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顛覆笑傲江湖 作者:夢遊居士\月關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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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5-19 19:50: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4 280630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3
第四卷 不如歸去 第三十六章 論劍


  吳天德忽然聽見空蕩蕩的石洞中有人說話,不由大吃一驚,急忙轉身舉著火把向發聲處望去,只見一個青袍老者面容清矍,兩眉入鬢,正負手站在一方巨石旁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吳天德心思急轉,暗暗想道:瞧他模樣,莫非便是那位。。。。。。劍聖風清揚?可是他如何來到這古洞當中?自已一直站在離那劈開的石道附近,他不可能是在自已來後才從那裡進來。啊!這古洞中這麼多人,當然有出入的洞口,難道風清揚早已知道入口?

  他在心中盤算,口裡卻不由自主地問道:「你是什麼人?難道。。。。。。你早已發現了這個山洞?」。

  青袍老人微笑道:「我也是在先師的筆記中偶然發現有關這個山洞的記載,所以才尋到這裡,想不到你倒是際遇非凡,竟然憑空打破了玉女峰頂的石壁,發現這個山洞。剛剛瞧你觀壁上武功,似乎獨有心得,獨孤九劍是昔年劍魔獨孤求敗的絕學,你既知世上有這樣一門武學,卻仍不以為然,風某心中好奇,倒想知道你憑什麼做此斷言?」

  他似乎不以為吳天德會知道他這麼個人,因此也不諱言,直稱自已姓風。吳天德心中一震,脫口道:「風清揚?你是風清揚風老前輩?」。

  老人眼光微微一奇,訝然道:「你是何人弟子?世上還有人知道風某人麼?」

  吳天德訕訕一笑,道:「尋常人麼,自然大多不知道前輩的大名,可是武林中有本事的大人物,又有哪一個不記得華山派風清揚的威名?」

  風清揚呵呵一笑,道:「哦?這麼說,你也是武林中有本事的大人物了?」。吳天德本意是指風清揚劍法如神,年輕時結識的自然大多是武林中的翹楚人物,這些人物現在都是大有本事的人,又有誰會忘了有位用劍如神的華山風清揚,想不到卻被風清揚用來反嘲一句。

  吳天德臉色微紅,說道:「晚輩吳天德,在武林中可是藉藉無名之輩,晚輩也沒有師傅,不過從一卷古人遺卷中學了身內家功夫,算是半個武林中人而已「。

  風清揚聽了啞然失笑,他原本以為這個青年果然悟出了什麼武學大道,現在看來只不過是因為他只懂內功,根本不擅武功招式的運用,所以才口出狂言,頓時失了興致,但還是隨口問了一句:「剛剛聽你說要『以拙勝巧、大巧不工』,可有什麼心得?」。

  吳天德心中一動,暗想:「獨孤九劍招法神妙,自已內功精湛,如果能從風清揚這裡學到精妙劍術,運用到自已的刀法當中,內外兼修,豈不更好?可是風清揚就算不會秘技自珍,又怎會輕易將劍法傳給自已?如何激得他肯吐露獨孤九劍的秘密呢?」。

  忽然看到壁上魔教十長老破解五嶽劍派功夫的壁畫,吳天德心中一動,道:「前輩既然垂詢,晚輩無禮,就大膽直言了」。他頓了一頓,道:「『以拙勝巧、大巧不工』的境界晚輩只是領悟得到其中精義,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必須有渾厚精湛的內力做根基,晚輩恐怕力有不逮。不過要證明內力和招式兩者孰更關鍵,卻也不難」。

  風清揚心中一震,華山劍、氣二宗爭論了幾十年,就是這一個問題,弄得華山劍派自由相殘殺,由五嶽劍派第一大派淪落到二流門派,想不到自已心灰意冷、棄世幾十年之後,居然在這華山絕巔,和一個外人再次爭論起這個話題。

  吳天德手指壁上華山劍法道:「這石壁上華山劍法乃是華山劍派創派以來各代高手所創絕學,也算得上是千錘百煉、精妙絕倫,現在盡被魔教長老破去,若是前輩面對魔教高手這等破法,又當如何?」。

  吳天德心想,要破解這魔教武功,你總該使出獨孤九劍了吧?卻見風清揚瞧了壁上圖形兩眼,微微一笑,忽然以掌做劍,頃刻之間,將那壁上華山劍法一氣呵成使了出來,這數十招直如一招,手法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吳天德驚咦一聲,他萬萬料不到風清揚不使獨孤九劍,竟使出壁上所刻華山劍法,這些招式在他手中使來,如同行雲流水,招式連環,舞得密不透風,吳天德一一瞧在眼中,再去思量魔教長老破解之法,雖然仍是那些招式,卻已不可破解。

  吳天德呆了一呆,道:「這劍招。。。。。。自前輩手中使用,已非魔教長老所刻武功可破,難道已經天下無敵了麼?」

  風清揚搖頭道:「也不盡然,若是被那張乘風兄弟見了我使劍的法子,想必亦可再創出破解之法」。他仰頭想了想,忽然舉掌出招,這一回用的卻是張乘風兄弟所用的棍招,手法有所改動,招數更加奇妙,竟將自已方纔所使劍招一一再次破去。

  吳天德道:「妙啊,招式之妙,乃是技巧的運用。只要被人窺見它的用法,自然可以想出破解之法,可見招式奇妙,不可憑恃。而功力高下,卻非窺見對方武功強弱,便可以想出法子來破解的」。

  風清揚瞪著他,半晌呵呵一笑,道:「你這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說著他劍勢又起,迅速將自已方纔所使的棍法再次破去,言道:「你這可是言之偏頗了。若是你招式運用巧妙、變化無方,以『無招勝有招』,對方如何破你武功?」

  吳天德疑道:「人家出手便是出招,你回他一劍難道就不算是一招?怎麼就叫做無招了?」。

  風清揚搖頭道:「我說『無招』並非出手迎敵不算招術,而是說出手之間,心中沒有固定的招式,全靠臨敵應變、料敵機先,臨陣之時信手拈來,那麼對手如何探得你出招的奧秒,自然不可破解。待他見識了你的招式,想出破解之道,再次交手之時,你的招式又變,還是令他無法破解」。

  吳天德想了一想,道:「我明白了,前輩是說出手過招就如同寫作文章一般,有些人太過拘泥於固定的形體,如同有著固定模式的八股文章,而真正的佳作卻是信手拈來,不拘一格」。

  風清揚料不到他竟能這麼快領悟獨孤九劍的劍意,欣然笑道:「正是,見招拆招,攻其必救,則無往而不利,想不到你這小子領悟之力倒也不凡」。

  吳天德頷首道:「聽說前輩便是獨孤九劍的當世傳人,如我所料不差,這獨孤九劍便是只傳劍意,並無劍招,乃是獨孤前輩綜合整理各門兵器的運用慣理、攻擊特色,有所針對地研究出相應的克制之道。通曉了這些克制之道,臨戰之時隨機應變、自由發揮,自然可以先發制人」。

  風清揚面有驚喜之色,他萬萬料不到此人竟有如此見識。世人練功,莫不是精心苦煉前人所創招法,一招一式都要練上百遍千遍,生怕走了樣子,臨敵之時循規蹈矩,若是手臂抬得比師父所教的稍高一點,劍遞出去的角度比祖宗傳下來的規定稍偏一些,都認為是學藝不精,這個小子對自已這種不循祖規的做法竟有如此見解,不由大生知已之感。

  卻見吳天德說罷又搖頭晃腦地道:「武功,技擊之術也。技擊之術,不外乎力量、速度、技巧三者的結合,前輩以為如何?」

  古人習武者甚眾,但是大都只是全盤照接前人的創造,又有幾人去細細思量其中的原理?吳天德這番理論是後世對於武術等體育運動最根本的原理闡述總結,雖然那時通曉內力者已不多,所傳下的氣功比起此時的內家功夫也相差頗遠,因此力量指的就是人本身肌肉所產生的力量,而非內力,但原理卻是不差。

  風清揚也從未想過武學這最淺顯直白的解釋,細細想了一番,讚道:「不錯,還真不曾有人用這麼精闢簡煉的話來相容武學。武功一道,正是力量、速度、技巧三者的結合」。在他的理解當中,這力量指的卻是內家真力了。

  吳天德嘿嘿笑道:「那麼前輩以為這三者當中,哪一樣最易掌握?哪一樣最難掌握?哪一樣最是根本?」這小子對風清揚動上了心機,三個問題中將最緊要的置於最後,就是想讓風清揚不知不覺中入了他的圈套。

  風清揚雖然機智,卻沒有他這般狡詐伎倆,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技巧最易學會,內力最難掌握,三者當中,以力為本,以速、技為輔。。。。。。」,他說到一半,張著嘴啞然失聲,饒是這一代高人,心智堅定,此刻也是心中巨顫,腦中亂轟轟想道:「難道我們劍宗幾十年來的理論都是錯的?難道我們劍宗幾十年來的理論都是錯的麼?」。

  吳天德怎能失了這樣良機,笑道:「正是,三者之中,技巧最易學會,因此學技巧易於速成,凸顯效果明顯。這力雖是難學,卻是後來居上,力高了,速才可提高。而說到技巧,也要耳聽目辨,做出判斷,才能臨敵應變。功力高深,五識自然敏銳,敵招甫發,立生感應,這才無懈可擊,否則技巧也難臻上乘。不過。。。。。。」

  他看著風清揚因這番振聾發聵的話而變得面色蒼白,轉口又道:「不過人生苦短,精力有限,學武之人能將三者均練至極高境界的畢竟鳳毛麟角,三者得其一練至極至,也可縱橫武林了。

  但若三者各有一人練至巔峰,以我之見,勝出的便一定是那學力之人,以拙破巧,容至繁於至簡,不要說剛猛無儔的一招出手,劍鋒所至,讓人不得不退。便是一聲獅子吼,震也震死了你,還談甚麼動手過招?」

  吳天德忽然向他一禮,恭恭敬敬地道:「可是要想立於常勝不敗之地,而又恰有這般絕學,那麼學習的次序不妨是先習技巧,後主力量。吳天德有幸在此遇見前輩,也是緣份,還望前輩不吝指教。」

  風清揚在洞中踱了幾步,雙拳緊握,抬眼望著洞頂癡癡出神,火光映在臉上,神色變幻,忽然歎息道:「以劍為主?以力為主?。。。。。。」默然半晌,又道:」風清揚昔年得一位奇人傳授獨孤九劍,這使劍的法子原非我華山派武功。你的脾氣秉性、武功見識,很合我的胃口,要教給你,也沒甚麼。不過。。。。。。風某一生學劍,今日這番理論竟是聞所未聞。」

  風清揚雖然心中失落,可是畢竟心胸寬廣,雖然駁不倒吳天德的理論,心中也隱隱承認他說的確是至理,但這麼多年的觀念,怎肯這便開口認輸,想了一想,忽然臉露微笑道:「那日你在山下教訓的那塊朽木,這兩日我看他頗有些開竅了,居然也懂得哄女孩子開心了。今晚亥時,你去將他帶到那日瀑布旁邊。他內力遠不及你,待我教他幾招劍法,你二人印證一番,瞧瞧是『無招勝有招』還是『一力降十惠』」。

  吳天德怔了一怔,忽然醒悟到這位劍道宗師已決定傳授自已劍法了,只是對自已將他駁倒,頗有些不忿,似乎要先教教令狐衝劍法,讓他和自已較量一番,印證一下自已所說的道理。

  吳天德心中歡喜,也顧不得問他怎麼知道自已戲弄令狐沖、岳靈珊的事,連忙興沖沖地答應了,向風清揚問清了華山派的住處,便匆匆下山而去。

  自那日被那個自稱令狐鋒的傢伙逼著與小師妹一吻,這兩天令狐沖與岳靈珊感情急劇升溫,雖然初時令狐沖還有些畏首畏尾,可是心障已除,很快兩人就郎情妾意,打得火熱。對於那個打得自已慘不忍睹的蒙面怪人,令狐沖心中現在除了感激還是感激,真恨不得找到他,好好地和他喝上一頓酒來以示謝意。

  戌時過半,令狐沖練完劍回到自已房中。他私下裡和小師妹雖然親熱,但是素知師父是個莊重謙謹的君子,二人名份未定,在劍派內不敢有所表示,回到房中點上油燈,見桌上放了一個籠屜,打開一看,卻是四個肉粽,令狐沖心中一甜,知道這是小師妹偷偷放到自已房中,歡歡喜喜坐下正要取用,後窗忽然啪地一聲,有人用石子打在窗上。

  令狐沖側耳聽聽,又是啪啪兩聲,他心中一動,暗想:莫非。。。。。。小師妹來找自已?這麼晚了小師妹不便公然來見自已,卻偷偷繞到後窗,她想我了麼?

