四角設有紫銅燎爐,燃桐油火炬,祭祀多在午夜子時,光如白晝。股內正中供奉「大成至聖先師孔之位」,左右配享四亞聖——顏回、岑參、孟顏、孔汲。殿的東邊有小門通學宮。

  孔廟院牆與學宮之間,東西北三面有寬暢地通道,曾種植幾百棵柏樹,古木參天,鬱鬱蒼蒼。那時,在廟外的大成殿上憑欄眺望,大成股的黃色梳璃凡屋頂在綠蔭叢中顯得金碧輝煌,雄偉壯觀,殿後為「明德堂」。

  幸好南唐之後,那些規矩多已廢除,極星門前也沒有開設柵欄,蔣琬等人由此而進,雖然已經分散開來,但那麼多女孩子在一起,而且個個漂亮異常。氣質不凡。在這寒冬之中,到處銀裝素裹映襯下,還是不由的讓人眼前為之一亮。

  就在此時,蔣琬心中驀然一警,只聽得身後「錚」的一聲輕響。在蔣琬還未反應心來之際,一直站在蔣琬身後的羽然猛然拔劍出鞘,情兒心中一動,將蔣琬護在身後,只覺眼前一溜寒光閃過,羽然地「烏金鞘劍」已經拔出,不由得心中鬆了一口氣,她訓練眾女時日已久。對眾人地武功都有了一定的瞭解。

  蔣琬不單讓情兒救她們「天魔妙相」,還不知從哪裡搜羅來了幾本武功秘笈,古拙泛黃,情兒問他,他也不答。情兒也就沒有再問,這其中就有一本殘缺的劍笈。劍笈的名字叫做「二十四品」,但是裡面只有十八招劍法,還有六頁已經殘缺不全。

  眾人練了十天。一個沒有學會,只有羽然與侍劍兩人,羽然學會了三劍,待劍學會了兩劍,情兒挨照蔣琬的吩咐。每樣武功,都全交給她們練。選其中成績較佳者傳授這一門,因為每個人地天性,對應著不同的武功,所以在這二十四人之中,羽然與侍劍的劍法最高,到現在,羽然已經學會了這「二十四品」劍法殘缺十八品中的九品,算是了不起了!

  這六品便是「雄渾」、「沉著」、「高古」、「洗煉」、悲慨「、」勁健「、」清奇「、」委屈「、」實境「,而此刻,羽然順手揮出的便是第五品」悲慨「。

  眼見公子遇險,羽然心中大急,不經意間,竟然將這一劍的劍決使用得宛如天馬行空,不著痕跡,完美無暇,心中默默流過那幾句劍決:「大風捲水,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潔然彌衷。蕭蕭落葉,漏雨蒼苔」,連她自己都不由得驚訝於自己這一劍的意境。

  半空中有人「咦」了一聲,一個清郎的聲音說道:「不錯,不錯,難得一見地好劍法,可惜主人不行。」一枝青黑色的幽光電閃而來,「叮」的一聲,正中羽然手中的「烏金鞘劍」,羽然只覺手中一震,長劍幾乎脫手,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一個反轉,將劍勢御開,這才勉強握住手中寶劍,一枚棋子落到地下,滾了兩滾。羽然看到,更是面上變色,但為了公子,卻不敢停手,一振手腕,手中長劍化作一道劍華,仰天向上劃過,如同雲過留痕。

  正是「二十四品」之一的「雄渾」,心中默念劍訣:大用外膊,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備具萬物,橫絕太空,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練中,持之匪強,來之無窮。體內真氣運轉不休,這一劍使出,「咻咻」之聲不絕於耳,蕩人心魄,如層波疊浪,激昂千古。直欲摧風掃葉,勢大力沉。這已是羽然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了。

  那人輕輕一笑,再一枚烏光閃過,羽然手中地「烏金鞘劍」「叮」的一聲,竟然從中折為兩段,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竟然抵當不了來人手中一枚小小地木質棋子。羽然大怒,向上望去,就見一個黑衣少年,正站在雕著「天下文坊」的柏木牌坊之上,傻秀飄逸,見羽然抬頭望向他,他一隻腳勾住牌協坊之上的鏤空,整個人倒掛下來,居然用兩隻手捏住自己的面頰,向左右拉出一個笑容來,向著地下的羽然說道:「小姑娘,你地劍法還行,就是人不行,回家再去好好練練吧!」

  就在此時,「嗚」的一聲,一縷低沉地琴聲響起,遠處屋頂之上,橫坐著一個青衣少女,膝蓋之上橫放著一座古琴,深幽暗拙,琴身之上,雕鏤著火焰流雲的形像,看到那琴,讓人無不由得心中一酸,莫名覺得悲傷起來。一種深沉的低吟,不彈自嗚,「嗚嗚」聲中,那青衣女子左手動了一下,一便勁風「嗤」的一聲,向那黑衣少年撞來。

  那黑衣少年面對羽然威猛無鑄的劍法一臉淡然,裝酷彈出一枚棋子,便將它擊斷,但此刻聽到那聲「嘶」的一聲破空之聲,他卻面色大變,再不敢大意,一個翻身。連空無折。向一各黑色的蛇一般,蜿蜒一閃,就消失不見,黑衣少年剛剛退開,那琴聲「撲」的一聲。撞在那「天下文樞」地牌坊之中,登時擊得木屑紛飛,一個拇指大小地洞孔清晰可見。

  用這柏木做牌坊,便是因為柏木不怕日曬雨淋,而且堅固耐用,絕不輕壞,可以說是世間奇木之一,堅硬如鐵。但這輕輕的「撲」的一聲,柏木牌坊之上便洞開一個孔,那琴音也太恐怖了些吧。

  那黑衣少年從空中繞空一旋,向屋頂之上撲去,那青衣女子身子原樣平平退後,竟然宛如底下有著一條滑索一般。左手五指急拂,「錚錚嗚嗚」之聲大起,不絕向飛向她的黑衣少年擊來。

  那黑衣少年對這青衣女子手中的這座黑色雕著鏤空火焰地怪琴顯然極為忌憚。躲過兩道,終究躲不心第三道,他揚起袖子,袖子猛然漲大,變的堅硬如障。幾縷琴音一齊擊在他的袖子之上,「砰砰」數聲。他的左手衣袖整個被琴音擊爛。

  那青衣女子停下不再後移,黑衣少年站在地下,揚起左手的袖子,又羞又惱,望著屋頂之上的那青衣女子,說道:「琴楚楚,你這人真是黑白不分,我是來幫你的,更不是我薛臨凡一路保護,你的『斷腸琴』早就被白衣勝雪那裝酷的小子搶走了,你對付得心他七層地『大光明功』麼?居然不知好歹,還將我打成這樣,惹火了我,我將你莫愁湖一把火全燒了。」

  那青衣女子琴楚楚抱著那黑色的古琴,咬著嘴唇,說道:「我知道你一路上心來幫我不少,不過我是莫愁湖的弟子,『斷腸琴』是家母之物,斷不容輕失,但你是魔救弟子,正邪勢不兩立,請恕我不能容你,看在你幫我保住『斷腸琴』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馬,而且你出言污辱我『莫愁湖』,是我『莫愁湖』的敵人。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薛臨凡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呆子,什麼是正,什麼是邪?誰告訴你你『莫愁湖』一定就是天下正道,而我『人畫魔宮』就是魔門邪派了,我要是邪惡之人,早幫肋白衣勝雪那小子,將你擊殺,把『斷腸琴』搶過來了,還跟你在這裡囉哩囉嗦。而且除非我們兩個聯手,根本就斗不心白衣勝雪地『大光明功』,那小子服了半顆『紫金內丹』現在除了那幾個宗師級的變態,我們根本就鬥不過他。「

  琴楚楚道:「那不一樣,白衣勝雪雖然要搶『斷腸琴』,但他是玄教的弟子,張天宗地首徒,也算是正道領袖,這是家母與張天宗的私事,他聽命張天宗搶這『斷腸琴』也是無可厚非,只是你是魔道中人,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對付正道弟子。你走吧。」

  薛臨凡呆了半晌,恨恨的道:「好,好,我不管了,你被他搶走東西,不要怪我。」轉身便欲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輕淡的聲音從人群之上傳來:「這就走麼?何不等等?」薛臨凡與琴楚楚駭然轉頭,就見到人群之上一個人凌空踏虛,白衣飄飄,只一瞬,便從數十丈外到了這邊,白衣如雪,足尖點地,站在另一處屋頂之上。三人頓時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羽然舉目看去,只覺這個少年渾身上下一股淡淡的聖潔地光芒流轉,面容俊美得不可思議,如同白玉的模子,無不妙入毫巔,只是神情孤傲,左邊衣擺之下,繡著半幅青竹山水圖,真是清俊有如神龍白鶴,不似凡間男子。連羽然看了,也忍不住眼前為之一亮,這時方才明白,剛才那破空之聲,並不是對付蔣琬而來,那黑衣少年薛臨凡只是想要追上那青衣女子琴楚楚而已。

