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帝王心術 作者:寂寞(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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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islin 2008-3-28 13:31: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114071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0
第三十一章 揀盡寒枝(下)

  紫籐花架下,斜依著一個白衣少年,他面容平淡,彷彿出岫白雲,清秀脫俗。

  忽然轉頭,旁邊一個穿著青布衣服的少女,顏容清秀,蔣琬笑道:「情兒,昨日為什麼你不願跟著姐姐一起去九江郡啊?跟著姐姐還安樂些,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活,跟著琬兒,那可就要四處奔波,很是辛苦的。」

  那叫情兒的少女低下頭,捏著裙角,低聲說道:「姐姐說公子一個人,年紀小而且暫時還不能復明,要情兒照顧公子。」

  蔣琬點了點頭,說道:「其實,唉,那也不必了,只是既然你沒有走,無憂姐姐兩年前就走了,蘇淺姐姐也走了,如今姐姐也走了,就只剩下咱們兩個相依為命了,你不後悔麼?」

  情兒說道:「怎麼會,跟著公子,是情兒的福分。」

  蔣琬歎息,仰起頭,將面目沐浴在滿眼明媚的春光之中,「情兒,現在姐姐們都已經走了,要不咱們也走吧,我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

  情兒點了點頭,說道:「只要是公子的決定,情兒都會遵循,公子不必問過情兒的意見。」

  蔣琬伸手彈了彈衣襟,不由露出一絲無奈:「你這情兒,早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公子,我也不把你當婢子看待,你又為何這樣固執呢?」

  情兒道:「公子是做大事的人物,怎麼能跟婢子一樣身份。」

  蔣琬無法,他知道情兒雖說外表柔順,說什麼都會答應,就只這一條她卻意外的堅定,死活改不過來,也就罷了。

  白雲飛過,他閉上眼睛:「那麼,咱們去哪裡呢?南唐四郡,我不願去清崖九江兩郡,那就只不過是剩下錢塘一郡了,那好,情兒,咱們明天就走,去錢塘郡去!」

  情兒點了點頭,她很少出門,如今能夠跟著蔣琬到外面去看看,心中不禁很是省躍,面上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對蔣琬道:「公子,那情兒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咱們明兒個一大清早走,情兒可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

  蔣琬點了點頭,微笑著送她離去,自去收拾東西去了,這房子也正好到期了,他們孑然一身,倒也輕快。

  錢塘郡,位於江南繁華地,商賈不絕,西接九江郡,南依西越國,東臨大海,北達長漢國蘇州郡治,自古往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富奢甲於天下。

  這一日揚州城內,走來一對翩翩男女,那女子青衣黃裳,容顏秀麗,那少年則風清雲淡,從容不迫。這兩人氣質都是上乘,尤以其中白衣少年,更是天底下絕不多見的風流俊俏人物。

  這少年與女子便是蔣琬與情兒了,拜辭過道瓊和尚之後,路上車行非止一日,舟車勞頓,兩人現在都是一身風塵僕僕,但神情愉悅,一路行來,江南煙柳繁華之地,足令情兒大開眼界,興奮不以,看什麼都覺得新鮮,蔣琬含笑陪著,兩人一路上遊山玩水而來,登臨勝跡,都不禁有一種欲要仰天長嘯,看遍天下英雄的豪氣。

  忽然一輛華麗的馬車從他們旁邊經過,透過淡碧紗簾,內裡一個清韻若水的女子,微微掀起紗簾一角,正巧看見剛進城來的少年少女,她不由得一怔。但車行不絕,很快就超過蔣琬二人,向著城東最富盛名的「天下樓」而去,蔣琬二人都沒有留意。

  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蔣琬打算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去看看有沒有適意的房子外租,雖然這次他們帶的金銀尚足,但天天住在客棧總是不行,必須先要找一住處。

  次日蔣琬帶著情兒出去找尋房舍,剛開始兩天都未曾找到中意的地方,第三天卻偶然在城南找到一家極為清幽的房子,寬闊舒暢,比之蔣琬他們在郎夢郡之時的那所房子還要好。主人看蔣琬面容俊秀,氣度不凡,因此心下先就允了,自是一談即妥,皆大歡喜。略為收拾一般,蔣琬和情兒就從客棧搬出,來到新住處。一直忙到下午將近黃昏,方才總算收拾完。看著煥然一新的房子,情兒不禁大為滿意。

  因為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必不可少,於是蔣琬拉上情兒,便又上得大街來,兩人東轉西轉,商量要買哪些物事。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蹄聲得得,情兒扭頭一看,不由驚得面目失色,只見蔣琬站在一旁,而城門外,突然奔進兩匹快馬,竟然就在這城中大街之上橫衝直撞,而蔣琬因為雙目不能見物,顯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在她摀住雙眼不敢再看之時,卻聽到一陣「希聿聿」的長嘶,她好奇地睜開眼來一瞧,卻見那馬蹄就在蔣琬面前半尺驀然昂起,馬上一個紫衣少女控韁而立,滿面怒色的用力瞪著蔣琬。而那匹通體雪白,彷彿一團雪花似的白馬能在急馳之中猛然停下,端地神駿異常。

  紫衣少女身側是一個騎著一匹棗紅大馬的藍衣少年,面貌倒還清秀,只是氣質堪稱俗劣,整個人簡直就像是個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兒,此刻正揮舞著馬鞭,指著蔣琬破口大罵:「你小子不長眼睛啊,見到刺史千金的白龍駒到來,居然敢站在道路正中,驚到小姐,不要命了麼?要不是小姐騎術超凡,臨時控住白龍,你小子怕不早已被踩成一堆稀泥了,找死麼?」

  情兒急忙奔上前去將蔣琬扯到一邊,一連聲地對那少年少女陪禮,蔣琬神色一揚,便欲發作,只是似乎突然之間想到什麼,又變得平靜下來,只是神情冷漠,看也不看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似是想不到居然還敢有人在他們面前一幅不屑的樣子,忍不住揮舞著馬鞭,便欲向蔣琬劈頭蓋臉的劈下,不料身邊那紫衣少女忽然伸鞭隔住他:「且慢動手,容本小姐問問他再說。」說著便翻身下了白龍駒,來到蔣琬面前,似笑非笑地瞧著蔣琬那一幅淡淡的樣子。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1
第三十二章 絕色驚城(上)

  這時四周眾人都紛紛避開唯恐不及,因為生活在揚州城中的人莫不知道,得罪揚州刺史蘇文尚不要緊,因為他的的確確是個好官,但千萬不要惹上他的小女兒蘇離兒。
  這蘇離兒自小即是非常頑劣,請了多少老師都被她整得面目全非,從來沒有能待上半個月之久的,為此蘇文尚費盡心機,不知請來多少飽學大儒,可最後再也沒人敢來教這位蘇二小姐的功課了,那些知名儒者一聽到是請他們去蘇府教異蘇二小姐功課,俱是如避蛇蠍,便是千金相酬,也絕不敢應。

  蘇文尚無奈,只得自己教異女兒功課,但有時連他,都被自己這個小女兒弄得哭笑不得。只是因為其妻早逝,蘇文尚逐對蘇離兒視若掌上明珠,百般溺愛,有求必應,雖然她實在是刁蠻任性,百般不是,蘇文尚也只能是一笑而罷。

  只是這也就越發囂張了蘇離兒的氣焰,像這等白日縱馬的事情,眾小攤小販早已是司空見貫,習已為常,不但不會擔心,反而求之不得,因為蘇文尚雖然對女兒百般縱容,但卻絕不會虧待百姓,所有經蘇離兒撞壞的東西,事後只要到刺史衙門一說,蘇文尚找人核實過後,便會原價付銀,絕不遺漏。