  令狐沖心中激動,吹熄了燈,走出房門看看四下無人,縱身躍過圍牆,跳到後面。他房後便是山林,此時只見月光下遠遠一道人影兒衝著自已招了招手,飛身向山上奔去,忙緊跟而去。

  前邊人影身法極為迅速,令狐沖雖然提氣急追,始終拉了長長一段距離。但遠遠望去,那人身形頗高,絕非小師妹。令狐沖心中奇怪,一路跟隨,漸漸追入每日下午和小師妹練劍的瀑布旁。

  這裡是令狐沖極熟的地方,一踏入林中,令狐沖心中便是一跳,忽然想起那日戲弄自已和小師妹的怪人來,忍不住高聲問道:「是哪位朋友引我前來?可是。。。。。那位令狐鋒兄麼?」。

  樹後悠悠然走出一個人影,月光下眉眼依稀有些熟悉,只聽那人嘿嘿笑道:「令狐同學,你好」。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4
第三十七章 求個好出身


  九月初七,華山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陸大有匆匆跑進正氣堂,對岳不群道:「師父,嵩山陸柏陸師叔、泰山天松道長、衡山向大年向師兄、米為義師兄,還有幾位不曾通報姓名的前輩已經到了迎客亭前」。

  岳不群心中一震,霍然起身,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疾步走出幾步,忽然頓住,對陸大有厲聲道:「快去喚眾弟子到正氣堂前來,還有。。。。。。先去找你師娘回來,要快」。

  陸大有駭了一跳,師父雖然嚴厲,卻鮮少用這種冷肅語氣說話,當下不敢怠慢,急忙向濯劍池跑。這幾日師娘開始傳授小師妹『玉女十九劍』,這門劍法招式繁雜,常常一招劍法翻來覆去要學上幾個時辰,也未必能體會到其中精要,因此寧中則帶了岳靈珊日日在濯劍池旁練劍,岳不群知道這套劍法難於掌握,為免女兒分心,平時絕不讓弟子去打擾的。

  寧中則正在池旁教女兒練劍,忽見陸大有急匆匆跑來,心知必有要事,不由玉面一緊,連忙迎上去,問道:「大有,跑得這麼急,出了什麼事?」

  陸大有匆匆又重複了一遍,寧中則不禁臉上變色,她雖不知出了什麼事,卻一向相信丈夫的判斷,岳不群養氣功夫極佳,若非事情急迫,斷不會聲色俱厲地要陸大有急急來尋自已,又叫他集中華山弟子到正氣堂等候。

  寧中則心中不期然想起衡山劉正風的事,心中微有憂急,連忙喚過女兒,急急趕向正氣堂。岳靈珊落在後面,向陸大有道:「六師哥,爹爹什麼事急著要我們去?」

  陸大有看看前邊疾行的寧中則,悄悄道:「小師妹,嵩山派帶了泰山、衡山派的朋友友拜山,還有幾位高手,我看來者不善,師父叫我將弟子都叫到正氣堂去呢。」

  岳靈珊急問道:「大師哥呢?」

  陸大有道:「這兩日你隨師娘練習玉女劍法,大師兄常獨自出去,我也不知他在哪裡」。

  岳靈珊暗想:「沖哥定是見我隨娘練劍,獨自一人去濺玉泉習武去了。眾弟子中,他的武功最好,我得去把他找回來」。於是急急對陸大有道:「六師哥,你去找齊諸位師兄,我去尋大師哥回來」。

  此時,令狐沖正在濺玉泉旁比劍。此時令狐沖的劍術一日千里,精進極快。獨孤九劍精妙絕倫、窮盡天下各門各派兵器的運用之理,集劍法精要之大成,確是一門極高深的武學,令狐沖生性灑脫,得了這門劍術,大有如魚得水之感,練得甚是勤奮。

  那日,令狐沖被吳天德引進密林,聽他聲音認出便是那位自稱令狐鋒、戲弄自已和小師妹的神秘高手,走近了才認出是那位朝廷的大將軍吳天德,實在又驚又奇。

  聽吳天德說完分別後的種種,令狐沖才恍然大悟。武林中人接受前輩高人的指點也是常有的事,令狐沖當然求之不得,風清揚有心要他學了獨孤九劍,與吳天德印證一番,自是傾心相授。

  三天後風清揚要令狐沖與吳天德動手過招看看,令狐沖悟性奇高,學了三天雖然尚未得其精髓,劍法也已大進。吳天德對這門聞名已久的劍法,倒也不敢小覷,甫一交手,就使出自悟的天得一刀。他的刀法剛猛無儔,氣勢迫人,縱是學了破刀式的令狐沖,也不敢直掠其鋒,要知吳天德雖未學過獨孤九劍,他用刀卻暗合獨孤九劍的劍意,出手不循規矩,打鬥之際怪招迭出,手中一柄鋼刀,竟然時不時挾帶著些斧招、棍招,不倫不類、可也狠辣異常。

  武功招式有高下之分,內家氣功同樣優劣有別。吳天德所練的混元氣功乃是道家氣功的總源,內家玄門罡氣中的無上功法。吳天德此刻內力,雖不如少林寺的方證、西湖底下的任我行那般深厚,可也遠非令狐沖可比。想想令狐沖在西湖底下與任我行比鬥劍法數百招,不曾輸於他,後來卻被任我行一聲大吼震暈,連梅莊四友那樣的內家高手都一齊暈倒,可見內功練到極至的厲害。

  連鬥三次,令狐沖都被吳天德注入強勁功力的快刀壓制得難以施展,每次鬥到三四十招,都敗下陣來。風清揚終於忍不住破誓出手,一柄劍到了他的手中,那劍招直如行雲流水,任意所至,飄忽不定,二人交手二十餘招,風清揚的劍已點在吳天德的咽喉處。

  在風清揚看來,以他的身份用了二十多招才擒下一個後生晚輩,自覺已是大丟身份,加上吳天德刀上有一股怪異力道,若不是他紫霞神功的內力修為已經極為高深,在驚雷霹靂般的快刀碰撞下,手中的劍縱不被吳天德斬斷,也必定象令狐沖一樣被被壓制得無法施展,心中也是暗暗吃驚。

  吳天德苦思良久,暗忖風清揚浸淫劍法半生,若和他比快、比招數精妙,一時半晌如何可以達到那種境界?自已剛剛以刀招的巧妙去與他對戰,豈不是以彼之短,攻其所長?自已內功霸道,不若以拙勝巧,尚有機會。

  第二日吳天德再與風清揚交手,不再追著風清揚的劍勢出手,橫削豎砍斜劈反撩反反正正就是那麼幾個簡簡單單的招式,無論風清揚招式如何古怪奇妙,吳天德全做不見,橫劈一刀,豎砍一刀,任你說什麼『無招勝有招』,他卻根本不去接你的招,一手刀法簡陋已極,可謂是破綻百出,但他刀上貫注無窮內力,罡風破空,隱帶呼嘯之聲,就算你有幾千幾百種法子去攻擊他的破綻,總要先招架了他這必殺的一刀才行。

  吳天德連敗數日,早已學了乖,風清揚劍術精妙,若要與他在招式上爭鋒,追著那輕靈飄逸的劍勢去打,自然不免被他尋出破綻,為其所趁。此刻只有以靜制動,簡簡單單劈出的一刀,雖然無甚花樣,卻是攻敵必救,風清揚接招架開,變招誘敵時,吳天德根本不去瞧他的劍,平平淡淡豎著又是一刀直劈下來,逼著風清揚再去接他的刀。

  風清揚的劍招舞得無論如何玄妙,吳天德只是不理。想你無論如何精奇的招數,也只有誘敵變化時有用,縱然幻化出千劍萬劍,要刺及人體時,終不過是一劍,要破這化虛為實的一劍以吳天德的武功自然不難辦到,這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的道理了。吳天德憑著這樣古怪的打法竟與風清揚斗了二百餘招才敗下陣來。

  風清揚瞧了吳天德半晌,哈哈笑道:「大智可以若愚,大巧可以若拙,武功之巔,各有不同的問道路徑,殊途而同歸。你的刀法雖然尚嫌稚嫩,若是潛心研究,說不定獨僻溪徑,創出一門名傳千古的天德九刀出來」。

  吳天德呵呵笑道:「晚輩沒有獨孤劍魔那樣的本事,天德九刀是創不出來的,頂多只有一刀」。風清揚奇道:「一刀?」

  吳天德笑道:「獨孤九劍又何止九劍?」

  風清揚撫掌大笑,歎道:「風某以一身獨步武林的劍術為傲,可惜終不過是承襲前人學問,不知何人有福氣,收了你這樣有悟性的佳弟子,將來成就一代宗師也不是不可能」。

  吳天德心中一動,暗想:風清揚的名號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知道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連少林方證、方生兩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欠了他極大的恩情,若是認了他做師父,可不吃虧。再說這位前輩的風骨的確叫人仰慕,自已要學他獨孤九劍的秘奧,認他做師父,也是理所當然,於是坦然道:「不瞞風前輩,晚輩確是沒有師父,若是前輩不嫌棄晚輩愚笨,晚輩願拜風老前輩為師」。

  風清揚瞧著他,嘿然一笑道:「愚笨?像你這樣的小子也算得上愚笨麼?」

  吳天德打蛇隨棍上,接口笑道:「前輩認為晚輩並不愚笨,那是答應收下晚輩了」,就地跪倒,重重磕了三個頭,心中想道:「奶奶的,從此以後老子也是根正苗紅的人了,在武林中尋個好出身不容易呀,這一個頭磕下去,俺的輩份就和五嶽掌門平起平坐了。官場的官兒那是能上能下,這江湖上的輩份可是一跪定終身吶。」

  風清揚老懷大慰,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獨孤九劍傳給二人。令狐沖是依樣學習,接受最快。吳天德卻是只學其中技擊之理,以為已用,接受相對就要慢一些,不過現在風清揚對吳天德期望甚深, 很希望他創出一種自已的絕學,而不是永遠生活在獨孤求敗的蔭蔽之下,反而更加耐心講解。

  待二人漸漸領悟九劍的精奧,風清揚來得次數也漸漸減少,他在山中隱居已久,不喜見人,這回日日和兩人見面,已是極難得了。

  此時吳天德盤膝坐在一柱古樹粗干之上,一邊看令狐沖練劍,一邊琢磨著自已的刀法,忽然聽到林中有腳步聲傳來,立即躍下樹來道:「令狐老弟,有人來了」。

  令狐沖伸手拭了一把汗道:「是什麼人?小師妹正隨師娘在練劍,應該不會來的」。

  只聽林中傳來岳靈珊嬌脆的聲音:「大師哥,你在麼?」。

  吳天德向令狐沖促狹地一笑,道:「大師哥,小師妹想你想得練不成劍了」。

  令狐沖臉一紅,迎上去道:「小師妹,我在這裡」。分花拂柳般,岳靈珊苗條的身子閃了出來,見了令狐沖喚道:「沖哥,你。。。。。。啊,那人是誰?」。

  吳天德哈哈一笑,這小妮子有了愛情的滋潤,出落得更加楚楚動人了。他迎上前去道:「岳姑娘,不才令狐鋒是也,哈哈哈。。。。。。」。

  岳靈珊愣了愣,猛然醒悟過來,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恨恨地跺了跺腳,嗔道:「大師哥,你。。。。。。你找了朋友用計騙我的是不是?」,神色雖然害羞,看來卻並沒有生氣。

  令狐沖急忙道:「小師妹,不是這樣,急忙將事情對岳靈珊說了,岳靈珊聽說他便是衡山見過的那位鬍子將軍,仔細看看果然有幾分相像,這才釋然。岳靈珊急急地把嵩山劍派帶人上華山的事說了,吳天德聽了立刻想到應該是嵩山派挑唆劍宗弟子來逼宮了。

  吳天德現在也算是劍宗弟子,感情上對那些中了氣宗奸計、被趕出華山的劍宗弟子頗有些同情,忙對令狐沖道:「嵩山劍派此次上華山,定有陰謀,我和你們一起下山,且去瞧瞧左冷禪又搞什麼鬼」。

  岳靈珊喜道:「吳將軍肯去最好不過,有你在一定可以收拾得了那些人的」。

  吳天德心想:「吳天德現在可算不得將軍了,不過。。。。。。以我現在的武功,收拾那些蝦兵蟹將,不用『軟腳蝦』,他們也一樣是軟腳蝦!」。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4
第三十八章 無情無義吳天德

  華山正氣堂,賓位上首坐著身材高大的仙鶴手陸柏,右手執著五嶽劍派令旗,他下首坐著天松道長,中間坐著三個青衣人,都已四五十歲年紀,腰間所佩長劍卻與華山派所用的劍相同,衡山向大年、米為義兩人坐在最下首。

  那位為首的青衣人冷冷地道:「華山派是五嶽劍派之一,劍派劍派,自然是以劍為主。你一味練氣,那是走入魔道,修習的可不是本門正宗心法了。我封不平是華山弟子,自然不能由得你將本派引入岐途」

  此時吳天德三人已趕到華山派,看見正氣堂大門緊閉,令狐沖拉住陸大有問道:「怎麼樣,裡邊發生了什麼事?」

  陸大有道:「我們立在廊下,未得師父召喚,也不敢進去,只聽得嵩山派帶來的三個前輩說是甚麼本門劍宗的弟子,要逼師父讓出掌門位子」。

  令狐沖一急,也顧不得師父的教訓,奔過去貼著門縫兒往裡瞧。吳天德搖搖頭,暗想:「今日正氣堂又要來一出論劍不成?」,吳天德也走過去,貼在門縫上向內看,只見岳不群坐在主位上,神色自若地道:「天下武學,都分內學外學,氣功是內學,力乃武技根本,所以練武先練氣,終至內外兼修境界,才是武學正道」。

  封不平冷笑道:「人生匆匆,壽命有限,加上個人悟性不同,所謂術業有專攻,哪能耗費精力學習諸般武學?氣功自然是要練的,不過卻應以劍術為主,以內力為輔「。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封兄,你們『劍宗』一支,二十五年前在玉女峰比試,敗於氣宗手下。倘若你說的是對的,劍宗何以會輸於我們氣宗?劍宗武功易於速成,昔年玉女峰上二十多位本門的前輩可是劍宗佔了多數,還不是被我師祖以紫霞神功一一擊敗?」

  另一個黃臉青衣漢子忽然砰地一拍桌子,立起了身子,怒喝道「氣宗弟子,卑鄙下流,如果不是你們暗使詭計,把小師叔誘到江南去,劍宗怎麼會敗在你們氣宗手下?」。

  吳天德聽得一奇:小師叔?誘至江南?那是我師父風清揚了?這漢子五十出頭,師父風清揚不過六十歲,年紀與他相差不大,但是輩份高了一輩,所以他才稱之為小師叔吧。

  只見岳不群仰天打個哈哈,道:「笑話,劍氣二宗玉女峰頂比鬥,光明正大,當時峰頂劍宗的各位前輩人人都服氣自盡,想不到你們今日卻遁詞糾纏。你們若認為劍宗勝過氣宗,盡可自立門戶,將我氣宗壓了下來,岳某自也佩服,毫無二話。」

  封不平嘿然冷笑道:「華山乃是本派立派的根本。劍宗是華山正宗,為什麼要離開華山自立門戶?我們已隱忍了幾十年,今日一定要讓劍宗光明正大重新踏上華山正氣堂,你既不肯退位讓賢,咱們就手下見真章吧」。

  岳不群冷哼一聲,道:「華山『正氣堂『,已不是當年的『劍氣沖宵『堂了,只怕你們坐不住這個位子」。

  仙鶴手陸柏語含威脅地道:「封兄、成兄、叢兄將昔年華山劍、氣二宗比鬥之事告知了左盟主,盟主頒下五嶽令旗,若是劍宗今日勝過氣宗,左盟主願意全力支持封兄等人返回華山「。

  寧中則一直坐在丈夫身邊,並未插言,此時聽到陸柏如此赤裸裸的威脅之言,忍不住怒而起身,厲聲道:「左盟主為五嶽劍派盟主,管的是五派所共的大事。我華山門戶之事,自有本派掌門做主,何勞左先生過問」。她實是心中怒極,這一聲竟不稱左冷禪為盟主,顯然對嵩山劍派嫌隙已生。

  岳不群見妻子動怒,起身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微笑著示意她坐下,面對三位劍宗高手道:「岳不群年及弱冠,接掌華山門戶,日日殫精竭慮,生怕弱了華山一派的名聲,這份重擔壓在肩上,無時無刻不若山一般沉重。如果三位比武真的勝過岳某,岳某倒願拱手將這份責任交予三位承擔,否則。。。。。。還請三位早早離去,莫要再來生事」。

