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重生] 重生傳說 作者:周行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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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 2008-5-16 20:36: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52927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0
第三十一章

  從劉明耀那轉戰到于春榮主事的飲料廠,我們看到了和劉明耀辦公室不同的景象。
  廠長辦公室門口擺了一排長椅,一群或西裝革履或衣著隨便的人老老實實坐在長椅上,目光聚焦在辦公室大門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用肚臍眼看也知道這些人是全國各地來要貨的業務員,估計是供不應求得太厲害,于春榮開始擺譜了。

  繞過這些滿臉迫切的業務員們,我們終于在重重包圍下找到了滿頭大汗的于廠長。廠長辦公室裏,于春榮正在一群人的包圍下狂掛電話,看見我們進來,此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你們失蹤了,總算來了。”揮手讓圍攻他的各界人士暫時離開,這些人倒也乖巧,轉眼間辦公室裏剩下我們三人。

  張小桐晃晃手上的電話:“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于春榮一臉無奈地攤手:“魯薇通知我你們要來,我就沒打,這幾天開始暑期熱賣,我們有點撐不住了呀……”

  張小桐淡淡一笑:“這不是給于廠長支招來了麼?”

  經過幾次決策之後,于春榮已經相當信任我和張小桐的建議,倒不是說他自己不行,主要是我們連報告都不怎麼看就能正確估計市場需求和起伏周期的本事給他留下太大陰影了。其實這人很有本事,但他就已經被我們養成了每次做決定之前要聽我們意見的習慣。

  由于太陽紅茶的熱銷,茶飲料時代提前半年來到了,我們這次來就是給于春榮提前打個預防針。印象當中兩家有三十多年茶飲料制作經驗的台灣公司都不是省油的燈,兩年內把大陸市場掃得七零八落。論企業文化和團隊,我們這邊的數量和質量都不能和人家比,現在牛是因為搶了個先機,之後全面開戰就只有敗了。

  于春榮殷切期盼著的所謂“新招”說白了也很簡單,我給他的意見是在今年內至少要有六個不同口味的茶飲料面市,加大產量,成本增加也沒關系。預計到95年初我們就可以慢慢穩守著市場等幾個台灣品牌來打拉鋸戰了。說實話我很怕統一,不論是宣傳還是推廣方面,它都算得上是個頂尖的強者。縱觀我所見過的各種廣告,從1991年到2001年10年的廣告精粹中,最能打動我三個廣告有兩個是統一集團的。對這樣的對手,我不得不在對戰的天平上給它多添幾個估計的砝碼。

  94年的話,周邊幾個縣的果園還比較有脾氣,到95年末,貨款拖欠嚴重,下崗人數增加,水果產量增加等幾要素一彙,附近這些果園都開始哭天搶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轉型做果汁飲料了。

  來飲料廠之前張小桐曾經嘲笑我食言,我說過這一年打算把所有的事都脫手,她引用錢鍾書《圍城》序言裏那句“仿佛魔術家的飛刀,放手而沒脫手”,說得我沒脾氣。人其實就這樣,拿起了放不下,所以大家都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樣的話給自己找理由。

  目前飲料廠的問題也很簡單,就是繼續砸錢,其實于春榮恐怕已經想到該怎麼做了,主要還是等我和張小桐來拍板決定,估計只要我們首肯他就打算接下來大幹了。其實我不贊成這樣,看形勢大好就使勁往裏扔錢,燒到後來發現燒不出東西就傻眼了。不過考慮現階段特殊情況,錢還是得給,而且要于春榮不惜成本樹立一個明星企業的形象,不管市裏省裏都要點頭哈腰對付好,每逢春節國慶勞動節中秋元旦或者集資晚會都要出面出錢表示,以後還得靠這些人辦事呢……

  于春榮相對其他幾人來說,屬于“守”的類型,做事求穩求實,而且他喜歡和作風老派的人打交道,我覺得讓他出面在政府機構打哈哈總好過讓魯薇蔡青這樣千嬌百媚的姑娘游走于狼群之中,畢竟我在心中還是把這些人當成嫡系部隊,要重點保護。看于春榮老齡王老五一個,橫豎也不會吃虧,萬一有個女局長什麼的看上他也是妙事一樁,哈哈……

  我正想呢,張小桐斜眼瞅我一臉壞笑就知道我心裏想的肯定又不是好事,偷偷捏了我一把:“想什麼呢?笑得像歪嘴螃蟹一樣。”

  “哈哈,沒什麼,沒什麼……”我故意別過臉去不看張小桐,表情瞬間變成嚴肅地對于春榮說,“于總啊于總,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我覺得你不如找兩個能幫你看看文件處理處理外邊那群要貨狼群的秘書,別總是親力親為了,我估計您為廠裏的這些事漏了不少飯局吧?”

  于春榮有點尷尬地看看我:“我倒是不太好酒,只是有些飯局推了給人印象不太好,一個人確實有點忙不過來……”

  我看著他有點感慨,董慶華早年認識的這些朋友都太實在了,幾年後他身邊不複再有這種人。于春榮這個人在工作上極節省極盡心,盡管紅茶飲料這一塊收入可觀,卻連多雇一個人兩個人都要一分一分地算,按說現在忙到這種程度,多加幾個人我們也不會說什麼,他非要等我們來才決定,可見此人的原則。

  我們來就是要解決這種問題,我對于春榮說:“這樣吧,找10個人,專門找兩個負責輪流陪你出去應酬的,盡量找能喝會說話的。剩下的留在廠裏幫你跟這些人打太極拳,你一天查一次單他們也不能私下裏搞出什麼事來。如果覺得產量不夠就加生產線吧,你覺得好那就是好了,我們都相信你。”

  于春榮一臉的“理解萬歲”表情:“好好,你們總能知道我需要什麼呀……還有其他要做的事麼?”

  “有,”我伸手往辦公室牆上的省內地圖一指,“跟周圍這些果農搞好關系,就說我們要把果味茶飲料做大,明年開始,我們轉戰天然果汁飲料。”

  “天然果汁飲料?”于春榮有點猶豫,“國內消費群能喝得起這個麼?成本高啊……”

  我笑了:“出口呀于總……那時候我們就不跟他們爭國內市場了,中國飲料市場潛力巨大是沒錯,瓶頸也比人家多點,像增長上限低消費種類單一什麼的……咱們當退則退啊。”

  于春榮仔細想了一下,跟著我笑了。買進三等果榨汁出口創彙,賺錢又博名,政府高興老百姓高興,還不用考慮國內市場競爭壓力,這種好事哪找去?

  我聳聳肩:“如果沒事我們就先走了,看你們外那一群群如狼似虎的……業務都哪去了?”

  于春榮苦笑:“供不應求嘛,別人都做不了主,就都來磨我。”

  我奸笑:“那讓他們繼續磨您吧……八月底咱們在電器城那邊開個碰頭會,總結一下這兩個月的成績。之前該辦的事兒就都拜托您了。”

  于春榮點點頭,喊了個臨時從車間調來的秘書送我們離開。

  從飲料廠出來,正巧趕上旁邊一個小學的補習班下課,三三兩兩的學生從校門裏出來,有一些圍在校門旁邊的小賣部買零食吃,還有一個推著小車的老太太在那用沒了牙的嘴吹糖人。我看見這一幕,懷念立刻如碎玻璃一樣稀裏嘩啦撒在心裏,拉著張小桐跑過去。

  生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大概都記得這些東西吧?無花果、酸梅粉、糖稀、杏肉、天下第一梅、冰糖、奶片、牛皮糖,花生糖、大大泡泡糖、汽水糖、蜂窩糖、果丹皮、冰棍兒、棉花糖、山楂片、膨化爆米花棒、小袋烤魚片……那些纏綿在舌頭上的回憶,那些包容了色香味的經曆,大概一輩子也難忘吧?記得01年我泡在論壇上的時候幾乎平均每個星期就有數人跳出來緬懷這些東西,並嘗試在心態日漸蒼老的同時去尋找這些記憶中的食品。

  他們的尋找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因為無論找不找得到這些食物,年代不同了,被美化的記憶只能支撐一廂情願的幻想。沒有了那個時代那個環境那種境遇,怎麼吃也吃不回當時的心情。

  烤魚片變成大包裝,汽水糖漲了幾倍的價錢,天下第一梅消失,棉花糖越來越無味,冰糖被主婦們燉湯,果丹皮也開始成捆地賣。這樣的變遷,這樣的時代,這些人怎麼可能在這些東西上再找到他們的童年?

  和他們不同的是,我很幸運,我重新走了一次自己懷念的時代,嘗遍了這些被無比懷念的童年美食。因為這個原因,成天跟我粘在一起的張小桐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小饞鬼,我們時常穿梭在城市各個學校之間,尋找我記憶中的那些美食和趣事。

  在這個學校門口,最有特色的是一個辣串攤。所謂辣串不過就是用竹扡子串起泡開泡軟的豆皮,用調好的特色辣醬刷在上面,1毛錢1串,買一大把吃起來十分過癮。也有一些懂得變通的小販,會把切碎的火腿腸和豆皮交叉這串起來,價格就要稍高一點,不過喜歡吃的人更多。

  我小時候極喜歡吃這種東西,每次都吃到肚子疼。沒想到這會居然看見一個串火腿豆皮辣串的攤。看看身邊比我高很多的張小桐,再看看辣串攤,我就覺得人生只能這麼幸福美滿了。

  張小桐很喜歡吃這些東西,但從形式上來說比我文靜得多,陪我吃了幾串就要停一停,問我:“你好像一直很喜歡這些東西?”

  我嘴裏塞滿了豆皮和廉價火腿腸的混合物,含糊不清地回答:“系(是)啊,窩(我)系(是)個不高善(尚)的淫(人)……”

  張小桐吃吃笑了幾聲:“把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吧,別噎著了。”

  我傻笑幾聲,稀裏嘩啦把嘴裏東西咽下去,感覺聲帶能正常發音了,說:“其實我覺得,我們這一代長大了之後都會對這些肯定會消失的東西產生深深的眷戀——您別嫌我說的這麼文青,我的意思就是說,現在就是吃零食的時候,現在吃才會覺得開心、快樂,等到我們真的張大了再想吃,就來不及了。好比大人總要教導孩子說‘等你長大了怎麼玩都行’,我就不明白,說這些話的人過腦子沒有,長大後這些孩子除了知道去唱K喝酒找三陪小姐還會幹什麼?他們還能在長大了之後玩彈琉彈拍洋畫滾自行車胎這些東西麼?就算玩了,那不也就是拙劣的模仿麼?一個人的一生缺了一樣東西就是缺了,以後怎麼補救也無濟于事。”

  張小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正要說什麼,電話響了。

  接電話嗯了三四聲之後,張小桐捂著電話對我說:“三哥回來了,下午四點半到。”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1
第三十二章

  我和張小桐分別行動,張小桐回去找魯薇一起去接站,我則跑到台球室那裏去找郭振。
  到了台球室,我看見郭振正和楊遠哲在那興高采烈地玩SFC……等等,SFC?我揉揉眼睛再確認了一次,沒錯,是SFC,還有磁碟機呢。倆人正在玩一個被大多數人叫做《我的鄰居都是鬼》的美版游戲,在兩人旁邊,有人在玩電腦游戲《大航海時代2》。本來挺奇怪,但仔細想想,估計是郭振建議老板擴建的經營項目,也在情理之中。

  看見我進來,已經是熟人的老板對我一笑致意,郭振百忙之中回頭想看看是誰能讓老板臉上露出笑容,卻沒想到是我,手柄一撒轉身給我來了個擁抱:“嘿,金秋遠哲,看看誰回來了?”

  不遠處正在奮戰《圓桌武士》的葛金秋和郭振身邊的楊遠哲像商量好了一樣,一人過來給了我一拳,打得我在那裝咳嗽:“哥,哥們輕點……老弟我弱不經風的……”

  “考完試就不見你,跑哪逍遙去了?”楊遠哲上下打量我,“幾天不朝面,研究什麼陰謀詭計來著?”

  我又裝模作樣咳了幾下才說:“忙啊,國際民生,世界大事,家門口老鼠打架菜市場大媽對罵啥都得照顧啊……還逍遙,我看見你們幾個這樣我就打心眼裏往外嫉妒了你們知不知道?”

  楊遠哲一臉不信任地看著我:“聽你扯淡,誰信啊?說吧,突然出現是想幹嗎?”

  “FBI今天發工資,咱們去打劫吧。”我信口胡謅的同時對郭振比劃了一個手勢,無他,是“掂”的意思。郭振看了臉上一陣潮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太激動了。

  郭振平靜了一下呼吸,問我:“什麼時候到?”

  我笑了:“嗨,我說哥們你的理解能力有點過分吧,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都明白了?”

  郭振笑著又捶了我一拳:“怎麼就不明白了?什麼時候到家?”

  我無語,這人果然有著接近190的智商啊。

  低頭看表:“4點30,火車肯定晚點,你不用這麼急。”

  郭振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石英鍾,確定時間尚早後說:“你們在這等我半個小時,我去收拾一下再走。”

  我無所謂地坐下:“好啊,我們幾個繼續游戲。”

  楊遠哲和葛金秋被我們的對話弄的莫名其妙,不過他們倒也清楚我的脾氣,該說的時候一定會說,就不再追問。我們三個在游戲裏縱橫馳騁,殺僵屍救市民,昏天黑地不知時光流逝,一直等到郭振回來。

  郭振腳剛踏進游戲室,所有人就都笑了。他身上換了一件90年代中期特別流行的白色夾克衫,看樣子顯然是洗過澡,連頭發都經過精心打理,本來濃眉大眼的看起來挺帥,現在就完全有有錢人家小開的風範了,又有幾個人能想到這人竟然是全市中學老大們都懼他三分的黑手郭呢?