  是以每每一見蘇離兒那匹標誌性白馬飛奔而來,他們都不忙著收拾東西,俱是人先避開再說,然後成群結隊地往刺史府領銀,以至於這竟成了揚州城近年的一大奇觀。

  蘇離兒看著蔣琬,笑道:「你們是新來的吧?知不知道本小姐我是誰?」

  情兒急忙道:「我和我們公子只是前幾天剛到揚州,衝撞了小姐大駕,實在是對不起,我們這就走……」

  蘇離兒伸出馬鞭指著蔣琬道:「且慢。驚嚇到了本小姐的愛馬,哪有這麼容易就走的,先說清楚了再說。本小姐且問你,你們從哪裡來?到揚州來幹什麼?」

  情兒答道:「我們是從郎夢郡來的,聽說錢塘郡最是繁華,待意到這裡來尋一個營生的活計,還請小姐原諒,公子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他看不見!」

  蘇離兒吃了一驚,這才注目向蔣琬看去,只是蔣琬聽到「看不見」三字之時,面上一冷,轉過了頭去,使得蘇離兒只看到了他的側面,她只覺眼前一亮,簡直不敢相信揚州城中還有這樣的人物,丰神如玉,清透如水。心中彷彿一陣小鹿「砰砰」亂跳個不停。

  她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但覺臉上陡然一紅,心中奇怪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從來也沒這麼好說話過,柔聲向蔣琬道:「哦,沒事,算了,你們走吧!」

  四周眾人大為詫異,心中都不由暗暗嘀咕怎麼今兒個這個蘇二小姐轉性了不成,竟然會輕易地把衝撞了她大白龍的人放掉,一點不追究,只情兒大喜,拉起蔣琬的衣袖,便欲離開。只是蔣琬始終神色冰冷,「哼」了一聲,轉身便去。

  蘇離兒只覺心中一震,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子蹈天怒氣,猛然道:「慢著,小子,你哼什麼哼,本小姐好心放走了你,想不到你不但不領情,居然,居然……」說到這裡,竟然雙嘴一撇,眼眶泛紅,便欲大哭。

  她身旁那藍衣青年早已看得不奈煩,幾次想衝上去教訓蔣琬二人一頓,只是卻又不敢,蘇離兒最討厭別人不經她的准許亂插一手,這時得到機會,便想衝上去,狠狠教訓蔣琬一頓,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蔣琬身上那種卓爾不群的氣質,他就沒來由地一陣怒火,直想將他打落天堂,沾上一身的泥污,看他還能不能這麼氣定神閒的站著。

  剛衝到蔣琬面前,蘇離兒一腳把他踹開到一邊,怒道:「李西樓,你想幹什麼?」

  那藍衣青年李西樓諂媚討好地道:「二小姐,我為你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地傢伙啊,你想用什麼方法懲罰都行。」

  蘇離兒跺腳道:「我的事要你管,要你管,滾開——」一把分開那藍衣青年,走到蔣琬面前,惡狠狠地瞪視著蔣琬,忽然間鼻子一抽,抽抽囁囁地道:「你,你不要這麼神氣,哼,今天你得罪了我,若不,若不……」似是一時沒想到什麼可以懲罰蔣琬的好法子,忽然臉上一喜,似是想到了一件什麼有趣的事,臉上登時雲開天晴,破啼為笑,斜眉瞅著蔣琬,惡狠狠地道:「你若幫我做成一件大事,我,我就原諒了你……」

  蔣琬神情一冷,轉身便走,淡淡道:「對不起,我沒興趣。」

  蘇離兒看著他絕情離去的背影,忽然間猛地一蹲,摀住頭臉嗚嗚大哭,四周眾人一時愕然。

  蔣琬走出去不足七步,終於忍不住轉回身來,面上現出一絲我怕了你的表情,走回來蹲在蘇離兒面前,深吸了一口氣才忍住暴怒想將眼前女孩兒痛扁一頓的打算,作出一個溫和的表情,無可奈何地說道:「好了,我幫你就是,說吧,你讓我去幹什麼,只是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要不別人都以為我欺負你呢?」

  蘇離兒嗚嗚說道:「本來就是你欺負我,你還那麼自傲,我低聲下氣的求你你都不理我,嗚嗚嗚,我不要活了,我要告訴我爹爹去……」

  蔣琬神色猙獰,轉過頭就想站起,但面前蹲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終於忍不住心中一軟,低聲下氣地道:「那好,只要你不要再哭了我就幫你去辦那件事,好不好?算我求你的,這總成了吧?」

  蘇離兒立即抬起頭來,破啼為笑:「真的?」

  蔣琬無奈道:「當然是真的,我說話算話,從不食言。」

  蘇離兒一抹臉上的眼淚,彷彿剛才哭的根本就不是她一般,立即言笑晏晏起來,道:「好,我相信你。」轉過頭看見四周圍成一團的人,破天荒地有些害羞地道:「你附耳過來。」

  蔣琬無奈,只得傾耳過去,蘇離兒低下頭,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話,溫軟的嘴唇觸到蔣琬的耳垂,幾根髮絲撩拔到蔣琬的面頰上,只覺得怪癢癢地。但蔣琬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只見他神色越變越怪,最後蘇離兒說完,他忍不住道:「啊……你不是說真的吧?」

  蘇離兒臉一板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看我像說笑的人嗎?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可以反悔的哦!」

  蔣琬的臉色登時變得非常地難看。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2
第三十三章 絕色驚城(中)

  蘇離兒笑嘻嘻地看著他,湊嘴到他耳邊,低聲道:「不用怕,有我在,保準沒人會欺負你的。」

  蔣琬無語!差一點一口血沒噴出來。原來你道蘇離兒要他去幹什麼?竟是因為天下名妓李蘇蘇這兩天經過揚州,揚州士子紛紛拜謁,卻都俱被拒於門外,說道若有人能答得她三個問題,才有資格見到李蘇蘇。

  當初蘇離兒帶著李西樓,女扮男裝異想天開偶然想去逛一逛青樓,剛好聽到李蘇蘇在揚的消息,覺得別處無味,便往李蘇蘇所在的「天下樓」「暖情閣」而來,只是她固然是一個草包,她旁邊擔當護花使者角色的揚州府一個八品小官的李西樓卻也不是什麼飽學奇才,兩人鬧了半天笑話結果雄赳赳地進去灰溜溜地出來,連李蘇蘇地大門也未進得,蘇離兒一口氣嚥不下,這時看見蔣琬,如見異寶。

  概因蔣琬雖然年紀僅當十二歲大,然而身材瘦削,給人以一幅高長之感,而其儀容風度,更是離世出塵,使人一見既忘記他年歲,絕不會把他當作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看待。情兒雖然比他年長三四歲,可是在蔣琬面前,卻從來自甘於後,一切大事全由蔣琬作主,下意識心中已把蔣琬看得比自己大。凡事皆以蔣琬所說為斷。

  其實若只年歲相論,蔣琬還只是個小孩子,而情兒卻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地少女了,只是在所有人眼中,蔣琬卻似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而情兒只是一個毫不起眼地小丫環而已,境界之差,不可以道里計。

  既使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翁跟在蔣琬身後,別人也會自覺地把他歸為僕從一列,作得主地還是蔣琬,這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地。本來一幅小姐姐帶著小弟弟地溫馨圖,所有人都把它看成了一幅佳公子攜美出遊的王孫圖,皆因蔣琬獨特氣質之所以然。

  而蔣琬的那種清透若水地縹緲氣質,更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那種縱橫天下地不世文才,非是他所能掩藏,蘇離兒下意識地就覺得,只要他出馬,絕對可以解答出李蘇蘇那些刁鑽難解地問題。所以才會點名指出讓蔣琬跟著去逛青樓。

  蔣琬這下當真是哭笑不得,只是已被蘇離兒誑住,心中雖然萬般不願,可是卻也當真無可奈何。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若是讓人知道他剛來,就帶著揚州刺史的寶貝女兒去逛青樓,只怕片刻之後,他就在揚州城一戰成名了。