  封不平立在對面冷笑道:「嚕唆這麼多,還不是戀棧不去?華山掌門之位你是不肯相讓了,是也不是?」

  他說『是也』二字時已刷地一聲拔劍在手,『不是』出口,迅捷無倫的四劍已經出手,這只是一剎那的工夫,長劍已分別在岳不群左肩、右肩、左臂、右肋各刺一劍,刺破衣衫緊貼皮肉穿過,運劍之快、招式之巧、用勁之妙均是妙到毫巔。」

  岳不群微笑不動,四劍貼身而過,他這份定力實是令人駭然,而且他能胸有成竹受這四劍,顯然若封不平真有傷人之意,他必有克制之道。那時劍已及體,他若能在間不容髮的瞬間護身克敵,那武功必然高出對方多多。

  令狐沖在門口見了如此驚險一幕,卻是驚叫出聲。他對恩師視若親父,登時忍不住推開大門闖了進去。後邊發生的事和吳天德前世所知差不多,只是令狐沖用的卻不是壁上劍法,而是獨孤九劍,華山劍宗三位高手接連敗下陣來,這三人倒是一身傲骨,雖然陸柏一意表示要幫助他們用武力強行奪了華山掌門,但是三人敗在岳不群一個弟子手中,還有何臉面留在華山耀武揚威?三人一臉慘然,淒淒惶惶徑直走出正氣堂去,竟是頭也不回。

  這三人苦練二十多年劍法,一心一意要光大劍宗門楣,今日之敗,雄心盡喪,走出華山派的大門,立在路口竟是茫茫然不知該向何方。

  吳天德跟了出來,瞧了瞧三人模樣,微笑道:「那位打敗三位的華山弟子。。。。。。用的劍法真是巧妙」,他重重地念出劍法二字,三人聽了面若死灰的臉上一動,轉目望著他,只見吳天德舉起右手食指,虛空劃刺,正是令狐沖剛剛破解三人劍宗絕技的妙著。

  隨即吳天德又道:「華山劍宗難道就沒有辦法破解他這幾招麼?」,凝神望了三人一眼,忽地以指作劍,使出從石壁上所學的三招華山劍招來。這三招劍法本就妙至毫巔,而吳天德又精通獨孤九劍的要義,對這三劍略作修改,恰恰可以克制令狐沖剛剛的三招劍法。

  封不平三人雖不曾見過這三招,但那用力的法門、招術的特點分明正是華山劍宗武學,不由身子一震,驚道:「你。。。。。。你。。。。。你是本門劍宗弟子?」,聲音發顫,驚喜若狂。

  三人對劍宗武學本已絕望,此刻見了這三劍,信心頓生,猶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吳天德心知獨孤九劍最擅臨敵應變,自已想出這三招自然可以破解令狐沖那三招,但若是此刻對戰的是令狐沖,令狐沖未必便不能再出機杼,另創新招,不過這些話此刻自然是不會對三人講的。

  他向三人施了一禮道:「小弟吳天德,這位師兄剛剛提到的小師叔,可是姓風?」

  黃臉青衣人手指發顫,指著他道:「你。。。。。。你是風師叔的弟子?他老人家還。。。。。。還活著?」。

  吳天德剛要說話,隱約聽到院內又有腳步聲傳來,便道:「三位師兄且請下山去華陰縣裡華陰客棧住下,小弟回頭自會去見你們」。三人瞧他神色,顯然現在不欲被人知道他身份,好在三人知道心中劍術通神的風師叔仍在人世,正喜自不勝,連忙點頭答應了,匆匆趕下山去。

  吳天德回到院中,只見陸柏鐵青著臉,天松道長神色木然,而岳不群正滿面春風地殷殷留客,吳天德不禁面露苦笑,心想:碰上岳不群這號人物,叫你氣不得恨不得,這般作風也真夠叫人頭疼的了。

  好不容易聽完岳不群的客套話,陸柏拱了拱手,道:「多謝岳掌門美意,陸柏還要趕回嵩山覆命,不能久留,告辭了」。

  天松道長強裝笑顏,也跟著稽首,隨陸柏出去。米有義二人卻是笑嘻嘻地對岳不群施了一禮,道:「晚輩奉左盟主之命前來華山做個見證,家師曾經吩咐弟子,此次來華山,只帶一雙耳朵,一雙眼睛,現在華山事了,晚輩要回去覆命了,岳師叔,小侄告辭」。二人行禮如儀,告辭離去。

  岳不群微微一笑:劉正風深受嵩山派之害,正是與自已同病相憐,他讓弟子帶這幾句話給自已聽,心中如何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轉首看見吳天德,岳不群不禁一愣,他識人的本事極強,吳天德相貌變化雖然不小,他與吳天德也只在劉府見過一面,卻頗有幾份印象。令狐衝過來再一介紹,登時想起此人是誰來。雖然覺得一位朝廷的將軍突然來到華山,十分奇怪。但也不便表現出來,忙拱手將他讓進正氣堂去奉茶。

  此時寧中則、岳靈珊、一眾華山弟子正興高彩烈聚在正氣堂中,歡喜雀躍猶如過年一般。岳不群心中疑慮令狐沖從何處學來如此神奇的劍法,有心追問,但是現在多了一個外人,這事卻是急不得了。

  二人攀談一陣,聽了吳天德輾轉來到華山的緣由,岳不群正要安慰他一番,剛剛張口,忽然門口有人拉著長音喊道:「包青天。。。。。包大人到。。。。。」。這一聲略帶嘶啞,叫得眾人都是一怔,紛紛扭頭望去,只見正氣堂的門口,走進一個人來,雙頰紅腫,口角瘀血,往那兒一站,面目扭曲,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惱恨。

  大家均是一奇,這人竟是剛剛離開的嵩山派陸柏。只不過一轉眼的功夫,也不知他怎麼會弄得如此狼狽,口裡還唱戲一般喊著什麼包大人來了,莫非瘋了不成?

  眾人正驚詫莫名,忽地門口並排擁進來幾個人。正氣堂的大門頗寬,足以容納四人並排行走。可是現在卻有六個高大的老人並排走了進來,來勢甚急,一到門口都往中間靠攏,偏偏沒有一個人稍稍退後一步,結果六人竟一齊卡在了那裡。

  陸柏頰上哆嗦了一下,轉過身來施了一禮,木然道:「包青天包大人請進」。

  那左數第三個老人喊道:「不要擠不要擠,我在中間,我是包大人,應該我先進」。緊貼著他右臂的老人斥道:「我也在中間,自然我便是包大人,所以應該由我先進」。

  那先說話的老者怔了怔,數了一數,哈哈笑道:「那小子明明說包青天包大人請進,那自然是兩個人了,我是包青天,你是包大人,咱們應該一起進「。

  反對的老人聽了大是贊同,忙道:」正是正是「,運力向內便擠,左右其餘老人一齊運勁擠住,七嘴八舌表示反對,最左側那老人肩膀擠得門框咯吱作響,瞪著眼道:「放屁放屁,我明明聽見他道『包、青、天、包、大、人』請進,這六個字分明是六個人了,那便是請我們六個人一起進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向其他人點頭示意道:「你是包,你是青,你是天。。。。。。我是人,可不正是六個人麼?哈哈哈。。。。。」

  一個老人嚷道:「這可奇了,怎地出現了兩個包字?那誰是大包,誰是小包?」

  第一個被點到包字的老人得意地道:「自然我是大包,他是小包。大包是包青天,小包便是包勉了」被叫做小包的老人怒道:「大包是包黑子的哥哥,小包是包黑子,誰要做小包勉?」這老人雖然性情脾氣一如頑童,但是也知包青天是個好人,自然爭著要扮他,

  正氣堂內眾人瞠目結舌,望著六個白髮蒼蒼、臉若橘皮的老者,不知是些什麼人物,怎麼那嵩山派的陸柏在他們面前變得貓兒般溫馴。吳天德心中卻恍然大悟:這是。。。。。。桃谷六仙來了?

  右側老人肩膀扛住搖搖欲裂的門框驚奇地道:「話可以是這樣說的麼?那我在洛陽時去江南春~藥店買藥,將名字叫成江南~春藥店,你們怎麼笑我?」

  挨著他的老頭兒不耐地道:「江南~春藥店便是江南春~藥店,兩者原沒甚麼區別,都是藥店,這包青天包大人明明只是一個,拆零了變成六個,那開封府的大堂便坐不下了。」

  宋朝包青天包拯的故事,堂上眾人都是知道的,自從唐玄宗開了梨院,戲曲之道便盛行開來,這包青天的故事自然人人耳熟能詳。眼見幾個瘋瘋顛顛的老人擠在門框裡胡說八道,十分滑稽,眾人都覺好笑,可是眼看華山正氣堂門口那上百年歷史的大門就要被擠掉下來,眾人又如何笑得出來。

  中間左三那個老人道:「開封府大堂坐不下,這間正氣堂一定坐得下,我們一齊進去吧」,說著使勁向前拱,其餘五人死死扛著肩膀,都怕自已落在人後,扮不成包大人了,只聽轟地一聲,華山派正氣堂的大門硬生生被六人拆了下來,一時塵土飛揚。

  那門框做得忒也結實,偌大的厚重木門門框被六人緊緊地擠著,竟不曾倒落地上,被六人帶著歪歪斜斜走了進來。岳不群身為華山掌門,此刻掌門議事的正氣堂都被人拆了,實是奇恥大辱。忍不住立起身怒道:「你等是什麼人,為何如此無禮?」

  卻不料六老竟不理他,原來他們忽然發現六人並排而站,身上套著這麼巨大的門框,實是難得一見的奇景,生怕門框倒地,便不好玩了,走得小心翼翼。六人為保持平衡,在正氣堂內雜耍一般眼睛斜斜瞅著兩邊門框,不斷移動位置平衡門框的著力點,狀甚滑稽。

  那位將曾將江南春藥店讀成了江南~春藥店的老人一邊翻著眼睛挪著步子,一邊猶自憤憤不平地道:「怎麼道理都讓你們說去了。六兄弟中,可是只有我桃花仙讀過書來。若是照你們這麼說來,夢,遺於故土,月,經於長空,大可讀作夢遺,於故土,月經,於長空了?」

  四個老人聽了一齊捧腹大笑,只有最左邊那個老人急切地道:「什麼事這麼好笑?什麼事這麼好笑?」,幾人狂笑亂顫,那門框再平衡不得,轟地一聲倒向門口方向,摔得七零八落,岳不群已是氣得臉色鐵青。嵩山派欺上門來,他都面不改色,此刻卻被這六個老人惱得渾身亂顫。

  一個老人擺了擺手,橘子皮似的老臉皺得甚是嚴肅地道:「六弟,你年紀尚小,這個事情切不可再問起」。吳天德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個老人聽見笑聲,向他一瞧,再一瞧站在他身邊不遠的寧中則,六雙小眼睛頓時一齊放出光來,再轉眼瞄見岳靈珊,登時大喜道:「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果然,與那和尚說的一般無二,一個美貌大美人兒,一個美貌小美人兒,啊啊,這小子一定便是大和尚要找的無情無義吳天德了!」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5
第三十九章 擄美下山(上)


  吳天德正哈哈大笑,一聽這話頓時象斬斷了脖子的公雞,笑聲頓時噎住,這時才想到桃谷六仙為何而來。那不戒和尚既然把自已看成了他的得意女婿,眼看自已幾個月都未去恆山,當然要想辦法四處尋找自已了。

  吳天德奇怪的是,自已遠遁華山隱居的事,知者甚少,而自已和不戒在劉正風府上分手時,他也並不知道自已身邊另有女人,此時聽桃谷六仙說的話定是指朱靜月和曲非煙,只不過張冠李戴錯認了岳夫人和岳靈珊而已,不戒對自已的事如何知之甚詳?

  吳天德心中不解,乾笑兩聲,向桃谷六仙拱手道:「晚輩正是吳天德,不知六位前輩高人如何稱呼?」。

  那六個圍上來的老人聽了他的話欣欣然面有喜色,一個老者已讚不絕口道:「這個小子不錯,一眼就看出我們是前輩高人,好眼力好眼力,難怪那小尼姑對他茶不思,飯不想,果然少年英雄,英俊瀟灑」。

  吳天德心中納悶,我只不過稱呼一聲前輩高人,怎麼就顯得我少年英雄、英俊瀟灑了?敢情高帽人人喜歡,便是這六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老怪物也不能免俗。他見廳中眾人聽見有個小尼姑對自已相思甚深,都面露異色,臉上不由一紅,忙辯解道「各位前輩是儀琳師太差來的麼?這個。。。。。儀琳小師太是出家人,怎麼會對我茶不思、飯不想了?前輩莫要胡言亂語「。

  那誇獎他的老人搖頭道:「錯不了,錯不了,那日小尼姑說了一句你做的飯菜好吃,大和尚便親自下廚去給小尼姑也做了一桌齋菜,小尼姑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吃,定是想念你了,這還不是茶不思飯不想麼?」

  吳天德啼笑皆非,不戒和尚那副模樣,他做出來的飯菜是什麼味道可想而知,難怪儀琳不肯再吃。吳天德雖然對那位美貌小尼姑頗有些好感,倒也未自作多情到以為人家只是結識一場便對自已情根深種的地步,此刻聽了頓時釋然,忍不住笑道:「想來是不戒和尚做的飯菜忒也難吃,儀琳小師太難以下嚥罷了」。

  那老人瞪眼道:「不然不然,大和尚做的飯菜極是美味,我等六兄弟吃得是津津有味,大和尚的手藝可比我六弟強多了。與大和尚一比,我六弟做的飯菜比豬食也強不到哪裡去」。

  吳天德不禁啞然,這六位老人住在深山桃谷之中,平時的飯食都是自已煮用,不戒手藝再差,和這六位智力。。。。。。呃。。。。。。略顯低下的六仙相比,自然又要高明很多。

  只聽那老人道:「大哥,二哥,你們說是不是?」。老人回頭問完,卻不見回音,吳天德也深知這桃谷六仙是一刻閒不得的人物,此刻不知怎地竟這麼老實?轉頭瞧去,只見其餘五仙身子拔得筆直,板著一張老臉,只是臉上的皺紋太多,若不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實在看不出是在板著臉生氣。

  吳天德瞧他們站在那兒怒視著自已,一臉忿忿然的神色,不由嚇了一跳。那問話的老人也奇道:「咦!你們這是甚麼表情?」,只見左首一個老人忍了又忍,實在耐不住道:「大和尚說這小子無情無義無天德,我看不僅如此,這小子還『淺薄幼稚,不明世務』之至」。

  其餘四個老人聽了齊刷刷把頭一點,看來這八字評語生平他們也不知聽別人說了他們多少次了,此次終於用在別人身上,心中大是解氣。和吳天德交談的老人不解道:「這小子剛剛還誇我們是前輩高人,可見甚有見識,怎麼又『淺薄幼稚,不明世務』了?」