  我們三個看見他這副打扮先是一愣,繼而毫無憐憫之心地指著他狂笑,其中我笑的最厲害,眼淚都要笑出來了。以前曾經見過這人半夜穿著黑風衣拿著獵槍出去找人麻煩,和現在這個乖孩子樣對比,不笑才怪。

  楊遠哲扯著葛金秋笑得地動山搖:“我操,你相親啊?穿這樣……哈哈……”

  郭振沒法跟我們發脾氣,只能無可奈何地給了我們一人一拳:“別他媽騷包了,動身吧。”

  我收起笑,點點頭。其實心裏有點感動,他跟三哥的感情真是沒得說,估計我認識的很多親父子之間都沒有這麼真摯的感情。反思我自己對親人的態度,我覺得有一點羞愧。

  我們幾個跟老板打過招呼直奔火車站而去。車上我問郭振:“激動嗎?”

  郭振把答案寫在臉上,全身都在哆嗦。

  我拍拍他肩膀,出言安慰:“行了,既然三哥是平安回來的,你也別太激動。他看見你擔心成這樣,心裏高興是高興,但未必好受。”

  郭振明白這個道理,深深呼吸,身體不再那麼抖了。

  楊遠哲聽我說的明白,也驚喜地道:“三哥手術完了?”

  我點頭:“而且恢複的很快,提前回來了。”

  葛金秋在一邊道:“郭子最近一直擔心,沒想到你回來就給他個好消息。”

  我笑笑:“好消息談不上,是三哥自己身體好,沒有什麼危險手術就成功了。”

  我知道,郭振正在轉著腦袋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想感謝我,又覺得語言的力量太過渺小,這種時候只好我自己把話題扯開。以前我們許多朋友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結賬的人總要張嘴說一個笑話或者跟大家談點什麼分散注意力的話題讓被請的人不會覺得尷尬,這也是跟朋友相處時很實用的方式。

  我問他們:“誰建議台球廳開始擺SFC和電腦的?”

  問到這個,郭振知道該怎麼說話了:“我,我讓老板在魯姐的電器城上了幾台試試效果。”

  “有本事啊,”我誇張地說,“居然能提前預知時代發展潮流。你看著吧,最近半年內游戲房和電腦房肯定冒的比你們臉上的青春痘多……”

  “別胡扯了,”楊遠哲說,“小桐姐臉上就一顆痘都沒有。你怎麼知道半年後我們臉上就有?”

  “我姐那叫天生麗質,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麼能比?”我把話題越扯越遠,“瞧你們幾個愛吃辣的也知道,過兩年肯定一個個都跟桂林山水似的,一臉的奇峰突起。”

  楊遠哲還真配合,順著我的話就說開了:“說起山水,我倒覺得最近這幾天玩的《大航海時代2》真不錯,這種想法比以前那些游戲虛構世界牛逼多了。什麼都是真的,讓你查世界地圖能查著,查曆史書也能查著。全世界的資源都讓它一個游戲用了,還一分錢版權費不掏。”

  郭振接過話頭道:“其實游戲也就一般,相對自由吧,我覺得光榮還是三國系列比較有趣。”

  葛金秋道:“從投入感來說還是比三國略好一些吧,三國是整體策略,大航海有點經營人生的意思,像RPG。”

  我在心中默默點頭,這幾個人現在已經算半個專業玩家了。畢竟會玩並且能玩懂是做游戲的第一步,一個游戲的好處在哪裏,哪些細節值得借鑒,成功的游戲在哪些方面具有共通性……這些東西需必須是有靈性的人才能悟出。眼前這三個兄弟在這方面都有著無以倫比的天賦,他們的將來都不可限量。

  大航海時代2啊……我看著三個人討論仔細想了想,好像我第一次接觸這個游戲應該是在95或者96年吧,那時候是2.73M,兩張磁盤,當時無數人通宵達旦地游戲,也就是為了看一眼傳說中的中國港口。讀檔之後生活條件好了,居然能提前玩到,看來很多東西確實在不斷改變。

  出租車一路暢通無阻把我們帶到火車站,張小桐和魯薇已經在這裏等候了。一大一小明豔動人的兩個美女站在那裏,仿佛姐妹,讓我們四個看得賞心悅目。兩人看見我們過來,魯薇對身邊一個可能是車站工作人員的人說了幾句話,我們就都暢通無阻地直接到站台上去了。

  此時時值7月,天氣熱得能把人曬化,我們站在站台上避開陽光一起等待火車進站,我還是能看見郭振略有一點激動的表情。看著他就覺得心下黯然,自己曾幾何時與父母有過如此激動的時候呢?自己是否以前太過偏激?自己是否應該矯正心態?

  沒有風吹過,熱的空氣裏只有汗慢慢滲出。遠處因為熱而變得如同流動扭曲的鐵軌在視野裏漸漸模糊,我想起輟學,想起掙紮,想起得意,想起失落,想起反反複複看不見一個人,想起獨來獨往只是一個人,想起兄弟和朋友,想起之前的一切一切……

  我是否曾經這樣期待過生活?

  我是否曾經這樣期待過一個人?

  我信任過誰?了解過誰?關心過誰?

  我是否曾這樣心中充滿懊悔?

  我是否,能悔改?能改變?能變化?

  我是否值得信賴?

  火車進站帶起呼嘯的風,尖銳的汽笛聲直沖進我們的耳膜,風吹起我眼角的一滴淚。

  趁眾人不注意,我抹幹淨眼淚,笑臉迎上去。

  如果有重擔的話,還是我自己來承擔吧。

  正如當蜘蛛俠當中的那句話所說。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當我因為機緣巧取到一些權力的時候,我也必將負擔同等程度的責任。對此我早該有心理准備。

  郭振情況比我糟糕得多,迎上去的時候雖然臉上帶著笑容,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相對來說三哥的表情很平靜,只是摸了摸郭振的頭。

  魯薇去和一直照顧三哥的女生打招呼了,剩下我們四個不尷不尬地站在這不知道說什麼好。三哥看看我們,笑了:“郭子交的都是好朋友。”

  我也笑了:“歡迎三哥回來。”

  三哥看了一看站在身邊的郭振:“這次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晚上我請大家吃飯吧。”

  張小桐捏了我一把,我趕緊說:“這個事有難度,今天接風宴怎麼著也應該是我們來擺吧?三哥您今天估計是請不了了。”

  三哥道:“那我請宵夜。”

  我說:“在場的加上魯姐有五個人要請您,區區一個宵夜,怎麼可能輪得到您?”

  三哥隨便看了一眼我們身後,道:“我看確實是輪不到了,今天要請客的人還真是多啊……”

  我覺得這話不對,趕緊回頭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背後已經聚集了大大小小幾十號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一個個穿得顛三倒四,臉上面露凶光,不是傳說中的流氓卻又是何物?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1
第三十三章

  我還正在考慮逃跑的可能性,那些人已經非常恭敬地朝三哥點頭哈腰,聲音倒也整齊:“三哥。”
  三哥樂了:“怎麼弄的跟出獄似的?誰得著的信?”

  站在最前的一個胖子道:“聚緣老板,汪哥跟我們說的。大家不知道三哥今天回來,我們幾個先得了消息,就趕緊過來了。”

  所謂聚緣,就是那個台球錄像游戲一體化的地方,老板聽見我們的談話,又看到郭振這麼激動,自然猜到是三哥治病回來了。他們之間消息傳遞之快讓我吃驚,看來以後說什麼事還是要注意場合對象。

  看見這麼多人來接三哥,我心裏其實是有一點不齒的。

  當初郭振豁下臉來找我借錢給三哥治病,那是碰上我有錢,一個人就把問題解決了。眼前這幫人一個個看起來人模狗樣,三個住院的時候他們哪去了?現在倒好,都跑出來裝孫子。

  我倒想看看三哥對這些沒事才出來獻殷勤的什麼態度。

  三哥審視了這些人一圈,慢悠悠地開口道:“我以前說的話你們還都記著吧?”

  為首那個橫肉臉的胖子一臉卑謙:“記得,記得……三哥的話怎麼能不記得?”

  “那好,”三哥用手一指眼前這一群人,“你們現在再聽一次,我跟老家夥沒什麼好說的,我趟不出好路子餓死了是我自己樂意,讓他別總把你們夾中間裏外不是人。”

  我聽三哥這個話的意思,他似乎跟自己長輩,也就是權利勢力更大的一些人有矛盾,所以才一直獨來獨往。大概也正因為那個人的關系,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怎麼正經參與撈錢的活,導致有病也沒錢治。

  這樣有原則的人我最欣賞,心中對三哥的評價不由得又高了一籌。

  胖子非常恭敬弟說:“三哥您說笑了,我們就是知道您跟老爺子說過那些話才來的,我們這些廢人,連您出事都不知道,以後還怎麼有臉夾在您和老爺子之間作人?所以我們定下來了,以後也跟您走。”

  三哥搖頭,看似頗無奈:“別,你們現在還都不錯,跟了我,說不定連看病錢都湊不出來。”言語之間很是唏噓,說得眾人神情一黯。

  胖子對三哥的恭敬讓人稱奇,他小聲道:“三哥,你也不讓郭子告訴我們,我們要是知道您有事,誰能坐著?您走之後我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裏老大不得勁,這幾個錢兄弟們還湊得起啊……”

  三哥笑了笑,看著胖子說:“老炮,我聽說了,你好像把你家娘們那條坦克鏈當了,想去北京找我?郭子把你攔住了對吧?”

  胖子被三哥一說,有點不好意思的撓頭:“嘿嘿……別提了三哥,我家那娘們為這個差點沒用菜刀砍了我……”

  大家一起哄笑起來,胖子被笑得有點惱,回頭朝一個幹瘦幹瘦的高個喊道:“小白你別他媽跟著笑,你家養的那幾條狗崽子不是也讓你賣了麼?還有那一版猴票……”

  叫小白的大呼小叫起來:“老炮你他媽的的嘴就不能老實點?有錢難買我樂意!狗我早養膩了,郵票那種娘們玩意留著也沒意思。”

  我聽了他們的對話心下了然,原來郭振根本沒告訴他們,難怪這些人在三哥需要錢的時候都沒出現。看來夠意思的朋友還是在多數,這個時代照比十年後的人情冷暖要可愛得多,是我自己想多了。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三哥和那個所謂老爺子之間到底發了什麼,以至于三哥連自己生命受到威脅都不希望借這些朋友的力量。

  三哥看老炮和小白說得熱忱,看樣子也知道他們是真的這麼做了,便不好意思再說擠兌人的話,淡淡道:“行了,我本意是不想連累大家,現在一看還是不行。既然今天大家都到了,我請客,咱們去山野人家吃飯。”

  老炮看三哥轉口,高興地道:“別,別介,今天是給您接風,怎麼也是我們哥們的事對不對?”

  魯薇跟姑娘說完話回來,看著三哥笑道:“三哥您瘦了。”

  三哥對魯薇的態度自然是極好:“哪兒啊,本來就幹兒狼一樣。最近這些日子麻煩魯小姐了。”

  後邊幾十號人裏有人吹口哨:“三哥,正啊!你的妞?”

  魯薇什麼場面沒見過?微微一笑,也不說話。三哥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跺腳大罵:“別他媽嘴上沒把門的,看清楚這是誰?你們晚上不看電視?太陽電器城的總經理魯小姐,誰她媽再瞎噴我就去跟他試試腕子!”

  那一聲叫過之後原本有幾個起哄的,聽見三哥說話帶火都消停了,帶頭叫的那個眨眨眼,嬉皮笑臉地打圓場:“嘿嘿,怪我嘴賤,三哥您別生氣……”

  魯薇在旁邊笑著說:“三哥,他們是高興您平安回來。時間也不早了,今天晚上還是我來安排吧。”

  三哥看看眼前這一群人,有點無奈地揮揮手:“走吧走吧,一起走,這幫吃白食的……”

  我心說咱們再不走估計火車站的保安就該出來了,這麼幾十號人站在這怎麼看也不像有好事。

  魯薇安排其他的人直接打車去山野人家,我和郭振三哥還有張小桐坐她的車走,三哥開車。魯薇有個會要開,先行離去。

  車上,三哥問我:“行文,我一直想問你個事,現在周圍沒外人,行嗎?”

  早就預料到的一幕終于出現了,我點點頭:“您說。”

  在幫郭振出錢給三哥治病的同時,我心頭曾經慢慢浮現出一個想法。

  我想借助三哥的力量,達成某種平衡。

  我對目前太陽集團的這種構架其實很有危機感,而且一直在尋求解決辦法。最近兩年多我帶給周圍的人太多驚奇和驚喜,這些驚喜造成了一種我幾乎可以無敵的假象。但人都是沖動的,一旦時間長了,這種驚喜在重重利益沖擊下很容易變弱變淡。如劉明耀一般率直的人還可信,對其他人的信任就不能那麼完全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我一直念叨的,現在我從外表看來太,小張小桐可以用作假的年齡來搞定一些事,卻未必能控制得了所有的局面,很多事沒法親力親為,所以我們只能制造平衡,讓平衡來制約所有人,用平衡來爭取時間。

  三哥就是我希望得到的一個創造平衡的人。

  “行文,別跟我說見外的話,這裏的事我多多少少能看出來點,魯小姐好像對你很尊敬,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看了一眼張小桐,微笑著道:“我還能是什麼人啊?郭子朋友唄。”

  三哥搖頭:“行文,你也不用跟我打哈哈,我心裏清楚,現在就是想跟你求證。魯薇在給你打工吧?”