  「天下樓」是揚州第一名樓,位於揚州城中心最最繁華地地段,端地是日進斗金,名滿天下。

  而自從三日之前秦淮名妓李蘇蘇住進「天下樓」的「暖情閣」以來,「天下樓」更是人頭湧動,俱是揚州城那些青巾士子或是官宦富商,慕名前來,一時「天下樓」人滿為患,只是得以入幕得見李蘇蘇的,卻是百中無一。

  像李蘇蘇她們已經站在風月之巔的女子,珍寶珠玉早已看厭,自然已經不屑於每日裡迎來送往,她們都各有自已的傲骨與才氣,在世人眼中保持著神秘與樓檻,這樣不僅不會減弱她們的名氣,反而因此更加紅噪江南,名傳天下,各大富奢之家,士宦之流均以能請到像李蘇蘇她們之流為榮。

  這一日「天下樓」一如既往地人潮如湧,不住有人唉聲歎氣地從樓上下來,旁邊地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怎麼樣?過了沒有?」那人一臉哭喪著地表情,仰天長歎:「唉,悔不當初,為什麼沒有好好用功,以至今日錯過與佳人的一段風月佳話,我好恨,好恨!」

  旁邊的人同情地拍拍他肩,忽然那人雙臂高舉,仰天叫道:「我要回去好好用功,我的蘇蘇啊,我還會再回來的,要等著我!」說罷猛然分開人群,回家研習青書去了。

  一個老人歎道:「唉,又是一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忽然大門口處走進四個俊秀少年,為首地那個面如敷粉,唇若塗朱,金玉其面,穿著一身不倫不類地文士儒衣,眾人偶然瞥及,均不由得心中一樂,「噗嗤」一笑,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女扮男裝,偏偏搖著一柄彩繪描金的銷玉扇,洋洋自得,自鳴得意。聽得笑聲,不由得向那人狠狠瞪了一眼,那人正想取笑,旁邊一個士子扯了扯他,低聲道:「這是蘇刺史的那位蘇二小姐,我們還是不要惹了,趕快走,被她纏住那可就糟了。」

  那人本來正想回瞪一眼,一聽此話,立即頭一縮,和那拉他的少年一前一後,猛然扎入人堆之中,不見蹤影。直到遠遠望不見蘇離兒之時,方才拍拍胸口,直道好險。

  蘇離兒本來正想發作,但一轉頭卻不見了兩人蹤影,只得跺了一跺腳,那幅嬌憨的幅樣十足一個大姑娘家,身旁裝扮成蔣琬書僮的情兒忍不住暗暗吐了吐香舌。

  這時眾人方才注意到蘇離兒他們三人身後的蔣琬,按說蘇離兒,情兒,李西樓三人都是一幅清秀俊俏地模樣,旁人看得正想發笑,猛然注意到蔣琬,半張開的嘴巴老半天合不攏來,心頭均是一震:「這少年真是好相貌!」

  只見蔣琬仍是一襲白色地儒衣,腰懸寶玉,左手握著白玉笛,神彩如凰,其輝焯焯,讓人忍不住為之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為其氣勢所懾。雖然蘇離兒自小生長在官宦世家,但在蔣琬地映襯之下,卻只覺黯然失色,自動地列為陪襯對像。

  因為蔣琬所到之處,就彷彿是一顆光彩奪目的明珠,四周無一物可以蓋過其鋒芒,只是他最近兩年飽讀佛家經典,與道瓊在一起修心養性已久,氣質自然而然內斂,變得平淡似水,否則這種光芒只怕不但會灼傷他人,而且還會灼傷自己。怪只怪他的光芒太過奪目,雖然如此,也難以全掩,只這偶爾露出地一點點,就彷彿帝者垂簾,君臨天下。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3
第三十四章 絕色驚城(下)

  來到「暖情閣」前,只見長長的一溜長隊,都是些附庸風雅,不是名士便是書生,只是蘇離兒徑直排開眾人向前走去,眾人望著他們四人,見他們衣著華麗,似是來頭不小,因此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走到第一個人面前,那人正在大喜,心想排了兩天隊終於等到我了,卻在這裡看到一個油頭粉面的俊俏少年走到自己面前,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他吃了一驚,雖然百般不願,卻也只得讓開一步。

  那少年卻不進去,低頭哈腰地向另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的少女,少女讚道:「辦得好,回頭有賞!」那少年正自高興,卻見那少女一把推開他,將另一個白衣少年拉到那空出來的地方,附耳笑道:「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現,將那個什麼李蘇蘇的題全破了,好好給我出一口氣。」

  蔣琬不答,這時室門微開,一個綠鬟少女走了出來,說道:「請進來吧,一次只能進五個人,誰能答出小姐的三題,才可以上得『暖情閣』得以面見到主人!」

  聞言那名剛才被迫讓位地書生聞言大喜,蔣琬,蘇離兒,情兒,李西樓以及那名書生一齊走進外室,那侍女轉身走進內室,忽然蔣琬似乎覺得有一雙清透如水的眸子正凝視著自己,一個朦朧的人影正站在簾後。

  那人影看著蔣琬,眸子中似乎有著一絲微微地笑意,慵懶地聲音彷彿擁有著一種神奇地魔力,讓人忍不住心生暇想。

  「小姐的問題,第一題:打一個字迷,九十九!」

  那書生目瞪口呆地,只急得抓耳撓搔,卻聽蔣琬的聲音清徹如水,毫不費力地說道:「百而去一,白字。」

  那人影顯然呆了一呆,似是沒料到這少年竟然不加思索便即解出,忍不住又深深地看了蔣琬一眼,輕啟朱唇,笑道:「這位公子好才智,不知怎麼稱呼?」

  蔣琬遲疑了一下,心想這也沒有什麼可好隱瞞地,說道:「蔣。」

  那女子道:「原來是蔣公子,失敬失敬。」「好,下面是第二問:有一對佳侶,一次因事離別,那女子想念情郎,乃拜託鄉人送給千里之外的情郎一方絲帕,那情郎一看,忍不住展顏而笑,那請問從這絲帕之中,情郎讀到了什麼,這麼高興?」

  四人瞠目結舌,都不由得心想,一條絲帕,那又能讀到什麼?只聽蔣琬淡淡一笑,似是成竹在胸,忽然吟道:「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

  那女子沉默半晌,方才歎服:「公子高才,歎為觀止。不錯,正是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思)來豎也絲(思)。」望著蔣琬,珠眸閃動,道:「好,只要蔣公子再能對出小女子一聯,小女子破例讓簾外另四人一同進入。」

  蔣琬道:「好,請出題!」

  那女子想了一想,說道:「傲雪難陪,仗劍千尺水。」意思是說自己已經厭倦了這種爭名奪利的凡間生活,現在如同冰雪般寒冷,只怕難以照顧君意,只想離世出塵,追尋道家的那種水墨意境。公子還是請回吧!

  蘇離兒在他身後早不奈凡,拉扯著蔣琬的衣袖說道:「難陪也要陪,蔣琬,快對,對完我們就能進去了。」

  蔣琬微笑了一笑,說道:「欺霜無伴,撫鞍萬屏山。」

  蘇離兒拍掌笑道:「好,對得好,你沒有個伴兒,我們來陪你大家都在一起玩兒那可有多好。」這後一句氣魄甚大,甚至有一種俯視眾生、君臨天下的大宗師氣派,難得的是對仗極為工整,簡直無有一絲暇弊。那女子一時無言,沉默有傾,突然退身離去。

  眾人正在奇怪,剛才那綠鬟少女掀簾走出,微笑說道:「小姐說了,今日難得高興,五位可以一同上去,自然會有姐妹接待,請!」

  蘇離兒毫不客氣,大踏步走進內閣,當先上樓而去。蔣琬四人跟在她身後,那青年書生更是疑在夢中,真正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問題對答不出居然會遇上如此好事,直疑今夕何夕?