  見到白衣少年追來,那種凌空步虛地身法,薛臨凡與琴楚楚臉上都不由得一震,早知道玄救張天宗手下的大弟子白衣勝雪武功絕出,高於同輩好幾倍,但仍沒想到他的內功,竟然修練到了這種御氣虛空的境界,面面相覷。

  那黑衣少年薛臨凡苦笑著揚了揚手中的那面已經破爛不堪的袖子,白衣少年本來不以為意,猛然間那面破破爛攔的袖子之中,竟然飛出無數的黑白棋子,烏光夾雜著白光,漫天向白衣少年全身上下數丈方圓之內打去,竟然一下子封鎖了他所有往前追進的道路。棋子在空中發出「嗚嗚」的破空之聲,比之剛才打斷羽然手中長劍的聲音,凌厲了不止多少倍。這是羽然才知道剛才自己多麼慶幸,若是那黑衣少年使出全力,只怕她早已受了重傷。

  棋子方一出手,黑衣少年身形一晃,竟然在空中形成了一連串的殘影,恍若銀虹電掣,向遠方遁去,臨走時還不忘招呼那青衣女子:「笨蛋,快跑呀,被他反應過來我們就完蛋了……」腳下卻是毫不猶豫,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那青衣少女一怔,立即反應過來,當下也不及再跟他計較什麼偷襲不偷襲不光明的事情了,左手抱琴,轉身向屋下俯衝撲出,在堪堪撲到半空之時,琴楚楚衣袖一展,竟然寬如鳳凰一般,浮翔起來,滑開數十丈。青衣飄飄,在羽然眼中,就彷彿一片雲霓一樣,飄展遠去。

  白衣少年揮袖拂去打到身前的棋子,怒道:「卑鄙!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逃得過麼,天下還沒有我白衣勝雪追不上的人。」

  他憤怒之中,反而冷靜下來,在半空中一起一落之間,展開衣袖,那黑衣少年臨走之時全力打出的所有棋子頓時全部從他衣袖之中倒落,沒有打到後面的一個人。白衣少年看了地下的蔣琬一眼,似是有一絲奇怪,但不暇多想,展開身法,寬如一條游龍一般,一繞一轉之間,竟然就衝出去數十丈之遠,再一閃,白衣就不見了蹤影。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9
第一百零六章白衣勝雪(中)


  牌坊下面的羽然、情兒看得都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種武功,根本就不是當今武林中年輕一輩應該擁有的水平,玄教、魔教、莫愁湖,這就是武林中的三大聖地,常人想到不敢想,想不到今天竟然一下子全出現了。這三人在夫子廟這樣的地方,也敢鬥法,真是不怕驚世駭俗。

  就在這裡,一陣幽咽難聽的笛聲從秦淮河上傳來,羽然轉頭看去,就見秦淮河中,從上游緩緩向下飄來一艘烏篷小船,船頭之上,一個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翌,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拿著一管紫色的笛子,橫在唇邊,那種幽咽難聽的聲音,便從他的笛中飄出。讓人聽了,頓時一陣難受。

  這個人渾身上下有一種神秘的氣質,竟然給人一種莫大的吸引力,幸好那船順水而下,很快消失在河面之上。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這蓑衣吹笛人來得好生奇怪,絕對不像是經過這裡,再聯繫剛才或追或逃的那三個人,這蓑衣人來頭似乎不小。

  但那幾個人已經去遠了,早就藐然不知所蹤,眾女也就沒有細想,情兒走過來,拍拍羽然的肩,說道:「羽然,沒關係,對方是魔教總壇人畫魔宮的弟子,不是我們可以對付得了的,你能夠接他一下,已經算是很了了起了。等回去,情兒姐姐重新找一柄劍給你。」

  羽然默默的點了點頭,將半截斷劍插回鞘中,地上的半斷劍尖,卻看也不看一眼。走到蔣琬身後,低頭不語,臉上沒有難受,也沒有歡喜,似是在默默的思考著什麼。

  情兒見到她地神情,不由得暗暗擔心,她知道這個女孩極為孤傲,今天受了這樣的打擊。雖然確實不能怪她,但終究還是敗了。而且敗得這樣慘不忍睹,幾乎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說一點影響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一般都是表面上答應其實對於她一點用處都沒有,除非她自己恢復過來,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到她。而她此刻的表情,卻是那麼樣的令人為之揪心。歎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情兒回到蔣琬身後,眾女圍上來,嘰嘰喳喳的問羽然有沒有事。羽然一概不答,臉上卻更冷了。情兒急忙止住她們,說道:「羽然沒事,大家都各自去玩吧,記住千萬不可以離得太遠了……」總算將眾女都勸走了,傾城與侍劍卻留了下來。情兒看了一眼,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意,也沒有阻止。侍劍雖然稍遜於羽然一些。但料想等下也不會再出現像剛才那三人那樣的武功高手,而且還有傾城與撫琴在一側,因此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來。

  轉完夫子廟,蔣琬等人便向雨花台這裡而來,雨花台是一座松柏環抱地秀麗山崗。頂部呈平台狀,由三個山崗組成。東崗又稱梅崗。中崗也稱鳳台崗,西崗延伸至安德門外。傳說南朝粱天監六年,金陵城南門外高座寺的雲光法師常在石子崗上登壇說法,說得生動絕妙,感動了佛祖,天上竟落花如雨。是以後人根據這一傳說將石子崗改名為雨花台。高座寺內有清泉二眼,名永寧泉,其水質清冽,飲之甘甜。世人飲之,是以又有「江南第二泉」之稱。

  那些女孩子都在地上拾了幾個雨花石,雨花石是雨花台地一大特色,是瑪瑙的別支,其色彩極為豐富,形狀紋路也是千變萬化。

  從雨花台,再至雞嗚寺、正氣亭、定林山莊、燕子磯……眾人走了半天,感覺有點累了,再往前一點,便是渤泥國王墓,心想到那裡,若有茶亭,倒可以買點東西極填肚子,歇歇腳再走。

  這渤泥又稱之為蘇丹國,國王麻那惹加那乃於漢昭帝商定七年攜王后、王子一行一百五十多人,泛海來坊,受到漢昭帝的盛情款待。渤泥國王在金陵遊覽月餘,終因不幸染病,雖經御醫精心調治,但病情過重,逝於金陵。漢昭帝遵其遺囑「希望體魄托葬中華」,按王禮埋葬了這位異邦國主。不料想這數百年來,渤泥國王墓竟然變成了一處古跡,經常有人前來憑弔。

  蔣琬二十六人在渤泥國王慕旁邊,情兒瞥見到一所裝飾精緻大方,幽雅堂皇的酒館「安然記」。當下拉了拉蔣琬的袖子,向他說道:「公子,我們到裡面去吃點東西吧!」

  蔣琬聞到香氣,也感覺到一陣飢腸轆轆,點了點頭,進入酒館之中,情兒要了一間雅閣,二十六個人,擠在一起,雖然有點擁擠,不過倒也是其樂融融。

  情兒訂的雅間是這「安然記」最好的兩間雅間之一,本來她想要兩間的,因為人比較多,但卻告訴另一間已經有人要了,最後也了想一半人在上一半人在下也就算了。

  那店中夥計先給每人倒了一杯清茶,情兒點了菜,那夥計便告辭退下了,不一會兒,那些菜也便一道一道的上了來,俱都是色香味俱全,這「安然記」裡做的東西,不比建業城之中那些大廚們做地有絲毫的遜色。眾女都不由多吃了兩口。

  情兒給蔣琬的琬中夾上菜,她知道蔣琬只吃素食極,為忌憚葷腥之物,所以往蔣琬琬中夾的,多是雖然清淡卻做工精美的素菜,有幾個女孩子也想往蔣琬琬中夾菜,只是看到這一幕,卻都不由得有些嫉妒,夾起的菜放進自己嘴中,雖然對情兒極為敬重,卻還是不由想到,要是那個整日裡陪在主人身邊地人是自己,那該有多幸福。

  只是這些終究只能心頭想想,誰也不會把它說出來。蔣琬與情兒自然不知。

  就在這裡,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夾雜著跑動之中佩刀撞擊刀鞘的聲音,「鏗鏗鏗鏘」之中,一陣人迅速地跑到隔壁雅間的門前,動作整齊劃一,蔣琬一聽,就知道這些人經心了嚴格精密的訓練。他彈了彈手指,情兒會意,吩咐紫苑悄悄推門,望了出去,只見一隊背插寶劍、面容肅穆的青衣人,迅速把住了雅閣門口,紫苑望去,竟然從中感覺到了一陣濃重的殺伐之意。不禁嚇得把頭一縮。頑皮地沖閣內的人吐了吐舌頭。

  紫苑是這二十四人之中,比較精靈地一個人,觀察細緻,簡直讓情兒為之瞠目,對於輕功或一些小巧的法子,最是精通,而且警覺性最高,只是功夫卻不如羽然等人之精深。

  從那群人的氣勢與天生帶有的一股殺氣之上,紫苑可以判定他們一定紀律嚴酷到難以想像的地步,而這種人,一般是有的人豢養的死士或者皇宮中的一品帶刀侍衛,才可能有這種氣勢,而這麼多人,動作卻整齊劃一,又不像是死士,因此,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些人,竟然就是皇宮之中專門保護皇帝王子的侍衛。

  可是從哪裡一下子找來這麼多的一品帶刀侍衛,要知道就算是太子身邊,也就才十名一品帶刀侍衛,其餘的全是宮中禁衛,或者十六衛。

  出行則有御林軍、禁衛軍保護,但這裡至少是近三十名的一品帶刀侍衛,圍圍將整個雅閣完全搶制了起來,能擁有這麼多的一品帶刀待衛的人,難道這人是皇上?可是皇帝沒事跑到這渤泥國王墓這裡來做什麼?

