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帝王心術 作者:寂寞(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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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islin 2008-3-28 13:31: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114078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5
第六十二章 匣劍帷燈(上)

  書劍江山閣的紫主直接聽命於各大令主,神秘無比,從來沒有人見過。而青主,則手掌重權,沒有什麼固定的事情,時常遊走各國,暗中監控著手下各地每一名香主白主的行為,一有不對,格殺勿論,可以先斬後奏。至於更低級的墨衣主人與五種間使,更是生殺予奪,根本就不需要向令主稟報。

  他們,才是實際上掌控著整個書劍江山閣運轉的樞紐人物。直接聽命於各大令主。

  各處出現異常情況,一些高難度的任務,都是他們去完成。雖然各大令主手下均只有區區十二大青主,然而他們的能力,個個都是恐怖到令人膽顫心驚。他們接近的,是各國王侯帝卿。有的小國,都僅僅只需要一名香主便可。可以想見這些人的恐怖。

  各大青主的身份,比之令主更加神秘,因為他們執行的,往往是一些關乎天下大勢的絕密。而令主只不過是一個上情下達,指揮中樞的人員而已。令主可以撤換,新的令主依然能掌管一國。而調動一位青主,則可能便會丟失一個國家的情報。是以一名青主的調動,就可能引發書劍江山閣一場天大的變動。

  雖然明知闖過第九重會被書劍江山閣重用,但兩人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剛一到來,便被封為書劍江山閣青主,這是從書劍江山閣創建以來,從來所沒有過的榮耀。是以這名在書劍江山閣中地位其實並不低的老者,才會對蔣琬兩人如此恭敬諂媚。

  要知道能夠見到書劍江山閣中神秘至極的青主,比之見到十二大令主還要艱難,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遇。而且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這些書劍江山閣中的中下層的命運,實際上就捏在了這十二大青主的手中。

  蔣琬卻並不理會青衣老者的諂媚,只是皺了皺眉,說道:「現在是不是該去見見江山令主了?」

  那青衣老者躬著身子,點頭道:「是,青主,香主,請上轎!」

  風裂雲點了點頭,兩人坐上轎子,那青衣老者一揮手,轎夫立即將轎子抬起。健步如飛,直向前奔去。

  這已經是三個月後的黃昏,宛國都梁,駛來一輛奇怪的馬車,一個面容黝黑的少年抖韁振鞭,駕駛著馬車來到城門之下,這時城門已將關閉,那少年從懷中掏出通關文諜,那接過通關文諜的年老侍衛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恭恭敬敬的將文諜雙手捧給那少年,一連聲的道:「請進!」

  那面容黝黑的少年也不言語,收起文諜,一振馬韁,那馬一聲長嘶,潑喇喇揚起四蹄,衝進城門。

  見馬車已經進城,左近一個侍衛納悶的轉頭向剛才那個看了通關文諜的侍衛說道:「劉河,剛才那是誰呀,瞧你嚇成那樣,看他這馬車也不咋的,難道還會是一個大人物不成?」

  那劉河瞧了這個年輕的侍衛,耐住心給他解釋道:「你來這裡不久,不知道一些大人物的僻好,譬如剛才這輛馬車,你別瞧它外表不怎麼樣,顯得很普通,卻不知道往往那些華麗的馬車都只不過是低階官員們使用來壯門面的,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他們往往顯得很樸素,剛才那馬車的車架都居然是用最上等的楠木所製,寸木寸金。」

  「我大宛只不過是一個中等小國,能使用得起這種馬車的,屈指可數。而剛才那人使用的通關文諜,居然是發自西越國左相琴何之手。一件小小的通關文諜,居然是堂堂長信七國之一的西越左相之手,可以想見,這車中人物的身份尊貴到何種程度。」

  「而且剛才你聞到沒有,那馬車之中,還有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這種香味我老河雖也見識過不少大人物進城,便連我宛國宰相錢謙溢,使用的楠韻香,都不及這香味好聞。我只聽說過,那些王侯之家,有的女子出行之時,馬車之中都會放置一種一錢小小的香末其價值便是千兩黃金的伽楠香。這種香味我老河尚且是第一次聞到,這馬車之中,可能是哪一國的公主。不過最近,沒聽說過哪一國公主要來我大宛呀。」

  就在老河迷惑不解的這當口,城門口又駛來一輛馬車,不過這輛馬車顯得破爛了許多,剛才那駕馬車雖然看著不起眼,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輛馬車裡面,非同小可,這輛馬車卻是簡簡單單,不過駕車的少年卻遠比剛才那少年英俊瀟灑了許多,他穿著一襲白色的儒服,卻顯得極為不適,身側還放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裹,老河在城門口幹這一行干了足足有二十多年,識人的眼光那是毒到極處,一眼就看出這包裹裡絕對是刀劍一類的兵器。

  不過宛國平時多有武林人士出沒,攜帶武器的不知凡幾,也並不違法。只是那少年雖然穿著那件白色的儒服,覺得極為不舒服,但卻神采揚揚,意氣風發,似乎能為這馬車之中所坐之人駕車,是他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只是他劍眉鳳目,一看便是龍鳳之資,往後前程不可限量。但像他這樣的人物,竟然心甘情願的為另一個人駕車,而且倍覺榮幸,那老河不由得大為奇怪,心下不由得好奇這馬車之中坐著的倒底是何人物?

  就在那馬車駛到門前之時,那少年跳下馬車來,從懷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通關文諜,老河幹這一行數十年,一眼就看出這份通關文諜是花錢買通關節方才批下的,像這種人平時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此刻心中卻莫名的感覺到一絲異樣。竟然和剛才一樣,雙手恭敬的捧著通關文諜送了回去,那白衣少年笑嘻嘻的向他道謝:「多謝多謝,老丈辛苦。」接過通關文諜,一彈身便上了馬車,身手之矯捷,竟然彷彿燕子一般輕靈。

  那馬車緩緩駛向城內,比之剛才那馬車潑喇喇的樣子大不相同,就在這時,一股微風吹來,撳開了馬車的簾幕一角,露出裡面坐著的一個神情淡定如同老僧一般的黑衣少年,馬車壁上,畫著一朵燦爛的海棠花。花瓣嬌艷欲滴,直如那二八初春的少女嘴唇一般柔軟。

  老河身子猛然一震,張大眼睛,不敢致信的看著那已經進入城中的馬車,心中暗暗驚駭,不住的叫著一個名字:「書劍江山閣,書劍江山閣,難道是青主駕臨!」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5
第六十三章 匣劍帷燈(中)

  是夜三更,宛國都梁城之中,一個矯健的身影在屋頂之上縱躍如飛,疾向城東的「天長客棧」摸去,瞧他一幅夜行人打扮,近看來竟然就是日間在城門口處的侍衛老河。

  地字第一號房中,一個白衣少年忽然微笑著向一邊閉目坐著的黑衣少年笑道:「居然有人敢打我們的主意,看來今晚我們是不會太寂寞的了。這梁城也太小了些,比之我們的都城建業,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少年卻一點表情沒有,似是對身邊諸事沒有一點感覺。那白衣少年看了眼他,苦笑了下,說道:「這三個月來你都不跟我說話。接到這個任務,哈哈,居然要你與我一齊來宛國,除掉叛徒錢謙溢,這小子堂堂書劍江山閣青主,居然會貪戀榮華富貴,當了宰相之後便不認人了,聽說他在宛國混得還很不錯。」