  我沒說話,低頭算是默認了。

  郭振吃驚地看著我:“我操,行文你不是吧?太陽電器城是你的?”

  我點點頭,拋出數枚炸彈:“不僅太陽電器城,還有太陽紅茶和最近流行的雞精,也都是我搞出來的?”

  郭振不信,用眼神向張小桐求證,張小桐含笑點點頭,算是肯定了我的話。

  郭振受到的沖擊不小,拼命搖頭:“亂了亂了,媽的讓你說的腦子都亂了。小桐姐,你說明白點,到底是行文搞的還是您搞的?”

  張小桐的聲音很溫婉,也很簡單:“是行文,我就是陪他玩。”

  我故作姿態地大力摟了一把張小桐:“我們姐倆還分什麼彼此啊,都是一家人麼……”

  “郭子,先聽我說。”三哥在郭振說不出話的當兒適時發話了,“行文,我是看出來你比你們周圍這些小兄弟們有本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行,看來還是走眼了。英雄出少年啊……當年我……唉,不提當年,我們直說吧,這次承了你這麼大一個人情,我得還。原本以為是魯小姐幫的忙,在北京這幾天跟照顧我的小妹妹接觸,又看見魯小姐對你們姐弟的態度,我就猜可能魯小姐是給你們打工的,這個人情我不能還錯了,還是問清楚好。”

  我幹笑幾聲:“那您怎麼就能猜到是我呢?我姐才是把握公司大權的人啊。”

  三哥笑著搖頭:“別唬我了,我要是只見過你一兩次還行,見了這麼多次,每次你說話做決定身邊的人從來不反對,幕後的那個人不是你又是誰?”

  我恍然大悟,很多時候對著自己人的時候我太不注意掩飾了,太好招搖絕對是毛病,得改。

  我對三哥說:“那好,我這個人一向比較自私,總希望自己得點好處。等今天這頓飯完了,我跟您說說我的想法,您看如何?”

  三哥給車來了個大甩尾,幹淨利落停在山野人家門口:“行,晚上咱們談。還真沒看出來,郭子認識的朋友夠牛啊。”

  我嘿嘿一笑:“小屁孩,小打小鬧……出來混,沒幾個朋友怎麼能活下去啊……”

  下車的時候三哥笑笑,拍拍我的頭。

  飯吃的很盡興,三哥聽出我那句“沒幾個朋友怎麼能活下去”的深意,席間對這幫人客氣了很多,同時指出,我和張小桐還有楊遠哲葛金秋都是他的朋友、親人,總而言之是不能碰的人,誰碰了我們他肯定自己帶著刀找上門去。這些人一個個也拍著胸脯誇下海口保證,只要以後我們有用得到的地方,隨便打個口哨就能出現在面前。我聽了就笑,酒桌上的東西,誰信啊?

  以前還不知道,這次喝酒才注意,郭振真能喝。第一杯下去臉就紅了,然後一直這麼紅著臉喝了差不多兩斤68度的純糧家釀白酒。這邊我們四個小口喝著冰紅茶看熱鬧,郭振從頭敬到尾,一句句客套話送出去,把三桌人一個一個敬得口眼歪斜四肢抽搐胡言亂語就差打人毀物。三哥就坐在我們對面樂呵呵看著。

  郭振走了三圈回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小聲問:“喂,沒事吧?”

  郭振咧嘴笑了:“練出來的,還能喝一斤吧……”

  我沒吱聲,心裏嘀咕他媽的于春榮應該雇你啊,神仙這麼喝也得老實躺下……

  飯後,幾個還有點神志的負責把剩下沒有神志的都送走,三哥去結賬,我環視幾張狼藉桌子苦笑:“咱們也早點收吧,不早了。”

  一頓飯之後天也黑了,我低頭囑咐了楊遠哲幾句,讓他和葛金秋先找車回去,畢竟家裏管的還是比較嚴,楊遠哲看見這裏留下也沒什麼可做的,拉著葛金秋回了。

  三哥結賬回來,看沒人了,問我:“行文,往我那去?”

  我無所謂,大家于是又轉換場景到了三哥家。

  三哥家是典型90年代中小城市角落的那種平房,從外面看慘不忍睹,進去別有洞天。三哥離家近一個月,房間依然幹淨整潔,應該是郭振的功勞。我大概能想象得到他獨自在家一人打掃的情景,不覺又有一點感動。

  我所有的朋友們都有我所不具備的優點。

  搬了椅子大家坐下後,三哥給我們沏茶,鐵觀音的香味嫋嫋飄出,郭振臉也不如之前那麼紅了,三哥開始給我們講他為何會那麼不給這些人面子。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2
第三十四章

  三哥淡淡的聲音像清茶一樣,一點點緩緩流出:“你們都知道叫我三哥,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是老三?我周圍一個親戚朋友沒有,我這個三哥的稱呼是從哪來的呢?我想聰明如行文,應該想過。這些往事連郭子也不知道,我今天就一起說了吧,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你們剛才在車站聽到了,那幫人說起一個‘老爺子’。你們也知道,老爺子應該就是老大,是幫會的老大,是這些散兵游勇的老大。他們說的老爺子就是我爸,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姓什麼叫什麼,現在我告訴你們,我姓沈,沈三,深為沈,我爸替我起這個名估計是希望我三思而後行。可惜,好像名字和命總要有點反向。”

  我們都沒說話,靜靜聽三哥繼續說下去。

  “我老家不在北關,在榆林縣。我爸在那邊也算是個能叫得出口的人物,北關這邊最近幾年上得去台面的幾個新人都是他拉起來的。原本我也很佩服他,但8年前他跟我媽起爭執,失手捅死了我媽,從那開始我不再尊敬他。當然,如果就只是這樣,也無所謂了,既然死了一個,剩下一個大家就要盡力保住。有人出來幫他頂罪,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事過去沒到半年,他又找了個小老婆,之前幫他頂罪的兄弟因為在牢裏跟人打架,也掛了。這個事前前後後經過沒幾個人知道,他名氣還是大,還能服眾,但就是服不了我。”

  “那年我22,一氣之下自己搬到北關來住,也是自己沒出息,在這邊一窩就是7年多,還好後來有郭子陪著我。沒想到的是,家醜揚的快啊,後來大夥都知道這事了,老爺子也知道我沒走遠,就跟這邊的人打招呼,沒事安排幾個人過來護著我。我現在雖然不怎麼怪他了,也不太想和他見面。要不這次住院我怎麼囑咐郭子誰也別告訴呢,為的就是這個。”

  三哥說完看看郭振:“聽明白了?”

  郭振一直低頭擺弄那只青花瓷茶杯,聽三哥問他才抬頭:“其實我早就知道。”

  三哥笑了:“他媽的怎麼嘴大的人這麼多?誰跟你說的?”

  郭振搖搖頭:“我說了不是也變大嘴了麼?”

  “嘿,說的也是。”三哥嘉許地點頭,“行文,我說完了,該你了。”

  我總算明白三哥為何不願意出去紮錢了,假如做什麼都要有老爺子的陰影倒不如不做,我倒認識一些這樣的朋友,家世顯赫又希望自食其力。

  其實沒辦法的,這種陰影怎麼也擺脫不了,倒不如欣然接受,等到做得更大更好,自然情況就變了。

  我抿了抿嘴唇,把喝到嘴裏的茶水咽下去,問三哥:“三哥,你說這些就不怕我跟別人提麼??”

  三哥笑:“我自己都不在乎了,再說你覺得自己像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麼?”

  “嘿嘿,難說……”

  “嘿嘿,看不准人那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嘿嘿,三哥那我問你個無聊點的問題。你覺得周圍混的朋友裏誰過的最好?”

  三哥想了一下:“小汪吧,他這幾年修身養性,做生意攢了點底子。”

  我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托出,現在說是不是有點急進了?

  我跟三哥並不熟悉,中間隔了一個郭振,是是非非,對方是否願意摻合進來?

  一個人能放棄那麼多東西,我能不能給他他想要的?

  拖著下巴沉思,被三哥看出來了:“行文,有話你就說,咱們別見外。”

  我想了想,還是直說吧,成不成就這樣,反正勉強沒幸福。

  “三哥,我有個想法。”我小心斟酌著用詞,慢慢說道,“但是我不知道您的想法,我覺得這事還得看您自己。”

  “你說,我聽著。”

  “呃……”我艱難地組織自己想說的話,“我的意思是,您想不想做點什麼?我打算給您投資。”

  “我?”三哥樂了,“呵呵,我能做什麼?”

  “石油,邊貿,運輸,制造,倒煙酒,走四號……”我信口胡說道,“其實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想不想做。”

  三哥看看郭振,又看看我:“你打算給我投資?”

  “嗯。”我點頭,“一年內,1000萬,多了我給不了,五年之內我不要回報。”

  1000萬,我拿得出手,就看對方肯不肯接了。

  三哥低頭喝了口茶,抬頭直視我:“行文,行,你小子行。把我都唬著了。”

  既然話說開了,我表情也變得輕松:“三哥您既然看不起老爺子那一套,就幹脆用自己這一套把他超過去,證明自己的確比他做得對。”

  三哥搖搖頭:“那不重要,你想要什麼?”

  這種問題最直接,對方想要的自己給不了就沒必要談下去,由此可以大概了解三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看看一直沒吭聲的郭振,笑著說:“我想要的東西?現在還不知道,我只希望多一些朋友,能在我需要的時候幫我一把。人生在世,多幾個肯幫自己的朋友總是沒壞處的。”

  三哥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沒這麼簡單吧?”

  “沒多複雜,”我說,“誰也沒預知能力,不知道明天會是個什麼樣。那就瞅准今天投資吧,我不認為您能讓我吃虧。”

  郭振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看我:“行文,你拿得出1000萬?”

  我聳肩:“我說了一年內。讓我一天就湊這麼多錢難度實在大了點兒。”

  三哥拍拍郭振肩膀:“如果我沒出這個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郭子你的事?”

  我仔細想了想:“也用不了多久,遲早都要說的,大家還當我是朋友我很高興,覺得生疏的話也沒辦法。盡人事安天命咯……”

  “你還真是看得開。”三哥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今天你跟我說這個事,就算我不答應,郭子也是打算跟你一起幹的吧?”

  我奸笑兩聲:“我們是兄弟嘛,我好意思自己一個人獨賺?”

  “那你怎麼不跟郭子直接說?”

  “很簡單,”我說,“你心理素質好過郭振,中了彩票失心瘋掉或者幹脆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我見多了去了。您看郭振和我加起來還沒您年紀大,這事不跟您說跟誰說?再說,我想幫自己兄弟,也得過他監護人這一關吧?”

  “聽見沒有?”三哥拍拍郭振的頭,“你交了個不錯的朋友啊,甯可拖三哥下水,也要護著自己朋友。”

  我幹笑:“哪兒的話……我這不是征求三哥您的意見麼?”

  三哥淡淡一笑:“你其實是對魯小姐他們不放心吧?”

  我在心中暗暗翹了一回大拇指,長時間幫派勾心鬥角不是白給的,有原則是有原則,人一點也不傻。

  “其實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我看看身邊的張小桐,“這麼說吧,只要給我留一分錢一套衣服,我就有辦法再做的比現在還好。而且我年輕,准確點說,是年幼,這一點誰都沒法比。我姐今年才不到16歲,您覺得我們真的很怕手上的一切都沒了麼?我覺得無所謂啊,最少我們還有錢,還有朋友。”

  三哥笑著點點頭:“你很會說話。看來為了郭振我也得上你這條賊船了?”

  見三哥這麼容易就答應,我自是喜出望外。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現在居然成了同盟,怎能不高興?

  “不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打算讓我怎麼幹?”

  這個難不倒我,我最擅長就是給人勾畫遠景鴻圖美好未來了,當然也是因為自己心裏有底,大方向有得把握。

  “三哥,大連港那邊您有熟人麼?”

  “有,怎麼?”

  “也不用大連港,咱們這邊的港也行。”我說,“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先試試邊貿、期貨一類的。如果您不介意,我還是建議您做走私,韓國的東西這幾年越來越便宜,您可以找人接洽一下,利潤不低,而且需要的成本很小。”

  我這個建議與其說是建議三哥走私,倒不如說是希望他老人家能幫我把走私這條路堵上。98年之後,韓國走私貨長期打壓國貨,讓國內很多行業大皺眉頭,如果能現在開始穩住這條通路,把走私渠道卡死,對國內很多產業的發展大有好處。然而我又不能跟大家說啊我知道幾年後的發展趨勢你們聽我的沒錯,便只好討論利益方面的問題了。

  走私在我看來也算是風險性極高的事了,三哥卻顯得無所謂:“行啊,我去看看。路子我有的是,就是沒錢。”

  我笑道:“您不是沒錢,您是有原則。其實我這也算是強人所難了,讓人違反原則。”

  “哪裏哪裏,”三哥揮手,“沒有什麼原則,只是想做不想做。如果換個人讓我做可能我就不做了,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就有意思,何況你還有個好朋友在我身邊。”

  郭振在旁邊道:“反正這種機會給我我一定會試試。”

  三哥笑罵道:“媽的,還沒等怎麼樣就見錢眼開了,你小子以後混的肯定比我好,不過暫時沒你什麼事。”

  三哥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現在做走私之類的非法勾當,還是他來主事好一點,畢竟出了事他可以擔下來。我的這種行為好比是美國政府出錢給游擊隊出去屠城,不怎麼光彩,卻很有效。

  只是需要這麼一個人,有手腕,有能力,夠義氣。

  99年之後我認識的那幫有錢人最少有一半在90年代初或中期做過走私,我個人來說並不反感這種事,大多數有管理才能的人最後都經過漂白,搖身一變去參與城市建設投資去了,成了典型的民營企業家。老實說如果當時我有那個關系和財力我自己也會去做,畢竟這些成功的企業家還是帶動了一些積極正面的東西。

  但我現在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三哥也奇怪:“行文,說你對自己搞的這幾樁買賣不滿意吧,錢都攏在你手上,你還差走私這兩個錢?”