  那些侍衛檢查了雅間四週一眼,其中六人迅速分開,推開那間雅間的大門,站在門前,就在這時,所有侍衛躬下身去,從樓梯之上,緩緩走上來三個腰佩古玉的青年。立即把紫苑想像之中是皇帝親臨的念頭打破,當今皇帝在位二十餘年,怎麼可能還這麼年輕?

  這三個青年中間那人一身青色大氅,腰間繫著一枚青色的蝴蝶形玉珮,紫苑眼力心人,一眼就看出這是極品的藍田暖玉,雕工精美,青碧色的玉珮之中,隱隱有著血絲脈絡,顯然價值連城。

  這人一臉青淡,但那種臨上位者,自上而下,睥睨天下的霸氣,卻從身上透體而出,雍容指使,從容淡定。顯然是這三人之中,身份最高之人。

  左邊那人與他有八分相像,只是同樣的相貌之上,氣質卻窘然而異,他一幅落魄文士的打扮,嘴角含笑,大冬天,手上拿著一柄繪著青墨山水圖的紙扇,卻絲毫不給人做作之感,彷彿他要是手中沒有這一幅紙扇,反而失了氣質。別人拿著是附庸風雅,他冬天拿著紙扇,卻反而有一種飄逸瀟灑的清淡。

  但那扇子一張之間,因為相距甚近,紫苑就瞧見,那是一幅出自當朝四大文宗之一的太子太傅虞允文之手。虞允文一生雖然名滿天下,但經他手所出的墨寶,卻比之流跡在外的李帝花要少得多。因為他一生幾乎從不出手,一出手便是驚世之品。這幅青墨山水淡淡幾筆,卻將一幅天下山水圖描繪得極具氣勢。

  隨便一把肩子就是如此價值千金的名家墨寶,跟他所穿著的落拓衣衫極為不合,而且看他立於那中間青年身邊,卻無一絲的自卑與失色,反而將他身邊那霸氣外露的青年給比了下去。

  第三個青年則最為平凡,只是一臉陰柔,給人一種極度的壓抑與驚懼。他穿著一襲淡藍色的衣衫,眼神閃爍不定。對身邊的那中間少年百恭百敬,但一低頭之間,就見到一縷冷冷的寒光。紫苑看得不由暗自心驚,不知這三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9
第一百零七章白衣勝雪(下)


  走到門邊,那右邊的藍衫青年退後一步,低下頭,躬身相揖,伸手道:「三哥,請進!」

  那中間青年面容倨傲,微微點了點頭,昂然踏入雅閣之中,那右邊青年臉上不可覺察的露出一絲陰冷,左邊青年卻還是如同和煦的春風一樣,對這一切竟都是恍如未見。

  那中間青年第一個踏入雅閣之中,左邊青年第二個,右邊青年最後一個,等兩人走進雅閣之後,他回過臉來,立即換了一幅顏色,對著身旁的那青衣人道:「柳聽飛,給我小心看著,沒有本王的吩咐,任誰也不准靠近這裡。」

  那青衣人恭恭敬敬的垂下頭去:「是,王爺」

  紫苑耳目靈敏,聽到這裡,忍不住大吃一驚:「王爺?這人既是王爺,他稱呼前面的那披著青衣大氅的青年人為三哥,那青年肯定也是一位王爺了,而當世,皆是以左為尊,這人貴為王爺,卻立於那三哥的右邊,顯然左邊之人,身份絕了低於他,莫非,這三人,竟然便是皇宮之中的皇子,那麼那左邊握著折扇的青年,也肯定是一位王爺了。」

  三位皇子一齊到此有近三十名一品帶刀侍衛相護也就怪了得

  了,難道紫苑第一眼看到那些青衣人的時候,就覺得他們隱隱分作三派,原來卻是三大皇子的屬下。

  藍衫青年見他如此識趣,滿意的一笑,跟著踏進雅閣之中,關上了大門。那六名侍衛站在門口。目不斜視,果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宮中侍衛。

  聽那藍衫青年稱呼那青氅男子為三哥,那應該就是當今聖上神冊皇帝李泯的第三子雲王李軒閣了,這二人暫時卻不知是什麼來頭,但依照坊間傳說,三皇子雲王李軒閣與四皇子寧王李傳間、十皇子成王李隨交好,這兩人既是其弟,看其氣質。極有可能便是神冊帝地四皇子寧王與十皇子成王。

  眼見三人走進雅閣之中。紫苑急忙縮回頭來,小心翼翼的步到桌前,來到蔣琬耳邊,附耳低聲說了兩句,蔣琬聽了。只微微怔了一下。

  隨即笑道:「無妨,大家繼續,多吃一點。」

  雖然不知道紫苑在蔣琬耳邊說了些什麼,但眾女見到紫苑那樣小心翼翼的樣子。都知道外面來的人不是普通的人物了,是以蔣琬雖然說沒有什麼大礙,但眾女卻一時靜了下來,只是隨便吃著桌上的東西,再也沒有開始的喧鬧。眼晴一齊望向蔣琬。

  蔣琬卻沒有跟他們多做解釋。他坐在裡面,最靠近那邊雅閣的牆壁。隔壁地聲音雖然刻意說得很小,卻不料想有蔣琬這樣天生目盲,從而聽力遠過於常人地人在,本來應該是絕對不可能有人偷聽得到的話語,此刻卻一句不漏的聽到蔣琬耳中。

  聽到紫苑的分折之後,蔣琬聽了那三個青年的幾句對話之後,登時確定,沒錯,這三人,就是當今聖上神冊皇帝地三皇子雲王、四皇子寧王以及十皇子成王。

  只聽一陣輕動之後,顯是人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酒保端來酒菜,剛才那名名叫柳聽飛地侍衛躬身向裡面請示:「十公子,酒菜已經送到。」

  那陰柔青年說道:「進來吧!」柳聽飛這才答道:「是」推開門,從那酒保手中接過酒菜,親息送了進去,將東西放在桌上擺好,青氅青年揮了揮手,他就退了出來,將門帶上。

  寧王李傳間伸左手捏住衣袖,右手抓起桌上的鏤空銀壺,依次序將三人面前的酒杯倒滿,放下銀壺,雲王微笑著端起桌子之上的一杯酒,向兩人舉杯道:「四弟、十弟,三哥這裡敬你們一杯!」說罷也不待他們答應,左手提袖,便自舉杯一飲而盡,將酒杯翻向兩人,示意他已經干了。兩人無奈,只得也跟了一杯。

  寧王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連聲費歎:「雪花千里青梅苦,一杯青酒竹葉香。這青竹酒地香味,三十年練釀,味道果然不同。好酒,好酒!」

  成王卻連聲道:「應該是十弟敬三哥才是,怎麼能讓三哥敬酒呢,該死,該死!」一口將杯中酒飲乾,沒有剩下一滴。

  雲王得意的將酒杯往桌上一拍,成王急忙起身,提起銀壺,為他斟上酒,再為寧王斟上,最後才為自己斟上。這才坐了下去。

  雲王掃視了兩人一眼,說道:「四弟十弟,父皇十一個兒子,就數咱們三個最為親近,今天出來,這裡不是皇宮,皇弟不用那麼拘謹,有什麼話就不妨跟你們直說了,如今太子乖戾,可是勢力強大,朝中有穆朝盛、軍中有北軍大將管齊,渡水河一戰,管齊戰死,雖然對太子有不小的影響,但其屬下的根脈卻未損分毫,依然不容得我等小覷,風裂雲自然是要急力拉攏的對象,絕對不能讓他投靠到太子或者其他皇子地手下,這事我已經讓人去辦了。所有皇子,暫時還無人可與太子爭鋒,這一點相信四弟和十弟都心裡明白。」