  那黑衣少年這時卻開口道:「你堂堂一個『死域』七重出來的香主,那是多高的身份,為什麼要甘願跟著我來這裡受罪呢。錢謙溢成為宰相之後,知道背叛書劍江山閣的要怕後果,他原來就是書劍江冊閣的青主,既然知道書劍江山閣的恐怖,還敢背叛,肯定會防著人來殺他,四周必定有著重重的圍護,要想成功刺殺他而後逃離宛國,那是何其困難的一件事。何況,以你的身份,實在不該自動請纓來做我的下屬的。」

  那白衣少年聞言笑道:「我喜歡跟著你,便是做什麼一方郡治的香主,還不如跟著你一起來這宛國玩呢,雖然這裡比不上南唐,但那卻也是自有其特色,可以一玩的。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呀。」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繼續笑嘻嘻的說道:「何況,與其跟著那幫無聊的人幹什麼香主,這刺殺一國宰相的事情,卻是要多刺激有多刺激,比之那個不知要好玩百倍。何況,聽說錢謙溢可是有一個雖然得了絕症,卻漂亮得像水一樣的女兒哦,宛國美女如雲,看看何嘗不是一件賞心樂事。」

  一陣衣袂聲起,白衣少年倏然沒了蹤影,接著外面只聽數聲肢體相接的聲音,接著白衣少年又倏然出現在屋內,只是手上去提著一個黑衣人。

  那黑衣少年盤膝坐在地上,白衣少年的掌拍開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睜開眼來,不由得暗暗驚駭這少年功夫之高,自己苦練了幾十年的真氣,居然不及這少年三掌。但他立即跪地向面前的黑衣少年行禮道:「書劍江山閣宛國間使劉河,恭見青主!」

  那黑衣少年微拂了下衣袂,微笑道:「哦,你怎麼知道我是青主?」

  劉河恭聲說道:「日間屬下曾見到過青主車座之內的海棠。便猜到青主定是受命來清理本閣叛徒錢謙溢。宛國的秘探被錢謙溢控制了將近三分之一,另外一部分掌握在白雲香主之手。她採用壯士斷腕的決心,忍著被錢謙溢搗毀這一部分間使的機會,將另一大部分人成功撤出。白雲香主知道總閣肯定會派人下來除掉錢謙溢,是以留下了屬下做為內應,接應總閣到來之人。只是想不到居然會是青主親臨。」

  黑衣少年略為頷了頷首,淡淡道:「嗯,她這次幹得不錯,等我處理完這裡事,但讓她接管這裡吧。」

  那劉河猶豫了一下,雖然這位青主的護衛武功確是高強,可也不能從千軍萬馬保護下的相府之中,殺掉錢謙溢呀,這位青主該不是決定要自己一個人便把錢謙溢殺了吧。因此還是不得不說道:「青主,要不要屬下帶您去見白雲香主?」

  那白衣少年搖了搖手,說道:「不用了,這裡我們自己會搞定。你可以回去了,告訴你們白雲香主,讓她準備著手接收這裡的一切密探勢力吧。」

  那劉河無奈的看了眼他們,這兩人少不更事,年紀青青,口氣不小,也不知道是怎麼坐到青主之位的。居然把干了十數年的青主錢謙溢不放在眼裡,人家可是憑著自己的能力慢慢的跨上了一國宰相之位,能簡單麼?

  但他人言微輕,別說是青主,便是一個小小的白衣主人,他也不敢有絲毫違背,只得點了點頭,告辭退了下去。

  而他回去之後,連夜向白雲香主稟報之後,那白雲香主是一個頭蒙面紗的神秘女子,只聽她輕輕笑了一笑,轉頭望向梁都的方向,說道:「呵呵,倒是有趣啊,第一次見這麼年輕的青主。居然如此自負,我倒是要去見識見識。」

  第二天,風裂雲到外面去轉了一圈回來,就帶回了關於錢謙溢的所有信息。錢謙溢,「死域」六重出身,被命為白衣主人,而後一路飛昇,尤其是命令他到了宛國之後,更是如魚得水,蛟龍回淵,很快便將宛國許多絕頂的機密帶回南唐,十年而坐到青主之位,比之江山令主閔如水,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

  書劍江山閣對他的評價是四個字:手眼通天。

  在宛國二十三年,他一路陞遷,直到如今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官至宰相,是書劍江山閣中了不起的一號人物,這種任務本來應該絕不應是一個青主前來完成,一般只有那從來沒有露過面的紫主才能成功刺殺像他這樣的不世梟雄。而這次,卻成為了蔣琬真正晉身十二大青主之位的任務。所以,閔如水才同意讓堂堂一名「死域」七重出身的香主風裂雲前來幫助蔣琬。

  錢謙溢知道書劍江山閣必會派人前來刺殺於他,而能接收這任務的,必是非常人物。所以每次出府,身邊至少有上百位他花重金聘來的殺手保護。便算是江山令主閔如水親自前來,憑他的天外玄功都未必能夠一舉將他擊殺。是以錢謙溢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6
第六十四章 匣劍帷燈(下)

  錢謙溢所住的相府,更是被設下了無數的機關,外圍被三千精衛團團圍住,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不過最近錢謙溢的那個寶貝女兒,號稱是宛國第一美女的錢扉,卻得了絕症,錢謙溢對錢扉愛如掌上明珠,懸下千金尋求奇醫偏方,只要能治好他的女兒,榮華富貴一應俱全。

  因此一時間天下名醫聚集宛國,好多人為了這千兩黃金,都跑去一湊熱鬧,結果錢扉的病不但不見好轉,反而更見沉重,錢謙溢大怒之下,將這些所謂的名醫全部杖殺於當地,下令但敢揭榜者,若不能救活自己的女兒,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返回帝京。

  自此之後,那些所謂的名醫雖然眼紅那千兩黃金的懸賞,卻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有錢賺沒錢花那總是不划算的買賣。是以相府一時間門可羅雀。錢謙溢請來太醫就診,都無奈搖頭。也有一些名醫自恃醫術,揭榜入內,最後無不落個淒涼收場。從此再也沒人敢進相府,自言可以治癒錢扉的病症。無人診治,錢謙溢不得不把賞金提高到三千金,但依然無人敢為。

  錢謙溢無奈之下,又再下令說只要能過得他的三關,可以證明確有獨到醫術,他可以讓他們進去給錢扉治病,不但不會流放三千里,而且不論成與不成,都有一百兩銀子相贈,這樣才又有人敢進去給錢扉治病。可進去之人,十有八九連那三關都沒通過,而通過的人也是對錢扉之病束手無策,只得搖頭歎息,拿起一百兩銀子灰溜溜的離開。三個月後,再也無人踏進錢府一步了。

  聽到這裡,蔣琬忽然說道:「如此正好,明天我們就去一趟相府吧。」

  風裂雲剛才一句話就將劉河頂了回去,正是要顯顯威風,自視甚高。

  不過聽了蔣琬這話,卻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我沒有聽錯吧,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難道你想要借給錢謙溢女兒的時候刺殺掉錢謙溢嗎?知不知道錢謙溢設置的門檻有多高,那三關難倒了天下多少名醫奇士。我們連錢府都進不去,還談什麼刺殺錢謙溢。而且就算真的刺殺成功了,那我們也逃不了了。還是另想辦法吧。」

  要是劉河在這裡,聽到一定會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剛才那個還揚言自已可以輕鬆搞定的風裂雲,此刻一聽蔣琬說要去相府,竟然會有這種反應。

