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顛覆笑傲江湖 作者:夢遊居士\月關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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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5-19 19:50: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4 280636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1
第四十五章 渡情


  儀琳身材嬌小,雖然練武之人力氣大些,但吳天德身材較之儀琳未免顯得過於龐大,背在背上時雙腳都搭在地上,待跑到最近的村子,不過三里多地,小儀琳已累得香汗涔涔。

  儀琳為人乖巧,最怕惹人生厭,只是背上那人已奄奄一息,不得不半夜匆匆去敲人家房門。此地已屬義馬地區,這村子叫大王莊,因地處內陸平原,倒還富庶。一個老漢披著衣裳舉著油燈出來開門,見一個小尼姑兒,臉蛋兒累得紅通通的,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兒,雖然瞧她背上那大漢一身污泥,心中有些不願,但這樣可愛的女孩兒軟語相求,那威力便是這六旬老漢也承受不住。

  老漢將二人讓進院來,正好兒子隨媳婦兒回娘家去了,便讓進兒子房中將被褥都掀了起來,露出一方土炕,幫著儀琳將吳天德放倒在炕上。

  這時候的吳天德滿臉胡茬子,身上臉上都是污泥,面容削瘦蒼白,儀琳一時竟未認出來。將吳天德平放在炕上,儀琳才隱隱聞到一股臭味,初還以為是他身上黑泥,味道又有些不對,仔細一看,胸口傳來一陣臭味,儀琳退到門口,讓老漢幫著解開衣裳察看,老漢打開衣裳,不由驚呀一聲,只見胸口黑乎乎腫起一塊,還流著膿水兒,胸口肌膚已腐爛了一片。

  儀琳聽見老漢叫喚,也顧不得男女有別,跑回來見他傷勢竟如此嚴重,也不由慌了手腳,忙向老漢打聽附近有無郎中,老漢見這人隨時都會死掉,深悔不該讓她二人進來,給自已惹下麻煩,忙告訴她前方十里外平原鎮上有郎中,只盼儀琳背了這半死的人快快離開。

  儀琳一聽十里之外才可以去看郎中,無奈之下只好央求老漢去給這人燒碗薑湯來,老漢心中大歎晦氣,又怕這人真的死在自已家中,只得怏怏地去了。儀琳去外屋用瓦盆盛了清水來,用毛巾小心替他清潔了傷口周圍,眼見一道劍口並不太大,可是腐爛的肌肉卻將那傷口硬生生拱起好大一塊,心知必須去除腐肉,才好上藥,可她雖練了十多年的武功,不要說在人身上動刀,便連一隻雞也沒有殺過,如何下得去手?

  恆山派的天香斷續膏本是五嶽劍派中最好的外傷藥,最是止血生肌,但這人內腑不知傷成什麼模樣,外邊又是一團腐肉,若不清除便是上了藥效果也不好,此時儀琳也顧不得了,從懷中掏出藥來,盡量輕柔地替他上藥。

  這小尼姑心腸好,看他傷勢重,雖素不相識,還是將大瓶的藥膏都抹在傷口上,從自已緇衣上撕下一條內襯來替他包紮好傷口,見這漢子臉上甚髒,又用毛巾輕輕替他擦拭。儀琳一點點替他擦去臉上泥巴,那眉目五官漸漸顯露出來。

  她的心沒來由的漸漸怦然跳動起來,跳得越來越快,這濃濃的眉毛、挺直的鼻樑。。。。再將嘴邊兩腮擦淨,儀琳不由「啊」地一聲,不敢置信地望著那熟悉的容貌,雖然憔悴不堪,可那分明便是自已曾多少次想起過的那人。

  他。。。。。。他怎生變成這般模樣?儀琳蔥白似的手指顫巍巍撫上他的面目,眉毛、眼睛、瘦削的臉頰。。。。。。,這還是當初那個提著刀,意氣風發踏進回雁樓救了自已和令狐師兄的吳大哥麼?這還是那個神神氣氣、在劉府嘻笑怒罵、整得一眾武林豪傑威風掃地的吳大將軍麼?

  儀琳又是心疼,又是憐惜,兩行清淚忍不住順著兩頰淌了下來,是誰這麼狠心,把吳大哥這樣的好人,傷成這般模樣?如果。。。。。。如果吳大哥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替他報仇。她忽又想到,吳天德本來隱居在華山角下,如果不是自已爹爹。。。。。,這。。。。。。豈不是我害了他了?

  老漢端著熱氣騰騰的薑湯走進屋來,瞧著她神色怪異:這美貌小尼姑說是路上救的人,怎地哭得這般傷心?倒想死了丈夫的小媳婦兒,嘿,莫不是哪家尼姑庵的小尼姑起了凡心,跟人私奔?