  寧王與成王點了點頭,寧王依舊還是那一幅淡淡的嘻笑神色,成王卻裝出一幅不滿地樣子。

  知道自己這個四弟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樣子,並不喜歡參與到宮廷鬥爭之中,他總是自栩文采風流,卻總是愛往煙花之地,與那些文士爭風吃醋,卻從不告訴別人他的身份,便是被人打得鼻青眼腫回去,也只是淡淡一笑。即使是後來神冊帝知道了,卻也無可奈何。第二天他又跑去了。

  要說他了學無術,卻又不對,在那麼些皇子之中,論真才實學,在文詞詩賦這一方面,還真是無人可及。他以李青衣的名字在外界廝混。

  在青樓士子之間,還真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名氣。人稱之為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神冊帝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除了開始那幾次,後來乾脆放任自流了,隨他廝混。

  若非他在眾皇子之中,只跟自己比較親近,當今奪嫡之爭,極為熾烈。雖然神冊帝春秋正盛。但奪嫡之爭,卻是無時不刻不在。神冊帝地白鼻之中,最有可能奪得東宮之位的,便是當今太子李溫,三皇子雲王李軒閣、十三皇子昭王李穆。

  神冊帝的十一個皇子之中十九皇子李名城、二十皇子李業都依附於當今太子李溫、六皇子莊王李璃、十四皇子音王李恨水、十五皇子恪王李閔則都依附於十三皇子胳王李穆。而十八皇子景王李沂則避門謝客。

  整日裡裝瘋賣傻,剛開始還被人懷疑是白己假裝的,但時間一長,李沂醜態百出。臭名遠揚,人們終於漸漸習慣了他的樣子,也就漸漸將他忘了。

  所以說當今幾乎都是各有勢力,但太子一枝獨秀。勢力獨大,朝中軍中。都有極強的後盾,所以李軒閣才會顯的那麼不安。這寧王雖然沒什麼大的本領,但此刻在與太子和十三皇子地爭鬥之中,他卻處於劣勢,因此李軒閣不得不對寧王好生撫慰。

  見到李傳間那一幅永遠讓人摸之不透地表情,李軒閣不由得一陣無奈,不能發作,只得繼續說道:「眾皇子之中,我們這一塊最弱,此次小蜀國公主前來我南唐擇婿,表面上是說仰慕我南唐文采風流,但內地裡誰都明白,小蜀國北方的精絕國日益強大,漸漸將小蜀國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次是為了尋求靠山,所以名為來南唐擇婿,其實未必就真會將小蜀國公主嫁到南唐來。」

  「但此次迎接可國公主,卻是一件盛事,皇上將要選擇一位皇子,前往迎接,這是一件揚名的好時機,而且甚至有可能接觸到蜀國的高官,聽說本次護送蜀國公主前來我南唐的,是墅國丞相權安國,這權安國可是一個了不起地人物,小蜀若是沒有他,只怕形勢更加危殆。他出地定國七計,不知給小蜀規避了多少風險。」

  「雖然小蜀只是一個小國,但若是交好了蜀國,卻依然是對李軒閣的一大助力,就算沒有這些,便依這個辦好之後便可能得到父皇的嘉賞,而且是一個宣揚自己名聲的好機會,況且,聽說,那小蜀國公主長得可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絕對傾國傾城地一大美人胚子,不去看一看,豈不是可惜。」

  李隨立即表態,說道:「放心,三哥,父皇只要在朝會上問起,派誰去迎接蜀國公主,小弟一定全力支持三哥你!」

  李軒閣早知是如此,仍忍不住心中一喜,轉頭向李傳間,說道:「四弟你是什麼意見?」

  李傳間心中極為厭惡這種拉幫結派的事情,他生性淡怕,不喜功名,是以每每於青樓市並之間,與那些士子儒生相戲,但生在帝王之家,有些東西必然無右避免,就算他不想加入任何一派,那樣更加沒有生存之地,但這種事,一旦加入一方,就極難退出,而且一旦是另一派登基,那麼往日與他作對的一方,勢必會被牽連。

  但卻又不得不選揮一方,在他看來,太子乖戾,雖然勢力強大,暫對無人可與之相爭,而且還在不斷攬權,但正因為無人可與之相爭,依先前蔣家的例子,他知道太子總有一天,會從那個位子上摔下來,而且摔得其慘無比,盈滿則虧,這是千百年來顛撲不破的真理,就算他李溫是太子,但勢力已經強大到了威脅帝權之時,他地末日也就到了。

  就算李溫是神冊帝的長子,但一旦到了此時,李泯也絕對不會手軟。

  是以他才會選擇三皇子李軒閣,這其中,多也是無奈吧,此刻聽到李軒閣地問話,他也不得不跟著表態,說道:「小弟誓死跟隨三哥!」

  李軒閣這才滿意一笑,頓時變得溫和慈親,笑著向兩人勸酒道:「四弟,十弟,三哥在這裡先謝謝你們了,日後三哥若是能夠登基,兩位就是三哥的輔政重臣,文丞武候,任君選擇」

  這個條件不能不說不誘人,多少人一生,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出將入相,一展自己的滿腔報負。李傳間與李隨急忙端起喝了,滿口道謝。

  只是李傳間心中淡然,而李隨時心中卻只是冷笑。只是李軒閣正當志得意滿之中,沒有注意到。

  李軒閣此次的目的已經達到,隨後三人便是說一些其他皇子的趣事,最後提到昨天的詩會與狩獵大賽,李傳間淡淡一笑沒有說話,李隨卻滿面笑容,向李傳間說道:「昨天詩會四哥的詠雪之詩,足可稱得一絕,讓所有人黯然失色,狩獵大賽咱們也所獲不菲,三哥的箭法可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李軒閣說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昨天的事還提它作甚?」只是心中卻終究難抑一股自豪之意。

  李隨察顏觀色,當下大誇李軒閣的箭法,只是李傳間沒有說話,心中卻為那樣的詩會與狩獵大賽了感到一點的興趣,無非是些王候公子,無事找事,下人圍而不殺,全留著各大皇子,自然所獲甚豐,偏他們提起,還洋洋得意。

  只是這些話終究了便說出口。

  隔壁雅間的蔣琬聽到後來,也聽了出什麼了,只是再有一個半月,蜀國公主來南唐,倒是一件盛事,只是這也不關他的事,等了一會,便從另一邊情然下樓,那些侍衛雖然看見了,但他們本就是微服而來,而且他們是衝著另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而來,不敢分心,也就沒有理會眾人。

  蔣琬等人從渤泥國王墓而出,便向梅花山之邊而來。剛才的事則全沒放在心上,眾女都沒聽到隔壁是說的什麼,但見蔣琬一臉平淡,料知與他們無關,也就重新開心了起來,一路打打鬧鬧,畢竟是小孩子心性。早將剛才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19
第一百零八章 折梅之手,聞嗅之香


  梅花山又名孫陵崗,遍植猩猩紅、骨裡紅、照水、宮粉、玉蝶等珍品梅花萬餘株,是建業人踏青賞梅的勝地。山上有觀梅軒、博愛閣,在這無數的梅花林中,眾女歡度跳躍,插花穿樹,人比花嬌,花襯人艷,晴兒依偎在蔣琬身後,看著她人,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正因為平淡,所以才真實,溫馨,感覺到幸福。

  看著眾女走在前面,晴畫故意走在最後面,眼見眾人轉過一處花亭一角,她落後一步,眼見身旁一株老梅樹最上一枝,開著一朵晶瑩潤潔,飽滿清冷的梅花,她不自禁停下腳步,伸出手去,出神的撫著那枝梅花,面上現出一抹奇特的神色,忽然想起一首前人的詩詞來,一時自憐自艾,因低低吟道:「一度相逢一度思,最多情處最情癡。孤山林下三千樹,耐得寒霜是此枝。」

  忽然她身後一「撲嗤」一聲輕笑,一個白色衫子的少女從一株梅樹後閃出身來,嚇了晴畫一跳,抬頭一看「咦」了一聲,訝道:「冥惜,怎麼是你?你不是已經過去了麼?」

  冥惜一笑,吐了吐舌頭,故意望向蔣琬剛才離開的方向,偏著頭學著剛才晴畫的樣子,裝模作樣,自悲自傷,自憐自艾,高聲念道:「幽各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高標逸韻君知否,正是層冰積雪時……」晴畫聽得臉上猛然一下子面紅耳赤。生怕冥惜地聲音被蔣琬聽見。急忙跑過去掩去她嘴,叫道:「冥惜,你作死麼,這麼戲弄姐姐,以後姐姐不理你了。」

  冥惜那張精緻瓷娃娃般地臉蛋之上卻掛著狡燴的笑意,笑嘻嘻,吟吟的道:「真的麼?晴兒姐姐。真心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主人?……」