  一個老人怒道:「我們都被這虛情假意的小子騙了,他方才明明說『不知六位前輩高人如何稱呼?』既然他有心求教,媽媽常說我們對人要以禮相待,我等便準備告訴他我們的名姓了,不料這小子一聽小尼姑就急吼吼地,張口閉口都是那小尼姑,將我們幾個前輩高人撂在一邊不理了,這還不是『淺薄幼稚,不明世務』麼?「

  問話的老者一聽,立馬兒趕到他身邊拔直了腰桿兒站著,把一張老臉也板了起來,向吳天德怒目而視。吳天德恍然大悟,連忙恭恭敬敬地向六怪施了一禮道:「啊,是晚輩失禮,請六位前輩見諒,請問六位前輩高人高姓大名呀?」。

  六人這才轉嗔為喜,一個老者道:「我是大哥,叫做桃根仙」,另一人道:「我是二哥,叫桃干仙。」其餘幾人爭先恐後將姓名告訴他,分別是桃枝仙、桃葉仙、桃花仙、桃實仙,吳天德聽到桃花仙,想起才子唐伯虎的詩句,順口道:「桃花仙?好名字。桃花塢上桃花庵,桃花庵內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那時唐伯虎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這首詩流傳卻不廣,在場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對百年前這位江南才子所知有限,都道是吳天德順口吟出,雖然聽來字句簡單,無甚修飾,卻是寓意深刻,不禁人人驚歎。岳不群聽了『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心中大有感觸,一時不知想到了什麼,倒忘了正氣堂大門被毀之辱。

  桃花仙喜得凌空翻個觔斗兒,拍掌大笑道:「好詩好詩,這詩用來讚美我這位前輩高人最是合適。也不枉這趟輸了賭局,被大和尚差來跑了這麼遠的路。」

  吳天德想到六怪輸了賭局,心中極是奇怪,這六人武功深不可測,不戒和尚一對一仗著那身輕功或許還可略佔上風,一對六可是萬萬不是敵手,不知他們賭得什麼,開口一問,六怪一齊長歎一聲,把一張滿臉皺紋的老臉爭皺得如同一朵菊花。

  好半晌桃根仙才十分難過地道:「那個大和尚和我們打賭,他賭我們桃谷六仙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英雄豪傑,聲威遠震,名傳天下、武功卓絕、人品出眾。。。。。。」,虧得這瘋瘋顛顛的桃根仙好記性,足足上百字的讚譽之詞,他竟脫口而出,滔滔不絕,說得極是流暢。

  廳中華山一眾弟子聽得十分鬱悶,華山是五嶽劍派之一,天下的英雄豪傑只要有些名氣的,大多都聽說過。這桃谷六仙可是從不曾聽人提起,此刻聽了那些令人肉麻的讚譽之詞,縱是達摩祖師再世、武當張三豐顯靈,也不過如是,可惜這樣『威名赫赫』的桃谷六仙,眾人竟是從不曾聽說過。

  桃谷六仙本是一刻閒不住的人,此刻聽老大複述不戒和尚的話,卻一個個乖得像在背三字經的小學生,隨著桃根仙抑揚頓挫的腔調一齊搖頭晃腦,直到桃根仙背完不戒的原話,桃干仙才痛心疾首地道:「我們桃谷六仙是何等響噹噹的武林人物,大和尚的話可說是實至名歸。我們當然只有願賭服輸。」說罷還做出一副耿耿於懷的模樣。

  聽了這番話,就連氣惱當中的岳不群都不禁失笑。六人洋洋自得,對大家的臉色也不以為意,桃葉仙道:「於是我們就一路趕來,在華陰縣城看了一場『鍘美案』的戲,然後到山上來找你。我們正愁找不到路。。。。。。」。

  桃花仙忙接口道:「桃谷六仙怎麼會找不到路?我們是貪戀華山美色,一路姍姍行來,看到這個老頭和一個老道下山」,他說著向陸柏一指,陸柏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抽搐了一下。

  桃實仙道:「不錯,桃谷六仙怎麼會不認得路?我們一邊學著戲文一邊趕路,見了這老頭和老道,便客客氣氣地問他:『小老道,這裡是不是就是華山?』」

  吳天德、岳不群等人都一臉木然:。。。。。。

  桃枝仙氣哼哼地道:「那老道無禮得很,竟然刷地一下抽出劍來喝道:『你們六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是什麼東西?』,吳小子,你說我們六兄弟生得可像是人不人,鬼不鬼麼?」

  吳天德趕緊道:「六位前輩一派仙風道骨,就算長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六怪心花怒放,一齊拚命點頭,對他的話大以為是,登時引為知已。

  桃根仙道:「那老道可沒有吳小子這般眼光,他說我們人不人,鬼不鬼,那豈不是連我們的爹娘都罵在裡頭了?於是我們兄弟就跳過去,抓住他手腳四肢。。。。。。」,他一邊說著,一邊以奇快的速度向陸柏身邊一閃,這兄弟幾人自小配合慣了的,立刻就有三個兄弟一齊閃了過去,那陸柏一見四人衝了過來,馬上閃身就逃,口中嗬嗬出聲,以他嵩山劍派十三太保中赫赫有名的高手身份,竟然如此恐懼,也不知曾受過什麼驚嚇。

  桃根仙兄弟四人身法奇快如風,手法更是詭異,陸柏只逃開一步,立刻被四人提手抓腳拎了起來,陸柏口中立刻發出一聲驚恐已極的慘叫,只聽桃枝仙笑嘻嘻地道:「我們使勁這麼一拉,那小老道就立刻化整為零,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6
第三十九章 擄美下山(下)


  仙鶴手陸柏被四人提在手中,一聲怪叫,竟暈了過去。他雖不怕死,但是不久前曾親眼見到泰山天松道長被這幾個怪人抓在手中,硬生生撕裂,那種淒慘情形象起來就讓人背心寒氣直冒,此刻自已被抓在手中,心膽俱裂,以致大失顏面,竟爾昏了過去。

  吳天德也是大叫一驚,卻見四個人提著陸柏,只是做了做架勢,倒沒動手撕他,這才放下心來,那樣眼看一個活活的人體被一撕四塊的血腥場面,換了誰也不願見到的。

  廳中華山派眾人一聽泰山天松道長竟被四名怪人活生生撕了,都駭得驚叫一聲。岳不群雖對泰山派站在左冷禪一邊為虎作悵甚是不滿,聽說這般慘烈也不禁變色。他見了四個老人抓住陸柏的詭異手法,心頭不禁怦怦亂跳,暗忖以四人的奇快身法自已若是與他們動手,又有幾分勝算?越想越是心寒。

  桃干仙道:「然後我們就問這小老頭,想不到他居然轉身就逃。。。。。。咦?我們又沒有把他化整為零,他怎地死掉了?」眾仙聞言都忙圍了過來,岳不群聽說陸柏居然被嚇死,不禁臉上變色,和寧中則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現出深深的憂色:若是陸柏死在華山劍派的正氣堂裡,嵩山那裡可是交待不過去了。

  桃花仙一張馬臉趴在陸柏胸口瞧了半晌,站起來笑道:「沒死沒死,這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只是昏了過去」。吳天德聽說他竟將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個人一齊要陸柏來扮,不禁暗暗失笑,想來那陸柏轉身便逃,又怎逃得出這桃谷六仙的抓人手法?被六個神經兮兮的老頭抓住,一番不分輕重的修理,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桃葉仙奇道:「我們又沒嚇他?怎麼會昏倒?是了是了,這小老頭甚是機靈,一定是用閉氣大法裝死,配合我們演戲」。

  桃根仙喜道:「閉氣大法那是上乘功夫,他既懂得這門功夫,可見武功十分了得,現在卻被我們提在手中,我們的武功豈不是更加高明?」眾仙聽了深以為然,一齊拍手叫好。這一拍手,陸柏便被卟嗵一聲丟在地上,再也無人理他了。

  陸柏被一丟震醒過來,睜眼瞧了一下,連忙閉上眼睛繼續表演『閉氣大法』,生怕再給六人抓去演戲,好在六人正洋洋得意,鼻孔朝天,根本不曾見他醒來。

  岳靈珊見了嵩山大惡人被六個古怪老人玩具一般丟來丟去,忍不住咭兒一聲笑了出來,寧中則忙輕斥一聲:「珊兒,莫要頑皮」,心中緊張,生怕引得這邪裡邪氣的六怪大怒,這六人武功高明,人又瘋瘋顛顛,若是六人要抓珊兒,恐怕自已和丈夫聯手也勝他們不得。

  不料她雖及時喝止,還是被六怪聽到,六怪見小美人笑了,更加高興,桃實仙道:「吳小子,你這小美人老婆比你可有眼光得很,你看她笑得陽光燦爛,定也是知道我們桃谷六仙的厲害了」。

  桃葉仙卻道:「小美人兒笑了,為何大美人兒卻皺著眉頭不高興?吳小子,你這大老婆太過厲害,我看小尼姑老實得很,嫁過來一定會被她欺負」。

  岳靈珊聽見六怪把自已當成吳天德老婆,已是暈生雙頰,心中羞惱,又聽他們把母親當成吳天德大老婆,不由又驚又怒,對六怪的畏懼一掃而空,脫口道:「你們胡說甚麼?怎麼把我娘比作。。。。。。比作。。。。。。」,這老婆二字可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岳不群臉色難看,寧中則也是臉色鐵青,可是人人都看得出這六怪似瘋似傻,智力猶如兒童,怎能和他們較真兒生氣,兩人站在那兒只是默不作聲。

  不料六怪一聽『我娘』都是驚訝不已,身形展開,六個人分別行動,穿花蝴蝶般在正氣堂大廳內閃來閃去,繞著寧中則母女疾轉數圈兒,停下身子,大瞪雙眼,桃花仙驚歎道:「吳小子這大小老婆竟是母女二人?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無情無義無天德,無恥之極!」說罷六顆蒼白的大頭一齊搖動,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寧中則伸手握住劍柄,真氣在體內激盪,恨不得一劍刺出去,只是這六人雖無禮之極,若是真的和這癡傻六怪動手,害得華山一派盡覆於此,更是一個大大的笑話,岳不群也覺不妥,向她暗暗搖頭,阻止她輕舉枉動。

  吳天德神色尷尬,苦笑道:「六位前輩誤會了,晚輩。。。。。。」說到這兒語氣一頓,心想:不戒讓他們六人來尋自已,又事先知道自已娶了妻子,不知會不會囑咐他們對靜月非煙她們不利,若是說出她們來,自已可不是這六人對手。這幾個渾人不分是非好歹,行事全憑個人喜怒,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桃葉仙、桃實仙圍著寧中則打磨一般滴溜溜一陣疾轉,口中嘖嘖稱奇,寧中則被他們轉得莫名其妙,手指緊緊握住劍柄,生怕他們有所異動。令狐沖也知這六人武功實是怪異到極點,悄悄站近了些以便伺機救援。

  只見二人轉了一陣忽地停住,桃實仙嘖嘖道:「大和尚說吳天德薄情寡義,好色如命。可惜小尼姑愛死了他,真是打不得罵不得,煩惱煩惱。又說他已有了大美人小美人那也不打緊,只要不比小尼姑更漂亮,那麼小尼姑一定是最受他喜歡的了」。

  桃葉仙道:「是啊,大和尚說如果大小美人兒比小尼姑生得還要可愛,便要我們一把捏死了她。我瞧這大美人兒生得好看,卻也不一定比小尼姑更可愛,就不必捏死了吧?」

  桃實仙謔笑道:「不必不必,大可不必。大和尚答應只要我們把無情無義無天德引去恆山,待他有了孩兒要認我們做干爺爺的,我看小尼姑瘦瘦弱弱的,生也生不了那麼多。這大美人兒腰細臀肥,比較容易生養,殺了她就是殺了我們的干孫兒了,不能殺,不能殺!」

  此話出口,寧中則勃然大怒,再顧不得計較後果,抬手一劍疾刺向桃實仙前胸。這一劍乃是寧中則自創的『無雙無對,寧氏一劍』,劍勢凌厲,劍氣襲體生寒。昔日岳不群見了她這一劍都讚不絕口,寧中則也甚是得意,細心琢磨,這一式絕招不斷改進,威力日增,此刻使出來雖是二人對面而立,並不及遠,劍尖破風,也發出嗤地一聲響。

  六弟桃實仙在桃谷六仙中最是膽小,本來這一劍他是可以躲得過去的,只是他腦筋轉得慢,正在琢磨四哥說殺了大美人就是殺了自已干孫子是甚麼意思,待醒覺大美人一劍刺來時,劍風及體,竟嚇得呆了,眼睜睜瞧著長劍噗地一聲,直插入胸膛,鮮血頓時溢出。

  桃葉仙一聲驚呼,躍過來一掌擊在寧中則肩頭,將她擊得倒退幾步,桃葉仙急抱起桃實仙飛身後退,長劍插在胸上猶搖搖晃晃。其餘四仙驚怒中呼嘯一聲,你左我右,你上他下,迅速無倫地抓住了她手腳,一下子提在空中。

  岳不群方才見他們抓著陸柏表演,知道他們接下來就要四下一分,表演『化整為零』的功夫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刷地一下劍勢盪開,分刺桃干仙、桃花仙二人手臂,饒是他遇事鎮定,此刻握劍的手腕也微微發顫。

  令狐沖也不及細想,揮劍刺向桃根仙、桃枝仙的手腕,他已悟獨孤九劍訣要,出劍並不作勢,速度比岳不群還要快上一些,竟後發先至,二仙驚噫一聲,空著的手掌一齊拍出,這一掌速度也是極快,竟啪地合在一起,將令狐沖的劍尖夾在當中。

  吳天德大駭,急叫道:「不要殺她,千萬不要」,一邊奔向前來,一邊順手從一名華山弟子肋下抽出枝劍來。這幾方動作說來話長,其實都只是一瞬之間的事。

  桃谷六仙兄弟手足情深,怎會聽他命令,四人作勢將寧中則拉成大字型,正要手上使力,不料那被刺中一劍的桃實仙忽然叫了起來:「啊,我明白四哥的意思了,大美人殺不得,大美人殺不得」。

  四仙正要動手,聽見六弟說話,都是心頭大喜,放了寧中則躍回桃實仙身旁叫道:「六弟沒有死?六弟還活著」。寧中則被放在地上,臉色蒼白,心口怦怦亂跳,這短短片刻,她已死了一遭了。

  眾仙看見六弟面如白紙,胸口鮮血涔涔湧出,不禁都慌了手腳,急道:「快走,快走,尋個大夫瞧瞧」。抱了桃實仙便往門口飛躍,桃花仙轉身之際一眼瞧見寧中則身旁的岳靈珊,想到引吳天德去恆山的賭約還沒有完成,嗤地一指點中她穴道,岳靈珊猝不及防,身子搖搖欲倒,被桃花仙一把抄住,搶了出去。

  五個人快逾奔馬,頃刻間從半山腰傳來桃花仙的叫聲:「小美人兒我帶走了,吳小子要尋她,來恆山白雲庵吧」。聽他聲音,頭一句還甚清晰,到最後一個字時只有餘音在山中飄渺,早是人跡絕蹤了。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6
第四卷 不如歸去 第四十章 大小老婆一齊失蹤


  桃谷六仙身法奇快,岳不群、令狐沖等人追出門去,已是人蹤杳杳.此時夕陽西下,但見群山寂寥,彩霞滿天,岳不群站在前邊,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肩背隱隱抖動。

  眾人立在身後,都是無言相勸。寧中則心憂愛女,可是見丈夫這般模樣,還是故作平靜,上前伸手握住他手臂,輕聲勸道:「師兄,那六個怪人雖然瘋瘋顛顛,聽他們語氣,卻不會傷害珊兒,既然知道他們是往恆山去,我們不如便追去恆山一趟吧。或許。。。。。他們知道抓錯了人,回頭就會將珊兒放了回來」。

  岳不群苦笑一聲,女兒被擄走,心中本就憂急,而自已身為華山掌門,讓人家在自已家中搶走女兒,傳出去與華山派的名譽更是大有損害,只是回頭看見門下弟子們都眼睜睜瞧著自已,身為一門之主,自已如何能夠張皇失措?