  蔣琬最後一個上樓,只覺得一陣熏暖醉人的香氣撲鼻而來,他聽見了水晶的簾響,風過簾櫳,六識之中,一隻絕世的手,就那麼橫伸到自己面前。

  珠簾之後,七絃琴橫於低幾,一個少女緩緩撫著琴弦,一陣優柔低雅地聲音緩緩傳來,那掀簾女子謙和有禮,足音輕而徐,竟似是踏著一種琴韻。

  那女子雖僅只是一個侍女,但竟有這種氣度,這種韻味,實在叫人驚訝,引領蔣琬來到竹榻之上落座,情兒自動站在蔣琬身後,而蘇離兒早已毫不客氣坐下,李西樓站在她身後正不住打量這間暖閣,只覺其中香氣燦漫,華麗卻不流俗,古拙幽深,實是深得道家境界三味。那佈置這座「暖情閣」的人,必然不是凡夫俗子。

  女子奉茶退下,蘇離兒似是不悅的「哼」了一聲,掃了一眼屋中已經坐下的幾個年輕公子,說道:「這個李蘇蘇真是好大的架子,居然要再等一拔人,才可以見到她本人,簡直比郡守大人的架子還大些。」

  一個青衣公子搖頭道:「公子這話就有些不對了,想外面來人幾何?若是每一個過關的人李大家都要一見,那她一天下來豈不是累得連吃飯的機會也沒有了麼?我們能夠有幸進入『暖情閣』,見到李大家,雖然多等些時候,那也是甘之如飴的。」

  蘇離兒恨恨地看了那公子一眼,心中暗暗道:「李復生,不要以為我不認得你,平素飛揚跋扈,今日因為一個女人竟然變得這樣低聲下氣,裝起謙謙君子來了,哼,臭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有機會瞧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只怕那叫李復生的青年打死他也想不到,因為他的一句抱不平的話,害得天下所有的男子都都被蘇離兒罵了。

  不過一轉頭看到坐在她身邊正低頭品茗的蔣琬,蘇離兒的怒氣立即像潮水一樣退去,忍不住低下頭去,暗想:「當然,也不是全天下所有的男子都是這樣的,至少,至少我的琬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人!」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3
第三十五章 十傾城圖(上)

  不知問了幾批人,終於又有兩人走了進來,顧盼洋洋,大搖大擺地走到桌邊坐下。

  蘇離兒見狀,終於忍不住指著一個一直靜靜地侍立在旁的少女高聲叫道:「喂,你,過來!」

  那侍女一愣,看了看四周,終於確定是叫自己,當下走到蘇離兒面前,臉色略紅地道:「不知道公子叫婢兒來有何吩咐?」

  蘇離兒道:「我問你,你們小姐怎麼還沒出來!」

  那侍女一笑,說道:「原來公子等急了,快了,小姐正在更衣,馬上就會出來與各位公子相見。」

  眾人聞言無不大喜,那青衣書生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臉孔漲得通紅,顯是又是緊張又是期盼。

  忽然一陣輕輕地腳步聲傳來,一陣清脆地「叮叮」珍珠撞擊聲,有人掀起珠簾,走進一個女子,腳步輕柔,彷彿踩在水面之上,搖曳動承,眾人抬頭看時,都無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見來人一身白色衣裳,年僅二十三、四,但姿容風度,卻是裊裊然然,彷彿秋風吹過洛水。動徹心魄。便連蘇離兒都不由得坐正了身子,稍微覺得這女子倒也不那麼太過誇飾了。

  蔣琬忽然覺得這女子地腳下步聲自己似乎聽過,略一沉吟,不由一驚,暗道:「原來是你」!原來這女子正是剛才暗中給蔣琬出題的女子,當時蔣琬就覺得其才情絕對不似一個侍女所能,卻也絕對沒有想到竟然是李蘇蘇親自出題。

  這一下卻猜錯了,原來這女子正是那一日蔣琬進城之時那輛華麗馬車中那個清韻若水的女子,本來所有題目都是她的侍女接侍問詢,只是自那日一眼瞥見後,喧囂過後,熱鬧散去,夜深人靜之時,她腦中卻忍不住忽然浮現出那一日在城門口偶然瞥見的那白衣少年,那種悠遠縹緲,正是她為之追尋數年,卻總是難以獲得地平淡氣質。

  今日站在樓前,偶然瞥見下面的蔣琬,立即一眼認出正是那日的少年,心中不由得大喜,於是自作主張地親自去為蔣琬出題,開始只為試試蔣琬的才情,後來忍不住大為吃驚,就成心是想難一難蔣琬。

  可是沒有料到的是,那些比之其他人艱難十倍地問題,蔣琬卻彷彿從不思索,便馬上解出答案,這時她忍不住又為蔣琬的才氣所折。只覺心中「砰砰」亂跳,竟然要躲到簾後,良久方才平復自己那古怪地激動情緒,緩步走出來。

  環眼在座眾人,她微微笑道:「蘇蘇得蒙各位抬愛,竟然在這裡等那麼久,真是罪過不淺,蘇蘇這裡以茶代酒,向各位陪罪!」說罷端起幾上那精緻溫潤的名貴青瓷蓋碗,淺淺抿了一口。

  眾人不由得連連謙遜,急忙端盞便飲,李蘇蘇眼角餘光瞥見,忍不住低低一歎,向蔣琬看去,蔣琬卻是輕輕端起,右手拈起碗蓋,僅只略一沾唇,一股青澀透徹的淡淡茶葉青香就這樣縈繞舌尖,直達心肺,讓人忍不住心腔之中濁氣一去,清香縈肺。只想深吸一口長氣,這「凍頂烏龍茶」的喝法最是考究,那些人如牛飲水,也難怪李蘇蘇要為這茶水哀歎了。

  正如彈琴卻無知音,這等上好之茶,落到這樣一群人手中,真正是「遇人不淑」。偏李蘇蘇卻又無法為茶辯,要知在座眾人,一個為揚州刺史的掌上明珠,一個為才學驚人的神秘少年,一個是揚州別駕的獨生公子,一個是錢塘第一富商的寶貝公子,一個是蘇州司馬的侄兒,另外幾個也都是錢塘郡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倒也有兩個有些真才實學,是當朝舉子,在錢塘學子中有極重要的影響。

  這些人都是李蘇蘇所不能夠得罪的,也是她所無法推拒的,其實說是三問,對人俱是不同,像李復生他們回答地,簡直就不能稱之為問題,而蔣琬所回答地,卻簡直不像是平常人能回答得出來的問題了。

  接下來眾人各自介紹完自己,蔣琬只說了個名字,別人見他沒什麼勢力,也就沒有太在意,紛紛向李蘇蘇大放厥詞,評論世間文章得失,談詩評詞,非要弄出跟別人有一點不一樣的見解,以為高人一等,都想壓過眾人,獲得李蘇蘇地好感。最後忍不住就扯到了風頭正勁地所謂天下四大名公子頭上。

  這四大名公子分別是惜花主人琬、青園主人江儒、知音公子李知音、多情公子琴慕水。這四人之中,聲名最盛者便是多情公子琴慕水與知音公子李知音,前者是西越國最負盛名的年輕才子,出身顯著,他的父親就是西越國左相琴何。

  當然,能夠名列天下四大名公子,絕對不是因為其出身,就像四大名公子之中的惜花主人琬,凡人皆只見聞過他那傳誦天下的《惜花詞》,而從無人知道其出身來歷,成為四大名公子之中最為神秘的人。

  而琴慕水不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傳得最盛的卻是他的風流多情,聽說他日擲千金,流連於西湖畫舫之中,無數青樓女子為他而傾倒,頗具當年「六大傳說」之一的風流國裡第一奇人花伴柳之風。

  而知音公子卻獨精音律,精通各門樂器,而且莫不出神入化,尤以古箏最為擅長,據聞天下已無敵手,他能夠道出所有音曲中的真意,天下卻無懂他古箏之人,悵逛寂寞,人皆因其能聽懂所有人歌聲而稱之為「知音公子」。