  儀琳看到老漢進來,忙拭了拭臉上淚水,接過湯碗,向老漢謝了一聲,坐到吳天德身邊用湯匙舀了湯汁,輕輕湊到唇邊吹了吹,餵他喝水,只是吳天德現在知覺已失,那薑湯灌進口中,都沿著嘴角淌了出來,老漢在一邊瞧著,見這小尼姑餵了幾匙,全流在外面,她手也越發抖得厲害,那淚水又忍不住要流出來,忍不住咳了一聲,道:「小姑娘。。。。。。呃,小師父,這位壯士知覺已失,不懂下嚥,要是。。。。。。咳咳,要是用口渡氣,說不定能讓他嚥了下去」。

  儀琳聽了臉上不禁一紅,半晌沒有言語,望著吳天德蒼白的臉龐發呆,心中亂的像一團麻繩兒絞在一起。老漢是過來人,瞧她模樣,心想:看來老漢我猜得不錯,這兩人一定是私奔的情侶了,不知怎麼搞得這般模樣,說不定半路遇上了歹人。那小尼姑只覺為難,臉上一點慍怒的表情都沒有,我。。。。。。我還是識趣些避開了吧。」

  老漢湊過來瞧了瞧吳天德模樣,搖頭道:「這漢子不知傷了多久了,看他身子頗壯,才撐到今日,要是他能撐到天明,我叫二愣子套輛馬車送你們去鎮上」,說著走了出去。

  吳天德幾口薑湯雖然並未灌下喉去,發炎腫起的咽喉受這熱燙刺激,倒是順暢了些,神志也略略恢復,恍惚中彷彿非煙正褒了雞燙,坐在自已腿上餵給自已喝,不禁迷迷糊糊地道:「非。。。。。。煙。。。。。,月兒。。。。。。有了身孕,先給她盛。。。。。一碗吧。。。。。」。

  儀琳正躊躇不定,聞言身子一震,吳大哥。。。。。。他有妻子,還有未出生的寶寶,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那。。。。。。那豈不是自已害了他全家?

  我是個出家的女尼,不該對吳大哥念念不忘,是我犯了戒持才造成今日這般模樣,她單手豎於胸前,低低念道:「只要自覺心安,東西南北都好。如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菩薩啊,吳大哥曾救我清白,今日都是儀琳害得吳大哥這般模樣,吳大哥。。。。。。吳大哥昏迷不醒,我就算用嘴渡水,他也一定不會知曉。神明在上,天地可鑒,犯戒的只是儀琳一人,菩薩要懲罰,就讓儀琳一人來承受吧。

  儀琳雖知這般行為,對一個女子,猶其是一個出家人,是萬萬不該的,此時全顧不得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救了吳大哥性命,便是要我儀琳墮入地獄,永不超生又如何?

  她綴了一口水,伸手輕輕攬起吳天德的頭,臉頰發燙地緩緩將唇湊近了去,四唇相接,暈暈陶陶中用舌尖挑開他雙唇牙齒,將薑湯渡了進去,一口氣兒將那湯汁順進了他的咽喉。

  雙唇相接時,緊閉的雙眼中兩行淚珠兒也滾落下來,一股難言的委曲和憂傷湧上心頭:吳大哥啊,儀琳為你做的,你可知道麼?

  儀琳對自已的心思一向深深埋在心靈深處,不但不敢對別人提起,獨自一人時,也不敢清清楚楚地去想,只要那念頭一冒出來,便趕緊壓了下去,此刻已破了一戒,那內心深處的相思和委屈便如洪水般衝了出來,再無什麼可以遏制。

  她從小生活在尼庵之中,便連說笑平時也沒得幾句,頭一次下山,便被淫賊擄去,吳天德不但救了她,而且對她關懷備至,那種被關心體貼的溫暖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再見過吳天德在回雁樓和劉府中叱吒風雲的英雄模樣,那一縷情絲就此深種,可這被深埋的情絲,只在此刻,她才敢對根本聽不到的吳天德來傾訴。

  這最難的一口餵下去,以後的就方便多了,大半碗熱薑湯被儀琳一口一口渡到了吳天德口中,她的心中時而羞,時而喜,薑湯喂完,身子也軟在那兒,竟是半天動彈不得。

  喝下熱湯的吳天德臉色稍好一些,但過了不久竟一陣咳,吐出一片黑紅的血塊,儀琳慌了手腳,運起內力握緊他手掌,又忙了半天,吳天德才沉沉睡去。

  儀琳又坐在他身邊,仔細照料了半晌,見他一直沉睡不醒,這才趴在炕邊睡去。

  第二日天明,老漢就急急去找村中的二愣子,求他牽了家中那輛縲車載二人去鎮上治傷。吳天德在車上時醒時昏,眼皮沉重,感覺到車行顛簸,料想必是儀琳救了自已,心情一鬆,雙眼更是睜不開,只是迷迷糊湖地想:「我沒有死,我終是被救回來了」。

  車到平原鎮口,天光大亮,儀琳心急去見郎中,不斷央求二愣子大哥快些趕車,那二愣子何時被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叫過大哥,雖然是個尼姑。。。。。。呃,那豈不是更加難得?看看清晨路上人不多,馬鞭呼哨,正駕車駕得起勁兒,忽然斜刺裡兩個騎著馬的青衣漢子衝過來攔在前頭,大喝道:「站住,車上的是什麼人?」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1
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上)