  蔣琬卻淡淡道:「我只是跟你說聲,你去不去那那是你自己的事。」

  風裂雲一陣無語,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我去,去還不成嗎。哎,真是怕了你了。我們這一去,該是羊入虎口了吧。真沒見過你這樣去刺殺人的,先把自己送到對手手上去,只要一個不慎,我們兩個就永遠都別想回去了。」

  梁都,相府,門前忽然走來兩個少年,一個一身純白衣衫,背上長條形包裹裹著一柄長劍。身側則是另一個氣質淡定的少年。

  相府總管王子規聽到有人求見,一看竟然就這兩個小毛孩子,居然也敢揭榜要求來治小姐的病。

  年輕人年輕氣盛不知道深淺呀,為了點小財就不顧自己的性命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低頭歎了口氣,向兩人說道:「兩位小哥還是回去吧,每個人都想賺錢,但這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可不要搭上了自己的小命,那就不值得了。」

  白衣少年一怒道:「你怎麼就知道我們是來這裡騙錢的,難道我們就不能擁有著絕世的醫術嗎?」其實他自己更加心虛,因為他可是自認兩人來這,就是送羊入虎口的。自己可是一點醫術都不會,瞧身邊這位神秘的少年,就算他醫術再高又怎麼能與那些在此道浸淫了數十年的老油條相比。連他們都一一敗退離去,何況眼前這個少年。就算他從小在娘胎中就開始練習醫術練起,那也是萬萬不夠的。

  王管家指了指兩人那樣一幅打扮,譏笑道:「你看你們像個大夫嗎,一個攜刀帶劍,一個更像是一個讀書的小哥兒,連個藥箱都不帶,哪裡有一絲大夫的樣子。」

  白衣少年被他嗆得一呃,想了想還的確,自己兩人連打扮都沒換一下,這就來這相府顯擺,確實難以讓人相信。便在這時,一輛神秘的馬車從東駛來,駕車的是一個面容略顯黝黑的少年,那馬車四周都被白紗掩蓋,車的四角懸掛著八串風鈴,迎風擺動,發出清脆的「叮叮」之聲,悅耳動聽。

  那黑衣少年從懷中掏出一排金針,向那王管家道:「憑這個,可以了嗎?」

  那王管家猛然一呃,他剛才只是看出那少年眼盲,以為他是那白衣少年的跟班,這時才知道原來這個少年才是正主兒,他不說話之時,任何人都可以一眼將他忽略過去,他只不是一個稍稍有點出塵氣質的少年而已。但這少年一說話,那種不容懷疑的聲音,讓他不由得心頭一突。

  但他仍然不敢就這樣放兩人入內,憑著一排金針,但這少年卻是個瞎子,就算他會醫術那又怎麼樣,難道他還能憑著自己的感覺給人下針?那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就在他猶豫著是不是要拒絕的時候,忽然從馬車之中傳來一個清水一般的驚訝聲音:「錯脈金針?」

  這時那王管家才看到又有人來,那黝黑面容的少年從馬車跳下身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份十分樸素的貼子,那王管家一開始沒怎麼注意,隨手拿到手裡打開,瞥了一眼,忽然面色大變,急忙躬腰低頭,親自走到馬車前,那黝黑少年撳開車簾,從裡面走下一個全身衣素的蒙面女子。那一剎那的風情,便連一向自詡心性堅定的風裂雲都不由得看得一呆。

  雖然沒有看見那蒙面女子的容貌,但風裂雲卻忽然覺得,或許,她的容貌,足可以與那天在「死域」色慾天之中最後一眼見到的蔣琬媲美,讓人一見,即魂為之消。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6
第六十五章 錯脈金針(上)

  正是這個女子,剛才在車中驚訝的叫出「錯脈金針」這四個字來,那王管家點頭哈腰,向那蒙面女子說道:「想不到居然能勞動『醫神』到來,這下我們小姐有救了。」語言之中,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顯然對於這女子的醫術極有信心。

  風裂雲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呆了一下,因為他的師傅,就曾經告訴過他,天下有十傾城圖,世人皆不識。而其中人們大多數更是連名字都不知道,但偏偏他師父就知道這十人是誰。而其中之一,正是天下相傳,醫道瑰宗之地「積幽谷」醫聖之女積幽公主蘇怡。

  十傾城圖,世人只知美人宮「畫中人」、六大傳說之一的虞止、以及南海普陀觀音閣主『玉女』司顏。

  畫中人從無人見過,只有那一幅海棠拈花圖,就已傾倒天下,虞止早已退隱,不知何處去,玉女司顏普救蒼生,或許是天下人心目中最神聖的女人,彷彿觀音入世。而這不為人所知的積幽谷醫聖之女蘇怡,則是十傾城圖之中,最為癡迷的一個。

  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只有醫術,一聽說哪裡有什麼她還不會的醫學,她便會不惜萬里迢迢趕去求教,直到學會青出於藍而為止,所學之博,醫術之精,早已遠超其母,人皆以醫神稱之。

  那些王候之家,以萬金相求她出手治一病而不可得,但一旦那人是得了什麼稀奇罕見的絕症,無論那人是誰,她都會不惜耗盡心血為其醫治,直至治好。

  正因為如此,她被世人封為「醫神」,成為繼其母之後的又一位舉世名醫。經她之手復活之人,不計其數,是以王管家才會如此驚喜。

  有她出手,再無雙的病症,都有希望。

  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一旦這個希望破滅,那希望就真的不再存在了。除非有出現奇跡……

  那王管家身子躬得更彎了,一迭聲的說道:「請進,請進,請進……」

  那蒙面女子忽然轉頭,看著那已將金針收起的黑衣少年,指了指他道:「這個少年呢?」

  那王管家瞄了一眼旁邊的黑衣少年,不禁怔了一下道:「這人不過是一騙子,他眼睛看不見,還拿出一排金針來騙人,估計是看上了那三千兩黃金了,小姐不用理他。」

  那蒙面女子剛下馬車,並未正面對著黑衣少年,這時一聽他居然是個盲人,卻敢使用錯脈金針,不由得一怔,略顯驚異的看向黑衣少年,這時那少年微微的偏過頭去,她只見到一雙彷彿幽深的黑洞一般的眼睛,但那裡面,卻隱藏著絕世的孤傲,不屈的痛楚。還有那無邊無際漫廷到人心底深自殺黑暗。

  良久,她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失態,轉頭向那王管家說道:「你說他是個騙子?錯脈金針是天下針灸之中最難用的金針,柔如髮絲,極難掌握,效果卻比普通金針效果要好上一倍,但世間上現在還能使用這種金針的,據我所知,天下僅有三人。是以我相信他的醫術,就算要裝門面,他也不必拿錯脈金針前來,所以可以讓他跟我進去,我倒要看看他的能力如何?」

  那王管家為難的道:「這——」

  那蒙面女子淡淡道:「你去稟報你家老爺,就說他是我的同伴好了。耽誤了時間,那可是你擔待不起的。」

  那王管家身子一震,急急忙忙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兩位請稍等!」說著就抖顫著步子,跑上台階,進到內院去了。

  不一會兒,便領著一位神態威嚴的中年人出來,走到那蒙面女子面前,躬身行禮道:「不知醫神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則個。」淡淡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那神情冷淡的黑衣少年,眼角餘光卻瞥向那個一身白色衣衫的佩劍少年,這時他的手已經按在了長形包裹的劍柄之上。頓時心中一警。表面上卻若無其事的笑著說道:「既然是小姐的朋友,自當請進,小女的閨閣就在後院,兩位真是錢某的救命大菩薩,這邊請進——」