  至於「青園主人」江儒,卻是精絕國數百年來第一奇才,據傳說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琴棋書畫,河圖洛書,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尤以運算計謀,鬼神莫測,年方弱冠之年便被精絕國兵馬大元帥蕭王孫拜為老師,精絕文帝請其為太傅,以國事請之,但江儒早年曾經發過重誓,此生絕不入仕,只是卻也並不妨礙他的超然地位。

  他獨自居於青園之中,精絕帝調自己的十六衛團團將青園圍護,而江儒更在青園四周設下了極為厲害的陣法,據說人一陷入其中就將癡迷癲狂,是以青園也成為了天下禁地之一,除了寥寥數人,從無人能踏足青園一步,而江儒更是足不出戶,研究天下智謀之術。

  而文帝蕭元尚與兵馬大元帥蕭王孫一有疑難,便求教於江儒,江儒並不拒絕,每一出手,反掌之間,天下便是一陣風起雲湧,天翻地動。是以時人又稱之為「山中宰相」。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4
第三十六章 十傾城圖(中)

  精絕青園、南唐惜花、西越多情再加上長漢知音,正是天下四大名公子。

  這四大名公子與傳說中《十傾城圖》中的人物,正是近十年來天下最富傳奇的人物。四大名公子且不說他,就說這《十傾城圖》,正是當今風流國裡,無人可匹的公子花伴柳所繪,工筆描繪,栩栩如生。只是見者甚少。

  據說這《十傾城圖》是花伴柳走遍天下所見,其中最最絕出者,只要見其一面,他便再也不會忘記,回來後便嘔盡心血,繪成這天下奇圖。

  據說《十傾城圖》中的人物,莫不是天仙化人,傾國傾城。時人所知,只有三人,她們便分別是「六大傳說」中的第一位《畫中人》與第四位青樓奇女子虞止。以及南海普沱山觀音閣主。

  便連小楚國「南妃」紀青弦,都不能登上《十傾城圖》,其它七位人物,雖然世間皆不知其名,但所有人都相信,能與畫中人與虞止觀音閣主並肩的,絕對是驚才絕艷,沉魚落雁,不落凡塵。

  聽著在座眾人誇誇而談,彷彿什麼四大名公子也都只不過是徒有虛名,不屑一顧,李蘇蘇聽得忍不住連皺眉頭,偏偏幾位談得口沫橫飛,彷彿只要這些什麼四大名公子站在他們面前,立即就要羞愧得低下頭去舔他們的腳。

  只有蘇離兒聽得斤斤有味,因為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什麼四大名公子,聽到惜花主人琬、青園主人江儒、多情公子琴慕水與知音公子李知音的故事,她忍不住悄悄把他們與蔣琬比了一比,最後還是覺得,琬哥哥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比那個什麼四大名公子差啊,因此也有點不屑了起來。

  只有情兒,哭笑不得的看著蔣琬,心中暗想:「若是他們知道公子就是四公子其中之一的惜花主人,不知道那時是一幅什麼樣的表情,哈!」想到這裡忍不住心中暗樂。但蔣琬卻似是根本沒有聽到他們說話一般,在那裡懨懨欲睡,無精打彩,情兒心想:「是啊,聽這群渾人瞎扯一通,也難怪公子生困,連我都有點忍不住了。他們哪裡知道,這四公子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卓然絕世的人物,他們這一輩子拍馬也趕不上。」

  李西樓瞧著蘇離兒那幅倦倦的樣子,忽然瞧到蔣琬更是直接伏桌假寐了起來,眼珠子一轉,心中惡狠狠想道:「你這臭小子,瞧小姐對你那麼依戀,壞我大事,我何不用言語擠兌讓你當場賦詩,這裡都是江南才子,你小子還不完蛋出醜,小姐從此就再也懶得正眼看你一眼。那時我就又大有機會了。」想到此處不由心中暗樂。

  正巧李蘇蘇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拍拍手掌,說道:「今日晤會,且容蘇蘇為諸位公子彈上一曲,請各位品評,如何?」

  眾人一時從舌戰之中回過神來,見是李蘇蘇發話,無論說什麼當然同意便是,那還有什麼可多想?因此紛紛拍掌叫好,說道:「李大家琴技是天下一絕,我們凡夫俗子,今日能夠得聆仙音,實在是天大的幸事。」

  李蘇蘇起身走到琴前,神情寧靜,眾人一時靜了下來,暖情閣中落針可聞。

  將軍談笑彎弓,秦王一怒擊缶。天下誰與付吳鉤?遍示群雄束手。昔時寇,盡王侯,空弦斷翎何所求?鐵馬秋風人去後,書劍寂寥枉凝眸。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上有傾城傾國之舞袖,燕趙少年遊俠兒,橫行須就金樽酒,金樽酒,棄盡愁!愁盡棄,新曲且莫唱別離。      

  當時誰家女,顧盼有相逢?中間留連意,畫樓幾萬重。十步殺一人,慷慨在秦宮。泠泠不肯彈,翩躚影驚鴻。奈何江山生倥傯,死生知己兩崢嶸。寶刀歌哭彈指夢,雲雨縱橫覆手空。憑欄無語言,低昂漫三弄:問英雄、誰是英雄?」

  琴聲激昂如同大江博浪,重鼓開聲,令在座眾人忍不住心中便是一陣熱血沸騰,李蘇蘇琴聲一停,眾人都忍不住拍掌叫好,這可不是為了討好,實在是心中真正折服,一個書生問道:「不知道是哪位大家的新詞,壯烈豪邁,實是天下絕唱,妙,妙!」

  李蘇蘇看了他一眼,故作詫異道:「馮公子難道沒有聽過這曲《英雄》麼?剛才你們大談惜花主人,這就是惜花主人琬《青樓集》中的一曲啊!」

  那馮公子一聽,登時面紅耳赤,原來他剛才大罵惜花詞不過是亂塗瞎寫,渾然不知詞為何物,說他讀過已不知道多少遍了,此刻當眾稱讚,卻竟是《惜花集》中舊詞,他實在是自已打自己耳光,眾人暗自慶幸,於是紛紛對那馮公子出言嘲諷,然後又不惜餘力大讚李蘇蘇琴曲是如何動聽悅耳,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而那馮公子卻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走又捨不得這難得的與佳人親近的機會,想留卻又放不下一張面皮。在那裡侷促不安,如坐針氈。

  李蘇蘇倒也不敢過份得罪了這位蘇州司馬的侄兒馮南,為他解圍道:「好了,大家都是江南才俊,蘇蘇向來是大為仰慕的,不若咱們來各自賦詩一首,用以助興,各位看是如何?」

  眾人一聽,登時大喜,暗道在美人面前露臉的機會來了,他們早在來此之前,已請專人作過幾首新詞,這時忍不住一一鳩佔雀巢大言不慚臉都不紅一下便將作者改名,那些人專門為此而作的詩詞總算還上得檯面,等到眾人一一作完,只有蘇離兒蔣琬二人沒有動靜之時,蘇離兒抓住蔣琬的手臂:「琬哥哥,要不咱們走吧,好無聊,我最煩這些狗屁文章,我們到外面去玩兒,好不好?」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5
第三十七章 十傾城圖(下)

  聽著蘇離兒撒嬌那軟語嬌憨的聲音,這時已經漸漸入夜,明月東昇,揚州城中,萬家燈火次第亮起,繁燈閃爍,蔣琬本就不想來,這時一聽,正是大合我意,起身道:「走吧!」

  眾人聽蘇離兒說他們的詩詞是狗屁文章,不由紛紛大怒,齊聲叫道:「去,自己不會,什麼都作不出來,居然敢說我們的詩詞是狗屁文章,有本事你作一首我聽聽看。」

  一個人冷嘲熱諷道:「莫不是自已根本不會,是以眼熱,這會子夾著尾巴想逃走啦!」眾人聞言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蘇離兒剛要發怒,卻見李西樓扯了扯她的衣服,冷笑道:「胡說,我們琬公子才學驚天,他只是不屑於作而已,你們不要小瞧人啦!」