  二愣子吃了一驚,慌忙拉住了韁繩。車停甚急,儀琳怕顛碰了吳天德的傷口,將他的頭緊緊摟在懷中,自已的肩膀一下子撞在車壁上。這時,又有幾個彪悍的青衣漢子衝了過來,大多持著各式外門兵刃,有個黑面微鬚的矮胖中年人,腰間居然插了兩把分水刺。

  儀琳見這些人相貌凶狠,來意不善,暗暗緊了緊手中的劍,心想:不知這些人是什麼來歷,如果他們要對吳大哥不利,自已便拼了性命。。。。。。若是真的打不過他們,大不了陪吳大哥一起死了就是。

  那兩名青衣漢子驅馬靠近騾車,見車上坐著一個妙齡尼姑,相貌甚美,不禁多瞧了兩眼,再看車上躺著一人,這人上身衣裳半裸,胸口裹著青色的布條,似是受了重傷,不禁心頭大喜:這人胸口受傷,不是和幫主傳令要找的人正相吻合?

  一名青衣漢子興奮地招呼道:「兄弟們,來看看,這小子倒和幫主要找的人十分相似?」,那些人本來只是在四周兜著圈子,聞言都一齊靠了上來。那黑面微鬚的中年人瞧了瞧吳天德臉色,向儀琳問道:「這漢子是你什麼人,哪裡受了傷?」

  儀琳囁嚅著不知如何應答,她是個出家女尼,如何回答自已與吳天德的關係?躊躇半晌,答道:「這人。。。。。。這人是貧尼俗家哥哥,胸口被歹人刺傷,我帶哥哥找郎中治傷」。

  那人又問道:「你俗家哥哥?你姓什麼?叫什麼?」神色之間頗為懷疑。

  儀琳道:「我。。。。。我叫儀琳,哥哥姓。。。。。姓。。。。。。」,正想著若這些人真是吳大哥仇家,可萬萬不能說出他真名實姓。那漢子見她說話吞吞吐吐,冷笑一聲,轉首向二愣子問道:「小子,我來問你,這二人你可認識?他們姓甚麼?」

  那二愣子名字叫二愣子,人可不愣,見這些人持槍拿刀,個個都像是道上的好漢,早嚇得魂不附體,想起路上這女尼叫那快死的人做吳大哥,慌忙道:「這人姓吳,各位好漢大爺,小人可不認得他們」

  一聽這胸口受傷的人姓吳,幾個漢子都唿哨一聲,狀甚興奮,黑面人哈哈大笑道:「這人必是幫主他老人家要我們尋找的那人了,快快帶了他去見幫主」。

  儀琳聽說這些人要將吳大哥帶走,一急之下,放下吳天德,嗆地一聲抽出劍來,指著他道:「吳大哥受了重傷,你們要帶他到哪裡去?若不快快救治,吳大哥他。。。。。。他。。。。。」,儀琳說到這裡,回頭瞧瞧吳天德模樣,險些流下淚來。

  那黑面人聽了瞧瞧吳天德模樣,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旁邊一個提著蠟桿兒紅纓槍的青年人湊近了來,賊眉鼠眼地看了看儀琳,又看了看吳天德,湊到黑面人面前悄聲道:「魚大哥,這人看樣子好像傷得頗重,也不知幫主要尋他回去做什麼,如果這麼帶了便走,到了幫主那裡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黑面人也蹙著眉頭道:「小陸啊,送信的人也沒說個明白,只說五毒教藍鳳凰要抓叫一個憐花公子伏欹的傢伙,幫主他老人家頒下令來,兄弟們搜尋了兩天還沒有下落,忽然又傳下令來說不必再找伏欹,要我們去找一個胸口中劍的人,叫甚麼吳天德的,誰知道算是什麼意思?」。

  那小陸色瞇瞇地看了儀琳一眼,又耳語道:「雖然兄弟們不曾抓到那個憐花公子,可是兄弟們打聽得明白,那小子是西域一帶有名的採花淫賊。魚老大,苗女多情,那藍鳳凰聽說風騷得很,莫不是這吳天德和伏欹都是她裙下之臣,爭風吃醋打起來了?」

  魚老大皺了皺眉,道:「藍鳳凰是幫主朋友,不許胡說,若是如你所說,這小尼姑又是怎麼回事?」

  小陸嘿嘿笑道:「這小子若是藍鳳凰的面首,定也是個好色之徒,說不定他被憐花公子刺傷,逃出來後又花言巧語拐了這如花似玉的小尼姑下山。。。。。」,說到這裡一眼瞧見吳天德模樣,也覺得太也難以自圓其說,若是一個人只剩下一口氣兒,還有本事花言巧語拐騙了這小尼姑,實在難以令人置信,不由呵呵笑了起來。