  說罷就當先向內府走去,那蒙面女子看了黑衣少年一眼,轉身也跟著走進相府之中。白衣少年還在發呆,猶豫著剛才要是給他一擊是否可以成功將錢謙溢擊殺當地,那黑衣少年卻已經轉身跟隨著那蒙面女子,走進相府。

  那白衣少年在那中年人轉頭一瞥之間,就已覺察到不妥,知道他已發現自己的舉動,可恨自己一時猶豫,讓他走進相府之中,不但刺殺未成,反而引起對方警覺,送羊入虎口。可是蔣琬早已進去,他總不能一個人待在外面任隨著青主冒險。只得也萬分不甘的走進相府之中。

  跟著前面的中年人、蒙面女子蘇怡、黝黑少年、蔣琬之後,風裂雲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只見花叢之中,殺機隱露,到處是藏的有人,整個花園的佈局,完全形成一個巨大的七殺劍陣,尋常人走入自難知覺,但像風裂雲這種有數的高手,卻是只覺得劍氣砭人肌膚,森寒刺骨。

  但他此時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只是緊緊盯著那中年人的背影,尋思著是不是要在背後再給他突然來上那麼一劍,不過他自知此事希望甚為渺茫。雖然看過書劍江山閣中錢謙溢的畫像,但他卻不敢確定面前這個人就一定是錢謙溢,像他那種狡黠如狐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走入險地。

  而且這中年人雖然相貌上酷似錢謙溢,但卻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身邊潛伏著一頭餓狼,令人不由得心中發冷。

  就這樣,五人來到一座雕簷繡閣之下,淡淡的楠木香氣傳來,這整座繡閣竟然都是用楠木建成,錢謙溢實在是奢移到了極致。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7
第六十六章 錯脈金針(下)

  那中年人轉過頭來,掃了風裂雲、以及那黝黑少年一眼,指指蔣琬,說道:「這是小女的閨閣,除了蘇姑娘和他,其他人就不要上去了。」

  那黝黑少年急道:「可是……」

  風裂雲也不禁有些著急,那蒙面女子看了那黝黑少年一眼,說道:「阿鐵,你就在這裡等著,我跟他先上去。」

  那少年著急道:「可是,小姐,你的安全?」

  那蒙面女子笑了笑道:「這是相府,難道還會有什麼危險不成,放心吧,我不會有什麼事的,何況……」說到這裡,她忍不住低低一笑道:「我身邊還有個他呢!」

  風裂雲聽得心裡一顫,那黝黑少年面上卻掠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那中年人轉身向裡走去,那蒙面女子微笑了一下,伸手拉起蔣琬的手:「我們也走吧。」

  那黝黑少年面容驀然一變,雙目大睜,不敢相信的看向那蒙面女子。風裂雲恰好看見,他的雙拳握緊,指甲都刺入肉裡,而自己卻渾然不覺。

  蔣琬卻淡淡的掙開那蒙面女子的手,緊跟著走上樓去。那女子只是下意識的伸手拉住蔣琬的手,此刻被他掙脫,才猛然驚覺,望向蔣琬的眸子卻不由得露出一絲好奇。

  跟著蔣琬走進錢扉的閨閣,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如蘭似麝的香氣,混和著一股濃濃的藥香味,那蒙面女子一雙星眸一般的妙目注視到蔣琬臉上,卻見他難得的皺了皺眉頭。

  隔著流蘇暖帳,那蒙面女子就看見一個朦朧窈窕的人影躺在床上,旁邊點著一爐清心養神的伽楠香,裊裊的淡煙從紫金夔獸爐之中散出,繚繞於室內。

  那中年人走近床前,將羅帳掀起,那蒙面女子就見到一個臉色蒼白,略顯清瘦的明秀少女,斜躺在床上,薄綢軟被掩蓋住她那單薄的身子,此刻她正睡著,或許是因為病痛的折磨,顯得特別的虛弱。蒙面女子看著忍不住心中就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走近床前,那中年人退到一旁,轉身對那蒙面女子說道:「小女的病就請蘇姑娘看看了,如能得妙手回春,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那蘇怡走到床前,伸手搭到錢扉左脈之上,一瞬過後,手腕顫抖了一下,雖然極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但那中年人卻明顯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中年人神情焦慮,忙上前輕聲問道:「怎麼樣?小女的病情還能夠得到醫治嗎?」蘇怡身子搖晃著站起身來,伸手扶住床榻,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絕望。良久,方才定下心神,搖晃著搖頭,歎了口氣道:「對不起,這是血瘴,世間上僅存的六大絕症之一,我,不會。」

  那中年人眼前驀然一黑,蹌踉了一下,差點跌倒。蔣琬卻忽然走上前去,伸指搭上床上女子的脈博,那中年人一時不察,這時看見,忍不住大怒,說道:「你幹什麼?」便要上前,伸手接開蔣琬。

  卻聽那蒙面女子蘇怡淡淡道:「讓他試試吧,或許,在他的身上,真的能出現奇跡。」那中年人的手伸到半空,就這樣停下,猶豫了半晌,手終於沒有伸出去。

  在他們兩人眼中,那盲眼少年的摸脈手法極為奇特,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用中指摸脈,而那盲眼少年卻是用指背,輕擱在錢扉的腕脈之上,一會兒便收手站起。淡淡道:「那也沒什麼,只要有藥,我就能治好她。不過,需要點時間,至少得三個月。」

  「什麼?」兩聲驚訝同時叫出,那中年人是喜極,而蒙面女子蘇怡則是訝然不敢相信。

  這時一聲低吟起自床上,那臉色蒼白的清瘦女子竟然就在這時醒過來,睜大雙目,望著正給自己拈脈的黑衣少年,聽到他說能治,頓時忍不住高興起來,只是聽慣了無能為力的話語,一時對這黑衣少年的話,竟然感覺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努力的凝視著面前這個黑衣少年,想把這夢留住,不再讓它醒來。

  那中年人雖然不敢致信,但卻難免喜形於色,一連聲說道:「好好好,只要能治就好,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年,我錢謙溢也會等。公子放心,這三個月的一應用度,儘管吩咐,我會專門為公子安排靜舍,供公子休息,只要小女病痊癒之後,我親自送上五千金,公子如果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錢某一定辦到。」

  那蒙面女子蘇怡看了蔣琬一眼,忽然開口向那中年人道:「相爺,小女子欲在這裡借住三月,一應住食,皆會支給,不知錢相方不方便?」

  這時蔣琬方才確定面前這中年人竟然真是錢謙溢,也不由得稍微吃了一驚,他剛才其實也一直懷疑,卻不料錢謙溢做事,竟然會真的經常出人意外。

  錢謙溢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再看了一眼那黑衣少年,頓時明白過來,他原也不大相信這盲眼少年就真能治好女兒的絕症,但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也唯有這少年第一個看了錢扉的病症之後還說能治的,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棄。有醫神在側,雖然她說自己沒能力治好,但也許有一天會悟出呢,而且有她在這盲眼少年身後,肯定知道得比自己多些。如果救不活自己的女兒,想到這裡,他冷哼了聲,瞧向蔣琬的眼神之中,就多了一抹陰森。

  當即向那蒙面女子蘇怡笑道:「當然可以,醫神蘇姑娘可是天下奇人,許多王公貴族萬金欲求其一醫而不可得,錢某何幸,姑娘便是在這裡住上十年,錢某都是求之不得,相府雖算不得富可敵國,但也絕對供得起蘇姑娘所需,有什麼要求,儘管向下面提。」

  蘇怡笑了一下,說道:「如此,那就多謝相爺了。」

  錢謙溢道:「不必這麼客氣。」轉頭向蔣琬道:「不知公子有什麼要求沒有,我這便讓下人去準備。」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7
第六十七章 有所不為(上)