  岳不群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對寧中則道:「師妹,你回去收拾幾件衣物,我們和沖兒連夜下山,看看能不能追上那六個老怪物,伺機救回珊兒。其餘弟子留在華山好生習武,那六怪武藝高強,人去多了也不管用」。

  令狐沖心中憂急還勝於師父、師娘,只是師尊面前不敢擅作主張追了下去,一聽師父的話,連忙答應一聲,陪寧中則回去收拾行李。

  再說正氣堂中表演『閉氣裝死』神功的陸柏見一眾人等都追了出去,連忙爬起身來。今日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實在不好再見人,於是飛身從牆上掠出,從小道逃了。路上想起剛剛認出的那個吳天德便是劉正風府上壞了左師哥大事的小子,不禁心驚:莫非劉正風逃過一劫,竟是岳不群暗施詭計?岳不群上表面是個謙謙君子,支使的人竟是官場中人物,難道朝中另有勢力對依附東廠的本門不利?岳不群此人心中城府太深了,若果是他派了那個傢伙去破壞嵩山派大事,定然對我派大計已有所覺,而且此人也必是投靠了朝中某個大人物,此事還需及時稟報給師兄知道。

  華山派遭此無妄之災,全因吳天德而起,吳天德怎能袖手旁觀,上前拱拱手,訕訕地道:「岳掌門,此事全因吳某而起,吳某自不能袖手旁觀,吳某回家去知會一聲,就趕去相助,咱們兵分兩路,尋找六怪目標也大些」。

  岳不群強笑道:「那六人行事莫名其妙,也怨不得吳兄」。吳天德匆匆與岳不群告辭,急急忙忙趕回自已家中,進得門時天已盡墨,廳院中木柱上掛了一盞氣死風燈,在風中搖曳。

  吳天德急忙喚了一聲:「非煙,月兒,你們在哪?」,這兩個月來,因朱靜月有了身孕,吳天德不許她太過操持家務,此時回家已晚,還以為她在房中休息。

  老管家急忙迎了上來,見了吳天德連忙施禮道:「老爺回來了,我下午在後園安排家丁種植果樹,已半晌不曾見過兩位夫人,還以為兩位夫人和老爺一起出去了呢」。

  吳天德聽了一驚,急忙轉回房間,只見房內平靜如常,可是兩位愛妻卻已不知去向,吳天德馬上想到莫非不戒另派了人來,將二人擄了去?可是以朱靜月的武功,斷不會毫無聲息地被人帶走,曲非煙又機警多變,兩人怎麼會不曾留下一點線索?再說不戒擄人,不外乎為了將自已引去恆山,也不會不告訴自已去向呀。

  正發愣間,老管家帶了家丁阿強趕了過來,道:「老爺,我帶家丁們在後園植木之時,前邊只有阿強在,老爺不妨問問他」。

  這阿強生得身材瘦小,只有十六七歲年紀,只因家中貧困,到縣上尋個事兒做,朱靜月心軟,聽他述說家世可憐,將他帶回府上。這兩日阿強隅感風寒,身子虛弱,因此老管家才讓他在前宅守門,做些輕閒工作。

  阿強見了吳天德,躬身道:「老爺,小的一直在前院兒打掃房間、庭院,初時看見小夫人提了兩尾魚,說要給老爺和大夫人做些好吃的,後來小的有些睏倦,掩了大門回房中休息了一會兒,可不知道兩位夫人何時出去了」。說著抽出一張紙又狠狠擤了通鼻涕。

  吳天德皺了皺眉,看見他用的是雪白的上好紙張。朱靜月給吳天德佈置書房,買了些文房四寶擺在裡面,只是吳天德從不去那裡吟詩作畫,想不到那些上好的宣紙都被這不懂規矩的家丁拿來這般糟蹋了。

  吳天德自已也是給人打工出身,倒也沒有出言責斥,聽了阿強的話趕去廚房,只見兩尾肥美的黃河鯉魚燉在鍋中,觸手猶有餘溫,不禁呆呆怔了半晌,心亂如麻,過了好久,吳天德也想不出個頭緒,若說另有人在打自已主意實不可能,想來想去還是不戒最是可疑。

  又想不管是誰擄了朱靜月、曲非煙二人離開,這二人容色出眾,到了山下縣城,總會有人看到,於是忙趕回房中取了些銀兩,吩咐老管家好生看管家園,就著滿天星光月色急急奔向華陰縣城。

  華陰是個小縣,故此沒有夜禁閉城的規矩。吳天德趕到時天色甚晚,走在街上,行人寥寥,徬徨不知該向何人詢問,想起華山劍宗三位同門還在等待自已,自已要去尋找朱靜月、曲非煙二人,怎麼也得對他們交待一聲,免得他們在客棧久候,於是急忙走向華陰客棧。

  華陰客棧是華陰縣最大的客棧,封不平、叢不棄、成不憂三人趕到客棧後一直興奮莫名。華山劍宗弟子自被趕出華山派以來,二十多年臥薪嚐膽,就盼著有朝一日重回華山,可惜劍宗弟子離開華山散奔東西,已漸被武林所遺望。

  這三人在華山時便是要好的同門師兄弟,離開華山後在河南伊川縣定居,一方面苦練本門劍術,一方面收了幾個得意弟子傳承衣缽。如今年歲漸老,再不回華山一搏,只怕再無機會,不知嵩山左冷禪如何打聽到他們消息,派了陸柏來支持他們重奪華山正宗門戶,此次大敗本已心灰意冷,卻意外見到吳天德,又知道了本門劍宗的第一高手風師叔居然尚在人世,心中大定,有了這位師叔在,華山劍宗重振昔日聲威已是輕而易舉之至。

  三人在客棧候了一陣,不見吳天德趕來,心急如焚,也不在房中久坐,三人跑到客棧門口眼巴巴望著城門方向,瞧瞧夜色降臨,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忽見吳天德急匆匆趕來,都是大喜過望,封不平、叢不棄連忙迎上前去,成不憂興高彩烈吩咐店家快快擺上酒食。

  吳天德也是又渴又餓,見現成的酒食,也顧不得客套,一邊吃飯一邊與三位劍宗傳人互相介紹。三人最關心的便是風師叔的下落,當年離開華山不久,劍宗弟子們還不曾分開,都在附近等待風師叔重返華山主持大局,不料不久後就傳說風師叔回到華山,見劍宗大勢已去,自已被誆騙去江南成親,中計丟人,羞慚之下竟橫劍自刎,都大失所望,這才紛紛散去。此刻對他的死活自然最是關心。

  吳天德吃得飽了,思忖一下,想到師父若是有心奪回華山派,以他的武功自可輕易辦到,這些年也不會隱居起來,不為人知。他老人家已決定再不過問江湖中事,自已也不好讓三人去打擾他,可是華山劍宗的遭遇原本就令人同情,何況自已現在也算是劍宗的一份子呢?對這三位可憐的師兄弟兒還是能幫就幫吧。

  想到這裡,吳天德道:「三位師兄,師父他老人家隱居華山深處,已不問世事。我可以告訴你們他老人家的居處,他老人家見到劍宗還有衣缽傳人,一定非常高興。但是還望三位師兄不要懇請師父重出江湖。華山本是五嶽劍派最強大的門派,就因為本門劍、氣二宗自相殘殺,現在名聲大落。無論劍宗、氣宗誰的觀點是對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華山一派的強大?現在華山有岳不群、寧中則二人,三位師兄就算勝了,也是慘勝,劍宗、氣宗血濃於水,何必自相殘殺,讓武林中人看笑話?依小弟之見,三位師兄不若在華山朝陽峰自立門戶,堂堂正正掛起華山劍宗的牌子,只要在武林中闖下赫赫聲名,誰又不敢承認華山劍宗的存在?」

  封不平三人不料他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禁面面相覷,吳天德見他們神色,道:「華山正宗,不是玉女峰下掛著的是『正氣堂』還是『劍氣沖宵堂』這塊牌子來定的,它是掛在武林人的心目中的,三位師兄可是沒有信心憑實力重振劍宗昔日聲威?」。

  封不平雙眉一挑道:「怎麼不敢,就依師弟之言,我們便在朝陽峰再立一個華山派,且看三十年後,江湖人認得的華山派是在玉女峰還是朝陽峰!」,這話說得甚有豪氣,叢不棄、成不憂齊聲叫好,道:「正是,我們就去將弟子們都帶到朝陽峰。祖師爺能在玉女峰下創出這塊響噹噹的牌子,我們做後輩的就不能將它在朝陽峰下發揚光大麼?」

  吳天德心中一喜,暗想:劍宗、氣宗這樣分開競爭,就不會互相攻訐相殘了。時日一久,對彼此所學的長處嘴上不說,也會暗暗佩服學習,到那時就未必會再這樣固執堅持了。何況待他們見了師父,他老人家也必會對這三人多加點撥的。現在我可是沒有時間在劍、氣誰宗的事上浪費時間了。

  他瞧瞧四下沒有可疑人物,向三人示意了一下,湊近了道:「小弟在華山玉女峰頂的思過崖內發現一個秘洞,裡面刻下我們華山派和各大門派許多絕學。今日我見封師兄刺岳不群那四劍好似便以我劍宗一招絕學演化而來。三位師兄能不拘泥於前輩所授,自創新招,小弟甚是佩服,三位師兄可以悄悄去那洞中將石壁上種種絕學記下,融入所學中,再經家師點撥,必定武功大進」。

  封不平三人聽得一怔,他們三人今日見吳天德以指作劍,所使的劍法實是妙到毫顛,若說他對那洞中武學也甚是推崇,那必是真的絕學了。三人十分激動,對這位剛剛結識的小師弟感激萬分。

  叢不棄道:「吳師弟,我看你神色,莫非有甚麼事麼,只管說出來,我們均是華山劍宗同門,自當甘苦與共,禍福相依」。

  吳天德歎了口氣,將自已的事說與三人聽,憂心忡忡地道:「我想那人帶了我兩位妻子下山,必定會被人注意,只是到了這時,卻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尋了」。

  成不憂聽了神色一動,脫口道:「封師兄,可還記得我們在門口等吳師弟來時,見過的那倆古怪大車麼?」

  封不平、叢不棄都低低地啊了一聲,封不平道:「是了,我們那時便覺那馬車古怪已極,那趕車的老人分明身負一身上乘武功,卻扮作車伕。他用客棧前停下,卻不在店中用餐,到了店中買的酒食可是足夠兩三人食用了,回去後往車內一塞,就趕著車離開了,行跡實在可疑。」

  吳天德眼睛一亮,急忙問道:「那馬車甚麼模樣?」

  叢不棄道:「那馬車車轅都漆成黑色,馬車窗口都以黑幔遮蔽,以兩匹白馬拉車。趕車老人瞧他鬚髮蒼白模樣怕不有七八十歲年紀了,在店中買了酒食,逕向南門去了。啊!是了,我當時等你等得心急,站起來在門口踱步,曾見到布幔後伸出只手來接過飲食,那手素白纖巧,分明是個女子。」

  吳天德心中大喜,跳起來就向外奔,心中暗想:哪有七八十歲的老人趕車行路,必是那不戒和尚喬裝改扮、親自出馬,擄了我的月兒、煙兒。她二人不是對手,被點了穴道,只好委曲求全。這和尚行事比那桃谷六仙還要混蛋,也不留下隻言片語,若不是此時聽人說起,要我到哪裡去找他們?

  封不平等人追上來道:「師弟,我們三人同你一齊去追,奪了兩位弟妹回來」。吳天德心中一暖,胸懷中有種異樣的情愫湧動。。。。。。原來有組織的關懷竟是這般溫暖。不過被一個和尚擄了大小老婆,只為著迫自已再去娶一個尼姑作老婆,這種事怎麼好讓同門師兄弟都瞧見?何況自已現在武功進境,就算不戒有一身奇妙輕功,也不是自已對手。

  吳天德停下腳步對三人道:「我匆匆離開華山,還不曾告知師父,那人只有一個,我自對付得了,還請三位師兄去華山朝陽峰下避月谷中尋我師父,替我告知他老人家一聲,就說吳天德回來,再帶兩位愛妻去拜見他老人家」,此時自覺已知二人下落,心中喜悅,仰天大笑三聲,飛身掠去。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29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一章 白衣勝雪的癩蛤蟆


  吳天德闖蕩江湖的經驗還嫌不足,試想雙馬大車,又走了許久,如何趕得上。吳天德趕了一夜的路,到了大鎮時買了匹馬代足,行程這才加快不少。

  一路之上,在路頭緊要處向一些攤販、酒館打聽,都說有一輛黑轅馬車曾經過這裡,但趕車的人行路甚急,吳天德竟始終追他不上。這馬車從丹鳳、試馬、平陸縣,直趨河南。吳天德一路追趕,心中十分奇怪,不知不戒載了朱靜月二人不去山西,輾轉跑到河南來做什麼?莫非是故作疑兵,引開自已?