  魚老大也覺好笑,叱道:「好了,你就是一肚子花花腸子。這人傷得頗重,怎麼也得先帶他去看了郎中,然後再帶他去見幫主」。魚老大分咐了幾句,一眾好漢大呼小叫,要二楞子快快帶了吳天德去看郎中,儀琳見自已一人實在無法對付這麼多人,既然他們要帶吳大哥去看郎中,也便坐回車中暫不言語。

  鎮裡郎中正坐在店中吃飯,幾個青衣漢子連敲帶打,踢開了房門,唬了他一跳。老郎中見了吳天德還當是江湖人打鬥仇殺,見這幾個青衣人神色凶狠,也不敢怠慢,慌忙上來給吳天德診治。

  一打開胸口裹傷的布條,見了那潰爛的傷口,這郎中便連連搖頭,半晌不語。儀琳心中焦急,卻又不便催促,那些青衣漢子可沒那個耐性,見老郎中揪著鬍子在那兒直搖頭,一人已忍不住一拍桌子喝道:「老傢伙,到底有救沒有救,你倒是放個屁呀」。

  老郎中嚇了一跳,脫口道:「能救,能救」,儀琳心中大喜,卻見老郎中又苦著臉道:「可是小老兒醫術低微,可救不了他性命。」魚老大聽了也不禁大怒:「那你又說甚麼能救,你這老頭兒。。。。。。」。

  老郎中見他舉拳要打,連忙抱住了腦袋,道:「好漢息怒,好漢息怒,小老兒只能。。。。。只能替他清理一下傷口,上些傷藥,暫時護住了性命。可是他內腑的傷,小老兒可是救不了,咱們河南開封有一位神醫平一指平大夫,要治他這麼重的傷,除非平神醫出手」。

  幾個青衣人面面相覷,半晌魚老大才道「平一指?」心想:平一指是天下聞名的神醫,他當然治得了這個吳天德,用你多話,這人還不知是敵是友,我只管帶了去見幫主,哪有功夫送他去開封」,於是對老郎中道:「那你便快快替他清理傷口,不要囉嗦些廢話!」

  老郎中慌忙應了,取來刀剪藥布,先在火上消了毒,將吳天德胸口腐肉都削了下來,那肉本已潰死,吳天德躺在那兒,毫無痛覺,看得儀琳又險險落下淚來,慌忙扭過頭去不敢再看。

  老郎中清理好吳天德傷口,那裡漸漸滲出鮮紅的血水,這時吳天德感覺痛疼,才稍稍有了些知覺。儀琳見老郎中拿的只是尋常刀傷藥,忙將剩下的天香斷續膏拿出來給他,老郎中倒是識貨,只是聞了聞便知是上好的金瘡藥,有心問一問配方,見幾個青衣人虎視耽耽的模樣,卻不敢說話,將藥膏小心塗在刮出的嫩肉上,重新包紮好傷口,儀琳在一旁瞧得心疼。

  魚老大瞧她模樣,倒好似和這吳天德真有莫大關係,想想現在不知是敵是友,倒也不便刀兵相見,於是上前道:「小師父,你這位。。。。咳咳咳。。。。吳大哥,受的傷頗重。這裡的草包郎中是治不好的,我們是天河幫的人,幫主前兩日發下話來,要我們尋找這位吳天德吳兄弟,平一指和我們幫主是朋友,不如我們帶你們去見過幫主,由他老人家派船載你們去開封,水路平穩,省得路上顛簸,你看如何?」。

  儀琳聽了忽地想起師父講解武林人物時,曾提到這天河幫。天河幫幫主黃伯流是中原武林前輩耆宿,現在年近八旬,論輩份可是極高的人物了。這天河幫人多勢眾,號令黃河上下數萬英雄,勢力橫跨齊魯鄂豫四省,雖說幫中良莠不齊,在武林中的名聲倒是譽多於毀,聽師父口氣,對這位黃老前輩還是有些佩服的。

  這黃幫主既然不是壞人,怎麼會抓吳大哥這樣的好人?或許他是聽說了吳大哥被人傷害,才想尋他相助。這樣一想,儀琳倒也不再堅持,輕輕點了點頭。

  見儀琳信了自已的話,魚老大鬆了口氣,笑瞇瞇轉過身,又瞪起眼睛朝傻站在一旁的二愣子踹了一腳,道:「快快把騾車牽來,帶這位吳。。。。。兄弟去見我家幫主」。

  二愣子還待爭辯,見這位江湖好漢揚手要打,連忙跑出去牽過騾車,再不敢講話。天河幫幾人簇擁著儀琳抱了吳天德上車,一路奔向長寧渡口。

  陽光漸漸升上高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吳天德傷口腐肉盡去,天香斷續膏的藥效漸漸發揮作用,慢慢清醒過來。