  蔣琬淡淡道:「那倒不必,住的地方清靜即可,不過有一點得先說明,我會給錢小姐施以金針之術,雖然閉目金針之術精熟如流,但仍需得脫下錢小姐的一些衣物,不過有這位醫神在側,由她幫手,倒也並無大礙,就怕于小姐名節有損,因此治與不治,宰相大人可得事先就想明白。」

  錢謙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他也早已想到,只是不願面對,但現在這少年提出,讓他如何回答。治,女兒名節有損;不治,那就只有等死一條路了。

  猶豫半晌,他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有她在身邊,況且這人是個瞎子,應當無大礙了吧。但凡知道這事的,事後都殺掉,這少年,哼,想到這裡,他冷哼了一聲,那也容不得他了。只要這裡所有的人都死光了,那還有誰知道這事。

  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是非常之時,縱有所不合,那也無法可想,公子只要只管下針便是。」

  蔣琬點了點頭:「那就好。自明天開始,本閣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只要安排幾個侍女在這裡,聽候吩咐便好。」

  錢謙溢道:「一切依公子吩咐。錢某這就安排兩位休息,這邊請!」兩人隨著錢謙溢走出繡閣,風裂雲與那黝黑少年見兩人無事,均不由得鬆出一口氣來。趕緊護上前來。

  錢謙溢親自給四人安排好住處,每人一間獨立的別院,假山流水,奇石異卉,別具一般雅趣,建這別院的倒也不是個俗人。兩所別院中間僅隔一道圍牆,呼息相聞。各人都很滿意。

  蔣琬打算自第二日開始便給錢扉實行天脈第一手手法血炙,其實這血瘴聽起來恐怖,在當時這個世界的人中,屬於絕症,但在從另一個世界轉過來的蔣琬來說,卻簡單得如同感冒發燒一般。後世的醫術,早已遠超古人,那些古時所謂的絕症,在現代看來,早已算不得什麼。

  不過蔣琬可不打算那麼快便將她治好,他之所以說要三個月,其實就是為了接近錢謙溢,開始的時候他肯定不會信任自己,處處提防,可一旦看到自己的女兒漸有起色之後,對他的提防就會漸漸消去,到時再要刺殺他,可就簡單多了。

  而要想刺殺完錢謙溢,再順利的逃出宛國,回到南唐,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對於蔣琬來說,卻似是心有成竹,風裂雲想破了腦袋,也未想出如何刺殺完錢謙溢後再能回到南唐,但每次看著蔣琬那一幅淡淡似乎天塌下來也不放在眼裡的樣子,忍不住就心中生氣,也懶得想了,心想反正有你,我操那麼多心幹麼?還不如放任逍遙自己好呢。

  蔣琬倒不急,只不過很早便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沒法看書,就只得每日大清晨便起來練習青囊卷,早已養成習慣,不料一會兒那蒙面女子便闖了進來,拉著他來到錢扉的閨閣,要他開始下針。

  錢扉躺在床上,看著這個半大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這才知道這不是一個夢,可似乎忽然想到什麼,忍不住臉上輕輕一紅,那蒙面女子走過去,欲脫下錢扉的上衣,雖然那蒙面女子是女兒身,錢扉仍忍不住覺得一絲羞澀,略為推拒了一下,輕聲說道:「我自己來吧!」輕輕褪下自己的上衣,頓時露出一副光滑潤潔的肩踝,想到自己第一次在一個男孩面前脫下衣服,雖然他看不見,臉一卻仍忍不住姻上一層淡染的紅暈,那蒙面女子目不眨眼的看著錢扉,雖然平素自負甚高,但仍忍不住為眼前這具妙若蓮花的身軀所看呆。

  似乎感覺到那蒙面女子一直都注視著自己,錢扉忍不住低下頭去,蔣琬從懷中掏出那排金針,對那蒙面女子說道:「等下我要下針,需要凝神靜思,不能受任何人打擾,所以你站在門口,禁止任何人進來。」

  那蒙面女子不滿道:「這四周層層圍繞有侍衛保護,門口更有四名侍女守著,聽侯吩咐,不會有任何人可以進來的。」

  蔣琬轉過頭去:「我說的任何人,包括你,還有相國大人。」

  那蒙面女子訝道:「你要我連相國大人都攔截在外?」

  蔣琬淡淡道:「不錯,如果你辦不到,那就出去。我不需要人幫忙。」

  那蒙面女子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好。」

  蔣琬再不說話,走近床前,對錢扉說道:「等一下不要亂動,我下針只憑感覺,一旦出手,就無法再回,因此你若一時亂動,可能會釀成奇禍。」

  錢扉點了點頭,一想他根本看不見,只得又低如蚊吶般的聲音說了一遍:「嗯。」

  自此之後,這幾日之中,蔣琬和那蒙面女子蘇怡都依時來到錢扉的繡閣,給她下針,自天脈第一手血炙開始,經第二手天炙而至第四手棋炙,錢扉的病果然大有起色,這是她自得病以來第一次有了變化,錢謙溢喜不自勝,這才相信這盲眼少年真能治好自己女兒的病,對蔣琬風裂雲兩人敬重有加,每日裡盡心伺侯。

  而在那蒙面女子的眼中,這盲眼少年的針灸之術獨闢蹊徑,奇詭無比,但其中隱隱蘊含的奧妙,經她苦苦思索,雖然並未完全悟透,卻仍忍不住大為驚訝,又羨又喜。暗自熟記於心,但若向蔣琬請教,那盲眼少年則一概不答。

  只是他給錢扉下針之時,自己在側旁觀,他也並不拒絕。要知世間各家異術,都極為藏私,絕不外傳。而像蔣琬這種神妙醫術,更是難得一見,視如珍寶,哪有像他這樣隨意便可讓人旁觀的。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8
第六十八章 有所不為(中)

  其實古人如此,今人也莫不如此,可惜蔣琬對世事都淡,根本不在乎什麼獨家手法,是以那蒙面女子蘇怡才能從中獲得不小的教益。她本來便已經甚為聰慧,加上博采百家,實是當世醫中之宗,蔣琬在此行的天賦也未必能勝過於她,唯一不同的只是蔣琬所知太多,遠超當世,這一距離,就算蘇怡學會天脈七手,那也是彌補不了的。

  錢扉的病情一天天的好轉,一個月後,已經可以在婢女的撣扶下到外面花園裡散散氣了,現在已是秋天,氣爽風清,花園之中,楓葉通紅如火,錢扉努力的踮起腳尖,去拈那樹頂之上一片特別漂亮的楓葉,可惜怎麼夠也夠不著。

  就在這時,眼角餘光所瞥,就見到那個蒙面女子站在遠方,旁邊青石上坐著的正是那個每天給自己針灸的男孩。此刻他正靜靜的坐在那裡,安靜沉默。只有在這時,他才給人感覺像一個孩子。

  她微笑著立即放棄那片她糾纏了好久的楓葉,從背後小心翼翼的繞到蔣琬背後,蔣琬的聽覺何其靈敏,立即知道了,卻仍然如同枯佛兀坐,一動不動。

  其實這些日子無聊,他都在想,怎麼醫治自己眼睛的事情,蔣家滅門,那玄冰瑰玉雖說對他眼睛有益,卻並不重要,蔣銷愁的眼睛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只不過是天生下來之時,眼部經脈出現了一絲小問題,才導致天盲之眼。