  我看出身邊的張小桐也有點不理解,從小接受的傳統美德教育她對我的決定有一點看法。不解決這個疙瘩,我今天的決定就等于是失敗了。

  我問張小桐:“姐,你也經常看公司的報告,你覺得現在為止我們搞的這些東西效果怎麼樣?”

  張小桐不明白我什麼意思,只是說:“很好。”

  我說:“那麼我曾經反複提議過的更換和推出我們現在占據大部分市場份額的行業你覺得是不是有點怪?”

  “是有一點。”

  “我不是不喜歡錢,”我給大家解釋,“但是喜歡得有個限度。人一輩子啊,你們說,人一輩子不就是一頓飯一張床麼?姐你最知道我,你覺得我是個需要花很多錢的人麼?”

  張小桐笑著搖頭:“不是。”

  “這就對了,錢可以讓一個人賺光,問題是,一個人賺光也只能做一個人做的事。”為了突出效果,我幹脆站起來說,“我現在做的不過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我們在開拓,在努力將一些行業的黃金時期提前,比如茶飲料,比如電子加工業。這些東西遲早要來,晚幾年不如早幾年,我們現在做了,做好了,立刻收手,留下的是一個無限大的市場給別人。中國有很多應該興起的行業沒能興起,為什麼?因為壟斷,因為沒有競爭,因為大家都抱著自己熟悉的某個傳統行業一輩子不放!現在我們把頭開了,讓別人知道,什麼行業都能賺錢,就會有競爭和繁榮,繁榮了就一切都好說。”

  三人若有所思地點頭,我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目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做個樣子,證明一件事能做好,而且能得到極大的好處,這是一個誘惑,可以誘惑更多人參與到競爭和發展中來,對推動我力所能及範圍內的經濟有莫大的好處。

  當然,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我要經常性地見好就收,很多錢沒法賺長。

  說白了我就是在培養市場,等到市場徹底成熟了就退出,這樣反複,一段時間後我所涉及的這些行業都將開始大放異彩。

  那時候,沒有人會知道我,也沒有人會記得我們這些人,我們已經轉戰到其他行業,在做其他的事了。

  這是我第一次把目前行業擴張的目的說出來,聽得幾個人目瞪口呆,他們大概從未想過這些,而作為一個了解轉折幾年內大多數人痛苦的過來人,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三哥長歎一聲:“他媽的,遇見過多少個以為自己懷才不遇的,真應該讓這些狗屁們聽聽,他們有個屁才。行了,行文,我明白了,你是想控制韓國走私這條線保護國內產業對吧?”

  我點點頭:“保護談不上,錢不能讓別人賺了,我們自己賺還能多開辟幾條戰線,給別人賺最多是用來行賄。”

  三哥笑笑:“我知道該怎麼弄了,你先不用給我錢,我把該辦的都辦了再說。”

  我嗯了一聲:“找人注冊一家公司,抬頭上要說得過去,多少讓魯薇他們知道您的存在,這些也都得關照好。”

  散會,我和張小桐打道回府,我心情愉快地吹了一路口哨。

  張小桐被我吹的煩了,使勁捏我:“小壞蛋,讓你吹的想上廁所了……”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2
第三十五章

  94年的夏天是股票的夏天。
  在指揮工作室閉眼睛買進大量原始股等翻漲的同時,我讓張小桐指點我父母用小錢炒點股。當時股票不像後來那樣斤斤計較,只要了解個大體趨勢,有人能幫你買到原始股,基本上都能賺到錢。當時催生了一種特殊職業,就是幫人在股票交易所門口排隊的。

  92年股票炒的是火,但參與的人少,93年的電影《股瘋》只是大概形象地描繪了一下當時大城市某些希望搭股票順風車的人們,實際上股票在當時所造成的影響並不大。94年才是真正滿大街操盤手、小城市交易所門口睡人的年代。

  我無意讓父母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段裏成為富翁,我只是希望他們能盡快擺脫傳統和時代帶給他們的陰影。從公元2000年往前算,20年內世界上太多的標准和真理被顛覆,這個世界變化之大,我都不想對它多說什麼了。

  人類的曆史一直崇尚一種標准,即自由高于一切。一個人不管生在什麼時代,只要他有些超越當時時代的想法,搞出一些事,做出一些行為,證明他自由自主的行為是正確的,那麼他離名留青史也就不遠了。

  遺憾的是,大多數人不能知道自己所在的時代到底是個怎樣的時代,更不容易知道自己該怎麼發展,怎麼勇往直前。他們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或者說,壓根沒想過自己該要些什麼,周圍有什麼隨手抓一把就是了,抓到算抓不到拉倒。

  大多數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勇氣去爭取所謂的自由和自主,人天生的反抗心會因為環境和教育漸漸被限,最後消失殆盡。

  當然,我並不主張所有人都要爭取自由自主乃至于出去鬧事,因為曆代鬧事的人裏不明白事的比明白的多。我只是覺得,一個人最少應該明白自己該幹什麼,目光應該稍遠,想法應該稍多。這好比去飯店吃飯,在哪都是吃,可是有主題有特色的飯店才算是好飯店,才讓人覺得在這裏花錢不冤枉。

  有點自己想法的人生才是好人生,才會讓人覺得時間和生命浪費起來比較值。

  我至少希望父母能對即將來臨的動蕩有一些准備,在磨練中多一些想法,我們相差了一個天翻地覆的時代,沒辦法直接把觀點灌輸給他們,只能希望他們自己通過周圍的一些變化來慢慢感受。

  人如果只是缺錢才覺得不幸福,有錢了也未必幸福,這個道理很久之後我才懂。

  勉強沒幸福,循序漸進才是硬道理。

  我通過張小桐和魯薇委婉地告訴我們雇來那個操盤團隊,目前市面上的股都不要留太久,該出手時就出手,千萬別猶豫。套用早年流行一時的歌唱出來就是“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吶,莫回頭”……反正最高指示就是有利趕緊套現,多折騰幾回,千萬別戀戰。

  這些操盤手倒也聽話,估計是因為現階段雇操盤的傭金都沒我們這麼高吧,徹徹底底地執行了我的指示。

  我就不明白,當時那股票怎麼可能有漲這麼誇張的?這些企業是微軟還是GOOGLE?哦對,GOOGLE都是我給做風險投資了……

  暑假剩下的時間裏,我基本上什麼事也沒幹,就聽張小桐隔三差五告訴我現在我們那筆可憐的炒股本已經變成多少多少倍了,還有那個期貨市場怎麼怎麼好……因為知道期貨的經典案例,94年南美寒流,咖啡樹死傷無數,我對操盤手們提前指導的下場就是整個咖啡期貨都得到了無法想象的暴利,從70多美分漲到270美分,當時幾乎我們所有的期貨目標全部壓在這上,曆經很長一段時間的孤寂之後,終于贏來了巨額利潤,據說那幾天臨時辦公室裏每天都有人怪笑到樓下的來投訴……

  94年夏天,巴西贏了世界杯,我們的期貨投資贏了差不多接近1.7億美元的利潤,全公司上下士氣大振,躲在家裏啃西瓜的我也松了一口氣,辣塊媽媽的,剛還愁錢不夠花呢,這就來了。

  在冰西瓜和藤椅中我仰頭看著葡萄藤感歎,這他媽比搶錢還快啊……

  咖啡之後應該是馬來西亞的膠合板,我估計著南美的蝴蝶翅膀怎麼著也刮不到東南亞吧?膠合板切入時是它第二次爆漲之前,人民幣40元的調整點,建倉之後靜候,57元平倉。平倉之時也是我悠哉暑假還有十幾天天就要結束之時,又多出來的9000多萬也沒能讓我怎麼欣喜。

  不過好歹算是寬裕了。首期太陽家園預售也如廣告所說的“如火如荼開展中”,往回收的錢已經達到最初預算總額的40%,看樣子最少我們不用考慮是否要用破車舊樓抵貸款的問題了。

  有了錢可以辦很多事。

  先是把貸款還了,跟銀行和政府撒潑耍賴的事兒不能幹,最少要留個好印象。

  還得追加斯坦福兩對組合的投資,這兩年肯定是花錢如流水啊……要做到盡量做到占大頭,等順風車。

  大量收購微軟股票,桌面操作系統馬上就革命了,跟人家玩對抗肯定沒得耍,等拆股分紅什麼的總行吧?也借這個意思往外探探觸手,摸著什麼算什麼。重心遲早得往海外去,打個基礎。

  還要擴大房地產方面的投資,順風車啊,不搭白不搭,這等生意有我沒我還不是一個樣?

  最重要的就是,該做另外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了。

  還有10天開學,我把魯薇、蔡青、劉明耀、徐軍、于春榮和正在搞餐飲連鎖整體策劃的孫長祿喊到一起,跟他們商量一件事。

  這次會議三哥也有出席,這樣加上我和張小桐就有9個人了,距亞瑟王的檔次又近了一步。

  魯薇和三哥算是熟人,見面一笑,由她向這些人介紹,這位是負責新成立運輸公司事務的沈三先生。其他幾個人紛紛起來握手,大家今天天氣哈哈哈了一番之後,我們切入正題。

  眼前這幾個人都清楚,我找他們一般不是商量事而是做決定。他們過來就是形式上民主一下,聽聽我的看法,提提意見,然後大家找個地方打牙祭,吃飽喝足算算分紅。

  圓桌會議基本上算是太陽集團的階段性總結吧,雖然還是不夠正式。

  “諸位,最近兩個月感覺如何?”

  “腰酸背痛腿抽筋,渾身上下腦袋疼。”劉明耀搖頭晃腦裝模作樣地給自己捶肩膀,“賺錢也不能這樣啊……忙得這叫一個欲仙欲死……”

  我想起此人在老板台後面倒沙子的德行,樂了:“來,給你介紹點新工作,保證你做了之後腰也不酸腿也不疼走路也有勁了,連功課都能考100分……”

  劉明耀咕咚一聲直接栽桌子上:“能不能當我今天沒來?”

  “行,”我吹了一聲張小桐深惡痛絕的口哨,“本來還打算給你一份游戲策劃案來著,當你沒來吧……”

  “別,別介……我錯了還不行嗎?”劉明耀像裝死的螞蚱蜢然被驚起,舉手投降,“讓我幹啥都行,媽的,春風吹,戰鼓擂,我劉明耀怕過誰?”

  說完想想不對,又補充一句:“其實還是有點怕你……”

  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我笑著說:“別怕,沒什麼大事,我想辦個學校。”

  “辦學校?”

  難怪所有人驚奇,大家都是賣東西的,忽然之間要辦學校,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我點點頭,說:“大概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既然有房地產投資,索性把私立學校這一塊也做了。當然我的想法不止是開個私立學校這麼簡單,我希望一次性投資建兩所學校,一所做私立,一所公益學效,做全免費教育。”

  免費的公益學校當然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可我總不能跟眼前這些賺錢賺得太過順利的人說我打算辦一個一個年要賠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學校吧?折中方案當然還是開一個賺錢的一個賠錢的,最少能在收支上保持平衡,讓大家沒話說。就算賠也少賠點,也算是表現民主做做樣子。

  貧富不均狀況大家心裏都有數,有的人坐奔馳上學,有的人想跑十幾裏山路上學還沒機會。私立學校就是要賺有錢人的錢,拿這個錢來讓那些沒辦法上學的人也受教育。這不是愛國,我是惋惜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想得到什麼卻得不到,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基本的生活和受教育的底線。

  太多的人以為自己周圍就是世界,就是一切,他們的目光卻可曾在世界的每個角落裏都了解過?他們又怎麼知道,坎坷荊棘痛苦波折這些東西強加于自己身上是痛苦,強加于別人身上卻不能被重視?

  這些是是非非啊……

  90年希望工程題字,91年大眼睛少女蘇姑娘的“我要讀書”震撼世界,中國近代以來最大最長期的一次社會公益活動我不知道它的具體成效有多大,但我知道,有這麼一件事要比沒有好得多。在一個很多人已經開始談如何和世界接軌的時代,還有很多很多被人或不經意或刻意遺忘的角落。瓊瑤曾經說她不知道台北居然還有沒錢看病的雛妓,我並不認為這種“不知道”有什麼好處。

  珠峰沒被發現之前也是世界最高峰,有些事實就是這樣。

  “我不想解釋太多,”我說,“如果你們認為我這個決定有問題,可以現在就提出來。我明說了,我就是希望用一所學校的收入去養另外一所學校,而且以後還打算蓋更多,這是個賠錢的買賣,但我覺得很有意義。”

  孫長祿第一個表態:“我支持你。”

  劉明耀第二個:“把游戲策劃案給我,不就是蓋房子麼,我熟。”

  魯薇和蔡青相視一笑:“師資我們去找吧,這方面我們熟一點。”

  于春榮摸摸桌子上的文件:“我覺得可以買舊工廠進行改造,又便宜又方便,這方面我和老徐有一些經驗,可以幫著參謀參謀。”

  徐軍看了我半天:“真想不出你這個腦袋到底是怎麼開發的?怎麼就能想到希望工程這個事了?”