  儀琳將吳天德的頭擱在自已膝上,一會兒看看路,一會兒看看他臉上神色,生怕傷勢有甚麼惡化,這時剛剛低下頭來,忽然見吳天德睜開了眼睛,正瞧著自已,不禁失聲叫道:「吳大哥,你。。。。。。你醒了?」,語聲發顫,顯是驚喜之極。

  吳天德微微牽出一絲笑意,嘶啞著嗓子道:「儀琳妹妹,是。。。。。。是你救了我?」儀琳喜極而泣,低聲叫道:「天可憐見,吳大哥。。。。。。你終於醒來了」,說著,兩顆晶瑩的淚珠滴到吳天德的臉上。

  吳天德舔了舔燒得乾裂的嘴唇,儀琳見狀忽地想起昨夜以口渡水,和吳天德唇齒相接的感覺,頓時渾身躁熱,垂下眼瞼不敢再看吳天德眼睛,想放下吳天德遠遠地逃開,卻又不捨得離開他半步。

  吳天德只覺口乾舌躁,倒未發覺枕著的儀琳的腿都在哆嗦,他吃力地向儀琳道:「儀琳妹妹,我。。。。。。我想喝水」,儀琳聽了慌忙收斂了紛亂的心思,向隨在車旁的魚老大道:「魚大哥,你帶的有水麼?吳大哥醒了,他想喝點水」。

  魚老大聽說吳天德醒了,哈哈大笑,從腰間解下繫著的皮囊,啪地扔進車中,笑道:「拿去,給你親哥哥喝個痛快,哈哈哈。。。。。。」。

  儀琳不理他調侃的瘋話,暈紅著臉拾起水囊,拔起木塞,小心翼翼貼著吳天德嘴邊將水倒進去。看著那清水一點點喝進吳天德嘴中,儀琳只覺得歡喜無限,吳大哥多喝一口水,彷彿便要好了一分,自已心裡的歡喜也便更多了一分。

  吳天德喝了幾口水,停下來喘氣兒,儀琳瞧著他蒼白的面孔,雜亂的鬍鬚,一時忘形,伸手輕輕撫著他面龐,傷心地道:「吳大哥,都是儀琳不好,我。。。。。。我。。。。。。。」。

  吳天德微微一笑,道:「儀琳妹妹,我。。。。。。我都聽到了,我不會怪你的」。儀琳心裡忽地一跳,心裡慌得什麼似的:「他都知道了?他。。。。。。他那晚果然都聽到了?他聽到了我說的話了?」,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恰恰碰上他的目光,登時滿臉通紅,急忙將目光移開,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吳天德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問道:「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儀琳紅著臉不敢看他,眼睛瞧著一旁,咬了咬嘴唇道:「我們。。。。。。我們去見天河幫幫主,然後去尋位大有本事的大夫為你治傷」。

  吳天德哦了一聲,微微閉上雙目休息,只道那天河幫幫主是恆山派的朋友。此時吳天德已經醒來,再躺在自已腿上,儀琳只覺甚是不自在,小腿肚子一個勁兒地抽筋,忙扯過來一塊苫子,捲起來墊在吳大哥頭下面。

  長寧渡口,只是一個小渡口,不過從這條支流倒可直趨黃河,天河幫的人是混水路的,這個小渡口雖沒有自已幫中兄弟,這條水路卻是極熟。車子停在渡口旁,兩個青衣人下馬去尋渡船。便在這時又有三騎從遠方馳來,到了渡口,四下張望尋找渡船,恰見兩個青衣人引了條渡船過來,不由大喜,連忙道:「船家,船家,快過來,載我們過去」

  這些水上的好漢平日裡就眼高於頂,聽見這幾人要先行過去,頓時就有兩個青衣漢子回頭罵道:「滾你媽的,天河幫的兄弟在此,哪裡輪到你搶在大爺前頭?」。

  這三人本是嵩山派弟子,均是二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領頭的叫沈鵬,嵩山派劍掌雙絕,他在兩者上的造詣在同輩同門中均稱翹楚。此次三人從京中急急趕回來,只因三天前萬曆帝剛剛駕崩,新皇已登基。皇帝駕崩的消息還未傳遍天下,東廠、錦衣衛就為了勢力的重新劃分明爭暗鬥起來,新帝更籌劃讓自已的心腹魏進忠組建西廠,與東廠劉公公分庭抗禮,錦衣衛也站在魏進忠一邊,劉公公捉襟見肘,急需左冷禪派人進京相助,是以三人急急趕回,向左冷禪傳報告消息。

  三人正心急如焚,一聽是天河幫的人,怎麼會放在眼裡?沈鵬一聲冷笑,對穿著一身黑衣的四師弟陸忍道:「師弟,牽馬上船」。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2
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下)