  蔣琬聞言一皺眉,心想這不是更加激怒到別人麼,果然四周哄堂大笑,陰陽怪氣地說道:「哦,是麼?那就作呀,可不要像黃狗放屁,放過就算啊!」

  李西樓煸風點火地道:「公子,要不你就作一首,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地人看看公子高才!」四周噓聲大起,蘇離兒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扯了扯蔣琬的衣袖,怒目瞪視著眾人,說道:「琬哥哥,你寫一首詩,將這些人都比下去了,真正是欺人太甚!」

  這時那李蘇蘇也走過來,微笑望著蔣琬,說道:「就看在蘇蘇面上,琬公子就留下一點墨寶,如何?」說著不待蔣琬回答,便親自拿來了筆墨紙硯。

  蔣琬皺了皺眉,但現場情形不容不作,他仰頭向天,心中清晰地映現出天下樓外面,涼風席席,夜空明月如霜,高空浩邈,綿亙遠去,無際無絕,深邃無邊,彷彿藏有著人世間絕對堪之不透的秘密。

  忽然,他就想到了「家鄉」,那個離開時間與空間,不知現在何處何方的故鄉。

  李蘇蘇只見他略一沉吟,似是正對著外面高遠的夜空,一輪明月如同玉鏡懸掛於九天之際,散發著清幽的光芒。

  蔣琬忽然一拍桌案,那支蘸飽徽墨的紫狼毫便騰空而起,蔣琬伸手握住,長袖一揮,那毛筆便宛似在桌面紙張之上跳著一支舞蹈,驚訝於蔣琬書法那種揮灑如煙的灑脫,眾人注目看去,不由得「噓」聲大起,只見蔣琬寫下的第一句是:床前明月光。

  及至蔣琬寫出第二句,眾人已經齊聲嘩笑起來,疑是地上霜,到第三句之時李蘇蘇不禁暗地裡想:「莫非我也看錯了人麼?這麼一個明玉一般的少年,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空有一幅好看皮囊?」蔣琬寫下的第三句正是舉頭望明月,她轉身欲走開,頭剛一轉忽然眼角餘光就瞥到最後一句:低頭思故鄉!眾人忽然一下子彷彿被仙人施了定身術,一個個呆立原地,不能作聲。

  蔣琬冷「哼」了一聲,拉起情兒,轉身便走,大袖飄飄,轉瞬之間便踏出門外,蘇離兒嚷道:「喂,琬哥哥,等一等我呀!」急忙起身追去,李西樓目瞪口呆之間,看到蘇離兒追出門出,急忙也追了出去,大喊道:「小姐,等等我!等一等我!」這一急,登時將蘇離兒的身份喊了出來,但屋內眾人呆呆地,誰也沒有注意到。

  蘇離兒追出門外,卻只見到庭院空空,花影扶蘇,哪裡還有那白衣公子琬與他侍女情兒的身影,一時之間她忽然覺得悵然若失。

  夜深人靜之時,萬籟俱寂,揚州城南,一座清幽古雅的居旁之內,蔣琬盤膝而坐,他這幾年跟隨道瓊,每晚都是與他一同參禪,是以養成習慣,難以更改。

  隨著他的呼息,體內濁氣漸空,清氣入肺,全身上下頓時覺得一陣清爽。若有外人在側,仔細看著蔣琬的週身,便會驚訝的發現,當蔣琬每一呼一息之間,四周泛起一層薄薄的青霧,緩緩將他那焯焯鋒芒掩蓋包裹,氣質一絲一絲內斂,漸趨平凡。

  這是道瓊見蔣琬鋒芒太露恐招禍患而贈送給他的一卷《青囊卷》。本來是道家之物,他偶然獲得,也並不明白有什麼功用,不過他雖然沒有門派界限,但卻也不屑於去修煉這《青囊卷》。據他所知,這《青囊卷》並非什麼蓋世奇寶,只不過是道家一種簡單的養氣修性的吐吶法而已罷了,功能寧神靜氣,對蔣琬有著莫大的功效。對他而言,卻沒有什麼作用。

  若說兩年之前的蔣琬,宛如是一柄出鞘的寶劍,劍氣貶人肌膚,徹骨生寒,令人一見即知是一柄絕世寶劍的話,那麼現在的蔣琬,就彷彿是一柄深藏匣中的名劍,雖然隱藏不出,但即便是隔著劍匣,還是令人覺到隱隱地劍華。它那獨特的劍氣,還是忍不住地讓人看出匣中劍的不凡。

  等到他能夠完全隱匿自己的氣質,將一柄驚動天地的名劍變作一柄樸質無華,彷彿一柄朽鐵之時,那才是人生的至高境界,返樸歸真,達到傳說中的所謂「大巧不工,重劍無鋒。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的增界。那時蔣琬,就將真正無敵於天下。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6
第三十九章 天魔妙相(中)

  伴隨著蔣琬的筆尖,那些舞姿以另一種脫凡入聖的姿態從紙上跳出,浸入到情兒的心靈,這一時間她忘記了自己正赤裸著身子站立在蔣琬觸手可及的身邊,忘記了自己來此是為了什麼,忘記了所看到的那一切畫相,變成生動的舞步融入到了她的腦海深處,她忍不住就地曼舞玉臂,盡情地展現著女子侗體的美麗,發掘其中可能的每一點滴誘惑。

  就在這一瞬間,蔣琬擱下長筆,站在原地,一時怔住,因為他的六識之中,清晰地映射出了室中的一切,彷彿明鏡生光,毫絲畢現,那具面前旋身飛舞的玉體,正以一種彷彿契合天機一般的靈動,在他的眼前,展現著身上的一切。

  他清晰地看到了情兒的面容,那是一種令人一見便忍不住心生憐惜的容顏,彷彿玉盤承曉露,花瓣堆初雪,是那般的美麗聖潔,儀態不可方物。

  那白雪一般的玉臂,動人的侗體,時閃時現的私處,修長白晰的玉腿,圓潤溫柔的足踝,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青絲,都無不清晰地映入他的腦海,閃爍著一層隱隱地明光,讓蔣琬此刻本已堅若金玉一般的心境竟然微微一蕩。

  蔣琬第一次發現,跟著他兩年之久的這個情兒,竟然是那麼的美麗,以往從未所見,真是暴殄天物。

  她的眼睛彷彿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眉毛彷彿月牙兒彎曲,細而長的睫毛,玫瑰花瓣一般柔軟嬌嫩的唇瓣,再加上那張玉一樣明潔的容顏。實在是傾城傾國,明麗動人。

  情兒顯然不會知道蔣琬突然之間竟能見到她的玉體,依舊心神俱醉的舞動著嬌軀,那些舞姿彷彿靈魂突然遇上主人,兩相融合,比之蔣琬腦中流動的舞姿,更見動人。

  忽然,情兒腳下一個蹌踉,這天魔相舞原是需要極深地內功才能加以施展,前三重尚不明顯,到第四重之時沒有內功便想自如施展出天魔舞那無異於癡人說夢。情兒本不應該現在就出現這種現象,只是她已經與天魔相舞融為一體,達到了古人前所未有的一種境界,舞姿與心神緊密相連,水乳交融,舞出的境界已經脫出於天魔舞第二重色相的境界。所以才會不支摔倒。

  蔣琬六識所及,吃了一驚,急忙上前扶住,只覺觸手溫潤,暖玉溫香在懷,情兒臉色通紅如火,想到自己赤身裸體被蔣琬抱在懷中,呼息忍不住急促起來。

  卻見蔣琬伸手抓起她的左手,略一拈脈,立即明白,扶她站好,在室內不住踱步,沉吟不語。天魅門有天魅門獨特的內功,但也不是說其他門派的內功心法便不行,只是天下各派,弊帚自珍,要想找到一種能最大限度發揮出《天魔相舞》魅力的內功,一時片刻卻又哪裡去找?