  對此我早有准備,甩了一本90年代初北大社會學畢業論文合集過去:“看的腦子熱了,想做點事。”

  那本書的第一篇就是中國農村調查,數字和報告在現在的眼光來看都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幾個人互相傳閱,看了都默不作聲。

  我聳肩:“這寫的還不夠鮮血淋漓,到實地看看你就知道。”

  我說的不假,2002年我曾在廣東地區作市場調研,順便陪一個雜志社的朋友去采訪當時一個比較有名的特困生。要知道,當時是2002年啊,還是在廣東,那個特困生家徒四壁的樣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無數以為誇張不知道多少倍的那些紀實文學,只有自己實質接觸的那一瞬間才真切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94年香港曾經有過一個赤貧家庭的孩子被車撞了,上了八卦雜志,全香港才知道原來在香港還有這麼窮的人家,各界紛紛捐資,湊了100多萬出來。這家人因為習慣了窮,100多萬不知道怎麼花,記者過了幾個月去看,發現生活完全沒變化。

  所以給錢不是重點,要讓人懂更多東西,他自然會選擇,會努力,會去尋求改變。

  教育基礎啊,萬道之宗……既然反感傳統教育,不如自己來搞,搞壞了也沒人可怨。

  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圓桌會議的與會者們:“那就這麼定了?校址我建議私立在四川,公益在安徽。魯薇和蔡青你們把上台面的事都跑了吧,兩位廠長也跟著辛苦一下,咱們宣傳上盡量低調,等好事的自己來挖新聞,我們不說。”

  劉明耀嘿嘿冷笑:“奸,真他媽奸……”

  其他幾個人也笑了,我在宣傳上的種種手段大家都領教過,這種擺姿態的事也不是頭一次,熟。

  最後定下來的結果是買舊工廠改造,劉明耀反倒沒什麼事做,開始央求我把游戲策劃案給他。

  我知道,四個月後,日本SONY公司的Playstaion和SEGA公司的Sega Saturn發售,松下電器的3DO進入墳墓,自此電視游戲的次世代徹底來臨。而電腦游戲則因為著名的《仙劍奇俠傳》引爆了著名的武俠RPG狂潮,加上即時戰略游戲開始抬頭,游戲的黃金時代漸漸近了。

  我也知道,今年發售的著名RPG《最終幻想6》將成為名留游戲史的一款重量級游戲,電影式RPG的理念逐漸建立。

  我還知道,即使這樣,在94年之後,依然有很多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游戲以其獨特的創意在各個階段霸占了一方市場,譬如電子寵物,譬如滿大街的跳舞毯。

  現在技術人才幾乎為零,只能靠想法賺錢,幸好我知道幾種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又特別適合隨個人電腦往外賣的游戲,反正現在大家都比較渴,有什麼玩什麼,能給我們一個緩沖的時間。

  我給劉明耀的第一個策劃案就是隨電腦一起往外賣的“家庭電子寵物”。

  最後說一句:92年中國開始有私立學校以來,賺錢的沒幾個,這個事是穩賠的。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3
第三十六章

  電子寵物是日本Bandai公司在97年後推出的一種隨身娛樂設備,有點類似于早年在國內流行的電子表,內置了時鍾系統和一些隨機變化,還有一個外形成長系統。一種寵物幾種變化,你怎麼養它就變什麼樣,可以隨身攜帶,隨時玩。因為省電省時省力,又廉價過SONY的電子狗之類,引得當時的年輕人爭相購買。成為當時一大社會現象。其實說液晶技術和芯片技術,這玩藝複雜程度不比當時滿大街小販人手一個的俄羅斯方塊機高多少,就是創意高。當年Bandai看寵物賣得火,趕緊追加了無數新形電子寵物,有的人一個人買十幾個回來養樂此不疲,那之後三個月,國內開始有仿造品,便宜得不像話的電子寵物開始在國內流行。
  我給劉明耀這個策劃案主要是基于兩種考慮,第一當然是技術門檻低,現在這個團隊完全能勝任工作;第二是這個東西來的快去的也快,潮水一樣來,也潮水一樣走,最後什麼都沒剩下。這樣我就不怕後面跟進的仿造啊盜版這些,反正最多不濟用譴責盜版的方式給公司打個活廣告,我們也不損失什麼。

  按照我的計劃,電子寵物的制作分兩步走。

  核心技術方面,包括時鍾和系統用統一的系統,形式上分隨身型和家庭型兩種。

  隨身型盡量要求低耗電、低成本,國內有生產電子表的生產線,這個好說。

  家庭型比較難辦,需要大量美工和完善細節的程序員,我只能給他們勾勒一個大框,剩下的事要其他人來完成。

  劉明耀跑外,去注冊商標申請專利,聽說他爸又上調了,注意這個又字……我心中大概能猜出七八分這人的家庭背景,也不明說,只把申專利的事交給他。反正只要我們現在有可以運行的完整程序就行,成品方面,等規格型號之類的都確認好了再說。

  專利不用操心了,我開始等成品。

  研發部的那群人一直以來垂頭喪氣抬不起頭做人,總覺得像欠了維護他們的劉總蔡總點什麼,忽然之間來了這麼一套東西給他們做,大家都鉚足了勁把長時間憋悶的身心投入進去,效果竟也斐然。我把策劃案給出去,方方面面其實也就是點到為止,這些人居然能融會貫通,在我開學之前把一份隨身版的電子寵物送到我和張小桐手上。

  “好玩嗎?”

  我口叼棒棒糖,手端紅茶,用腳丫子撥弄著SFC手柄,問側坐在我身邊的張小桐。

  “嗯。”

  基本上沒空搭理我,再怎麼成熟理性也是個小姑娘,這個夏天除了腿更長一點,胸更豐滿一點之外也沒什麼變化。我仰頭躺到她腿上:“別光顧著玩啊張總,說點有建設性的意見。”

  張小桐給小雞喂完水,把寵物遞到我手上:“不能做彩色的麼?”

  “彩色的費電啊……”我的手在她小腿上劃過,接了那只電子寵物,“而且成本高,雖然別人仿造不了,我們自己的銷量也要大受打擊。其實我更重視的一點是怎麼跟個人電腦聯動。”

  “技術上不容易實現吧?”

  “是不太容易。”我說,“現在可以利用的只有打印接口和COM口,我們自己還得造轉換設備。”

  “要做嗎?”

  “……做吧,也沒什麼別的辦法,這個事兒賺不到什麼錢,就當給自己做宣傳了。”

  “你拿主意吧,我再玩會。”

  “等下,”我對張小桐喊了聲停,“咱們照張相。”

  “幹嗎?”

  “世界上第一只電子寵物及其擁有者張小桐小姐與表弟周行文之合影……不錯吧?”

  張小桐開心了:“送給我?”

  “當然送給你,”我懶洋洋地說,“我還能送給誰啊?”

  “算你有心。”

  劇情相關重要人物張小桐好感度上升5,得到道具少女的輕吻一個,事件完成度100%。

  照相的時候我笑的特別得意,偷了雞的小狐狸一樣。

  便攜式電子寵物和電腦版的聯動其實挺簡單,聽技術方面的專人解釋之後我才知道,數據傳輸這東西在別的地方可能不太容易,在電腦上卻是最簡單的。照此說來我的擔心完全不成問題。

  相對麻煩一些的便攜式的聯機。

  兩台電子寵物要聯機交換道具,要增加一點RPG要素,可以把養成的電子寵物拿出去秀,這方面就需要更大的改動和調整了。

  老美們喜歡直來直去,東方人喜歡循序漸進。既然電子寵物面對的是亞洲市場,就肯定要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一只寵物想養好怎麼著也得十天半個月,如果養好了只能拿來看看就太沒意思了,我不自覺地在其中加入了一些RPG要素,比如寵物數值和屬性什麼的,這樣看起來就有點像著名的掌機RPG游戲《口袋妖怪》了。不過這個創意後來也被其他公司用得很濫,我倒不怕其他人抄襲,因為我自覺自己不可能比那兩個創造和完善搜集育成RPG的天才之作人做得更好,最多是提前偷人家的創意來搞一搞。

  按我的意思,第一代電子寵物還是要往外賣,但是三個月內必須出現第二代可搜集育成的電子寵物,這樣才能比那些仿制品走得更遠。

  電腦版的話,先把測試版送出去,正式版讓他們花錢買吧,我才不怕盜版,這個東西的開發成本低到不能行,賣不到利潤當賠個廣告費進去也沒什麼。

  RPG要素加入的要求使研發團隊再次陷入手忙腳亂之中。大量的數據,分析,DEBUG,測試。在他們的忙碌中,我開學了。

  六年級的生活其實很無聊,課提前講完,所有人陷入到長無止境的複習裏去,每天習題模式試卷反複錘煉,明明是九年義務教育,犯得著麼?

  我每天呵欠連天地聽課,精神百倍地自習課上看課外書,百無聊賴地做模擬考卷,興致勃勃地參與畢業後考哪個中學的遠景規劃,昏昏欲睡地想著張小桐躺起來很舒服的大腿。偶爾有精神,看幾眼張欣,我真不知道這丫頭心裏在想什麼,最近半年在班上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漠,出了學校卻顯得很熱心。

  時代局限吧?不好意思跟男生接觸過多,還真是我當年喜歡的小家碧玉型女孩。

  身邊的許佳佳則又不同,得理不饒人,情緒變化之快超過台灣八點檔連續劇,哭笑自如完全是影視圈發展的楷模。

  仔細想想,自己後來似乎跟這些同學都沒什麼聯系了,雖然討生活是個不錯的借口,還是覺得有點慚愧。

  還是留點紀念吧……

  下午自習課,許佳佳瞪著眼睛看我從書包裏掏出一巨大的日記本:“你想幹嗎?”

  “許同學,”我一臉嚴肅,“你說咱們老師是懶還是勤快?”

  “怎麼忽然問這個?”許佳佳還真想了一下,“當然是比較辛苦了。”

  “我可沒這麼覺得。”

  “你這話什麼意思?”

  “這個……”我低頭故作沉思狀,“您不覺得……我們同桌六年,居然沒換過座,這難道不是一種奇跡嗎?”

  “呸,跟我坐一起做膩了?要不是作者偷懶你還能留在這嗎?”

  “……我哪兒敢啊,”趕緊嬉皮笑臉,“我的意思是說,這麼多年緣分,留個紀念吧。”

  許佳佳看看我手上的日記本,大概明白了我意思。

  “請附贈個人一寸免冠照片一張,個人詳細聯系方式,贈言,還有簽名,將來你們有名了我就拿這個去賣錢。”

  “財迷吧你,同學錄哪有要這麼多東西的?”

  “話不能這麼說吧?”我把日記本攤開,遞過去的當年張小桐得獎的那只廉價冒牌英雄鋼筆,“同學錄就該實在點,多一些日後聯系的方式,而不是說漂亮話。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幫人把過年買來剩下的那些賀卡上的詞兒抄出來,就當是什麼臨別贈言了,真假。”

  許佳佳被我說的有點心虛:“嗤,你不也是麼?”

  我搖頭:“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寫祝辭?”

  仔細想想,許佳佳聲音也小了:“好,好象沒有……”

  “所以來寫吧,許大小姐,”我把日記本又往推了一分,“多少年後,也許我翻開這個東西還能想起你,給你打個電話……多少年後,我肯定會說比賀卡好十倍的漂亮話,你說哪個更有價值?”

  許佳佳無言,接過筆,沉思很久,寫道:“有事了,來找我。”下面刷刷寫上自己名字和聯系方式。

  “好,”我小聲鼓掌,“寫得好。”

  寫的當然好,那意思就是她有事了也會來找我……

  我讓許佳佳把本子遞給張欣,一直聽我們說話的張欣笑著在另一頁上寫了“朋友”。

  我笑了,心裏有點苦澀:“原來不是同學啊?”

  張欣笑笑,沒說話。

  自習課上大多數人都在寫同學錄,沒有老師的課堂竟然只有靜悄悄的沙沙聲,在六年生活裏習慣了慣性的孩子們忽然察覺到離別就在眼前,都有點急,大家忽然開始珍惜在一起的時間了。我環視周圍一圈後,摸著本子低頭想了很久,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寫上道:“1994年夏天,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1994年的夏天啊,八、九年後回頭想一想,也就這樣了,看似許許多多,其實什麼都沒有。

  放學的時候班主任找我談話。

  我走進辦公室,看見李老師正在打毛衣,其他幾個任課老師吹著風扇聊天,聊天的話題是我們學校的某個老師因為房子問題得罪了什麼人,最近正在躲風頭,事兒挺大,好像連六年級的政治課都要換人來教。

  “周行文啊,來坐。”

  我受寵若驚,平時好像沒有這個待遇啊……今天這是吹的哪股風?

  “周行文,你平時的成績老師也知道,基本上都是學年第一。這次實驗中學開高速班,想在咱們學校要兩個名額,老師想問問你,你想不想去啊?”

  我一下明白了,原來是這個事……難怪這麼客氣,手裏出一個叫得出口拿得出手的學生她面子上肯定好過不少,不過我肯定是不想去實驗中學了,還是要讓她失望。

  “老師,我爸媽的意思是想讓我上十三中。”我恭恭敬敬地說,“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們希望我做好自己,不論是在什麼環境下。”

  班主任同志的失望之情完完全全寫在臉上:“啊……這個……你父母什麼時候有空?我找你父母談談?”

  “他們最近在炒股票,好像很忙。”我說,“要不我讓他們來學校一趟?”