  要想治好並不難,但卻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更需要海量的藥材,至少數年的時間,才能真正的復明如初。因為這涉及到調理的問題,稍有不慎,便可能真正的毀去他的這雙眼睛。

  蔣琬也想過自己給自己針灸,但那樣太不實際,一直以來他也沒找到一個可能學會天脈給他進行針灸之人,直到遇到這個蒙面女子,她的天賦與醫術上的成就,當世無人能及,倒是很適合,要不然蔣琬也不會任她研習自己的天脈手法,並在給錢扉下針之時,盡量的做到細密與簡單了。要不然以他的能力,雖然蘇怡一直在他身邊,可是看到的絕對是完全不知所云。

  可惜的是,在郎夢的兩年,他並沒有覺得眼盲有什麼不好,因為整日裡跟道瓊在一起,閉關打坐,眼睛看不看得見,並無大礙,反而對於修禪佛理大為有益,六識斷絕之後,心地更顯清明。但現在,他卻真切的感覺到不便,急切的需要治好眼睛。他有著好多的事情要做,就像在『死域』之中,若非風裂雲在他身邊,眼睛不能看見可能便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錢扉從楓樹後面出來,本來想裝做不經意間從那盲眼男孩背後出來,嚇他一大跳,不過就在她轉過身的時候,她看到了蔣琬的面容,那是一種消融的面容,彷彿佛祖笑容最後的那一抹光暈。她忽然就心中湧起一股奇特的柔軟,生不起再作弄男孩的心思,輕步走到男孩面前,這時一抹夕陽,正斜照在他的臉上。

  良久,錢扉凝視著蔣琬的臉寵,一瞬間,怔忡之中,時光悄悄在他們背後溜走。

  終於要到離開的時候了,三個月一眨眼的工夫便過,並且因為錢謙溢吩咐過,蔣琬的吩咐,下人不惜一切都要辦妥,所以在這段時間,蔣琬不僅治好了錢扉的絕症,並從中找到了幾樣醫治自己眼睛所不可缺少的稀有之物:碧血金蟾,天山血蓮,長白龍參以及半朵鳳凰之花。再加上吳情送給蔣琬的肉芝,只要再找上三樣東西:漱雪草、萬年珊瑚枝以及百寶香蔣琬便可以開始醫治自己的眼睛了。

  蔣琬走的時候,就順帶帶上了這些東西,然後揣著錢謙溢給的五千金金票,和風裂雲坐上馬車離開了宛國。不料想那蒙面女子蘇怡與那黝黑少年竟也隨後跟了上來。

  風裂雲還在疑惑不解,我們不是來刺殺錢謙溢的麼,怎麼不但沒有去殺他,反而真的把他的女兒給治好了,這樣我們回去怎麼交待呀?蔣琬卻只是笑一笑,沒有說話。

  七日之後,南唐國界,風雲客棧。

  現在已是秋深,北風渡寒,將近入冬,來往之路即將難走,這國界之畔也顯得更是冷清蕭瑟,楓葉在樹中打著旋兒落下,一片一片凋零飛落。就在店小二百無聊懶之中,忽然忍不住眼前一亮,竹林外,一個白衣少年正駕駛著一輛馬車,逕直往這風雲客棧而來。

  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人了,急忙跑上前去,招呼客人,點頭哈腰說道:「請進,請進,小店店面寬敞,乾淨整潔。不知公子是想打膳還是住店?一定包您滿意。」

  那白衣少年不耐煩的答道:「既打膳也住店,先給我們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後再準備一間你們店最好的上房,價錢不是問題,快去。」隨手從懷中摸出一塊散碎銀子扔了過去。

  那店小二一見這錠碎銀子竟然有一兩重,忍不住便是心中一顫,像他們這種邊遠小鎮,什麼時候見過這麼闊綽的顧客,再打量了一般眼前這少年,只覺英武不凡,貴氣逼人,連忙答應:「是,是,是,公子請進,我這就去,這就去。」

  就在店小二滿心喜歡轉身準備進店招呼的時候,他滿眼詫異的看到,這位英武不凡,貴氣逼人,似乎是大戶人家公子的少年從車中扶下另外一個全身黑色衣衫的清淡少年,雙目復盲,毫無出奇之處。看得他不由得一怔。

  就在這時,一輛寬大的馬車從那邊馬路上轉出,一個黝黑少年駕著這輛看起來神秘奇詭的馬車停在店門前,也吩咐要了一桌好酒好菜,然後再加一間上等住房。出手闊綽,比之剛才那白衣少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店小二隻瞧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看著手裡的兩鎵銀子,真疑如在夢中。長時間沒做過什麼生意,不想一來就來了兩單大的。難道今天是財神爺的生日,看來回去得多燒兩柱香了。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8
第六十九章 有所不為(下)

  那白衣少年看了那黝黑少年一眼,皺了皺眉頭:「你們一路上跟著我們,從宛國到南唐,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那黝黑少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我們小姐遊歷天下,從西越而至宛國,再到南唐,若依你如此之說,那我們從西越趕來之時,前面去往宛國的人,我們都算是跟蹤了?」

  白衣少年一時被他扼住,那黑衣少年冷淡的聲音說道:「裂雲,這是她們的自由,與我無干,你管那麼多幹嗎?」

  白衣少年似是極為敬畏這冷漠少年,再不說話,引著那冷漠少年當先踏入客棧。找張乾淨的桌子坐下。那黝黑少年與車中下來的蒙面女子,也跟著進來,就坐在冷漠少年對面。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不時注視一下對面的那冷漠少年。

  就在掌櫃的店小二的一幅詫異神情之中,從邊界處傳來一陣隆隆的鐵蹄之聲,迅速的將整個風雲客棧包圍起來,鐵蹄震得整個地面都似起了震動一般。

  掌櫃的和店小二一聽這外面的聲音,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發抖,早躲桌子下面去了,而那兩桌客人,卻是夷然不動,那冷漠少年拿起桌上的劣質米酒,淺淺抿了一口,輕輕彈了彈衣襟,似是那乾淨樸素的黑衣之上沾染上了一層灰塵一般。那白衣少年嘴角抿出一絲冷笑。

  那蒙面女子一桌,蒙面女子看了外面一眼,似乎有些詫異,卻並無半點擔憂的神色,那黝黑少年摸了摸腰間,面容之上現出一絲冷酷。那蒙面女子抬頭向對面那冷漠少年看了一眼,輕聲說道:「無名,不急,看來這群人的對象,不是我們,而是另有其人。且靜觀其變。」

  那白衣少年聞言,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淡淡的道:「若是害怕,可以先走。有我們在這裡,相信沒有人能夠跨進這客棧大門一步。」

  那黝黑少年冷笑道:「哼,到時再說。」手卻從腰間放下,那白衣少年看見,嘿嘿冷笑,伸手抓起桌上的長形包裹,大步走出店去,長聲吟道:「君將行,我將住。西望煙鎖長安路,沙徑徘徊古黃河,飄萍今夕是何處,流風回袂歎蒼茫,直欲奮劍向天舞,嗟乎,君不見古之燕趙悲歌士,仗劍西行不反顧,努力明德會有期,長酹江月奠終古……」

  歌聲蒼涼豪邁,那黝黑少年手忍不住又摸向腰間,男兒百戰,熱血未乾,那種擊劍縱橫,睥睨穹蒼的豪情,總是便會忍不住讓人胸中生起熱血沸騰的戰意。

  走出店外,望著約有兩百騎的鐵甲精騎,他一眼認出這些鐵甲精騎正是宛國最精銳的鷹騎六翼,雖然人數甚少,但卻可堪與遼戰國的兵馬九部相媲美。這次為什麼會突然出動,來到這邊界之地,難道不怕引起兩國戰爭麼?南唐雖然孱弱,但那也只是相對於遼戰、精絕、長漢這幾國而言,對於像宛國這樣的小國,卻是彷彿天朝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更不可能擅自挑信,向南唐發難的。