  晴畫一時臉上赤紅如血,伸手向冥惜的衣中摸去。又羞又怒,惡狠狠的道:「叫你謠言,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瞎說……」冥惜被她撓得「咯咯」直笑。終於忍不住叫道:「好啦好啦,晴兒姐姐,冥惜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晴畫聽到,這才放開她,只是臉上還是通紅如火,不敢再面對冥惜,說道:「那個。冥惜主人們走遠了。我們快追上去吧……」說罷也不待她答應,低著頭就跑開了,臉上紅暈絲毫未褪。

  冥惜在原地怔了一下,望著晴畫那慌張奔去的影子,猛然之間面上地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換之是一種無邊的失落和黯然,撫著剛才晴畫拈著的那枝梅花,低低吟著李義山地那曲《見梅花》:「匝路亭亭艷非時裊裊香。素娥惟與月,青女不繞霜。贈遠虛盈手,傷離適斷腸。為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可惜沒人看見此刻她臉上的那和淒怨之色,哪裡還有一絲的小孩子地樣子,在二十四個女孩之中,冥惜總是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此刻卻佈滿了淡淡的柔情與淒怨,顯得是那樣地楚楚可憐,惹人疼惜。

  「為誰成早秀,不待來年芳……」凝立原地片刻,冥惜回心神來,苦苦一笑,半是自嘲,半是自憐,說道:「主人,你整日在外,或許不知道,就因為你收留了一下我們,這許多姐妹裡面,就有大半的人都暗暗地喜歡上了你吧,雖然誰也沒說,但冥惜,卻是知道的,只是,你從來沒有注意到過冥惜吧,可是既然主人不喜歡我們,為什麼又要收養我們?……」

  知道已經走得遠了,她這才悠悠的歎息了一聲,起身追上去,臨走之時,卻沒有折下那株遠較周圍飽滿鮮艷、一枝獨秀的梅花,只餘它傲然立地寒風冬雪之中,傲然綻放著它地春意。

  就連一株梅花也自有它的世界,我與它只不過是一個過客,又何必打擾到它地世界?

  積雪尤深,梅花怒放,蔣琬等一行人走在被人清理過的積雪道上,獵獵的寒風吹得人衣服不住抖動,嘩嘩幾聲響,有些梅株之上,一陣大風就刮下來幾團大雪。

  京城多文士,最喜這種清雅之地,談詩作賦,是以雖然天寒路滑,但因為梅花山上萬梅齊放,實是人間不可多得的佳景之一,三三兩兩的遊人便相攜來此賞梅,文人士子之間的那些吟詩作對自不可少,因為這梅花山,雖然清冷,卻不寂寞。時時有一些士子聚在一起,學古之詩詞大家,欲鬥酒千傾,然後詩意一發,寫出一首絕妙好辭來,只是古之名家喝酒之後能得佳作三千,他們喝多了之後,卻不免滿口胡話,真是唐突勝景了。

  蔣琬等人只是隨意走走,這梅花山佔地極大,隱隱形成好幾塊,中間有路經相通,不時點綴有一些小亭畫閣,大多有人佔了,後來的乾脆就地鋪上毛氈,三三五五圍坐在一起,買來的醬鴨、滷菜、好酒,不時傳來幾聲故作「豪放」的大笑,震得身邊的梅花樹上積雪「漱漱」而落。蔣琬聽了,難得的微笑了一下,對這些人舉辦的這些詩會只是伸指彈了彈衣襟之上的落雪,淡淡笑了一下。

  忽然情兒望見梅花林中,那一片開得較周圍梅花更見俊艷的梅花圍著一座淺灰為基、朱簷碧凡的亭子,八角朱梅之下,懸掛著青銅的鎮鐘,隨風搖曳,發出「當當」的聲音,餘音不散,裊入四山。她不禁喜道:「公子,那邊有一座亭子,我們過去坐坐吧?」

  蔣琬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眾人這才向那邊走去,不想那亭子望去極近,走起來才知道實是相距甚遠,那亭子建在一個小山坡之上。從那裡可以眺望到整個梅花山地景色。不想到了坡下,正要上去,從梅林之中閃出兩個配刀侍衛,欄住他們,一臉地冷淡說道:「公主在上,任何人不得靠近梅花亭。諸位還是請回吧」

  蔣琬怔了一下:「公主?」

  那侍衛見蔣琬氣質不凡,倒也不敢小看了他,聞言答道:「正是我朝大燕公主、昭陽公主、嘉琰公主。還有穆太尉家的二小姐以及新豐商家大小姐商雲裳在上面聚會,閒人退避,還請這位公子海涵!」

  羽然聽了勃然大怒。跟前一步,便要拔劍出鞘,大怒道:「豈有此理。公主在此,咱們便了能進麼,這天下還有我們公子不能去的地方?」

  情兒卻止住了她,為難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公子,扯扯蔣琬的袖子。

  向蔣琬道:「公子,反正我們也不差這一處。既然有幾位公主在此,我們就避過吧!」

  蔣琬無可無不可,伸手摸了摸羽然的腦袋,羽然身子一僵,一腔怒氣瞬間煙銷雲散,只聽蔣琬柔聲道:「羽然,沒什麼地,走吧!」牽著她的手,回身離開。

  羽然茫然點了點頭,一時只覺失魂落魄,任隨蔣琬牽住她的小手,只覺手心之中,汗水涔涔,心中一棵小鹿「砰砰」亂撞。抬頭瞧向身邊地蔣琬,依然是那幅滴水不驚的樣子,淡如出岫之雲,不集一絲一毫的人間煙火色。似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舉動,隨即放開了羽然地手。

  雖然知道他只是下意識而為,羽然仍忍不住心中緊張得臉色脹紅,低下頭去,不敢說話,蔣琬放開她手,猛然間一股失落湧上心頭,使她不禁心中一酸。幾個女孩覺察到了她的異樣,看向蔣琬的眼神卻無不籠罩上了一層幽怨。

  「池邊新截七株梅,欲到花時點檢來。莫怕長洲桃李嫉,今年好為使君開……」

  只是,縱然願意為使君開放,使君卻何以總是不解風情,不加憐惜呢?笨公子,實實在在,真是一個大呆瓜!

  只是這般心事,終究不得為人所知罷了。眾人向回走去,氣氛卻有了一絲悄悄地變化,只有局中蔣琬一人沒有看出來而已。

  梅花亭上,此刻正亭亭捎立著五個妙齡少女,旁邊掛著一幅寒山梅雪圖,筆者著墨甚是淺淡,然寥寥幾筆,就將那山的輪廓、梅的清傲、雪的清冷一發的描繪了出來,旁邊題著一行絹秀地小字,卻是一曲梅花絕句:「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一個身穿黃羅雲案的嫵媚女子看了良久,撫掌笑道:「五公主地畫技越發精進了,單看這梅、這雪、這遠山,縱是炎火夏日,見此到五公主的這張寒山梅雪圖,也能感覺到處身梅雪之間,那種清逸幽遠的味道,如身臨其境,果真是大家手筆,出手就見不凡呀!」

  這黃裳女子便是當今新豐商家的大小姐,手腕通天,智慧過人,十三歲便接手她父親商道南的絲綢莊子,不出兩年,就幾乎壟斷了整個江南布莊,為商家帶來何止千萬鉅錢。

  這數年來,商道南見兒子越發不爭氣,而女兒卻擁有過人的聰慧,總是不免感歎一番,但有女如此,也足可他驕傲的了,知道自己這幾年來,抓權不放,反而阻礙了商家的發展,有好幾次若非商雲案本錢不夠,商家早已霸佔了整個新豐百業,所以過了幾年,他也想通了。

  既然自己的兒子不爭氣,那就乾脆將整個商家全部交到了商雲裳手中,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商家早已走出了新豐一地,在南唐,甚至各國之內,都擁有著巨大的生意。商家漸漸成為可以跟京城胡大商人一樣的南唐巨富,甚至在財富之上,更尤有過之。

  但所謂朝中有人好賺錢,商家這幾年雖然也花巨資結交一些大官,終究是一些不入流的人物,最高也不過是郡府台閣之流。

  而胡家卻不知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後盾,在幾次爭鋒之中,明明是商家佔了先機,要即將要大勝之時。最後全盤皆輸。商雲棠這才知道胡家身後,一定有一位驚天地人物支持,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那麼快,在江安國之後,以一個外人地身份就一躍而成為京城首富。

  那些故事在現在的商雲裳看來,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明明本來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吃過幾次暗虧之後,她方才毅然決定。自此以後,先往南唐之外發展,暫不與胡家爭鋒。不想卻因此,反而使商家在南唐之外獲得了巨大的利潤,回過頭來。再看看胡家依然堅挺不倒,商雲裳又怎麼能甘心。

  是以這次她入帝京,就是為了將商家帶入一個更大的天地,光有錢有什麼用,商人地地位連一個普通的農民都不如。更別說是讀書人了,而她。要的就是廣大地天空,錢在她眼裡,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因此她不惜一切代價,先是暗中資肋穆家,雖然穆朝盛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三千萬貫,商雲裳最後皺了皺眉,卻也不得不答應了下來。