  “看你父母什麼時候有空吧,我和你們父母談談。”

  我點點頭:“我回家就跟他們說。”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也想去十三中,”我說,“反正都是考高中,十三中的分數線還低一點,我想讀一高。”

  這種想法在家長和學生看來都很正常,班主任也無話可說,剛開始叫我進來時的興奮不再,揮揮手讓我走了。

  我心中盤算著該怎麼順利入讀十三中,在夕陽中慢慢走回去,長長的影子在街上拖曳出許多變化,猶如人生無常。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5
第三十七章

  開學之後頭一遭麻煩事其實不是試驗中學要人,是《緋紅少年》被勒令停刊。
  這事責任在我,董慶華早在4月底就曾跟張小桐說過刊號合法化的事,我沒當回事,結果吃了大虧。上級部門勒令停刊的理由很簡單,不能以書代刊,且意識不良。當然每天講情殺之類的家庭八卦雜志因為面對讀者不是學生,就不會有這種困擾。

  ——沒有分級審查制度還真是麻煩,最少想找茬太容易了。

  相關的方方面面董慶華都有打點,居然還是出了這種事,我痛定思過,開始一環一環想過去,考慮是哪一環出了問題。

  張小桐認為可能是文化部門的問題,她同教育系統關系一向好,給教育界做了不少掙臉的事,好歹也算是個小文化名人,教育局的人就算不幫忙,也不至于給她下絆。我同意她的看法。

  停刊讓董慶華也有點措手不及,此人四處跑發行正跑得爽,忽然生出這樣的事,仿佛跟女人親熱到一半竟然不舉,懊惱之情是個人都能理解。

  張小桐給他的意見是先把刊號搞定,還是找內蒙古出版社的朋友幫忙,多花些錢沒關系,搞到就行。

  董慶華帶著鈔票和好酒開始四處跑,文化局8個局長,天知道是哪個勁不對。

  停刊意味著最少兩到三個月沒法複刊,我和張小桐一下覺得心裏空蕩蕩的,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失誤,有點相視無言的感覺。

  我對她感慨:“畢竟還是兩個人,不能面面俱到啊……”

  張小桐苦笑了一下:“沒事,我們以後能做的更好就是了。”

  我也這麼認為,事情發生了就不要沒命地追悔,發生了想怎麼解決就好了,以後自然會學著規避,面對問題不停地抱怨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張小桐跟我朝夕相處8年,許多處事態度深得我心。

  雜志的事只能這麼擱下來,編輯部閑下來的編輯們繼續發工資,張小桐讓董慶華給他們找一些事做,說白了就是張小桐發工資給董慶華幹活,董慶華高興之余更賣力地幫張小桐解決刊號和文化部門的問題。

  經過一些時日,事情始末慢慢浮出水面,原來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兒童文學作家”因為自己長期堅守的幾個主流雜志銷量受阻,稿費略有下調,憤怒之余聯名寫了一封公開信到文化部,聲討張小桐的雜志。文化部覺得這個事有點小題大做,就把問題交到省文化部,省文化部接了麻煩之後迅速作出反應,勒令《緋紅少年》停刊整頓。按照常理來說,一個銷量已經接近27萬的雜志只要停刊2-3個月,銷量下滑10萬是不成問題的。這樣形式上停刊一下,既不得罪老藝術家們,又給很有發展前途的《緋紅少年》留了面子,兩相權宜也算是最佳解決辦法了。聽說《緋紅少年》背後是太陽集團出資,這個財主可不能惹得太過。

  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不就和當年《畫王》被查封一樣麼?不過是利益沖突罷了。

  當年老藝術家們也曾以一封名為《書包在哭泣》的聯名公開信徹底殺滅了宣揚日本漫畫的《畫王》,每天24小時不停印刷的半月刊就此消失在眾人眼前。但誰都知道,那一年之後日本漫畫徹底入主中國,很多東西已經被徹底改變,即使最初代表它的標志性雜志已經消失。

  《畫王》本身連載日本漫畫倒也算了,我替它不值的是他其實一直在努力扶植原創,中國第一批漫畫作者幾乎都是那時出道。

  況且,文化侵略這個事,說得危言聳聽……難道這些人就沒聽過魯迅的拿來主義?

  日本被美文國文化侵略了幾十年,連姑娘去海灘曬紫外線都學美國鬼子,現在開始反過來用電子游戲和動畫片反攻了;韓國人天天看日本的POP和連續劇,95年之後滿世界撒韓劇和二三流組合,還開始做游戲搞動畫。

  這些東西他們原本都沒有,學了海外的,拿來自己用,包裝修正,變成自己的文化去影響別人。

  游擊隊之歌唱得好,“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我們的文化態度卻已經嚴苛到連拿來主義都不能接受。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為了利益?自己創作的東西不行,不肯放開眼界看,不肯放開心胸想辦法,沒法跟人競爭,只好拿民族大義來壓。

  中國的知識分子有這種習慣,跟人論戰也好,討論學術問題也好,動不動就把民族大義和道德拿出來壓人,好像自己一身緊系的都是全民族的道義和道理,不管什麼人,只要反對他或觸動了他的利益就等于是和全民族作對。

  其實道理很簡單,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大家就不會用這種可怕的口吻互相打壓了。

  怎樣得到足夠的利益?還不是先繁榮再說其他?

  90年代初的黑貓白貓論全中國沒幾個人聽得進去,現在呢?現在都去當好貓了……

  知道緣由之後我們也就安心了,這種典型而有特色的事我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最多休刊兩個月再開,最少從之前的形勢來看,《緋紅少年》應該算是成功了,兩個月而已,我們休得起。

  休息也好,最近寫東西寫到爆,忽然什麼都不用寫了,我樂得休息。

  《緋紅少年》停刊之後有幾個落井下石的,蒼蠅一樣跳出來幸災樂禍,在幾家銷量受到威脅的少年雜志上指桑罵槐隔山打牛,編輯部閑下來的人手業余時間就開始在報紙上跟他們對著罵。我心說罵吧,罵得越歡越好,大家可別把我們都忘了啊,這休息期間廣告一定要做漂亮。

  雜志停刊了日子得照過,家裏人對張小桐雜志的停刊紛紛表示了不同程度的關心和憤慨,之後各忙各的去了……我有點冷,還真是日久見人心,出點小事就這樣,出大事估計都該裝不認識了。

  少了為雜志操心的牽掛,我開始關注起三哥的動向,郭振成了我和三哥之間的聯絡人,隔三差五跑來跟我說一下目前的情況。我從郭振口中得知,三哥注冊了運輸公司之後先是聯系了一批老朋友,這些人有倒白粉的有賣私槍的也有開按摩房和賭場的。我跟郭振苦笑:“辛辛苦苦十幾年守法良民啊,現在黃賭毒都沾上了……”

  郭振笑得差點打滾:“就你?別逗我了……你比誰都黑……”

  “這也能讓你看出來,我得殺人滅口……”

  “行了吧,再過兩年你跟我動手也許還有勝算。”

  我想想也是,現在不到12歲的身體,怎麼鍛煉也就這樣了,動起手來還是完全不能行。

  按照郭振的解釋,三哥把這些人找到是為了鋪銷貨的線,走私貨不似賊贓那麼不好出手,單方面通過幾個大家往市場流利潤也小,不如整條通路都來自己控制方便。

  我有一點疑惑,這樣需要強有力的手腕和嚴格的規矩,三哥目前的勢力能做得來麼?

  郭振給我解釋,所以現在需要的時間比較多,首先要保證海關方面的問題,其次就是要整頓目前道上這些散兵游勇,把渙散的一群人重新捏在一起,形成一個新的有利益勾結的圈子,畢竟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義氣不是重要的,利益才是。

  我更大的顧慮是三哥的父親,所謂老爺子,他知道這事之後會如何反應?

  郭振說:“老爺子那裏你不用擔心,這麼多年了,他一直覺的自己欠三哥很多,三哥治病之後,他更不會管三哥的事。如果我沒猜錯,大概還會支持他吧……”

  我舒了口氣,這就好,有一個已經很有權威的人的支持比白手起家強多了,最少我們起點高,而且很容易擺脫很多下層麻煩的困擾。

  我讓郭振轉告三哥,先把基礎做好,現在我們不缺錢,所以一切不急,他這邊可以緩速發展,缺經費來找我要就是。

  郭振問我目前的事用不用告訴楊遠哲他們,我猶豫了一下,決定等第二代電子寵物上市之後再說。那時候我也可以考慮提前認識另外一些朋友了。

  《緋紅少年》停刊一個月後,李老師親自來我家裏家訪,目的不言自明,想讓我上實驗中學。

  父母早就被張小桐灌過迷魂藥了,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炒股之後兩口子口才也見長,我覺得說得比我都油:“李老師,實驗中學我們倒是希望行文去,可那裏都是尖子生,也拔不了高,倒不如去十三中,考一高怎麼分數也能夠。就是個初中,他要自己不想學好我們兩口子也沒辦法您說是不是?”

  一番話堵得班主任說不出話來,喝了三大杯鐵觀音,費了一個多小時唇舌,依然無所建樹,恨恨走了。

  班主任走了,我爸有點擔心:“還有半年多,你們老師不會為這個跟你過不去吧?”

  我看見兩人為了我的事竟然可以陪原本他們十分尊敬的人民教師周旋,知道某些變化畢竟還是起作用了,心中高興不能言表:“沒事,畢業之前她們都不太會關心學生了,反正我肯定能拿全校第一給她掙面子。”

  我媽拍我頭:“整天就知道驕傲,平時多虛心點。”

  “知道了。”我裝委屈,“我都自學到快高中了,這還算是謙虛了……”

  “知道你學習好才敢成天放你出去瘋,平時多跟你小桐姐學著點,將來也做點大事……”

  “是是是……好好好……沒問題……一定一定……”

  轉眼11月了,日子過得倒也快,股票和期貨方面在我的建議下暫時停止了無止盡的搜刮,95年太多人要沉船了,還是小心為好。隨著期貨交易和股票的資金逐漸轉化成現金,我們手上開始有大筆可以調用的資金。與此同時,第二版的電子寵物上市了,我給第二版電子寵物起了個非常簡單的名字《With You》,分為六種不同版本,版本差異主要表現在寵物形態和一些具體細節上,總之每一種版本都不是最好的。這正是那句商業至理名言所說的“所謂商業,不是給他們想要的,而是給他們想不到的”。

  《With You》發售之前,大量的仿造電子寵物已經充斥市面,我們的前期盈利只集中在第一二個月,10月之後基本上一直在虧損。這次《With You》的發售基本上是為了解決上一次盜版問題的隱患,這一代便攜式電子寵物售價在人民幣120元左右,可以聯動上一代電子寵物資料繼承超強寵物,可以聯動電腦版,可以自動識別非太陽電子出品的電子寵物芯片。老實說這種銷售方式已經比較接近後來的便攜式游戲機的理念了,只是我們還是堅持一個機器裏只有一個游戲,唯一不同在于這個可以在電腦上下載升級資料,而升級資料只有正版認證資格的人才能在制定銷售點領取。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能破解電腦識別系統,讓盜版光盤漫天飛,不過現在大概就是這樣了,拖得一時是一時。

  《With You》上市後異常火爆,盜版的廣告效應功不可沒,我感慨之余也覺得有些唏噓,其實我還是支持盜版的……你讓一個人均收入如此低的國家人民能看到很多東西,了解很多資訊,不靠盜版靠什麼?

  11月底,劉明耀給我和張小桐打電話,內容出乎意料:“SONY的人想找你們。”

  “哪一個?”

  “久多良木健。”

  “嚇?”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5
第三十八章

  1994年12月3日,日本SONY公司的Play Station游戲機發表,幾年後一統家用娛樂主機市場成為霸主。游戲業界自此產生了一句“是非成敗轉頭空”的名言,意思就是電子娛樂產業每一次更新換代都意味著從頭來過,沒有人能永遠贏,也未必有人會永遠輸。
  一直到2002年,電子游戲產業的收入在美國已經超過了好萊塢,SONY還是贏家。

  不是最賺錢的,卻是影響力最大的。全世界無數不知道電子游戲是何物的人都因PS和PS2的功勞變成了游戲愛好者。

  熟知電子游戲發展史的人大概都知道,早在1988年,任天堂公司為了應對SEGA公司當時的十六位主機MD開發SFC,已經在和SONY進行技術合作。當時兩大公司個懷鬼胎,SONY看好游戲機市場,任天堂看好SONY的技術,雙方開始討論關于CD-ROM方面的可能性。

  兩個公司在1990年初初步達成協議,SONY提供技術,任天堂公司將在新一代主機SFC上使用SONY提供的CD技術。但SONY獨占市場的目標太大,希望自定一種CD格式統一市場,這導致了任天堂的不滿。獨占利益不能被搶走,最終任天堂在選擇的時候放棄了SONY,選擇了飛利浦。

  這場勾心鬥角從1987年美國SONY提出SFC CD計劃到1991年任天堂突然在芝加哥展會前一天通知SONY已經和飛利浦簽約,SONY震驚之余也毫無辦法。當時的合約簽得模糊無比,無數重要細節就這樣被一筆帶過,任天堂與飛利浦簽的合約與之前SONY的合約完全不沖突,對此SONY的也毫無辦法。

  整個SONY參與到SFC光盤機的計劃被稱為“Play Station”,也就是後來鼎鼎大名的PS計劃。

  被任天堂欺騙的SONY經過差不多三年時間的反複研究,放棄了兩個計劃,共損失15億日元,終于在1994年12月3日發表了真正的PS家庭游戲主機。這一代主機成為後來流行主機的標准,記憶卡,類比搖杆和CD相關功能成為後來家庭游戲主機的“標配”。

  在PS計劃中,從八十年代末開始一直跟進的一個重要人物就是久多良木健。

  PS計劃的研發,SCE的組建,PS游戲機的發售,此人全程跟進。93年11月SONY組建索尼計算機娛樂分公司,也就是鼎鼎大名的SCE,他就是分公司一把手。

  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在幾年內把PS變成世界上最流行的游戲機,把娛樂賣給全世界,他現在來找我有什麼事?