  那為首的鷹騎首領是一個蒙面黑衣武士,腰懸重劍,身背強弓,彷彿一座大山矗立在那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看著面前這個面容散漫,敢以一人之身來到自己這兩百鷹騎之前的少年,目光之中閃過一抹冷寒。只聽他長劍斜指,向著白衣少年冷冷的道:「大膽要犯,膽敢刺殺我大宛堂堂國相,來人吶,將他拿下!」

  白衣少年聽得一怔,心說我不是還沒動手麼?正鬱悶呢,你就來了,難道那錢謙溢聽到了我的禱告,向上天請假,然後就離魂了?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死得好,死得正是時候。想不到你作惡一生,最後死的時候到給我們做了一件好事。

  然而那鷹騎之將顯然不會給他再多的時間樂呵,大手一揮,立即有兩名黑甲騎士縱馬疾馳過來,手中長槊橫胸刺來,這一式式高力沉,兼且又借了馬力,若是當真刺得結實,那只怕白衣少年就立馬報銷在這裡了。

  那白衣少年嘿嘿一笑,橫身一躍,立馬閃過,抬頭一看,一道黑影當頭掃下,卻是另一名鐵甲戰士見他閃過同伴的長槊,立即改刺為掃,白衣少年猛然腳尖內彎,整個人平平向下倒去,一式鐵板橋,堪堪避過這名鐵甲戰士的長槊。然而另一名鐵甲戰士的長槊又已掃到。

  他不由得猛然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兩名戰士身為鷹騎六翼中人,果然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神將,這些人訓練有素,悍不畏死,一個招式見老另一個人立即抽空補上一招,環環相扣,比之那些武林中人打不過就逃大大不同,白衣少年頓時迭遇險招。這才知道自己把他們當作普通武林中人,是何等大的一個錯誤。

  不知何時,那蒙面女子與那黝黑少年已站在門口,看著白衣少年在那兩支長槊之中輾轉騰挪,一有不慎,便會被那兩支長槊拍成肉餅。那蒙面女子以目示意身旁的黝黑少年上去幫忙。那少年卻冷冷的道:「小看敵人的後果,不用我說,但他若連這兩個小小的鐵甲武士都對付不了,也就不佩讓我無名出手相救。」

  然而那坐在馬上的鷹騎首領卻比這兩人更為吃驚,因為這兩名鐵甲武士正是他手下最精銳的兩大座將之一,飛龍,鄧虎。兩人皆能生裂虎豹,勢大力沉,兼且配合嫻熟,往往有什麼重要人物,皆是由他們出場,既可銼敵士氣,一舉成擒,又可揚我盛名,宏圖國威。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29
第 七十 章 羚羊掛角(上)

  在他想來,敢入京刺殺當朝相國,必非尋常人士,所以才派出飛龍、鄧虎這兩人,豈知三十招下來,雖然看起來那白衣少年迭遇險境,卻總是僥倖脫險而出,飛龍、鄧虎二人絲毫耐他不得。不由看得又驚又怒,一揮手,又有四名鐵甲武士貼了上去,這一來白衣少年更是迭遇險境,而那黝黑少年無名依然不為所動,站立原地,冷冷看著。

  然而片刻運去,雖然那白衣少年看起來更見危險,卻依然是絲毫無傷,那鷹騎首領有些坐不住了,冷冷一笑,沉聲說道:「十六翼,你們也上去,我倒要看看,這少年倒底有多少斤兩,究竟能當得我多少鐵翼精騎。」

  一排人應了一聲,從那鷹騎首領背後馳出,長槊斜揚,直指場中與六人周旋的白衣少年。殺氣瀰漫開來,一時間四周難聞呼息,空氣凝重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便連那黝黑少年無名都忍不住將手摸向腰間,只要面前那白衣少年一有不測,他便會衝上前去。

  在那黝黑少年眼中,面前的白衣少年翻飛飄舞,在重重槊影之中,宛如一隻碩大的白蝶。就這樣過了數十招,無名的眼睛驀然一凝,因為他看到,那白衣少年的手,終於按到了他手上的長形包裹之上。

  那裡,毫無疑問,就是那白衣少年的兵器——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長劍。

  「蹼」的一聲,在二十個人圍攻之中,那白衣少年的身影終於漸漸慢了下來,一不小心,就被一枝長槊刺中肩膀,骨骼一下子完全碎裂,鮮血順著長槊流下,那白衣少年猛然停住。

  那刺中白衣少年的鐵甲武士正覺興奮,想不到在飛龍、鄧虎以及十六鷹翼的包圍下支撐了這麼久的少年,竟然會最先傷到自己槊上。然而他猛然間就張大了嘴巴,連順著那少年肩膀轉動長槊增加對方的傷害率一時都忘去,因為他對上了一雙冰冷若雪花般的眸子,正冷冷的瞧著自己。

  然後那個少年就忽然定住,周圍的長槊一時間疊疊重影向他掃去,而他不閃不避,左手卻按到了手中那個一直封存不動的長形包裹之上。

  然後他就從那個少年口中聽到了幾個冷漠的字:「拔劍斬第二式:大殺劍式!」

  一團燦爛的光華驀然從那白衣少年手中爆出,在重重槊影之中翩翩飛出,綻放一地的血花。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那白衣少年傲然站立原地,肩膀之上還插著那支長槊,而地上滿是殘肢斷臂,破甲斷槊,鷹翼精騎之中,二十位頂尖好手,竟然無一生還。

  那鷹騎首領雙目血紅的瞪著面前這個少年,見識過多少大的場面,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這僅只兩百人的精騎,可以算是宛國最後一支中堅力量,承擔著無上的責任,死一個就是王朝之痛,而今,為了追殺疑是刺殺相國錢謙溢的這兩個少年,竟然一下子去掉了二十名鷹騎精衛,回去讓他怎麼交待?

  無名呆呆的站在原地,摸著腰間軟劍的手忍不住鬆了下來,一臉駭然的看著傲立於斷臂殘肢之中的那白衣少年,喃喃的道:「這是什麼武功?什麼武功?……」

  那白衣少年伸手抓住深深插入肩膀的長槊,猛然用力往外一拔,一股血箭猛然標出,他伸指點住肩前幾大穴道,略為止住肩頭的鮮血,長劍就那樣斜拖在地上,向著那鷹騎首領一步一步走去,神情猙獰。他那雪白的襯衫之上,早已染滿了鮮血。

  那鷹騎首領雙目赤紅的瞪著他,直欲擇人而噬,神情猙獰得可怕,他此刻只想大手一揮,將手下幾百的鐵甲精騎將面前這個少年踏成肉餅,但右拳緊握,骨頭都稜了出來,左手按在腰間佩劍之上,卻遲遲難以下決定。旁邊侍衛不住的催促道:「將軍,下令吧,讓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一定要活剮了這小子。」……

  那鷹騎首領臉色陣青陣白,雙目望著一步步走近的那白衣少年,那一股滔天的殺意沖天而起,然而,就在他手掌握著的指甲都刺出鮮血的時候,他卻猛然一揮手,下令道:「撤退!」

  那些殺氣騰騰的戰士齊都一怔,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們的將軍:「不是吧,這小子……我們要殺了他,為兄弟報仇!」