  但是讓她所萬萬沒有想像得到的是,便連當朝太尉,堂堂的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穆朝盛,居然都查不出胡家背後,到底是誰在支撐著這樣的一家勢力,無法可想之下,穆朝盛拿了她那麼多的錢,於是讓她先結交上自己地女兒,通過女兒,結交上了嘉琰公主李絡棋,再然後又通過李絡棋,結交到了五公主李暮晴、七公主李穎。

  四人倒不因她是商家出身便輕視了她,跟她相處了一段日子以來,她們久處深宮,哪裡知道外界的人情冷暖,商雲裳博學強記,遠甚四人,又是刻意結交,以她的圓滑手段,不露痕跡的,四人就將她視為閨中密友,經常聚在一塊嬉戲,商雲裳也從不提其他方面的事情,總是不露痕跡地奉承到四人的喜好之處,並暗中學習,四人將她視若知音,親如姐妹。

  胡家地事依然沒有一點眉目,商雲裳卻也不急,此刻因為公主,她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商家在南唐,除了京城這一塊因為胡家的存在,其他地方都是一呼百應,伊然業界霸主,雖然她從不抬出公主的名號,但那些人知道她與公主交好之後,早已不敢接其鋒茫,商家在外界是翻天之手,但在李絡棋、李暮晴等人面前,知道她們看不起這些市儈之事,所以商雲裳更是從來不提。

  大燕公主李暮晴,昭陽公主李穎、嘉琰公主李絡棋以及穆家二小姐穆晴嵐,哪一個不是京城之中,尊貴無比的人物,各種讚揚早已聽得多了,但此刻聽到商雲裳稱讚的不是她們的美貌,而是李暮晴的寒山梅雪圖。

  穆晴嵐掩嘴嬌笑,念起圖上的詩來:「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寒去,恥向東君更乞憐……」說道:「雲家姐姐題的這首詩,恰恰道出了暮晴姐姐圖中之意,雪虛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梅花本來就是愈寒開得愈艷的花兒,尤以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這兩句最佳,雖然梅花會凋謝,但卻不乞東風,要能多開一時,高傲自去,這兩句詩可真是畫龍點晴之筆呀!雲裳姐姐的才情真是令晴嵐佩服!只怕是天下萬千男子,也無人能及,姐姐可真是給我們女子爭光呀!」

  商雲裳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們久居尊貴,不知世間辛苦酸甜,這種詩適合你們,我卻不會這樣去想。」只是她寫出此詩,迎合四人,這般才情,卻也的確是世間少有人可及,她一向自栩不遜男兒,偶然得此佳句,心中也不由得微有得意。

  但就在此時,卻聽穆晴嵐一拍腦袋,吐了吐舌頭,說道:「哦……也不是沒有人能及,還是有一個人的,除了這個人,雲裳姐姐的才情可算是驚才絕艷了。「

  商雲裳心中一怔,暗自了信,暗道:「我就了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人,晴嵐可能是怕我搶了五公主的風頭,所以才這麼說的吧。」因此也只是笑笑,她自然不會去跟五公主爭風,那是絕對蠢到極點的事情。

  穆晴嵐見她雖然沒說,卻明顯不信,這時李絡棋笑看了穆晴嵐一眼笑道:「商姐姐還真別不相信,有一個人,才情驚世,可是我見過的第一奇人呢!」

  商雲案見她也這樣說,雖然不以為然,但卻不能掃了李絡棋的興,因此問道:「不知這人是男是女?有多大了?真有公主說的這樣厲害,雲家以後真得好好見見。」

  穆晴嵐道:「他呀,是一個男孩,看起來才十五六歲大。」說到這裡,忍不住一陣嚮往,說道:「可惜呀,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們都只是遠遠見過他一面,然後他就走了。不知到底去了哪裡?」說到這裡,竟然露出一絲深深的遺憾之意。

  商雲裳心中「嗤」然而笑,心想:「要撒慌也不用說出這樣的一個人吧,十五六歲大的男孩,就算他再厲害,又能厲害到什麼程度?而且你也還只遠遠見過一面,連他什麼樣子都說不清楚,又說再也見不著他,找了到人,又讓我怎麼相信。」

  她平時極為自負,自認為了輸於任何人,便是男子,她也從來不放在眼中,世間男子在她眼中,都視如草芥,這時聽聞有那樣的一個奇特、才情驚世的男子,自然不願意相信。

  不想李絡棋也悠悠一歎,說道:「是呀,雖然只遠遠見過一面,可是,他的樣子,卻是那樣的清冷孤傲,梅花若見到他,只怕也會自慚形穢,不敢再傲立枝頭了吧!」

  看她那一幅神往的樣子,似乎不像有假,這時育雲裳才暗自吃驚,就算要騙我也不用這樣,做出這種表情吧,難道,真的有那樣的一個少年?

  不自禁問道:「他是誰?」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20
第一百零九章 一入江湖 便成傳說


  這下連五公主李暮晴、七公主李穎都不由得起了興趣,從來沒有聽到過妹妹絡棋誇獎過人,可是這人還僅只是遠遠的見過一面,便深深的印入到了她的心中,說出來一臉的憧憬,因此不自禁的都好奇的看著穆晴嵐,希望她能解答一下她們心中的疑問。

  穆晴嵐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呀,就是公主生日那天,封的南唐第一才子,只不過連名字都不知道而已,事後派人查找,卻無論如何也沒有這樣一個盲眼的少年是哪個世家的公子,而普通人更是不可能進入公主府,這人,清高如月,該不會是月宮下來的少年,才那樣清冷與孤傲吧!」

  眾人聽了,均不由暗暗稱奇:「京城給李絡棋祝壽的人肯定好查,而能進公主府的,絕對是各大世家的人物,卻均無所蹤。這倒真是一件奇事。不過是月宮偷跑下來的少年,這就也未免太荒誕不羈了吧!」

  不過這個少年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眾人卻真的不免好奇了起來,難道他,真的是憑空而出的麼?

  李暮晴眨眼道:「晴嵐,說下,那晚怎麼見到他的?」

  穆晴嵐聽她一問,神思登時飛回到那個春深的晚上,那個白衣少年,以著絕世的才情,一舉折服了當朝太子太傅虞允文,那一曲《仿春江花月》,已經在南唐士子之間。傳為神作。

  只是李暮晴等久居深宮,接觸不到南唐地士子之流,因此根本就沒有聽到過有關《仿春江花月》的這首新詞。因此也不知道這首詞在南唐,曾經一度引起心什麼樣的瘋狂。

  四大文宗之一的太子太傅為其點評,嘉琰公主親封的「南唐第一才子」,因為其神秘,反而更加惹人交口相傳,南唐萬千士子對他是上天入地,都必須找到。

  那個白衣少年神秘失蹤之後,無數人翻遍了南唐四郡。紛紛尋找,然而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找到那個少年的一點影子,也再沒有聽說過他在哪個地方出現,依照他引起的轟動,怎麼可能半年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呢,讓所有想找他求教、拜師、較量、延攬……等等等等各抱目的,但都發誓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把他找到的人來說,能從所有人眼皮底子下消失,並且找不到一丁點有用的線索,這簡直只能說是奇跡。讓想找他挑戰從來一舉成名地眾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噩耗。

  那白衣少年地事跡傳得更是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但終究,這個神秘的白衣少年,從天而降。落到公主府的「南苑」之中,引起過一陣轟動之後,又像是空氣一般,憑空消失了。而此時,正是蔣琬進入「死域」。然後去往宛國的時間。南唐人千算萬算,也絕對沒有人能夠進入「死域」。因此蔣琬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過了半年,眾人終於死心,也就沒了再去查找的興頭了,漸漸忘了這個少年的樣子,南唐文士之間,傳得最廣的一個流言便是這人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偶然落到公主府中,一張口,就吟出了一篇驚世之作,見到自己一不小心,在凡間留下詩詞,被玉帝抓回去關起來了,再不讓他下凡。

  這麼一說,眾人終於釋然,他是文曲星君下凡,我們比不心他,那也情有可原。因此,這個神秘白衣少年,只是偶爾在他們談話之中說到一次而已。人們將這個神秘來去無蹤的少年,譽為唯一有可能與南唐惜花地才情相媲美地人,竟然將兩人並列在一起。稱之為惜花仿月。惜花主人琬,仿月公子白衣。

  仿月公子白衣?李慕晴聽到之後,禁不住問道:「晴嵐,這名字怎麼來的?你不是說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麼?」

  穆晴嵐道:「是沒有人知道呀,因為他穿一身白色有衣服,而且是憑一曲《仿春江花月》而名揚天下,所以就叫仿月,白衣了。」

  商雲裳聽到之後,若有所思,聽到這個名字,面前頓時就現出一個身穿古月色的白袍,站在萬人中間,袍袖曳地,一縷清冷幽然地月光,就照射到他的身上,顯得與四周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清寂落寞。

  仿月公子——白衣。這個名字是那麼的貼切,若真如她們所說,世間上真有這麼樣的一個人,那也必是落拓不群地。

  商雲裳說道:「那倒幸好這人失蹤了,要不恐怕我南唐萬千的士子,都會上門去找他麻頂,到時可就真夠他道疼地了!」

  眾人聽了會心一笑,李絡棋臉上一紅,她當時就是準備讓那些傢伙進退維谷,自找麻煩的,不想這外名頭最後卻落到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秘少年身上。

  她神思不屬,不敢看向幾位姐姐那別有意味的目光,轉過頭去,忽然瞥到山下走在眾女之間的黑氅少年,那背影,清瘦倔強,可不正是自己經常莫名想起的神秘少年麼?