  劉明耀在電話裏給我解惑:“他對《With You》很有興趣,想跟我們談,還想見見游戲的制作人,我覺得你應該對他有興趣,就推給你了。”

  這什麼事兒?我去見SCE掌門人?12歲不到的小孩見SONY高層?

  劉明耀現在跟我學的特別能嬉皮笑臉:“沒事沒事,我跟他說這個創意是你想出來,和張小桐一起完善的。他對你很有興趣啊……12歲的天才游戲制作人,日本都沒有過。”

  我一邊嘴上大罵劉明耀賣友求榮一邊在心裏嘀咕這他媽的應該已經算是平行曆史了吧?之前知道的那點玩意越來越沒用了,現在局勢的變化已經算是另一個世界了。

  罵歸罵,人還是得見,我讓劉明耀安排我們在北關市的著名粗糧館見面,我請久多吃玉米面饅頭和高粱米粥。

  久多良木健和我見過的照片不太像,這時候他還沒那麼胖,眼睛也沒那麼小,笑起來一團和氣。想到幾年後連比爾蓋茨看見他笑都要毛骨悚然一下,我對這種和藹可親的笑容就一點好感也沒有了。

  翻譯是個叫趙世嘉的方塊臉青年,眉毛一橫,雙眼深陷,看起來頗像酒色過度的敗家子,又有點像少數民族。我很討厭他看張小桐的那種目光,媽的,比我色多了……

  會談在友好愉快氣氛中展開。六個人把整個粗糧館包下來了,我、張小桐、劉明耀三人一組,趙世嘉、久多、秘書三人一組,大家面對面坐著,我對面就是久多。

  “周先生的的游戲設計精巧,構思奇妙,將搜集、育成、交換和探索的樂趣發揮無遺,令我們十分折服。”

  我裝模作樣地仰頭大笑:“哈哈,哪裏哪裏,小成本,小游戲……”

  “以周桑的年紀,在貴國也算是天才了吧?”久多繼續給我戴高帽子,“憑周桑的一款作品,足以令您躋身一流游戲制作人之列。”

  “久多先生過獎,”我故意給翻譯出難題,本來能聽懂的日文經過他一轉口總要變味,“中國有句古話‘有志不年高’,我國曆史上多的是12、3歲成大事的,只是現在大家關心的東西都不在這方面而已,孩子嘛,弱勢群體而已。”

  翻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弱勢群體該怎麼翻,最後選擇翻成軟弱的群體。

  “周桑太謙虛了,”久多良木健小眼睛裏閃著睿智的光,緊盯著我,“我原本問過劉先生是否打算為Play Statio移植《With You》,劉先生的回答是要問您的意思。制作人左右公司的決定,在日本也沒幾個先例。”

  還有一個月不到PS即將登上曆史舞台,久多良木健的眼光倒也獨到,我這邊還沒萌芽呢,他就過來摘花了。

  摸摸頭,貌似猶豫:“有難度啊……”

  “有難度?”日本人不理解我的花花腸子,貌似忠厚地問。

  “這樣,”我說,“本來《With You》賣的是一個便攜和簡潔的創意,現在移植PS,恐怕與PS最初的初衷不符吧?畫面不華麗的移植游戲,只要這麼一想,您恐怕也會頭疼。”

  對方驚異于我對PS戰略部署的了解,驚訝之余問道:“您對PS的規格也很了解嗎?”

  我輕描淡寫地把問題推給圖書進出口公司:“我也常年看境外游戲雜志的,多少知道一些。”

  “貴國喜歡電子游戲的人竟然這麼多?”久多良木健驚訝,“我人為周桑應該把《With You》推廣到全世界,讓世界都知道中國的游戲制作水平。”

  其實SONY找上我們是個良機。

  正如久多所說,我應該把電子寵物這種東西推廣到全世界,而SONY正是全世界最好的推銷員之一,他們的產品說實話也就一般,但包裝宣傳行銷一套做得漂亮無比,我現在用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從SONY那裏學來的。

  考慮一下時間段……現在久多應該混的比較慘吧,要不要拉他入夥呢?

  仔細想了一下,還是不要了。人家現在孩子馬上臨產,肯定舍不得走,再說自己再大手筆能大到哪去?雖說好歹名義上也算是個電子行業巨子,世界上高新技術一點邊也不沾,怎麼打動人家?

  還是老老實實合作比較好。

  我慢慢地說:“我只是個做游戲的小孩,當然希望自己做出來的游戲能多賣一些。只是我不太明白這些細節問題,您還是同劉先生談吧,我已經授權給太陽電子了。”

  久多馬上面對劉明耀:“劉先生,請慎重考慮我們的合作提議。”

  劉明耀給我看過那一份合作草案,大意是說SONY希望我們簽約成為他們游戲主機的第三方軟件商,而且最好是讓PS獨占《With You》。所謂的某某機種獨占某游戲在2000年之後幾乎成了游戲業界最大的笑話,這種協議我怎麼可能答應?

  劉明耀面部表情僵硬地對久多良木健說:“以目前的形勢來看,貴公司希望獨占游戲的想法實在有些強人所難,目前局勢還是很不明朗啊……我們最大限度只能提供第三方軟件和聯動PS的隨身版《With You》,更多的合作要看進一步的發展效果了。”

  久多顯然對之前的提議沒抱什麼太高的期望,劉明耀這個回答算是比較符合他心中理想的答案,全世界人都知道這生意一定是要謹慎地做,SONY當初PS計劃十五億打水漂也是拜不夠謹慎的福,估計到現在為止久多也不太好受吧?我看他貌似輕松的臉上有深深的黑眼圈,不是房事過多就是操心過多。

  明確了劉明耀的態度之後,久多匆匆走了,走之前盛贊了我們請他吃的粗糧,我對劉明耀說:“總算又有一個日本人知道中國不僅僅有麻婆豆腐了。”

  劉明耀撇嘴:“就他們吃的那點玩意,又貴又難吃,出去辦事別人一提要吃日本料理我就頭疼。”

  我哈哈大笑:“你是心疼錢吧?一頓飯吃七八千,哪次不是你掏錢?”

  劉明耀小聲嘀咕:“還他媽說……丁點破肉要幾百,日本人做飲食都用搶的嗎?”

  “他們買個網紋哈密瓜還夠買輛二手車呢,”我說,“日本除了雞肉賤沒便宜吃的,你得理解人家,那麼點小破地方……”

  “真打算跟他們合作?”

  “當然,把他們的開發機拿過來,學技術啊……”我看著窗外悠悠地說,“咱們現在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游戲,這合作怎麼看都是我們劃算。再說了,賺日本人錢,咱們多少年來的夢想啊……”

  劉明耀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還真把民族氣節當回事了?”

  “當,怎麼能不當?”我說,“借口也好,真心也好,現在事兒只能這麼辦。如果我們能順利通過SONY進入日本和歐美市場,我們就算是占了大便宜。”

  劉明耀點點頭,用抗戰片裏小漢奸的口吻問我:“這個……太君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配合著陰笑:“桀桀桀,你就等著看好戲吧……我們就要把大東亞變成我們DI文化公榮圈,把鬼子們改造成對我天朝頂禮膜拜的文化奴隸,嘿嘿嘿嘿……”

  偽軍軍長劉明耀同志翹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啊……”

  說完又一轉愁眉苦臉:“索尼的人都不是白給的,其中曲折,希望太君多多考慮啊。”

  我變戲法似的把又一份文件甩給他:“看看吧,這是我擬的合作草案,找兩個嘴皮子利落的經理跟他們磨,現在SCE確支持,肯定能答應大部分條件。”

  匆匆瀏覽一遍,劉明耀不由自主地又翹了一次大拇指:“高!真是高啊!”

  我笑了。那份合作案開頭第一句話是:“把娛樂帶給世界。”

  張小桐最喜歡看我的東西,搶過來正翻著,劉明耀電話響了。

  我和張小桐一起看向他,劉明耀嗯了幾聲之後掛掉,對我們說:“于春榮讓我告訴你們,頂新和統一決定暫時停止方便面市場的搶奪,同時進入中國茶飲料市場。”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6
第三十九章

    統一這個茶飲料老鋪的行動比我預想的快了很多,听劉明耀這麼一說,還真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不過想想也是,人家都做了三十多年茶飲料了,看著這大把市場大好前景,憑什麼不摻一腳?

    至于頂新,大概是有樣學樣吧?最近兩年方便面生意做得太得意了,有了點錢想燒燒看。

    台商啊,優惠政策無數,經驗也比我們豐富,確實不好對付……

    我和張小桐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事,她去繼續主持《緋紅少年》的大局,我來給于春榮當狗頭軍師。雖說心里對人家已經成形的技術和團隊有點怕,咱也不能不戰而退,就算退也得是且戰且退。

    張小桐實在受不了總也找我不見的煩惱,逼著我配了一部手機。老子生平最不喜歡帶手機,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趕在時代前頭,在95年之前有了手機。這工作和接電話都像地下工作似的,我一到下課或放學就躲犄角旮旯偷偷打電話,好像建國初期的國民黨特務一般。

    頂新的行動速度比統一快,以前在搶佔方便面市場上它就是快了一步把統一打得抬不起頭來,由于我把國內的茶飲料黃金期提前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弄的,居然也提前想到了應對策略,硬是推出了一種類似于冰紅茶的飲料。

    統一則穩扎穩打,把自己的綠茶牌子推出來,直接換了包裝重新宣傳。

    正所謂各村的地道有各村的高招,既然有本事來搶市場,大家就都不是善茬子。幸好兩家不是聯手,不然我們一定會死的很慘。

    我迅速分析了一下雙方的策略,在我的印象中,頂新喜歡搞時尚風格的宣傳,這一套在國內現在吃的很開,大家都喜歡。統一的文化底蘊足夠,然而國內大多數消費者不吃這套,所以他們最後走了價格戰的路線。

    我給于春榮支的第一招一點也不新鮮,正是降價。

    降價是末等手段,一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考慮。不過我們降的不是零售價,只降批發價,也就是等于給零售商們更大的利潤空間。我們需要把行銷範圍做得更大,在對方還沒開始宣傳和價格攻勢之前讓大家伙都記住我們的東西。

    與此同時,我讓于春榮隨便找個什麼不是本國國籍的人,注冊個馬甲公司來跟我們談合作,把目前的飲料廠改頭換面成假合資企業,以期取得更多的政府支持和優惠待遇。國內的民營企業在九十年代中期打不過外企除了缺乏戰略性眼光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優惠政策不夠多。

    于春榮聯系了一個海外發展的老朋友,劉明耀在香港找了一個跟太陽電子合作關系密切的小公司,結果飲料廠變成了三資企業,門口豎幾根旗桿,三國旗幟飄揚。我跟于春榮開玩笑︰“得,都成殖民地了。”

    于春榮看著門口的旗桿苦笑︰“真他媽躊躇滿志啊,那幾個果農還要聯系麼?”

    “聯系,當然要聯系,”我說,“把他們都拖下水,做高檔純果汁飲料,先在大城市搞搞試點。”

    此次台商揮軍國內市場讓我深感到自己在商業情報搜集上的不足,畢竟我所涉及的行業歷史都在逐步改變,一直靠自己知道的那點行業知識快不夠用了。我拖郭振給三哥捎話,希望見他一面。

    一段時間不見,三哥除了皮膚黑了點沒什麼變化,我自己變化倒挺大,個子又高了一點,只是人還是瘦。

    三哥看起來精神很好,滿面笑容的︰“行文,有日子沒見了。”

    我微笑︰“好久不見,三哥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三哥叼上一根煙,正打算點,發現張小桐也在,有點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其實都是老本行,和小賣部差不多,煙酒糖茶什麼的。”

    我遞給三哥一塊口香糖︰“吃這個吧,國外剛進來的新牌子。三哥您現在找得到機靈點的人麼?”

    三哥接過口香糖︰“有,都是半大小子,猴似的精,要面相好的還是不好的?”

    “好的。”我說,“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個事,想來想去只有三哥能幫我。”

    “一家人,別客氣。”三哥說,“什麼事兒你說吧。”

    “我想拉一些人,出去給我搜集一些情報。”

    三哥一愣︰“情報這玩意直接花錢買不就行了麼?”

    我也一愣,我怎麼沒想到?情報可以直接花錢買啊……媽的,虧我還讓三哥幫我打听過味精廠的消息,怎麼就忘了這茬?

    不過自己的情報組織還是得有,我問三哥︰“有沒有對您比較崇拜,特別夠意思的?年輕的和年紀大的都要,最好是聰明的那種。”

    “有,我們這里什麼人都有。”三哥笑,“就等你周大老板給他們發揮的機會了。”

    “三哥你就別埋汰我了,”我苦笑,“我被您一提醒才想起來,其實情報可以花錢買,這路子我不熟,就給忘了。不過我們自己的情報組織還是得組,這個大概要您多費心。”

    三哥明了︰“行,人我給你找吧,要不要女的?”

    我摸摸頭,看了一眼張小桐︰“算了……美色這玩意是雙刃劍,還是別玩的好。”

    三哥哈哈一笑︰“行,我知道了,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情報?”

    “最近有兩個台灣品牌進國內了,”我不直說,三哥自然听得懂,“我想知道關于他們的一切。”

    “我找幾個人跑一趟看看。”三哥說,“估計最晚聖誕節前後給你詳細的資料。”

    我點點頭︰“成啊,不著急,一時半會他們還沒法對我們構成威脅。”

    張小桐在旁邊笑︰“你就得意吧。”

    我撇嘴︰“盡人事安天命咯。”

    三哥做事比我爽利得多,听明白我的意思就告辭了。這件事有三哥在,我還算比較放心。

    進入11月底,學校里的期末復習氣氛愈濃,我成了全班唯一一個不參加下午自習課的學生,每到下午三點鐘立刻收拾書包走人。倒不是因為我仗著自己學習成績牛逼看不起老師,關鍵是這幾天劉明耀催我催的緊啊……12月3日SONY的新光盤家用游戲主機PS發售,在這之前《WithYou》已經內定為首發軟件,順便發行日文版的口袋寵物《WithYou》。久多算是比較看得起我們的東西了,不僅派他們公司的開發人員來支援移植工作,甚至還免費提供了開發機給我們。當年我對PS的開發機可是聞名已久,怎能不趁機去長長見識?