  那鷹騎首領冷冷的看著那個發話的鐵甲精騎,冷冷的道:「那好,你去吧,其他的,跟我走,違令者,殺無赦!」

  那些鐵甲精騎面面相覷,雖然滿腔殺意,但對於他們這些從血肉山河之中倖存下來的人,卻比誰都明白軍令如山的真正涵義,哪怕,明知那個決定是錯誤的,那你也要堅決不疑的去執行,不容反駁。

  最終,他們還是緊跟著那個鷹騎首領一齊,向著宛國的方向馳去,回望地上那些原本血肉交融的兄弟們的屍骨,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收拾一下,只是眼裡熱淚,胸中怒血,卻洶湧澎湃,如江捲浪。

  那個原先叫囂著要為兄弟報仇的騎士拄劍跪地,對著地上屍體拜了三拜,然後才含淚扔去手中長槊,脫下鐵甲,拿起腰畔長劍,看也不看那白衣少年一眼,邁開大步,向著那隊鐵騎奔騰遠去的煙塵相反方向而去。口中放聲高唱:「大風捲水,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然而站在客棧門口目睹了這一切的那蒙面女子,眼中卻不由得滾落一滴淚水。

  喃喃低念:「……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慨,漸漸瀰漫開來。

  直到鷹騎六翼的身影消失不見,白衣少年苦苦支撐著的身子方才匍然倒地,剛才那一下重擊,長槊再加上大馬一衝之力,足可碎石毀巖,何況他一介肉身凡胎?動氣使出拔劍七決第二式後,若是真的再戰,或許他可以憑借拔劍七決再斬殺對方二十個鐵甲精衛,但自己肯定也得報銷在這了。現在一旦放鬆下來,立即眼前一黑,轟然撲倒地上,砸起一天灰塵。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30
第七十一章 羚羊掛角(中)

  等到風裂雲醒來,已是三日之後,他翻身坐起,只覺傷口早已被細細的包紮好,一個黑衣少年伏桌而寐,燈已燃盡,東方發白,他至少守了自己一天一夜了吧?風裂雲心中想著,摸一摸胸口,雖然還略有些疼痛,卻已沒有大礙了。

  他起身穿上衣服,將床上的被子提起,小心翼翼的想給蔣琬蓋上,蔣琬身子動了一動,卻醒了過來,轉過身來,面上掠過一絲驚喜之色,卻瞬間掩去,依然用他那慣用的淡淡聲音說道:「你醒了?」

  風裂雲點了點頭,問道:「我睡了多久?」

  蔣琬轉過頭去,淡淡道:「三天!」

  風裂雲吃了一驚:「什麼,三天?那我們在這裡一直住了三天了?」

  蔣琬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風裂雲想了一想,忽然嘿嘿兩聲怪笑道:「說吧,錢謙溢是怎麼死的?我就覺得你不會那麼無緣無故的就走人的,想不到我都還沒有出手,你就將他無聲無息的幹掉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蔣琬淡淡道:「那還不簡單,我又不會用武功去殺人,用藥物殺人那就簡單了。」

  風裂雲聽著蔣琬淡淡的幾句話,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來,原來蔣琬只不過是通過這三個月的觀察,得知宛國朝堂之上,必燃一種極為名貴的龍誕香,這種龍誕香不但是香中極品,醒神養顏,平心靜氣,更有添壽之功,便是大內之中,都僅只有皇帝能用得起,是以平民世家根本見不到。錢謙溢都沒用過。

  這種龍誕香本來是世間極品,萬金難求,但一旦與一種極為稀少,可能比之龍誕香都更難得的海棠春睡放在一起,那就會產生劇毒,蔣琬只不過是偶然得到這種本身並無出奇之處的香草,然後將它讓錢扉服下,因為他料定錢謙溢一定會有專人驗藥,而那些所謂的名醫所驗不出來的東西,則必會交到錢謙溢的手上,這海棠春睡恰恰是後世才發現的一種香草,肯定沒有人見過,而到了手上,只要稍微沾上一點,那便會至少有兩天難以擺脫這香氣,只要錢謙溢沾過這海棠春睡,再上早朝之時,那就必死無疑。殺人不見血。

  就算錢謙溢躲過了這一劫,蔣琬要殺他的手法也是多種多樣,但錢謙溢卻真的栽在了這種香草之上,那是錢謙溢打死也想像不到的。

  風裂雲一陣心悸,望著面前這個黑衣少年,只覺得是那麼的神秘不可度測。

  那黝黑少年與蒙面女子也在風雲客棧住了三天,從不見那盲眼少年出來過,只知道他在為那白衣少年治傷,然而第四天之後,她們才感覺不對起來,因為自從這一天開始,對面那房屋裡就再也沒有一絲的動靜。

  第五天,她們終於忍耐不住,去問那個店小二,方才得知,他們一大清早就已經結帳離開了,那蒙面女子臉上面紗籟籟一陣輕動,心底暗暗說道:「以為你們這就能躲開我們嗎?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的!」

  一座宏偉壯觀的巨石壘築的宮殿之中,蔣琬與風裂雲傲然而立,對面坐著的,正是書劍江山閣十二大令主之一——江山令主閔如水!在他左右,分立著兩個紫衣蒙面人。

  只聽他笑了笑道:「好本事,居然這麼輕易就將錢謙溢擊殺,雖然沒有帶回來他的頭鸕祭奠本閣那些死難的兄弟,但也算圓滿完成了這個任務,從此之後,你就是我書劍江山閣第一位最年輕的青主。」

  抬頭向身旁的一個紫衣人彈了彈手指,那紫衣人拿著一個玉盤,裡面放著一塊古拙幽明的青色令牌,中間畫成山形火焰,正是書劍江山閣青主令,執此物可以擁有對書劍江山閣香主以下級別人物生殺予奪的大權。

  那紫衣人走到蔣琬面前,將青色令牌交到蔣琬手上,淡淡說道:「恭喜!」然而他聲音如同鐵塊磨擦的聲音,絲毫聽不出一絲的恭喜之色。令人聽來難過之及。

  蔣琬接過,隨手將這塊懸掛著無數人性命的青主令扔入懷中,淡淡說道:「謝!」

  那紫衣人走回原處,閔如水微笑了一下,溫和說道:「我給青主在京城城南購建了一座還算寬敞的府弟,原是前朝大明候的老宅,現在棄而不用,清靜幽適,還算過得去,暫時先做為青主的住處。聽說你在宛國之時給錢扉治好了當世六大絕症之一,醫術驚人,所以我暫時先給你安排了一個身份是從六品上的侍御醫,這個身份你若不滿意,可以隨時調換,另,這只是給一個你在京城自由活動的身份,並不需要你真正出手。」

  「你的任務則是監督整個京城附近的一應成員,凡有異變者,殺無赦。但你最重要的任務不是這個,我南唐地大物博,是天朝上國,各國紛紛覬覦,密探紛出,所以你最大的任務,便是阻止這些各國密間的的陰謀,京城之力,可以任你調用,若有重要情況,可向總閣求援。你明白了嗎?」

  蔣琬淡淡點了點頭。閔如水笑道:「你很聰明,前途無量,也許下一任江山令主就是你也說不一定……」

  蔣琬似覺他話中有話,心中不由一跳,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那事?閔如水繼續說道:「京城正有六大勢力正集結準備對付我,聽說他們找到什麼六大命主,要將我江山令主之位取而代之。不過我看那些所謂什麼六大令主,都不是你的對手,這事你也給我留意一下。」

  蔣琬不敢確定他是否已經完全知道,只得回答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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