  這念頭一起,連自已也搖頭,不戒巴不得自已早些追上去,怎會行此計策?一想至此,吳天德對自已的判斷不禁起了動搖,難道自已追錯了人?這馬車上並不是朱靜月、曲非煙二人?有心不再去追,又怕判斷失誤,錯失良機,何況現在回頭也已太晚。

  這一日追至澠池,向人打聽。那輛馬車車轅漆黑、白馬神駿,加上趕車的又是一位白髮老人,見過的都印象深刻,見過的馬上記起半日前有這樣一輛馬車經過這裡,吳天德大喜,縱馬急馳,追至義馬鎮,正要再向人打聽打聽,轉首之間,忽見那輛問了一路的黑轅馬車停在鎮邊一座庵堂邊。

  一個白髮老人跳下馬車,伸手去掀車簾。吳天德剛剛趕至,隔著十來丈距離,只見那白髮灰衣老人身材高大,一如不戒身形,只是肩背略有些佝僂。吳天德正要細看他從馬車上扶出的人,兩輛牛車一前一後駛了過來。

  這時進入秋天,一些早熟稻物已開始收割,兩輛牛車挨得緊緊得,慢騰騰向前走,官道雖寬,吳天德的馬也被它們擠得緊緊靠在路邊不得動彈。那牛車上早熟稻物堆得小山一般,這一擋,吳天德再看不見庵前情形。

  待牛車走後,只見馬車拴在庵口石樁上。白髮老人已不知去向,吳天德牽馬過去,掀開車簾一看,裡邊空空無人。那車內十分寬敞,邊上堆著被褥,空氣中隱隱透著一股淡雅香味,裡邊果然有女人呆過,不過吳天德雖聞慣菜餚香味,卻分辨不出這胭脂香氣是不是朱靜月或曲非煙慣用的。

  怔立片刻,吳天德轉身去推庵門。庵門緊閉,吳天德敲了半晌,一個乾乾瘦瘦的老尼姑走來開門,瞧她模樣似乎一陣風兒就能吹倒似的,眼皮垂著,有氣無力地向吳天德合什道「施主,本庵是鎮上吳老爺的家庵,不接受信徒香火,不知施主有何貴幹?」

  吳天德一呆,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一位本家兄弟,連忙道:「在下不是到庵堂上香的,呃。。。。。剛剛可有一位老人家和兩位年輕女子進入庵中?」。

  老尼抬起睡不醒似的眼皮瞧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本庵不許男客進入的,並不曾見過你說的甚麼老人家」。

  吳天德一聲冷笑,道:「我只說是一位老人家,可不曾說過是男是女,你若未曾見過,怎麼知道是男人?」

  老尼皮笑肉不笑地道:「阿彌陀佛,若是三位女施主,何必又說一位老人家和兩位年輕女子,自然說的便是男人。貧尼只是從施主言語之中揣測而已」。

  吳天德語氣一窒,頷首道:「好一個揣測,在下受教了」,老尼淡淡一笑,對他語氣中暗含的威脅絲毫不以為意,平靜地道:「好說好說,施主請回吧」,吱呀一聲,庵門又緊緊關上。

  吳天德心知這尼庵必有古怪,若是象昔日官兵抓賊一般,便可大搖大擺直接闖了進去,可是現在對著一個小小尼庵,卻是不便如此,否則老尼一聲張起來,光是這鎮中鄉鄰,便無論如何不肯答應。

  吳天德暗暗冷笑,牽著馬轉身就走,遠處一個白袍秀士般的青年人瞧著他背影邪裡邪氣地一笑,若有所思地向尼庵望了了兩眼,也向吳天德方向而去。

  月上枝頭,吳天德走到窗口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應該已是二更時分。窗外流水潺潺,這座客棧依水而建,窗下的河道是黃河一條支流,這鎮子飲水、灌溉全系此河。流水湍急,河道寬約兩丈,淺處也有五尺多深。

  吳天德此時剛剛打坐完畢,他的內功日漸精進,雖然始終無法進入第八重境界,但是練氣純熟,真氣運用更加圓轉如意,行功之時真氣浩翰澎湃。按照混元氣功第三卷中所言,他現在的內功已經打通任督二脈,奇經八脈也即將全部打通,到那時內息、外息混然一體,功力提高便不是象前七層內力的提高一樣一步登上一個台階,而是發生質的飛躍,由後天而進入先天之境。

  隨著內家修為的精進,吳天德的脾性也變得沉穩許多。如果不是養氣功夫日漸深厚,換了剛剛出道時的他,以為朱靜月和曲非煙被人囚在尼庵中,一定會不顧一切硬闖進去,絕不會堅忍至今。

  此時看看已經入夜,人們都已進入沉沉夢鄉,吳天德悄悄提起刀來,閃身出了房門。吳府家庵,吳天德躍過矮矮的院牆,不禁大出意外,這庵堂從外面看小小的,想不到裡邊居然前後三進院落。

  此時夜涼如水,吳天德風一般掠進第一進院落,這間庵堂想來是日常行止之所,吳天德單手提刀,快速地探索了一遍,沒有一個人影。吳天德暗暗想:佛堂敬佛之地一般均設在中堂,不會住人,想來如果靜月和非煙在此,也是被關在後進院中。

  吳天德悄悄摸進後院,這院中五間房子連成一體,房屋高大,與中進的佛堂相仿。吳天德輕推中門,那門原是虛掩著的,竟輕輕地推開了。

  提氣進入房中,這房間高大寬敞,房間內掛了數道布幔,從高高的房樑上垂下,布幔材料上佳,房門打開後吹進的輕風,吹拂得布幔輕輕飄動,月光朦朧,照得房中如水如霧。

  吳天德一進入這房間,六識就產生一種奇妙的感應,立時感覺到房中有人!那種感覺是內功進入上乘境界所產生的自然感應,對周圍的種種氣息、聲音、動作都會有比常人敏銳得多的感覺。吳天德沿著一道布幔緩緩走向左進房間,微風吹進來,吹得幔布波浪般輕輕湧動。

  漸漸走近左邊房門,吳天德忽然停住腳步,貼著布幔站定身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過了半晌,他突然轉身,面對青白色的長幔,霍地伸手拔刀,他拔刀的動作快極,此時布幔後也傳出強烈的殺氣,「嗆」地一聲,那是拔劍出鞘的聲音。

  吳天德有力的手指已握緊刀柄,渾厚的真氣漫體而出,這一刀劈出,也必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刀正欲破鞘而出,忽地從遠遠的右側房門內傳來一聲輕哼,只是這輕輕一哼,傳入吳天德耳中,竟然尖銳如刺,直扎進他心裡去,令他全身的寒毛都驚悚地豎起。

  因這哼聲一頓的功夫,「嗤」地一聲,劍風破空,一道明晃晃的劍刃筆直地穿過布幔,懸在他咽喉之上。鋒利的劍尖距他的肌膚不到一寸,吳天德的咽喉處肌肉收縮,激起粒粒,這一劍劍速好快,拿捏又妙,只消再進一分,他就要血濺當場了。

  好可怕的高手,方纔那哼聲有若實質,引得他體內噴薄欲出的真氣一亂,若是那哼聲再稍稍重些,真的便可以音制敵,令得吳天德真氣逆行,震傷自已身體。這是什麼人?這是多麼強大的實力?吳天德驚駭欲絕,除了傳說中的佛門以音制敵絕學『獅子吼』,世上還有什麼人僅以聲音便差點令自已走火入魔?

  吳天德自出道以來,首次產生無力反抗的感覺。布幔後面那位高手劍術雖好,他還有信心對付,但是右邊房中那位絕世高手。。。。。。,一股寒意直透心頭。

  那劍凝而不發,劍氣激斷布幔,長幔緩緩如雲般飄落,吳天德凝目望去,緩緩飄落的布幔後,先現出了一雙明亮的眸子。緊接著,隨著飄落的布幔,就像緩緩展開的一副優美的仕女畫卷,那整個人都展現在他的面前。

  白紗覆面,白衣如雪,月光中飄然若仙子凌塵。

  皓月當空、銀輝瀉入,紗幔落地,寂然無聲。吳天德眼中只有那一雙明月般的眸子,震驚得半晌不能作聲。

  那雙明亮的眸子顯然也在審視著他,過了片刻,那眸中忽然閃過厭惡、鄙視的神色,冷冷地道:「棄刀!」聲音冰冷清脆,這白衣人顯然是個妙齡少女。

  吳天德苦笑一聲,啪地一聲將刀連鞘丟在地上,喉間的劍仍點在那裡,那握劍的手臂仍紋絲不動。那劍不長不短,劍刃細、劍脊厚,與尋常的長劍大有不同

  姑娘雖以薄紗覆面,仍可看出五官之姣好,只是眉宇間一股掩飾不住的傲氣和英氣,她冷冷地道:「暗中跟了我幾天的人,就是你麼?」

  吳天德深吸一口氣,道:「我並沒有尾隨你,我只是追著一輛黑轅馬車而來」。

  那雙眸子中閃過一絲譏誚之色,道:「本姑娘正是乘坐那輛馬車而來」。

  吳天德一怔,心中大失所望,失聲道:「甚麼,那。。。。。。車中不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子?」

  那白衣少女也是一怔,道:「你怎知車中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女子?」,隨即恍然道:「你是為她們二人而來?」

  吳天德聽了大喜,原來朱靜月二人果然被她們擒來,這少女武功奇高,右側房中不露面的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就連自已也不是對手,他們要擒朱靜月自然可以乾淨俐落,無人察覺。他忙頷首道:「正是,正是,不知姑娘為何擒了她們,在下此來並無惡意,還請姑娘將她們交予在下,在下一定馬上離開」。

  白衣少女奇道:「誰說我擒了她們?交予你做什麼?」,忽一轉念,想及二女作風,再瞧這小子身材壯碩,五官英俊,心中有些恍然,眼中鄙夷之色更濃,道:「原來你是為她們二人而來。。。。。。,哼!馬上給我滾得遠遠的,再讓本姑娘見到,就要你性命」。

  吳天德心中火起,頓時忘了右屋那位神秘高人的厲害,喝道:「姑娘怎麼如此不通情理?那兩位姑娘均是我至愛之人,你若不放她們跟我走,吳某今日便拼了性命,也不理開!」二女早已被吳天德視作妻子,只是畢竟尚未成親,在陌生人面前不便直稱妻子,但只是這至愛之人四字便令白衣少女秀眉一皺,眉宇間戾氣一閃而過,想到:兩位姑娘均是他心愛之人?這人忒也無恥。。。。。還有那兩個小蹄子,怎麼弔膀子一路吊到中原來啦,這三人不知羞恥,勾勾搭搭。。。。。「,少女想到這裡臉上微微一熱,眼神向右側看了一眼。

  她既知這人是那兩個女人的相好,雖然不恥三人的無恥行為,可也不便真的殺了他。只是這小子如此不知好歹,若是惹惱了右側房中那人,那可是想活也活不了啦,想到這裡少女忍不住寒聲斥道:「無恥小子,怎麼如此不知進退?待到了洛陽,那兩位。。。。。。姑娘自會離去,你若再糾纏不清,莫要怪我不客氣」。

  見他仍站立不動,白衣少女心頭火起,又道:「還不滾蛋?我還不曾對人手下留情,你這不知死活的癩蛤蟆,難道真的活得不耐煩了麼?」

  吳天德勃然大怒,自已尋找妻子回去,何錯之有?這個少女盛氣凌人,不講道理,簡直混帳已極。他仰天打個哈哈,怒聲道:「我自來尋我的女人,干你屁事?就算我是一隻癩蛤蟆,她們兩人看我順眼,也是我們的家事,你瞧不上我?我又何時看上你這個母癩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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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風清揚說:「沖兒,當年我學這一招,花了三個月時光,要你在一晚之間學會兩招,那是開玩笑了,你想:『歸妹趨無妄……』」

  令狐沖:『你不是說無招無式的麼?怎麼你又說你學招?』

  風清揚:『別打岔,這是作者安排的.繼續聽就行了......』

  。。。。。。。。。。。。。。。。。。。。。。

  只聽風清揚又喃喃的道:「第一招中的三百六十種變化如果忘記了一變,第三招便會使得不對,這倒有些為難了。」 這叫無招無式?這不叫拘泥不化?!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0
第四十二章 三招之約


  那少女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一向高高在上,何曾有人對她有半點忤逆?平素裡,若是對一個人有些許不喜,只消皺一皺眉頭,不知便有多少人爭先恐後去替她把人殺了。今日因見這男人與那兩個女子關係親密,而那兩個女子到底是自已心腹之人,有心放他離去,才出言呵斥,免得右面房中那人不喜,想不到這人如此不識好歹。

  這白衣少女頭一次聽到有人對自已說出這樣無禮的話,而且還是一個臭男人。她本是臉皮極薄的人,被人當面斥罵,頓時氣得手腳冰涼,心中殺氣大盛,手中劍一擰,寒語如冰地道:「這世上還不曾有人這樣對我說話,你武藝低微,倒長了個天大的膽子。拾起刀來,我三招之內必取你性命!」

  在她想來,這人被自已一招制住,實在算不得對手,給他個動手的機會把他殺了,縱然那兩個女子真的愛他入骨,也無話可說了。

  吳天德聽了卻是心中一震,自已武功明明高她甚多,她怎麼說自已武藝低微?方才被她制住,實因那暗中的神秘高手飽蘊真力的一聲冷哼所致。那人內力遠勝於已,當時深恐那人同時出手對付自已,所以為之一震。高手過招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只是剎那間的失神,便被她所制。難道。。。。。。那哼聲她竟未聽到?這樣可以束音成絲的絕學可當真是聞所未聞了。

  暗中有這樣一個恐怖的高手,自已今日難以將人救出,不知這少女說到了洛陽便放朱靜月二人離開是真是假,瞧她那種高傲模樣,倒不似說謊。

  吳天德前世在酒店工作,見過形形色色人物,深知像這種自以為是的嬌縱女孩兒激怒她後,縱然再對她低聲下氣,她也是不依不饒,要想全身而退,必需利用她的高傲個性,想到這裡眉毛一挑,哈哈大笑,譏諷地道:「天下間除了皇帝,我想不出有誰敢說自已無人頂撞,如果想高高在上,無人敢惹,那變成一堆臭狗屎好了,保證沒人踩在你的頭上。哼哼,三招之內取我性命,癩蛤蟆掀門簾兒,好大的口氣!若是三招之內殺不了我,又如何?」

  那白衣少女身份高貴、容貌極美,從來都是一呼百諾,眾星捧月般的人物,平生頭一次被人形容得如此不堪,心中實已怒不可遏。她聽了吳天德的話心中只想千萬不要一劍便宜了他,定要千刀萬剮,才出心頭這口惡氣,所以竟順口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道:「三劍刺不死你,我便刺你千劍萬劍!」

  吳天德心裡先寒了一個,這少女不像想像的那麼好對付嘛,感情賭咒發誓的要三招取自已性命,並不算一個賭約,女人蠻橫起來,根本沒有道理可講了。吳天德可不是衝動莽撞、不計後果的毛頭小子,聽了只好又道:「如果我三招之內,勝了你又如何?」。

  白衣少女聽了不怒反笑,不敢置信地道:「如果你能勝我,我便由你離去,絕不陰攔」。吳天德原也沒敢奢望這驕傲少女說出什麼任憑處置甚至以身相許的話來,一見目的達到,一顆心放了下來,微笑道:「你雖以巾蒙面,我看卻也是個絕代佳人,且莫如此暴躁,人若氣得多了,皮膚會有許多皺紋的」。