  天河幫見對方根本不把天河幫放在眼裡,勃然大怒,一個青衣漢子一抖手中紅纓槍,撲愣愣抖出碗大的一團槍花,直扎陸忍的前胸。

  陸忍側身一避,用劍鞘磕開槍尖,抽出長劍反手便刺,魚老大此時站在車子右側,救援不及,見了這黑衣人用的長劍,不由吃驚道:「是嵩山派的,老六躲開!」

  陸忍為人陰險刻薄,那使槍漢子又大意以為是普通江湖人,這一槍使老了,抽身不及,陸忍一劍便刺在他肩頭。嵩山派用的劍較之江湖上普通的長劍本就長出三寸,這一劍搠了個對穿,疼得使槍漢子一聲大叫,身子撞在車上,將那騾子驚起,向前便跑,二愣子連忙伸手緊緊抓住韁繩。

  魚老大雖不欲與嵩山派發生爭鬥,但此刻一見了血登時大怒,招呼兄弟們就要衝上去。儀琳萬萬料不到這些江湖好漢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吃驚地從車裡站起來,沈鵬見車中站起一個小尼姑,吃了一驚,見她手中的劍分明是恆山劍派的,暗想:恆山派怎麼和天河幫搞在一起?

  嵩山派想一統五嶽劍派,對於其他四派有何異動最是關心,見這尼姑甚是可疑,縱過來向車內一望,不由呆住,車內這人滿臉胡茬,容貌五官十分熟悉。他在劉正風府上就是被這人用計擒住,被幾個普通衙役捆住,還在身上踢了好幾腳,引為生平大辱。後來回山稟報於左冷禪,左冷禪曾命他帶人趕赴福建調查此人底細,只是他趕去時吳天德正在龜島上,再後來便聽說此人得罪了朝廷,被削去官職,下落不明,想不到竟在這裡發現。

  沈鵬這一見大喜道:「是姓吳的那狗官,這回落到我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一個持著烏黑雙杖的的天河幫眾正與人合攻陸忍,聽了不假思索地道:「那是我幫幫主要抓的人,識相的滾遠些」,他本想抬出幫主來,讓嵩山派的人有所顧忌,哪曾想沈鵬恨吳天德入骨,便是說天河幫主的朋友,那也是一定要抓走的,何況也是對頭」伸手便去抓吳天德。

  魚老大從馬上跳下來,直躍到車前,兩柄分水刺矯若游龍,阻止沈鵬抓人。那些人並不知幫主與這吳天德是友是敵,私下揣測是敵的可能大些,剛剛情急之下,便未加掩飾地道了出來,聽在儀琳耳中卻令她大吃一驚:原來這天河幫是在騙我,他們也要抓吳大哥。眼見七八個天河幫幫眾與三名嵩山劍的弟子戰作一團,儀琳一咬牙,抱起吳天德躍下車就逃。

  沈鵬看見急躍過來,伸手去抓儀琳,魚老大的分水刺刷地一點,沈鵬揮劍格開,手指一把抓住儀琳衣裳,嗤地一聲撕破了她的緇衣,露出貼身小衣來。

  儀琳又羞又窘,可是懷裡抱著吳天德,也無力去掩飾,只是發足狂奔,沈鵬一心要留下吳天德折磨至死,但魚老大一對分水刺雖然不是陸上的利器,可是使起來角度刁鑽,攻擊狠毒快捷,沈鵬被他纏住,邊打邊追,好不容易抽個空隙一記嵩陽鐵掌拍在儀琳背上,腰間卻被魚老大趁機剮去一塊肉,疼得沈鵬一哆嗦,殺心頓起,轉身面對魚老大,手中一柄鐵劍運招如飛,式式直奔要害,只想先結果了這漢子。

  儀琳被他沉重的掌力擊中背心,頓時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吐在吳天德身上。她眼前一黑,只覺天旋地轉,想到吳天德還抱在懷中,若是自已就此倒下,吳天德必被那惡人害了,硬生生壓下欲嘔的鮮血,踉踉蹌蹌逃了開去。

  儀琳抱著吳天德也不知跑了多久,胸口翻滾欲嘔,她自知若是再吐出口血來,那便再也沒有力氣逃命,緊咬著牙關使足了力氣奔跑,只想著多逃開一些,吳大哥便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吳天德被抱在懷中,雖無力掙扎,卻能瞧見她臉色,見她模樣心中不忍,對儀琳道:「儀琳妹妹,你放下我去找找幫手,這樣我們兩人都跑不了的」,他知道若要儀琳一人逃走,她是萬萬不肯,所以只想誆她離開。儀琳雖單純如一張白紙,聽了這話也知道是吳大哥想騙她逃生,現在天河幫和嵩山派都要抓他,自已孤身一人,去何處尋找幫手?