    移植工作在兩國研發人員的協同作戰下還算順利,不過想首發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作為聖誕強檔往外推。我設計了一句廣告詞“隨身的感動”,SCE方面很是贊賞。對于我的新合作草案,他們的高層也在研討中,劉明耀套了我的名,對外宣稱草案是他提出的,讓日本人對太陽電子刮目相看。劉明耀在電話里跟我苦笑︰“我們家老爺子現在沒事就出去說,他兒子也能為國爭光了……”

    他們家老爺子是誰我心里有數,他不說我也不點明︰“沒事啊,我這人不求名不求利的……出名的事就給你帥哥劉做好了,我負責繼續給你們找新鮮事做。”

    只听電話那頭咕咚一聲,想是不堪重荷的劉總又一次暈倒了。

    磨磨蹭蹭的日子總有一些趣事,聖誕前夕張小桐跟我求助,說在一高有個很難纏的同學給她寫了三百多封情書,有事沒事就跑到班上找她套磁,弄的她不勝煩擾,想讓我想辦法解決一下。我估計是周行路那次的事讓她知道了,她踫到這種麻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

    我正愁怎麼給張小姐準備聖誕禮物呢,忽然有了這麼檔子事,立刻覺得心煩無比,給郭振打電話,喊了一票兄弟浩浩蕩蕩埋伏在一高門口。

    大凡是中學高中,門口總有幾個叼煙頭蹲馬路邊上披頭散發一臉菜色的小混混在那裝模作樣。郭振提前跟一高附近的幾個大哥打了招呼,我們去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一溜人,沒一個叼煙的,表情恭敬無比。這就是專業流氓在不專業流氓面前的威風了,跟郭振去的幾個都是心狠手黑的主,郭振自己現在也不是什麼好鳥。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旁若無人地在門口圍成兩個圈,蹲下看門口賣盜版磁帶和零食的攤子。

    按說來找人麻煩不應該這麼囂張,不管怎麼說還有個門衛知道打電話報警呢。我們之所以敢這麼大張旗鼓完全是因為郭振連這個門衛都認識……我心說我的兄弟們怎麼路子都這麼野啊,這個門衛看起來好歹也有五十多歲了,听說以前也是四處混的,後來老婆孩子都跑了,自己痛下決心收了手。

    郭振給他的承諾是“不會進醫院,不能出大事”,他也就樂得看我們折騰了。

    高中晚自習下課是7︰30,天已經全黑了,而且甚冷。我們一群人穿著混混們的典型裝扮——軍大衣站在門口,一個個面色不善地看著出門的人。

    晚自習放學人流量之大,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我們一直跺腳搓手到快八點,才看見張小桐一臉不耐煩地走出來,身後跟了一個滿高滿帥的男生。

    郭振齜牙往外吐氣︰“就他?”

    張小桐給我形容過那個男生的外貌,形容的很刻薄,不過跟眼前這個人對比一下,還算比較符合。我一揮手︰“就他,兄弟們上。”

    20來號人稀里嘩啦圍過去,把張小桐和那男生圍住。

    郭振故作凶神惡煞地沖張小桐道︰“娘們,我跟這個兄弟有點私事,沒你什麼事兒,躲遠點。”

    張小桐亦演技十分到位地拍拍胸口,做受驚狀,對身邊那個男生說︰“原來你淨和這些人接觸,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

    我躲在郭振他們背後不住地冒伸大拇指︰“強,太強了,都是可以考慮演藝界發展的主兒。”

    那個叫王斌的男生先是被一群人圍住有點吃驚,繼而被張小桐一句話說得有些惱怒,正欲發火,又發現周圍這些人眼神穿戴和身板都不善,只能垂頭喪氣地說︰“我,我不認識你們……”

    郭振掏出個ZIPPO打火機,點了根煙︰“我們認識你就行了,兄弟們,把周圍看戲的都攆走,咱們帶王同學去好好談一下心。”
黑道王子 發表於 2008-5-17 00:07
第四十章  

    把王斌拉到僻靜處,郭振嘩啦一聲亮了一張字條出來,上寫“今日本人借西廟楊氏兄弟人民幣壹萬伍千元正,利息為每月參千元正,從壹玖玖肆年陸月壹日起,至拾貳月壹日為止全部還清,口說無憑,以此為據。”

    下面是王斌的簽名和拇指手印,字簽得龍飛鳳舞,絲毫不差。王斌一看就傻眼了,這種栽贓,死也說不清的。

    這事兒很簡單,我把張小桐收到的三百多封情書拿來歸納一下此人的字跡,很容易模仿出來。張小桐用搜集指紋的薄膜拿到王斌的指紋,郭振在家附近隨便找個刻章的老頭用橡皮糊弄一下……一個借據就出來了。郭振自己倒也罷了,周圍那些長輩們一個個都是敲詐勒索一路混出來的,專業靠這個吃飯,偽造一點東西還不跟玩似的?

    王斌的家庭背景我調查的倒很清楚,從遠親到近親沒一個能跟我們叫板的,不然我也不敢這麼玩他。

    郭振叼著煙瞪著眼楮的樣確實有點嚇人,雖然年紀還小,背後一群惡狠狠流氓撐腰的他看起來也很有大哥風範了︰“別他媽不想認,我告訴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走哪說都是這個理。今天我就要個說法,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王斌看見圍著他的人越來越多,心里發毛︰“我,我沒借過錢啊……”

    “沒?那他媽我的錢都讓狗叼去了?”郭振把煙頭吐在王斌身上,“你不還也行,以後我們天天來學校找你,夠牛逼你就報警,看是你先進醫院還是我先進局子。”

    我躲在人群後面听的心里發毛,這郭振他不就是天生的流氓料麼?我之前設計的台詞完全沒用上啊……

    王斌被郭振這麼一嚇,反倒有點回過神來了︰“兄,兄弟是哪里的?我,我跟東頭的冷哥是好朋友,我,我還請他吃過飯呢……”

    “別他媽給我來這套,”郭振瞪著眼楮把壞人演到底,“你睜開狗眼看看,冷哥?冷小二是吧?你倒是問問他,現在這里這幫人,哪個他不得叫爺!?”

    王斌看了一圈把他圍住的人,知道郭振說的不假,這其中有幾個在一高中說句話就能晃三晃的主,大家都不陌生。郭振一臉惡相地站在眾人中間,雙手揣在軍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著他︰“說吧,怎麼招,別說兄弟們不給你活路,要錢要平安,自己選。”

    這個王斌不算是老實人,眼珠一轉就想喊,第一個音節還沒喊出來,脖子先讓人給掐住了,兩個看起來足有1米9以上的兄弟一人一只手伸過去,其他人有意無意地亮出懷里的東西——長長的白布包著,有一截短木柄,傻子也看得出來是砍刀。

    王斌被掐住的一瞬間就老實了,這就是差距,也是規矩。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既然人家敢揣著刀過來,就不在乎在這種地方把你砍了一哄而散。能考上一高的都不蠢,王斌開始服軟。

    郭振看王斌眼神里有了哀求的神色,讓掐住他的人放手︰“還他媽敢不老實,剁殘了你!說吧,給兄弟們個活路,錢不能就這麼讓你叼了。”

    王斌心里氣也沒用,知道現在是沒得道理可講的時候,老老實實地道︰“我,我現在是真沒有錢……您能不能寬限我幾天?”

    “寬限?”郭振回頭看看眾人,大伙一起笑了︰“給你時間卷了鋪蓋走人?我不跟你算什麼利滾利,咱就實打實萬八加萬五,再給你去個零頭,三萬整,不給別他媽想走。”

    王斌撲通一聲跪下了,沒眼淚干嚎道︰“大哥,我錯了……我不知道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好不好……您讓我干什麼都行,求求您了……”

    這個王斌倒很精明,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什麼人,立刻低頭認錯。

    可惜他踫上的是郭振,郭振這個人不喜歡錢,不喜歡小姑娘,不喜歡抽煙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跟人玩心理游戲……我想了想,這不是他媽就是嚴刑逼供他人的料麼?

    12月的天氣,王斌被按在地上扇了兩個嘴巴,郭振沒動手︰“還玩這套?怎麼?跪下就能省三萬,媽的老子給你跪十幾次行不行?”

    王斌心里肯定憤憤得很,不過臉上一點也沒表現出來︰“大哥,大哥,我錯了……您打的對,打的好……”看樣子就打算等郭振給他劃道走了。

    郭振冷笑︰“還真他媽夠賤啊,那我明說了,三天內,你給我滾出一高中,你想要的丫頭,我們老大也想要,別他媽蒼蠅似的粘著,你自己掂量辦,要不今天我讓兄弟們直接把你做成”

    這台詞設計的就妙,生一個子虛烏有的所謂老大出來,讓人也懷疑不到張小桐身上,加上張小桐平時對所有人都溫言細語的,就算說她是主謀恐怕都沒人信。

    听郭振這麼說,王斌這次真哭了。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喜歡張小桐,可感情這事沒辦法,勉強沒幸福,張小桐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說話中不自覺地吐露出反感,我怎麼可能讓這種人在她身邊呆久?

    這就是所謂的競爭,從來沒公平過,以後也不會公平。

    我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扭頭走到挺遠的地方,給張小桐打了個電話。

    “小桐,在哪呢?”

    “在家看電視,”張小桐說“我爸媽又出門了,你要過來麼?”

    “不了。”我說,“聖誕節有預約嗎?”

    “沒,給你留著呢。”張小桐在電話里輕笑,笑得我心里一陣舒服,“你有預約嗎?跟你們班的小美女?”

    我脫口而出︰“也給你留著呢。”

    張小桐聲音有一點激動︰“真的?”

    “真的。”我抬頭瞥了一眼遠處已經開始收工走人的郭振他們,“小桐,今晚上真冷,我都有點想去你那了。”

    “那來吧,我想你了。”張小桐在電話那頭說,“我晚上一個人挺沒意思的。”

    “一日不見如隔那什麼是吧?”我嘴上油著,心里覺得有點熱乎,“剛看了表,咱們也就不到一個小時沒見吧?3年除24也有45天多了,不過今天還真不行,我得請郭振他們吃飯,改天吧。”

    “嗯。”張小桐輕輕應了一聲,“能不喝就不喝,早點回來。”

    “沒事,我家現在管的比你家還松了。”

    收了線,回去看郭振他們,郭振正在跟門衛大爺聊天,看見我回來,沖我笑笑︰“做的不夠漂亮,有點丟人。”

    我拍拍他肩膀︰“行了,做人留三分余地,網開一面是必要的。咱不說這個了,今天見者有份,大家去吃海鮮,我請客!”

    眾人一轟而應。

    郭振這次恐嚇還算到位,王斌自此之後再也不敢騷擾張小桐了,沒到一個星期就辦了轉學轉到二高去。我私下里跟張小桐說︰“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所以我們不能做的太過分。”張小桐深表認同。

    轉眼就快聖誕了,眼見街上賣賀卡的小販越來越多,離《WithYou》發售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日本方面SCE不惜重金大力宣傳,劉明耀在國內也配合宣傳攻勢開始搞各種活動。連我不少同學都買了隨身版的《WithYou》帶到學校偷偷玩,某個日本動畫公司還派人來跟我們洽談動畫改編的問題。

    茶飲料因為降價銷量又拔新高,于春榮每天忙著安插分銷處完善銷售網絡,電腦銷量因為企業進一步普及電腦又上一個台階,太陽家園也開始有人入住。

    還真是祖國山河一片紅啊……看樣過個舒服年還是可以的。

    1994年聖誕平安夜是周六,我提前一天跟父母預約好在張小桐那過夜,張小桐父母照例在年前要駐留俄羅斯,晚上我去高中校門口等張小桐放學。

    夜晚校門口有無數等候孩子放學的家長,我站在人群中仰望天空,還是這一片星空,轉眼間已經8年了啊,讀檔都8年了,有時候我會在睡著之前胡思亂想,想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夢,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臆想。

    時間過的太快了,轉眼已經8年多了,一切都在改變中。

    看見張小桐輕靈的身影閃出校門,我知道這一切還都是真的,最起碼,張小桐是真的。

    “怎麼在這等我?”張小桐一看見我心疼地喊,“這麼冷,在家等就好了。”

    我笑了,想起那次她在電器城門口等我被凍得小臉緋紅的可愛樣︰“你不是也等過我麼?一人一次,互不相欠。”

    “油嘴。”張小桐捏捏我,拉著我的手就走,“今天是平安夜啊,我們怎麼過?”

    “回家過。”

    “回家過?”

    “嗯,”我說,“回家,今天晚上哪都人多,只有家里人少。”

    “好,听你的。”

    下了出租車,我在進樓道前對張小桐說︰“來,我跟你說點事。”

    張小桐微微俯身低頭過來︰“說吧,神秘兮兮的。”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哦,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在張小桐耳垂上吻了一下。

    “親愛的小桐,聖誕快樂。”

    張小桐一時間呆住了,渾不知我早已飛奔上樓,站在樓下發了好一會呆。

    我坐在客廳等了半天,才看見臉紅的少女磨磨蹭蹭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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