  白衣少女被他引著說了這許多話,那種激怒已經消失不少,此刻聽他平心靜氣說出這番話來,心中實是啼笑皆非,一雙妙目只是睇著他,只想他再說出甚麼廢話來,便一劍廢了他的嘴。

  卻見吳天德舉步退開三步,舉起手指在空中虛劃三招,微笑道:「我年長於你,內力也強於你,若是真個動手未免勝之不武,你且看看能否破了我這三招」。

  他用的正是獨孤九劍『破劍式』中的武學。破劍式共有三百三十六種變化,也不儘是見招拆招後發制人的功夫,他這第一式出手在先,便以攻擊為主,手指在虛空劃轉,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一劍分襲白衣少女雙肩、右腿,最後劍勢反撩,挑向她的眉心。其實反撩之際還可在其小腹上刺一劍。只是吳天德在這時代已久,也知有些招式縱然有效,除非生死相搏,否則對婦人須有所避忌。

  『獨孤九劍』雖亦有諸般招式變化流傳,勝在便是隨心所欲、自由組合,不拘泥於所學,故此吳天德便將這一式中變化去掉一點,可這樣一來,反撩的一劍也更加快速迅捷。

  這一劍雖劍勢凌厲,卻仍是誘招為主,吳天德見到少女持劍的姿勢、方才出那一劍的力道,雖不能知道她將使用的招式,但已從『破劍式』中揣測出她可能攻擊的角度和方位,因此一劍誘敵,劍勢隨即一變,第二劍便飄忽不定,使出十三種變化,倒有十種招架格避的手法,挾雜在其中的那三式攻擊手法,竟然劍劍都是直指咽喉。

  少女的雙眸圓睜、驚駭莫名,她武學甚高,當然看得出這兩劍的奧妙,一邊看著心中一邊想著破解之法。右側房中此時也傳來一聲驚噫,這一聲出於驚訝,並未用功掩住,只是白衣少女正全神貫注,仍未聽到。

  白衣少女固然全神貫注,盯著他手指所劃劍勢的運行脈路,吳天德其實也一直盯著白衣少女的眼神,他這三劍原無定勢,一見少女眼神瞧向何處,盯向哪裡,立即將諸般招式重新組合,再衍變化。

  吳天德之所以不肯真的動手,主因便是右側房中那未隱藏的高手,吳天德怕真的行功動手,那神秘人若出手相助少女,自已只有血濺當場了。此刻藉著動手過招的由頭已退得距房門近了些,又是空手過招,真氣全部聚於下盤,只要右房稍有異動,立即便轉身逃去,或可脫身。

  此刻見連使兩招,右側房中人只是驚噫一聲,並未出手,心中大定,踏前一步,手指忽然直直自空中一劈,猶如懸筆行書,劃下一豎,隨即戛然而止,向少女微微一笑,負手而立。

  白衣少女一呆,竟有些不知所措,前兩招攻守有據,劍招精妙,可是這最後一劍怎地卻化繁為簡,凌空直劈而下?怔了一怔,忽地想到他棄於地上的長刀,頓時恍然,原來此人前兩式是刀使劍招,最後這一刀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式刀法了。

  這一刀便是吳天德自悟的『天得一刀』,以拙化巧、聚天地之威,行霸道一擊,一刀擊下,快逾驚雷,只是自學了獨孤九劍後,吳天德又有改進,這一刀留了三分後勁,暗藏五記殺著,如果對手在兩記妙到毫巔的劍招之下,還有餘力格架,劈下時隨時變化,三記後著是更移角度,以力格力,藉刀沉勢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敵格殺,另兩記後招則是化驚雷為春雨,一著變劈為滑,削敵手指,另一著是怕對方武功太高,速度猶在自已之上,以刀背、刀柄轉攻為守。

  白衣少女回想著他這三招,秀眉緊蹙,暗忖:那第一招雖然巧妙險辣,以自已的武功,自可避了開去,回劍反刺他眉心、咽喉或斜劈左脅,而他那十式防守將這些空門盡數遮掩了去,夾雜在其中的三劍都是趁自已舊力已去、新力未生,劍勢刺空未及回擋的空隙反攻,若是他速度夠快,自已縱然閃避,三劍也必不能全部避去,那第三劍角度略偏,分明是想到自已會以身法閃避,如果真的動手,此時他便身隨刀進,這一式是在自已騰空躍下的瞬間刺下,根本不及再次閃避。

  那時又該怎麼辦?少女連想了十幾種身法招式,都是避之不及,暗忖,若果然如此,只有丟車保帥,移開咽喉要害,用肩頭受他這一刺了。可是隨後他那剛猛無匹的一刀直劈而下,籠罩了一丈方圓的空間,受傷之後如何再避?

  如果對方真氣遠弱於已,縱使不能擊斷他手中兵刃,也可將其盪開,使其劍勢受滯,從而脫離險境,但是看這人雙眸開合之間神光隱隱,顯然內功已臻大成。。。。。。,想到這裡,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半晌才道:「我敗了!」

  吳天德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認,不管她們因為何事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信守承諾,到了洛陽放了她們,吳某感激不盡」,說著一步步向門口退去。

  白衣少女咬著牙道:「以你武功,不是無名之輩,你是何人?」

  吳天德心中一動,暗想:這裡的人都是高手,不知是武林中哪個門派,『笑傲江湖』故事中卻未曾述及,華山劍宗如今開宗立派,正好趁機打出名聲,好教武林中人知曉。於是道:「在下華山劍宗弟子吳天德,鄙派如今在華山朝陽峰上開宗立派,不日將遍告武林同道。所謂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是武林一脈,來日相遇還望能化敵為友「。言罷退出房門飄然而去。

  白衣少女默然半晌,輕輕自語道:「華山劍宗,這是什麼劍法?」

  右側房中傳出一個柔和中性的聲音道:「盈盈,那人使的不是華山劍法,而是『獨孤九劍』,不過最後一式有些古怪,想不到風清揚還在人世,而且別出機杼,寓刀於劍,不知他劍上的造詣是否更上層樓了。昔年一戰,我與他交手二百零七招落敗,若是再次交手,不知孰勝孰敗?」。

  被喚作盈盈的白衣女子躬身道:「東方叔叔如今神功大成,天下無敵,便是兩個三個風清揚,又怎配再作東方叔叔的對手?」

  右側房中哈哈一笑,悠悠的聲音道:「是麼?。。。。。。」隨即一片寂然。

  盈盈過了片刻,緩緩起身,輕盈地走向自已房間,忽然瞥見地上那柄刀,想起那個可恨的人,走過去撿起刀來向外一拔,只覺手上一輕,竟只拔出小半截刀刃,她吃驚地往斷刃瞧去,月光下那刀刃斷口參差,左手中刀鞘猶自沉重,剩下斷刃自然還在鞘中。

  縱然那人被自已制住心有不忿,也無法將刀自鞘中折斷。難道是他拔刀之際手握刀柄,真氣滿佈,因自已已制住他咽候,作勢欲拔的刀不得不強行止住,磅礡強橫的真氣硬生生止住,反震之力竟將鞘內刀刃震斷?

  這人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精湛可怕的內力麼?那人。。。。。。那人方才第三招那凌空一刀若是以這樣可怕的功力劈將下來。。。。。。,冷汗,終於濕了她的衣衫。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0
第四十三章 又是一個大淫賊


  任盈盈手持斷刀,心中驚疑不定,右側房中又傳來那柔和的聲音道:「盈盈,還有甚麼事?」

  任盈盈連忙道:「啊,東方叔叔,沒有什麼事,我在想他那三招,所以沒有睡意。。。。。。我出去走走」。

  那人哈哈一笑,道:「要破他那三招,確也不難」,說著聲音轉低道:「若是風清揚使來,不知又如何?」,沉吟半晌才道:「去吧,明日我就要離開。你要是有遐,常來黑木崖看看叔叔」。

  任盈盈驚道:「叔叔明日便要返回黑木崖?您不是要去開封?盈盈還想陪您去游一遊洛陽白馬寺呢」

  那人自是東方不敗了,只聽他的聲音笑道:「不,明日我想去拜託一位。。。。。。老朋友,開封我自已去就是了,今日見過了你,我很開心了,白馬寺不游也罷」。

  任盈盈應了聲:「是」,刷地一聲,將那不長不短的輕劍藏入袖內,提著那柄斷刀,輕輕步出房間,漫步在滿天月色之下,方纔的一幕如在夢中,那個華山劍宗弟子的武功在她所見過的年輕一輩高手中,當數第一人了。任盈盈平生頭一次被一個男人當面折辱,復又慘敗於他的手上,對這個人實在又是痛恨又有種說不出的深刻印象。

  現在想想兩個人的對話,似乎有些不對頭,自已一路乘車而來,曾發現有一個白衣人一直暗中追躡,當時匆匆一瞥,身形似與剛剛那個吳天德不同,可是。。。。。。剛剛親口問他,他怎麼會開口承認呢?

  任盈盈漫步園中,正細細思索,不知不覺踱到前院,忽然聽到牆頭隱約有些聲息,揮袖一拂,那連鞘的斷刀砰地擊在矮牆之上,土屑飛揚,一道身影攸地隱去,任盈盈心中不由一怒,這人竟還沒走,拂袖,閃身登上矮牆,只見那道身影遠遠遁入房屋暗影之下。

  任盈盈心中嗔怒,展開身形疾追,前邊那人輕功竟似不弱,幸好月光清明,任盈盈始終不曾追丟了方向,只是遠遠看去,那人身形似與吳天德不同。

  身形遁入一間客棧不見,任盈盈隨著跟入,側耳細聽,隱約聽見長廊盡頭一間房間輕輕掩上,任盈盈暗暗冷笑,摸了摸小臂下那柄劍,飛身閃了過去。

  房門沒有關,輕輕伸手一推,就慢悠悠地開了,室內沒有燃燈,月光皎潔,窗簾在輕風中輕輕起伏,窗外傳來湍急的流水聲。

  房間內甚是簡單,四下一望一目瞭然,空寂無人。任盈盈步入房中,緩緩握緊了劍柄,慢慢走向窗口,探頭向外望去,窗下無人,只有河水湍急,在月光下銀輝如水銀般流淌,任盈盈吁了口氣,撤步欲回,忽然有種暈眩的感覺,她暗吃一驚,伸手一撐,一下子按在窗沿之上。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眼皮已經有點兒重,有種想倒頭睡下的感覺,任盈盈心知不妙,向前微伏,似乎已站立不住,手指一動,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以極快極隱蔽的手法送入口中。

  身後傳來嘿嘿一笑,一個男人聲音道:「我一路跟蹤,早發現你這美人兒有一身極好的功夫,所以遲遲不敢妄動,今日你自已送上門來,真是再好不過」。

  任盈盈已發覺雙腿漸漸軟了,她心中暗暗焦急,那粒清神丹也不知還要多久發揮藥效,現下只有拖延時間了。她緩緩轉過身,只見一個穿了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根蠟燭,站在門口。這才恍然中了他的計謀。這人實在狡詐,知道自已一路跟來,所以走到門口時只是推開房門,在屋內下了迷藥,隨即閃出去避到暗處,自已聽了聲音還當他潛回房間,一時大意,中了他計。

  任盈盈強自鎮定,冷冷地道:「跟了我一路的人原來是你?」,她這時才知果然認錯了人,自已發現的一路暗中躡隨的是這人才是。

  那青年人眉目清秀,可惜眉宇間總帶著股莫名的淫邪之意,貪婪地盯著她纖柔一束的腰肢,隨即目光在她胸前賁起的峰巒上流連,淫笑道:「小生在崑崙山下曾見過姑娘一面,驚若天人,於是一路跟到中原,只可惜你一路食宿都不住客棧,身邊趕車的老頭兒也是個了不起的高手,害得小生一直苦無機會下手,想不到到了隴西車上又多了兩個美人兒,小生可真是心癢難搔呀」。

  任盈盈平息著內息,只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可是心底裡已漸漸升起一股清涼感覺,知道丹藥已開始要發揮作用,暗暗心喜,口中卻拖延著:「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我是甚麼人?竟敢。。。。。對我不敬,你可知。。。。。我一聲令下,便可要你人頭落地?」

  那青年人聽了竟正色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得到你這樣的美人兒,我伏欹縱然身首異處又如何?」,何況。。。。。。他話風一轉,舔了一下嘴唇道:「我憐花公子伏欹採花,還從不曾露出馬腳」,他陰陰地笑著:「契裡胡乾可汗的大公主,就是本公子妙手摘花的,現在還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

  他將蠟燭擱在壁上,一步一步走近,色迷迷地道:「自青海一別,很久不曾見過你的芙蓉玉面了,今日終能大快朵頤,一飽眼福了」,任盈盈伸手去擋,動作已遲凝,被一把扯下面上白紗,露出一張秀麗絕倫的臉蛋來。

  憐花公子伏欹也是一驚,他一路跟隨,早知這姑娘武功不凡,只是色膽包天,一直不肯放棄,現在估量藥效發作,才上前非禮,不料這姑娘竟還有餘力反抗,立即伸手一拂,又是一抹藥粉撒了出來,這一下任盈盈再撐不住,心中一急,氣血加快,頭腦一陣暈眩,立時便要倒下。

  伏欹一見,伸手去扯她,任盈盈本能地移動一下手臂,嗤啦一聲,半條衣袖被扯了下來,露出白生生一條手臂,任盈盈又羞又急,腦中暈眩更甚,便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個華山劍宗弟子吳天德正站在門口,任盈盈朦朦朧朧瞧見,心中只想:「原來他們是一夥兒的」,她一咬舌尖,藉著一疼的清醒想拔出袖下的護劍刺出去,只是雖然心中已使出了全部氣力,人卻是眼前一黑,已軟軟地向後倒去。。。。。。

  耳邊嘩地一聲,一陣涼意傳來,任盈盈慢慢清醒過來,只覺身上濕露露的,猛地想起暈迷前的事,心中惶急驚恐之至:自已已被。。。。。。,她不敢再接著想那可怕的念頭,猛地睜開眼望去,只見眼前一張臉龐,印象是那樣深刻,正是華山劍宗的吳天德。

  他俯在自已身前。。。。。,任盈盈心中一陣惡寒,不及細想,手腕一緊,臂下的劍猶如一抹流光,反撩上去。這一下變生倉促,吳天德萬料不到剛剛一盆水潑醒她,就突然受此突然襲擊。

  吳天德現在將她放在床上,自已俯身去看她,重心本就前移,加上變生肘腋,不及反應,慌亂向後倒滑,意圖避開這一劍,不料任盈盈雖然剛剛清醒,不能發揮十成勁道,但是出手也十分迅速,見他後退,本能地出劍前刺,吳天德這一下倒躍雖然快捷,仍然被她刺中胸口。

  一陣巨痛,吳天德事急倒躍得急促,吃這一劍更是足下一亂,一下子倒躍出窗口,卟嗵一聲跌進湍急的流水之中。此處河水湍急,吳天德的身子在水中滾了兩滾,瞬間被捲得不知去向。

  任盈盈提劍站了起來,只覺心口怦怦亂跳,腳下發虛,低頭看自已身子,雖然左臂裸露,但身上的衣裳倒完好無恙,只是那白衫被水濕了,沾在身上,燈光下肉色沾衣,微帶緋紅,任盈盈漲紅了臉,又慌又亂地安慰自已:我衣裳完好,那狗賊定是還未得手。憐花公子伏欹哪裡去了,自已身上怎麼濕成這樣?