  雖然對他為什麼換了一身衣服感到有些奇怪,但見到是他之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翻身抓住身邊穆晴嵐的手,連連搖動,說道:「晴嵐,快,快看,他……是他……」

  穆晴嵐奇怪的回心頭來疑感的問道:「他?他是誰呀?……」順著李絡棋的手指方向看去,忍不住心中猛的一震,酸甜苦辣一時百味俱全,顫聲道:「是他……真的,肯定就是他……」

  李暮晴、李穎、商雲裳都一陣疑惑,心道兩人看見誰了這麼激動,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然後就看到正往山下走去的蔣琬。

  所有人的心中,都莫名湧起一股奇特的感覺瞬間流過心底,眼見那個身影馬上便要消失不見,商雲裳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吩咐身旁待候的侍女道:「快,阿秀,馬上通知山下的侍衛,無論如何都要把那位公子請上山來——」

  一個綠衣少女從梅花林中走出,向她躬身行了一禮,說道:「是,小姐!」說罷便匆匆的向山下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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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尺水之畔.佳人盈袖


  她們在此聚會,本來是絕不允許男子上來,就連侍女,都散入梅花林中,不得上前,但此刻聞聽商雲裳吩咐侍女追上那少年,並請他過來,李絡棋等卻並沒有開口拒絕,李暮睛雖然覺得這樣好像不大好,但看李絡棋的神色,話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來,而心底反而有一絲微微的好奇,暗想:「這個少年,難道直的有傳說中說的那麼神奇?」

  蔣琬等人走出段路程,傾城偶然一瞥之間,竟然發現山腳下左邊,從山背後探出一角飛簷,被一大片梅花林擋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心下大喜,急忙招呼公子,眾人聽說,轉頭細看,這才發現,心中大喜,情兒道:「大家去那裡歇歇也好!」

  走了一程,轉過一個照壁,眾人看到面前的美色,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原來這邊山後,竟然有一個凹進來的山拗,從剛才那裡,幾乎剛好被山背擋住,根本看不見,一條淺溪從山背後流出,在山拗之間形成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潭,因是冬天,潭水之上,甚至還漂著幾塊浮冰,旁邊梅花如雨,比之山上其他地方的梅花,可能因為這裡比較難以發現,沒有被人氣玷污,因此開得越發鮮艷,朵朵傲立枝頭,飽滿晶瑩,幽香襲人。

  而在這譚秀水之側,就有一座八角小亭,樸素清淡,如果說剛才那座建在山坡之上可以一攬整座梅花山風景的亭子是大家閨秀、端莊雅正的話,那麼這座灰粉青黛的碧瓦小亭,就是小家碧玉,盈盈間自有一股幽意襲然,惹人垂憐。

  相思與剪水兩人跑到最前面,將亭子吹乾淨,情兒讚許的看了她們兩個一眼,扶著蔣琬到一邊坐在。有幾個女孩已經跑到那片湖泊的旁邊,梅林裡,玩了起來。

  阿秀到山坡下,眼見那片黑影便要消失,心下一急,也不及告訴讓侍衛去追了,自已就順著他們的背影追了下去,到了那裡。正好最後一個女孩消失在梅花林中,她順著那條小經走了進去,只覺得寂寞幽深,剛才她們來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梅花林中還有這樣一條通道,若非她追了上來,只怕等她告訴完侍衛。那侍衛再追上來,早已人影不見,找不著北了。

  她走近亭中,見到這片美得不同尋常的地方,也不由得一呆,那梅花叢中,幾個明如花嬌地女孩。正在梅花叢中肆意歡笑,追逐打鬧。

  而亭子中,坐著的那個黑氅少年,肯定就是大小姐吩咐讓請的那人了。他身邊站著一個清秀的少女,看樣子應該是他的侍女,而亭子中還站著幾個各具特色,十二、三歲大小的女孩,比之在外面的女孩。多了幾分沉靜。其中一個身後背著一具古琴,一個背著一柄長劍。一個在眾女之中長得特別漂亮。比之自已的大小姐、剛才見到地那三位公主以及穆太尉家的二小姐穆晴嵐,都還要漂亮一些。她不禁心中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少年,居然擁有著這麼多的屬下。而且個個氣質不凡。

  商雲裳一向自視甚高,雖然侍人極為平和,骨子裡卻還是傲氣得緊,很少有人能放得入她地眼中,是以她的侍女也養成了目高於頂的習慣,便面對這個奇怪地黑氅少年,她卻莫名的感覺到一陣緊張,走到亭中,小心翼翼的說道:「公子,我們大小姐相請這位公子過去一敘,不知可不可以?」

  眾人早已看到她過來,都是一陣奇怪,此刻聽她說有人相邀請公子過去,情兒說道:「你們大小姐是誰?」

  阿秀略帶一絲驕傲說道:「我小姐是新豐商家的大小姐!」說到新豐商家之時,剛開始見到蔣琬之時的那一絲自慚形穢不自覺的消失,聲音也硬氣了許多。

  在她想來新豐商家的大名已經是南唐人盡皆知,卻聽那個黑氅少年懶洋洋地伸腳去起在長條形的木椅上,身子椅在背後的紅漆木柱之上,頭也懶得轉一下,淡淡說道:「新豐商家,沒聽說過!請回吧,不要打擾我們的休息。」說罷便閉目假寐起來,冬風雖然寒冷,他裹一裹身上地大氅,情兒聽到蔣琬的聲音,就再也懶得看那少女一眼,起身坐在蔣琬的身側,給他輕輕捶背。

  阿秀睜大一雙妙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豐商家,沒聽說過!」這一句話,差點氣得她吐血,看到這他們那幅旁若無人的姿態,那種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任隨天外雲卷雲舒。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地隨意與淡泊、閒適與自然,她就忽然後悔起來,這一群人,根本就不是世俗能夠沾染得了的呀,新豐商家,以往在她心中覺得地那樣一座天大的宗族,第一次在她心中,她像沒有那麼重要了起來。

  到了某一重境界時,再上一層,才發現,原來一直以來,自已的眼界是那麼的窄小。

  但是雖然很羨慕他們,她忽然想到,要是自己是那個清秀的少女,能給那個就那個懶懶的躺著的少年捶一捶背,不知她可否放棄在商家之時的雍頤指使,雖然她只是商雲裳的一個小丫頭,但隨著商雲裳的威勢日增,商府上下,早已沒有人再敢對商雲裳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不敬,每次見到,都是笑臉相迎,比之一些總管一類的人物,都要高上一層。

  搖搖頭,驅去自己這突然莫名其妙而來的一個想法,她畢竟是奉命來請蔣琬前去赴會的,若是蔣琬沒有去,她可就交不了差,妙目轉了幾轉說道:「大燕公主、昭陽公主與嘉琰公主也在,她們讓公子前去赴會,公主有命,還請公子能移玉就駕,前往『梅花亭』一敘!」

  話說出口。不由暗暗有一絲後悔,這個少年明顯就是一個淡如煙水的少年,又怎麼會在乎世間權相,但公主卻是帝皇之家,每一句話說出那就是命令,天下還沒有多少人敢抗命,這個少年性子雖淡,卻也比較不可能違抗公主之令。但讓他違背本性去見到公主,雖說她覆了命,但於這個少年,她忽然就有一絲不忍。

  他已是世間難得一片淨土。可是自己還是要將他帶入那世俗之中,竟然讓她覺得是一種罪孽。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聽說是公主之命。那少年還是一動不動,仍舊閉著眼晴,淡淡道:「大燕公主?噫,世間本無貴賤,我即是我,不用聽候任何人的命令,既然她要見我。就該讓她們自己過來才是,你去吧!」

  阿秀睜大眼晴,吃驚得不敢相信,看著那個少年清秀削瘦的身子。

  不敢相信他竟然根本不理會什麼公主之令,她上前一步,正在再說,一直站在那黑氅少年身邊的一個孤傲清冷的少女「錚」的一聲,劍已出鞘三寸。上前一步,冷冷地道:「公子已經說過了。讓你離開,再不退下,就先接我三劍!」