  儀琳咬緊牙關搖了搖頭,又奔了許久,只覺腳下如同灌鉛,實在已邁不開步子,見前邊一個山坡,坡上種著一片瓜田,坡右河邊有片灌木叢,便抱著吳天德向那邊走過去。進入矮樹叢中只十幾步,儀琳腳下一軟,一跤跌在地上,右膝重重地磕在河邊石上,頓時鮮血滲出。

  她也顧不得磕破的右腿,忙輕輕將吳天德放下。吳天德見她臉色潮紅,俏麗的臉蛋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不禁感動莫名,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儀琳的小手,輕輕喚了聲:「儀琳。。。。。。」。

  儀琳被他的大手握住,本已跳得甚急的心臟更加不掙氣地撲嗵撲嗵跳了起來,本待將手抽將出來,聽見他叫自已儀琳,心中一軟,那手由他握住,胸中氣滯了半天,忽地又吐出一口鮮血,那傷勢再壓制不住,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慢慢倒在吳天德的身邊。朦朧中只聽見吳天德一聲聲焦急地喚著:「儀琳,儀琳。。。。。。。」

  儀琳暈厥之際迷迷糊糊地想:「吳大哥怎麼地不叫我儀琳妹妹了?他叫我儀琳,好似。。。。。。好似比儀琳妹妹更好聽了些呢。。。。。」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過了多久,儀琳幽幽醒來,乍一醒覺,立即便想:「吳大哥呢,他有沒有事?」,忽然感覺口中有甜甜的汁水滴進來,猛地掙開眼,只見天色已昏黃,自已半躺在吳大哥的懷中,他手中正舉著半塊西瓜,將汁水擠進自已嘴中。

  儀琳心口發悶,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掌的傷勢發作,她強撐起身子,道:「吳大哥,你。。。。。。你。。。。。。」,忽地想起那瓜田在叢林外十多丈的地方,吳大哥那麼重的傷勢要用了多大的力氣爬出去,取了西瓜再返回來餵給自已吃?抬眼看見那胸口繃帶已滲出血來,不由心中一痛,淚珠兒在眼中打轉,話聲哽在喉中說不出來。

  吳天德見了她傷心模樣,輕聲哄她道:「傻丫頭,吳大哥見你醒來,不知有多高興,你怎地反而要哭了出來,難道小儀琳是水做的不成?這一天盡見你流淚了,好妹妹,笑一個給吳大哥看看」。

  儀琳見他傷勢頗重,臉色蒼白如同蠟紙,還強作歡顏哄自已開心,不想違逆他的意思,竭力控制自已的情緒,勉強牽起嘴角抿出一個笑臉來,隨即扭過頭去,兩行淚撲蔌蔌地落了下來,她怕吳大哥看見,不敢伸手去拭,任由淚珠兒一顆顆落在襟上。

  她扭頭之際眼淚已溢出,吳天德故作不知,柔聲道:「儀琳模樣最是叫人痛惜,你可千萬哭不得呀。若是吳大哥一見了你笑,便會高興好幾天,若是一見了你哭。。。。。。」,他故意頓口不說,果然勾起儀琳的好奇心,悄悄拭了拭眼淚,問道:「見了我哭。。。。。。怎樣?」

  吳天德故意歎氣道:「吳大哥一見了你哭,便會傷心好幾年!」,儀琳被他逗得忍不住撲嗤一笑,嗔道:「吳大哥盡瞎說,哪有人會一傷心便。。。。。。。便。。。。。」她扭頭瞧見吳天德促狹的笑容,恍然悟到他是在哄自已開心,不禁又是害羞又有些歡喜,連忙扭回了頭不去看他,有心想說一句話,卻癡癡地半晌說不出來,就那麼迷迷登登過了半晌,一陣微風吹過,感覺到背上涼意,才忽地警覺,不禁啊地一聲叫,返身抱住了身子。

  吳天德奇道:「怎麼了?」儀琳羞得耳根子都紅了,咬著嘴唇半天不說話,眼見吳天德瞧著自已,卻再不敢轉過身去,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我。。。。。。我的衣服。。。。。。」

  吳天德恍然大悟,笑了兩聲,牽動胸口一陣疼痛,不敢再笑出聲,但心中卻暗暗好笑:在自已那個時代,女子便是穿著三點式在男人眼前晃,也全不當回事,她外袍雖破,裡邊小衣也極肥大,又不會被人看見什麼,怎地羞成這般模樣?

  他一邊躺下,一邊道:「剛剛吳大哥去。。。。。摘瓜給你吃,看到瓜棚那兒掛了幾件衣裳,等天黑了便去偷了回來換上吧」。

  儀琳聽見偷字,吃了一驚,忙道:「偷竊是佛門五戒中的第二戒,那可使不得」。吳天德歎道:「這也戒,那也戒,事急從權有何不可?佛門怎麼那麼多戒持?」

  儀琳道:「佛門五戒,是佛門四眾弟子的基本戒,不論出家在家皆應遵守的。五戒是不得殺生、不得偷盜、不得邪淫、不得。。。。。。」,她說到這裡忽地想起自已已經破了一戒了,不禁心中大羞,吳天德半閉著眼睛聽著,忽見她閉口不言,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這小丫頭莫不是讀書偷懶,忘記了吧?」

  儀琳心中怦怦亂跳,不斷地對自已說:「我那是在救人,何況吳大哥又不知道。。。。。。」,又想吳大哥又不是佛祖,難道他不知道便不算犯戒了不成?