  一眼望見地上丟著個銅盆,忽地一個念頭湧上心來:莫非那吳天德不是。。。。。。不是要對自已不利,他。。。。。。他是在救自已麼?是了,他是華山劍宗弟子,正派門人怎麼會做這種事?可是。。。。。。可是若是正派門人,他怎地又自承和藍鳳凰那兩個女人勾勾搭搭?

  任盈盈一邊想著,一邊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這客棧大門開著,夜間小二們也都休息了,竟然無人知曉客房內發生了這許多事故。

  吳天德落入水中,被激流一衝,順水捲了下去。這一劍刺入肺腑,深入數寸,傷勢頗深,雖然失血過多,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深知若是就此暈過去,那便要永遠沉屍河中了,於是一手緊緊按住胸口,浪湧風急處他便屏住呼吸。也不知漂出多遠,河面變寬,水勢變緩,吳天德被水流衝至岸邊,他歇了會兒,手指插入岸邊黑黑的鬆軟淤泥中,掙扎著爬到岸上。

  岸上好大一塊麥田。吳天德體力極弱,竟是站不起身來,勉強將身子向上一翻,壓倒一片麥穗,他急促地呼吸幾下,只覺喉中氣喘短急,他抓起一塊黑泥,堵在胸口,失神地望著滿天星月。

  四野寂寂,蛙叫蟲鳴,輕風吹過麥田,傳來陣陣成熟的麥香味。難道,自已今日要死在這裡麼?吳天德咳了一聲,血從嘴邊滲了出來,劍已刺入肺腑了?自已動都動不了,難道今日要橫屍於此了麼?

  他蒼白著臉苦笑一聲,今日救人居然把自已的性命這樣莫名其妙地搭了進去,說不定臨了還被那姑娘當成一個淫賊。

  天上的星星好低啊,還有那圓圓的明月,星星眨著眼,朱靜月甜甜地笑聲在耳邊夢幻般響起:「天哥,你啊,快做父親的人了,怎麼還整天往山裡面跑?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天天帶著他去山裡玩好了,我也樂得清閒」。

  眼睛有些濕潤,朦朧地望著那星光月色,連那滿天的星斗也都朦朧起來,曲非煙那嬌美的身影兒浮現在湛藍的夜空中出來,她彷彿正反手抱住自已,貼在自已胸口溫柔地呢喃道:「天哥哥,人家好喜歡這麼陪著你。伴著這滿天的霞彩,和你相依相偎在一起。。。。。」。

  他在瀕臨死亡的時刻忽然那樣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存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一幕幕閃現在他的腦海中:在周王府與朱靜月第一次的見面、衡山上救下儀琳、帶著兵救下劉正風一家,殺死倭寇首領鬼丸十兵衛。。。。。。來到華山隱居。。。。。

  吳天德忽然恍恍惚惚地想到:這發生的一幕幕是那樣熟悉,可是和自已早知的故事卻又件件不同,是因為自已來到這個世界後才改變的?還是那位作家也只是憑著些殘缺不全的資料寫出了這個故事,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無論如何,自已經歷的一切顯然與那個故事並不相同,在這個世界上有自已的存在,有自已的愛人、有自已的孩子,這不是笑傲江湖的世界,而是他生存的、真實的世界。

  「不,我不能這麼死,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我有妻子,有未出世的孩兒,我一定要活下去!」,吳天德低低地告訴自已喃喃低語著,又急促地低咳幾聲,手緩緩垂了下去,一隻手浸在水中,涼涼的河水沖刷著手上的泥土。

  涼意讓他又清醒了些,那隻手慢慢握緊了起來。蛙聲連綿,催人欲睡,那風輕輕地吹拂著麥田,似也帶了些溫柔的感覺。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0
第四十四章 儀琳


  又是星月夜,吳天德記不清已在死亡邊緣掙扎了多久了,五天還是七天?那一劍刺傷了內腑,墜入河中後又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他,若不是憑著深厚的內力支撐著最後一口氣,早已一命嗚呼了。

  昨天下了一場秋雨,綿綿的雨絲落在身上,現在他的身體已半浸在冷冷的積水中。這幾天吳天德餓了,就扯一把麥穗,渴了,就喝一口渾濁的河水,苦苦支撐著越來越衰弱的身體。

  他曾想過掙扎著爬到路上去,或許會被農夫看見,但是傷口深入肺腑,略一掙扎口中就溢出鮮血來,弄到現在,他即使想掙扎,也已沒了力氣。現在又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兒動彈不得,要不是還有那懸絲般的一點氣息,分明就已是一個死人了。

  兩隻青蛙從他的身上跳過去,躍入了田中。吳天德的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此時他略略醒了過來,失神的雙眼呆滯地望著天上的星辰,和那如鉤的一彎月牙兒,這星空還能看多久?今夜的星星這麼亮,是在為自已送行麼?

  呆呆地望了半晌,他忽然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直到了近處。吳天德聽到,心中一陣狂喜,顫抖著雙手抓緊了地面,想要掙扎著喊一聲,可是喉嚨哽得緊緊的,嘴唇猶如垂死的魚兒張合了半天,隱約吐出了一點聲音,那聲音竟是連自已都聽不清。

  吳天德心中焦急,若是不能驚動那人,這唯一的求生機會便要失去了。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那人撥開麥子,向自已方向走來,驚動起來的青蛙紛紛跳起來,一躍一躍的,有的直接跳到吳天德身上,再縱跳過去,躍入水中。吳天德激動得幾乎暈厥過去,再近些。。。。。。再近些。。。。。。,這裡是半人多高的濃密麥田,如果不走到近處,便是白天也看不到躺在裡邊的人,何況是這樣的夜晚?

  腳步聲停下了,吳天德眼前一黑,一顆心忽地深深沉了下去,僅僅咫尺之遙。。。。。。,為什麼上蒼給了我一個生的希望,卻不給我生的機會?自已無力移動,如果那人只是夜間經過,在田中方便,那便是眼看著救命的菩薩來而復去了。

  吳天德嘴唇哆嗦,一顆心正如墜冰窖,忽地又是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響亮的嗓門在沉沉夜空中響起來:「儀琳,儀琳。。。。。,唉,這孩子,和她娘的脾氣一樣倔強,我又沒說不去找那小子,有他兩個老婆在手裡,他早晚會來恆山的嘛。要依著我,那小子三心二意,早把他。。。。。。咳。。。。。儀琳,你在哪裡啊?」

  那人邊喚著,邊向遠處走去。天吶,那聲音是。。。。。。不戒和尚,吳天德曾被他耳提面命,傳授了一下午為人夫的學問,怎麼會不記得他的聲音?這人竟是不戒和尚,那剛剛藏進麥田里的難道是。。。。。。儀琳!?

  吳天德心中一陣激動,正要拿出吃奶的勁兒弄出點聲音來,忽然聽到頭頂朝向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爹爹,孩兒知道你是疼愛我,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唉。。。。。爹爹呀,你用計騙走了吳大哥的夫人,他心裡不知有多焦急,朱姐姐和非煙妹妹都比女兒美貌百倍,孩兒怎麼及得上人家?

  再說,孩兒已經身入空門,只因那日在衡陽被令狐師兄和吳大哥救了,才一直感念他們的恩德。我看吳大哥雖然樣子看起來粗魯得很,卻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那日。。。。。那日教訓田伯光那番話,和佛祖普渡世人的真言一樣靈驗,竟然便這麼說動了那個惡賊再也不做壞事,我在你面前常常提起他,只是佩服他罷了。

  他是個大英雄,還是個大將軍呢,我。。。。。我一個小尼姑,皈依佛門之後,便當六根清淨,再受情緣牽纏,菩薩是要責怪的,孩兒就算真的喜歡了他,又怎麼。。。。。。又怎麼可以去做他的。。。。。,唉,現在月兒姐姐和非煙妹妹一定在恨我。。。。。」。

  「糊塗爹爹呀。。。。。你讓桃谷六仙去抓吳大哥,怕他們糊里糊塗辦不成事,又威脅田伯光去騙了他夫人,你叫孩兒以後怎麼有臉再去見他?吳大哥。。。。。是個對心愛的人極體貼的男子,你說在他書房裡留下了字條,怎地我們在華陰縣裡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見他來?」

  吳天德聽的呆了,他萬萬想不到朱靜月、曲非煙二人是被不戒和尚拐走的。田伯光一直和自已稱兄道弟,他去扯個謊兒,騙朱靜月二人下山,再也容易不過。猝不及防之下,要擒住她們,又有何難?可是,儀琳說他在自已家中留下了字條,自已也曾去書房看過,什麼也不曾見到呀。

  知道朱靜月、曲非煙落在不戒的手中,吳天德一直焦急的心,才算放了下來,自已來華山隱居,田伯光當然一清二楚,難怪不戒居然找上華山來。。。。。。此時他也不及去想田伯光怎麼又和不戒走到了一起,只是一聽二女平安無事,心裡便踏實了好多。

  只聽儀琳又歎氣道:「你擄了吳大哥的夫人,卻害得吳大哥不知去向,咱們一路打聽追到附近,只聽人說曾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卻始終找不到他。你尋得不耐煩叫我回恆山等他,爹爹呀,孩兒是個出家的女尼,如果吳大哥一怒找上恆山,你叫孩兒哪有臉面去見師父和師姐們?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吳大哥,向他說對不起,請他將夫人先接了回去,不然吳大哥找不到月兒姐姐和非煙妹妹,一路追到江南去,還不急出病來,若是那樣,孩兒不但沒臉再回恆山,更無顏再去見他了。」

  「爹爹,你先回恆山吧,孩兒。。。。。。自已去找吳大哥,唉。。。。。。吳大哥。。。。。。」,她仰起臉來,癡癡地望著星空,遠遠的天際裡似乎剛剛有一道流星劃過,儀琳不期然地想起去衡山縣的路上,在山神廟下望著流星許願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星空月色,吳大哥在身邊溫柔地安慰自已說:「你這樣可愛,觀世音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無論你許了什麼願望,天上的神靈都會讓你夢想成真」。我許的願,神靈真的會保佑我夢想成真麼?我。。。。。。我心中的願望到底是甚麼?

  儀琳癡癡地望了半晌,慢慢站起了蹲伏的身子,吳天德知道只要她抬腿走開,自已就真的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那可真的是欲哭無淚了。可是他心中焦急,乾啞腫脹的喉嚨就是發不出聲音來,心中一急,他用盡全身力氣用手掌拍了下身邊那窪積水。

  水窪被拍,嘩啦一聲,雖然力弱造成的聲音不大,但儀琳就站在兩米開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她吃了一驚,叫道:「是誰?」,頓了頓,心頭怦怦亂跳著,顫聲又問:「有沒有人在哪裡?」。

  儀林臉上發熱,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兒聽到了自已的心裡話。她從小沒有見過母親,父親又總隔一段時間就到處去尋找她,一個女孩兒家有了心事無法對人提起,慢慢養成了在無人處把心事訴說給空山樹鳥傾聽的習慣,每次說出了心事心裡都好受許多。

  今日在這裡無意中說出了這麼多心事,若真是被人暗中聽到,豈不羞也要羞死?又聽到河中流水聲音,只盼是條魚兒激起水花,等了半晌,聽到又是嘩啦一聲,比方才聲音還要小些,便鼓足了勇氣,提起腳跟走了過去。

  今夜天空只是弦月,光線微弱,虧得她眼力好,撥開一片麥子,便見前邊麥田壓倒了一片,一個黑呼呼的人躺在那兒。這兩日吳天德在泥水中掙扎,弄得一身污泥,身下鬆軟的泥土壓得比別處深些,已積了一窪雨水。

  儀琳見果然有人藏在那兒,又羞又怕,可是心事被人聽到,如果不看到這人面目,彷彿心底裡總像是被不知道的人偷去了什麼,又是恐懼,又是慌亂,她又喚了兩聲,只見那黑影兒手臂微微動了動,便再無聲息,心想:「這人是受了傷麼?」

  也顧不得此處地上一片稀泥,她踮著腳尖走到吳天德身邊,蹲下來仔細察看,只見這人躺在那兒,身上臉上都是泥巴,伸手一摸,濕漉漉的,儀琳心中害怕,但是她生性善良,見這人躺在這兒,也不知是受了傷還是患了重病,惻隱之心頓起,便鼓足勇氣柔聲喚道:「你。。。。。。你是什麼人,聽得到我說話麼?」

  吳天德喉中嗬嗬盡力發出些聲音,儀琳聽他喉間發出咕咕嚕嚕的輕微聲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伸手在他額上摸了一下,只覺觸手滾燙,不由吃了一驚,暗想:「這人果然重病在身,出家人慈悲為懷,我既然見了,怎麼也要救他」。

  可是這人雖然萎頓在地,身形倒是健碩,儀琳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好去抱他?伸手拉著他手臂想扶他坐起,這一拉牽動傷口,吳天德不由悶哼一聲,儀琳聽見他聲音,心中不由慚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人分明病得不輕,我怎地還拘泥於男女之別,真是愧為修行的方外人了」。

  想到這裡,儀琳湊過來將手攬在他背下,用盡力氣將他扶了起來,吳天德站都站不穩,大半身的重量都壓在儀琳肩頭。這一站起,儀琳才發現這人比自已足足高了一頭,就算用肩膀去扛他,也使不上力。

  吳天德想叫她一聲儀琳妹妹,嘴巴翕動半天,還是發不出聲音,這一提氣用力,倒是心急氣短,眼前陣陣發黑,更加支撐不住了。

  儀琳方纔還一心想要避開父親,現在卻只盼父親就在身邊那便好了。她架著吳天德胳膊向前拖動兩步,吳天德體力不濟,又牽痛傷口,竟爾昏了過去,身子向前一栽,儀琳再顧不得避忌,慌忙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這人雖一身泥污,衣裳濕透,到底是個大男人,儀琳平生還是頭一次抱著一個男人身體,還抱得如此之緊,只覺心頭亂跳,耳根發熱,她定了定神,暗想:「這人病重,若再不救治,就要丟了一條性命了,儀琳啊儀琳,師父常說:『我佛慈悲,普渡眾生』,你在這裡碰上這人,便是緣份,怎麼也要救了他性命才是。」。

  想到這裡,她低低地唸了一聲:「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哈下腰,將那高大的男人背在了身上,用足了力氣,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最近的村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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