  情兒一旦從天魔舞中停下,那層聖潔動人的美麗便隨即隱去,變成一個僅只是略為漂亮的侍女,哪裡還有剛才的那種動人心魄的魅力。這時蔣琬已經完全明白,這《天魔舞》似是天生與情兒有緣,竟然讓她這麼快就突破了《色相》的境界,看來無論用什麼方法,自己都要找到一門絕世內功,送給情兒才行。

  他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情兒,看來你是修練這《天魔舞》的最佳人選了,只是暫時還不適於常久習練,待我為你找到一門內功,你再進行完整的修練,我看現在就先練習一下那些舞姿吧,連貫運用,以你的體質,現在會消受不了,反受其害的。」

  情兒聞言吃驚道:「若是很難那就不要找了,情兒練不練都一樣。」

  蔣琬自負地笑道:「你看我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麼,本來也只是讓你隨便練練解解悶,既然發現這舞蹈似是跟你有緣,那可就不同了,你一定要將它練好,也許將來還有大用呢。想我蔣琬,天下還能有難倒我的事!」

  「好了,今晚就修練到這,你先回去休息去吧,待我想想天下武功,有哪些內功是適合於你修練的。」

  情兒穿起衣服,一想也是,她對蔣琬有一種肓目的自信,心想公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好了,不用多問。於是點頭告辭,退出門去。

  蔣琬盤膝坐下,練習過一陣《青囊卷》之後,萬籟俱寂之中,他緩緩睜開眼來,思索天下武功,如何能夠找到一門適合情兒的上乘內功。

  當今天下,玄教、魔教、莫愁湖鼎足江湖,玄教的「大光明功」、魔教的「聖典」、莫愁湖的「慈悲千葉」、「觀音妙法」俱是現今人們所知的最高玄功,足與此三派功法相持的,還有三門,不過早已湮沒不見,玄教、魔教、莫愁湖的武功蔣琬是想都不敢想的,而另三門早已涅沒的武功,任是蔣琬再多奇謀,也無法找尋得到了。

  那麼,就只有傳說中「美人宮」的「琴心三疊」;少林的「易筋」、「洗髓」二經;道宗的「先天氣功」……不過,越想蔣琬越覺沮喪,因為這些武功,都是他所無法獲得的。

  別說別人不會給,就是想給,只怕也拿不出,美人宮不知到底在何方?楚帝費時十年,懸以百萬金,都找不到美人宮的入口;少林的「易筋」、「洗髓」二經早已下落不明,連少林方丈自己尚且沒有見過,何談送人?再說道宗,早就在武林中涅沒無聞了,它那「先天氣功」你又叫蔣琬上哪裡去找?

  忽然心中一動,武當派的太極內功以柔為主,講求的便是循環相生,圓轉如意,不斷不絕,縱便是天魅門的內功,都不能做到生生不息的地步,能得施展一時,舞完一曲就會精疲力竭,但太極之道,卻源源似如流水,不會枯竭,正好適合《天魔相舞》的施展。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7
第 四十 章 天魔妙相(下)

  雖然現在的武當派,早已變得破落不堪,但當年自己為了窮究醫術,因為要練習針灸術法,於是有一段時間曾專門找到過一些武當太極內功等圖譜來看,他之所以能夠練就「天脈」手法,其實大半倒要歸功於這些武功,因為那些氣流循經脈而行,強身健體,包含著先天無極的玄妙奧理,那些氣脈行走的穴道,正好是針灸法所必須爛熟於胸的,也許比之學武之人研究得更見透徹。

  正因為這些功法,給予了蔣琬創下「天脈手法」以極大的啟迪,最終成就了他一身震古爍今的醫術,雖然至今為止尚無一人知曉,而且所施行之人也只有蔣母一人,但在醫學之中浸潤了十數年,博覽了天下醫術的蔣琬來說,他自信他的針灸術,可以說是遠超所有的醫術,獨創一格,無人可匹。

  而這其中就借鑒了太極圖解的許多道理。所以至今為止,那些太極圖解他還是牢牢記在心中,從來不曾忘卻。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大是欣喜,急忙起身拿出紙筆,將腦海之中所有關於功法的記憶全部一條一條地羅列下來,最後寫得忘情,竟然加入了自己對穴道氣脈的無數見解,這些東西若是讓一代武學宗師見到,只怕立時驚得昏倒過去,因為這裡面很多的見解,他們窮其一生,也沒有參破,如果被他們得到,略加思索便會融匯貫通,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而這一件無心之舉,卻造就了一個不世高手,她雖然暫時還不理解這些東西對於她的意義,但終有一天,當她登上武道之巔的時候,面對天下萬家功法,才能領悟到蔣琬交給她的這些圖解,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第二天夜晚蔣琬就把他一夜信手寫下來的太極圖解交給情兒,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教習穴道,需要肌膚相觸,不過蔣琬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親自教會情兒所有穴道的功用,位於人身上的所在,然後讓情兒自己修習,自己退出屋去。

  情兒等到蔣琬離開,方才滿面通紅的坐下,心神不定,剛才蔣琬的手為她點解穴道,幾乎觸遍了她的全身,雖然有些地方只是遙加指點,不便接觸,但一個女孩子家讓一個男子碰到自己全身上下,怎麼說也不是情兒現在所能毫無感覺的。

  好久她才定下神來,再仔細閱讀蔣琬留下的太極圖解及穴道見略,然後依照剛才蔣琬教她的方法,盤膝而坐,雙掌垂於身側,掌心向上,正是正宗太極圖解的第一步:入照觀心。

  這幾日情兒就留在家中練習太極圖解,蔣琬自己一個人到處轉悠,心想先將揚州城轉個遍摸熟悉再說,這一日偶然經過大街之上,忽然前面許多人圍在一處,一陣囂鬧的聲音不絕傳來,他心下好奇,忍不住走上前去,四周眾人人聲嘈雜,聽他們的談論方才知道原來是人群之中,兩個漢子似是為了一件什麼糾紛因而扭在一起撕打,蔣琬不解地問身邊的一個中年錦衣秀士,那人見蔣琬氣質不凡,就告訴了他事情的前後起因經過。

  原來這兩個人一個是揚州城中的鹽販子,一個是到揚州城中來賣柴的樵夫,恰逢那鹽販子從外地經商回來,他們半路遇到一起,就在一棵大樹下休息。

  等到兩人站起身來準備趕路時,卻為鋪在地上的一張羊皮爭執起來,都說是自己的,最後一路扭打著到了這裡,說是要去報官,只是走到這裡忽然那樵夫不慎撞倒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哭得稀里嘩啦的,這一下兩人全慌了,好生安慰總算把小女孩打發走了,這下氣可就發大方了,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於是就地扭打了起來。

  別人一見有熱鬧可看,立即圍上來一大圈子。最後見他們倆打得實在不像話,忍不住就問:「你們說都說羊皮是你們自己的,有什麼證據麼?」

  那鹽販子說:「這羊皮是我的,我背著它走南闖北販鹽,用了五年了。」

  那樵夫立即大罵道:「你好不知羞,竟然把我的東西說成是你的!我進山砍柴時總要披著它取暖,背柴的時候總拿它墊在肩上,大夥兒評評這個理。」

  圍觀的人不禁大為為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都看不出這塊羊皮到底是誰的。

  蔣琬聞言不禁「撲嗤」一笑,樂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也分不清,這張羊皮是那賣鹽的啊。」

  那錦衣中年秀士看他說得肯定,不由得奇怪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羊皮是那鹽販子的?」

  這時旁邊眾人聽見他倆說得奇怪,都不禁豎起耳朵,想聽聽這個氣質不俗的少年到底是從哪一點分辯出來的。

  蔣琬笑道:「你令人用棍子打那羊皮四十大板,我包它自己招了!」

  眾人聞言「噓」聲大起,均說:「胡扯,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明的見地,羊皮又沒有嘴,怎麼能拷打出主人來?」