  阿秀只覺一股森寒的劍氣侵膚而來,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大駭之下面色大變,這才知道這個背負長劍的少女竟然真會武功,雖然是個侍女,但何曾遇到過這種情況,當即臉上血色全失,急忙道:「沒……沒,我……我走好了,打擾了,對不起……」

  羽然冷冷一哼,拔出來的劍重又插回鞘中,退後一步,阿秀只覺身體壓力頓輕,額頭之上已是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話,行了一禮,急急忙忙沿著來路退了回去。

  情兒看著那個慌慌張張跑走的少女,出奇的沒有怪責羽然。

  在她的眼中,公主雖然尊貴,但是在公子面前,她也不能容許有任何人,對公子不敬,即使是得罪了堂堂的幾位公主。

  蔣琬忽然伸出手去,說道:「撫弦,去把移玉地笛子借過來。」

  撫弦一怔,雖然不明白公子何意,卻還是道:「是!」飛快的過去,將移玉帶了回來,移玉聽說公子要笛子,將下立即從身上解下那管碧綠色的短笛,恭恭敬敬的遞到蔣琬地手上。

  蔣琬接過玉笛,神情怔忡,半晌,忽爾微微一笑,說道:「世事都如流水,倒不該被那個少女破壞了我的心情。她們公主之尊,我拂了她們的面子,她們是絕對不會親自過來見我一個布衣之人地,既然無人打擾,來,撫弦,你會吹什麼曲子,公子跟你吹一曲笛子。」

  移玉臉上現出驚喜之色,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公子吹笛子,但公子自然是什麼都會的,此刻有機會聽到公子的笛子,大是興奮。隨即側頭看了身旁的撫弦一眼,對她大是羨慕,心想,要是我能與公子合奏一曲,該有多好。只是這話自然不能說出口來。

  撫弦驚得手一顫,又驚又喜,臉上漲得通紅,顫聲道:「公子要跟擾弦一起?」

  蔣琬微笑著點了點頭,撫弦又是高興,又是慌張,心中一顆小鹿「砰砰」亂撞,能跟公子合奏,那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她盤膝坐下,將葬歌琴解下來,橫放於膝蓋之上,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稍稍平靜一些,仍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長相思》可不可以?」

  蔣琬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也好,只是你年齡還小,不應該彈奏這種曲子。」

  撫弦低下頭,臉蛋紅撲撲的,心中道:「其實,你自己也沒有多大,卻總是當我們是小孩子。」但她卻不敢多想,急忙調好弦,低聲說道:「公子,可以開始……」

  蔣琬搖了搖頭,他好久沒有碰過笛子了,卻並不感覺到生疏,一握上手,就有一種水乳交融地感覺,彷彿血肉相連,他低下頭,不由得又回到了郎夢郡的那些日子,他獨自一人,坐在煙畫閣樓下,青竹林中的大石上,一個人,默默的,吹笛。

  他將笛子湊近唇邊,一個清亮地音調便從笛子中滑出,撫弦慌了一下,直到這一刻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竟然真的可以與公子合奏,而且是奏的《長相思曲》,第一下音符頓時錯位了,蔣琬頓了一頓,撫弦靜下心下,伸手拔出去,蔣琬的那一頓,剛好等上她地琴聲,竟然如同鴿飛魚落,不著痕跡。

  朝相思。暮相思。朝暮相思無盡時。奉君腸斷詞。生相思,死相思,生死相思兩處辭,何由得見之……

  ……輕快偷悅的琴音,低沉渾厚地笛聲,組合在一起,這曲傳遍大江南北的《長相思曲》,就從兩人的口中手邊,傳了出來,匯成一道淺江的小溪,組合在一起,眾女聽到笛聲,都不由得回到亭中,看著那個俸著玉笛的黑氅少年,眼晴中都閃出一抹異樣的色彩。
huro 發表於 2008-6-4 21:20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一曲終罷,情兒看著撫弦的異樣神情,心中竟然泛起一絲酸意,隨即驚覺,拍手笑道:「公子的笛子,吹得還是那樣的好!」

  撫弦站起身來,臉上紅暈未褪,低著頭,不敢看向蔣琬。四周眾女一齊盯著她,無不感覺到羨慕。

  蔣琬握著笛子,忽然伸手扣擊身邊的木柱,敲出「箜箜」的聲響,只聽他朗聲吟道:「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這首詩原是唐人的詩作,此刻他一時興起,朗朗吟出,恰恰一株梅花之上,滾落一團積雪,驚起兩隻冬鳥,「嘎嘎……」兩聲,振翼向谷外飛去。

  就在這時,有一個女子聲音拍掌道:「好詩,好才情,不愧是南唐第一才子,只是也好大的架子,連公主都請你不來……」

  眾人愕然看去,就見到一行五個少女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幾個待女與侍衛,擔箱提得籃,那五個女子最左邊的那個一身黃色衣裳,風姿綽約,雅致大方,此刻正拍手而笑,走了過來,進到亭子中,站在蔣琬面前,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那黃裳女子拍一拍手掌,身後跟著的那些擔箱提籃的侍衛,立即來到亭中,將石桌之上鋪上貉皮氈子,然後再放上十個楠木凳子,鋪上厚厚的墊子,再在桌子上擺好幾樣精緻的小菜,最後竟然從箱子中取出幾壺酒,幾個雕刻精美、玲瓏剔透的白玉杯子。放在桌上,原樣把箱子挑出去,留下幾個待女侍候,一齊退出亭外,遠遠站到谷口之處。不讓外人進來。

  情兒及眾女目瞪口呆的看著片刻之間,這個樸素簡單地小亭子中,立即大變樣成了一處富麗堂皇、溫暖雅觀的地方,簡直就是大家閨秀的閨閣,那些毛氈錦礅,香噴噴的,精織細秀,簡直就是那些女孩子出閣之時親自縫治的嫁衣一樣,巧奪天工,完美無暇。可是此刻,竟然拿來當作坐墊。

  直到錦墊鋪好,那四個女子才坐下,接著那黃裳女子也坐了下來,抬頭看了看這片地方。目露驚訝之色,說道:「想不到,在這個地方,居然還有這樣一片洞天福地,我們還不知道。」

  那四個女子仔細地打量了幾眼這個地方,面上都不由得露出驚詫之色。她們本以為方才梅花亭之上、一覽萬山梅海的景色,世之無匹,不想在這個小地方,竟然藏著這樣的一片天地。清溪流泉。梅花繽紛,花雪如海。

  「你是……」見那群人忙了半天,似乎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在一般,旁若無人的闖進亭中,情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阿秀回去之後,顫顫噤噤。商雲裳見她身後一個人都沒有,逼問之下,阿秀只得將蔣琬的原話說了出來,商雲裳當時就聽得大怒,說道:「想不到還有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居然連公主的邀請都不聽,直接就可以治他大不敬罪,派兩個待衛去將他抓過來。我們肯定是不會去見他的。」

  李暮晴與李穎雖然生性文靜,但也是一生下來便是帝王之家,第一次有人膽敢拒絕她們,邀請不來,心中不由都有一點氣憤,李絡棋卻拍掌笑道:「不,我們偏去,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自傲,許多隱者,皇帝下令,幾次召見,都會推辭不見,何況是他這樣的一個人。他說要我們過去,肯定是料定我們一定不會前去,我們偏不如他地意,去看看他!」

  穆晴嵐笑道:「對呀,公主說的正是,我們前去,嚇他一大跳,有三位公主在此,以他的性子,到時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李暮晴與李穎不由得「撲嗤」一聲,笑出聲來。商雲裳聽了,心中倒底還是很想見一見這個少年,居然敢推掉公主的邀約,膽子不小呀,公主都答應了,她也就沒有反對,當下讓侍衛上來收拾東西,五人一起來往這邊而來。走近梅邊,就聽到了那低沉得如同潺潺流水地笛音,跌蕩多變,瞬息數出。讓人聽得心神俱醉。幾人都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

  她們對樂律都是自幼精通,便是樂中宗師左騰遷的曲子,也聽過不少,但此刻聽到這陣笛聲,毫無疑問,若論手法枝巧,自然沒有左騰遷幾十年日夜浸潤來得熟練,但這少年和笛聲,卻使人有一種從心底生出的的感覺,完全沉浸入他的笛聲當中,不能自已。

  眾人愕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笛聲裊裊消散,方才驚醒,走入林中,就聽到了那個黑氅少年自吟的那首梅花。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聽到情兒發問,商雲裳倨傲一笑,淡淡道:「其實你知道,剛才我們派人來請你們公子,你們公子說讓我們過來,我們就過來了,怎麼,也不歡迎一下?」

  情兒一時不知怎麼回答,蔣琬卻淡淡地道:「既然來了,那就請坐!」他身子都懶得動一下,左手玉笛輕扣,商雲裳看著他的那幅散淡樣子,一時不由得為之氣結。

  她不知道一向極為自製的他,今日怎麼會因為這樣一個孩子就屢屢生氣,只得冷笑一聲,說道:「這位公子,不知道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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