  蔣琬笑笑不答,那錦衣中年秀士目光一轉,他原也不是一個笨人,立即明白過來,呵呵笑道:「妙,妙啊,眾位鄉親,你們不信,打打它就知道了,反正又沒什麼損失。」

  眾人一聽,心想也是啊,於是就有好事之徒找來一根棍子,那鹽販子很是奇怪拷打羊皮能問出主人來,而那樵夫卻是一臉的不屑。但卻都未反對。

  這時那人打得十數下,眾人只見地上滾下一些細碎的鹽粒狀粉末,這時眾人不由得恍然大悟,那賣柴的一見,灰溜溜地走了。那賣鹽的對蔣琬千恩萬謝,蔣琬笑笑,轉身便走。

  忽然那錦衣中年秀士追上前來:「小兄弟,且慢走,等我一等。」

  蔣琬停下步來,笑道:「這位先生,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那人上看下看半天,方才道:「小兄弟,不是……不是我好奇,而是,你並不能看見,而且先前也未拷打那羊皮,怎麼就一口咬定那羊皮是那鹽販子的呢?」
borislin 發表於 2008-3-28 14:08
第四十一章 江山如畫(上)

  蔣琬聽了,忍不住笑一笑,說道:「這還不簡單,那賣鹽的說他帶著那羊皮走南闖北已經五年,說得精確而合理。而那樵夫見狀只得也隨口編了一個理由,說他進山砍柴時總要披著它取暖,背柴的時候總拿它墊在肩上,這明顯是一時胡鄒。」

  「你想啊,進山砍柴,那是多麼的炎熱,怎麼還能夠披著羊皮取暖?背柴的時候拿它墊在肩上,熱汗淋漓,一塊羊皮放在肩上,不僅炎熱無匹,而且還會讓人頸中難受無比,有誰會這麼傻,所以明顯不合情理。是以我斷定這羊皮定是那賣鹽人之物。」

  中年秀士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兄弟真神人也,像我就沒有注意到這些。既是如此,在下曾經見過幾樣怪案,不知小兄弟可能幫在下略為提點,一解我心中疑惑。」

  蔣琬聽他語氣,磊落狂放,不拘形跡,心下也不由暗讚,左右無事,聽聽也是無妨,而且聽說是怪案,像他這種人,名利權等都已不能打動他心分毫,但越是自傲之人,比之常人好奇心重出不知多少,蔣琬自然也不能倖免,於是微笑道:「提點可不敢當,先生氣度不凡,必非常人,請說,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相告!」

  中年秀士笑道:「爽快,好,這裡談話不方便,不如由在下作東,請小兄弟到『天下樓』一邊飲茶,一邊再敘,如何?」

  蔣琬點了點頭,當下兩人轉身往「天下樓」而來,剛一跨進大門,那小二的驚得一呆道:「蘇……」那中年秀士急忙打斷他,笑著說道:「小二,今日我帶來一位好朋友,你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那種雪山雲霧山茶泡些過來,我與小兄弟有話要說。」

  能在「天下樓」任事,這小二倒也機警,見他似是不願透露自己身份,當下立即轉口,說道:「原來是蘇大先生,樓上請!」

  當下中年秀士攜了蔣琬的手,上得樓來,找了一間雅閣坐下,微笑著道:「在下姓蘇,草字夢鏡,不知道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蔣琬道:「我叫蔣琬。」

  蘇夢鏡聞言一笑道:「原來是蔣公子,失敬,失敬!」

  這時那小二已經領著掌櫃的過來,後面一個白衣少女端著兩盞淡淡悠香的雲霧山茶,掌櫃的笑道:「原來是蘇大先生駕臨,真正是蓬壁生輝,有什麼吩咐,只管提,老朽就不打擾兩來雅興了,請慢用!」侍女將那青瓷薄砂蓋碗一臉聖潔的放下,那蘇夢鏡揮了揮手,三人退出門去,順手帶上雅閣朱漆雕花門。

  蘇夢鏡一伸手,說道:「請——」

  蔣琬端起面前那名貴的青瓷蓋碗,淺淺抿了一口,一時心肺皆香,忍不住讚道:「好茶!」

  那蘇夢鏡也微微抿了一口,隨即放下,微笑道:「也只有像公子這樣風度氣質,卓然不凡的人,才夠資格品這極品雪山雲霧。」

  蔣琬道:「蘇先生看來似乎身份很不簡單啊!」

  蘇夢鏡笑道:「算不得什麼,我看蔣公子天縱英才,絕世超凡,日後必定不同凡響。」

  蔣琬微微搖頭,說道:「算了,說這些幹什麼?蘇先生剛才說怪案,就請先說來聽聽吧,看看我是否能解?」

  蘇夢鏡道:「好,痛快。據聞有一個鄉民,兒子長到三歲,遇到動亂,丟失在路上,幾年不知下落,夫妻兩整日憂愁。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這個鄉民來城中採買東西,看見自己的兒子在城中一個叫趙奉伯的人家中,便告到衙門,希望官府判還他的兒子。官府派人把那鄉民與趙奉伯傳到衙門,兩人都說是自己的孩子,而且都找來各自的鄉鄰作證。官府難以分辯。」

  蔣琬淡淡道:「這很容易,先讓孩子與兩家分居,不許來往。然後告訴兩人,孩子得急病去世,難以救治,已經死亡,讓他父母出錢料理後事。誰願意出錢,誰便是孩子的真正父親。」

  蘇夢鏡讚道:「好計。只有親生父親才會願意為孩子掏錢,這是親情。假冒不來的。」又說道:「在下曾聞有兩兄弟,父親死後分家產,都說對方的多,於是扭打到官府之上,但實在難以判決,總有一個會不滿意。」

  蔣琬笑道:「互換一下不就成了。」

  蘇夢鏡呆了一呆,又目大亮,略一沉思,忍不住一拍衣襟,連聲讚道:「妙,高計,這下兩人就都無話可說了。」雙目注視著蔣琬,目光中閃出一種發現奇寶的狂熱,蔣琬雖然看不見,卻似有所覺,轉過頭去,蘇夢鏡這才醒悟到自己似是太過分了一些,急忙轉移話題說道:「還有一個,有兩個商人,一個叫趙三,一個叫周生,準備外出做生意,同雇了一條船,船主叫張潮,趙三與周生約定日期一同出發。到了約定的那天,天剛濛濛亮,周生便來到村外碼頭,船夫張潮還在睡覺,而張三未到,等了半天還不見來,就讓張潮到趙三家去叫一聲。」

  「那張潮來到趙三家門口,敲門招呼道:三娘子,三娘子,快開門呀!」

  「但趙妻開門出來,卻說趙三天沒亮就出門去了,三人各處找過,都沒找到,周生怕連累自己,於是就報了案,於是官府懷疑是趙妻與人私通,謀殺親夫。但無論怎麼逼問趙妻三娘子,她打死也不承認,案子拖了很久都懸而不決。」

  蔣琬笑道:「兇手是張潮啊,你想,為什麼他到趙家敲門,不呼喚趙三,卻連叫三娘子,顯然是早已知道趙三不在房內。而趙妻說趙三天沒亮就已出門,外出經商帶了許多銀兩,被張潮看見,殺人劫財。」

  蘇夢鏡一臉驚駭的看著蔣琬,半晌方才不由得拍案驚歎道:「蔣公子真神人也!這案子積塵已有數年,卻總是懸而不決,公子一言驚醒夢中人,令蘇某不由得自歎不如。」

  蔣琬起身道:「多謝先生招待,既然問過了,我要走了,再見!」

  蘇夢鏡一把拉住他手,笑道:「既然見到了像公子這樣的奇才,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放你走,你不知道這些案子把我害得有多慘,我雖然也自稱飽讀詩書,卻只抱著一團死理,哪像公子這樣靈活運用自如。不如公子跟我回去,做我的師爺如何?」

  蔣琬道:「你到底是誰?」腦中靈光一閃,說道:「姓蘇,你是揚州刺史蘇文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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