  吳天德見她怔怔出神,只當她真的背不出來,為免她難堪,忙笑道:「呃。。。。。我又不是出家人,五戒聽來無趣得很,不如你給我講講佛門的故事吧」。

  儀琳驚醒過來,聽見吳大哥要聽故事,不由一怔,她從小到大何曾聽人講過故事,想了半晌才想起師父對師姐妹講過一部天竺高僧寫的《百喻經》中,記載了許多故事,仔細想來竟有一位大將軍的故事,忙對吳天德道:「佛家有好多故事,我從一位高僧的旅行日記中見過一則故事,講給吳大哥聽吧」。

  吳天德點頭稱好,儀琳想了一想,緩緩道:「據說,很久以前,有一個國家,那個國家有一位大將軍,立下了好多功勞。後來,新的國王登位,他妨恨那位大將軍在百姓心目中比自已還有威望,就找個借口將那個大將軍殺了」。

  吳天德嘿然道:「功高震主,自古做皇帝的都是這樣!」儀琳啊地叫了一聲,奇道:「我師父也是這麼說的,你怎麼知道?」,吳天德啼笑皆非,這道理誰不明白,這小妮子難道以為只有她師父才明白麼?

  儀琳見他瞧著自已微笑,臉上一紅,忙接著道:「那位大將軍有十八位忠心的部下,那時都做了大官兒,他們棄了官職,保護那位大將軍的兒子逃出國去。國王派了好多人去追殺他們,這十八位部下的父母妻兒都被國王殺了,等他們逃到一個沙漠時,只剩下那位大將軍的兒子和兩位將軍,他們只要穿過那片沙漠,就能擺脫國王的追兵了」。

  儀琳出神地想了一下道:「兩位保護大將軍兒子的將軍,身上都負了不輕的傷,他們帶了糧食在沙漠中走了好久好久,都沒能走出沙漠。糧食漸漸不夠了,他們就省著吃,但是那位大將軍的兒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有一天他餓得受不了,向保護他的那位將軍要吃的,將軍說必須省著點吃才能走出沙漠去,要他忍耐一些。那位大將軍的兒子懷恨在心,晚上偷偷拿了匕首要殺了那位將軍搶奪吃的,那位將軍睡夢中醒來,察覺有人要殺自已,匆忙間一揮手,那位大將軍的兒子不懂得武功,匕首竟刺入自已的胸口。。。。。」。

  吳天德本來對聽故事並不感興趣,但是聽到這裡也不禁啊了一聲,那十八位將軍拋妻棄子,歷盡艱辛要保護他逃出去,想不到最後卻。。。。,他連忙追問道「那後來怎樣了?」

  儀琳搖了搖頭,半晌道:「大將軍的兒子死掉了,那位將軍清醒過來,整個人都傻在那兒,後來。。。。。」儀琳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道:「那位將軍過了不知多久忽然發狂地大喊大叫,用刀子在。。。。。。在那位將軍的兒子身上不斷地砍,再後來。。。。。。後來他又殺了和他一起逃出去的另一位將軍,帶著大將軍兒子的頭顱回到了自已的國家,國王給他好多賞賜,他成了國王的親信,開始大肆屠殺起忠於大將軍的人來」。

  儀琳講完,兩個人都靜了下來,過了會兒,儀琳說「師父說,佛經裡記載了這個故事,是說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間,因果實在奇妙得很。」

  吳天德瞧她一副虔誠模樣,想像她清燈古佛渡過一生,心頭忽然堵得慌,他對儀琳道:「吳大哥也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儀琳瞧了瞧他,微笑道:「好呵,吳大哥講給我聽」,只覺得吳大哥的模樣那樣粗豪威武,居然會講故事,甚是有趣。

  吳天德道:「從前,有一對夫妻,他們婚後曾經做了首詩,說:『連就連,你我相約過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儀琳聽了心中好生感動,插口道:「那他們一定是十分恩愛的了」。

  吳天德道:「嗯,可惜,過了幾年,那位妻子因病死了,丈夫傷心欲絕,一病不起」,儀琳啊地一聲,神色間大是惋惜同情。吳天德繼續道:「那妻子死後,遲遲不肯投脫,就站在奈何橋上等著她的丈夫,要與他相約一起投胎」。

  儀琳感動極了,雙掌合什,微微閉上雙目,彷彿在為那對夫妻祁福一般,吳天德笑了笑,又道:「過了三年,那個丈夫因為思念妻子,終於也去世了,到了奈何橋上,夫妻二人一起投胎轉世」。

  儀琳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只覺蒼天果然眷顧這對有情人,沒有令人失望。只聽吳天德道:「轉世之後,那個丈夫投胎在一個大富之家,那個妻子投胎在一個普通農人家庭。他們長大以後,丈夫漸漸記起前世曾與心愛的人有過這個約定,於是到處去尋找妻子,只要見到長得很有靈性、像極他妻子的人,他就娶回家來,可是發現不是他前世的愛人後,他就捨棄了妻子,繼續去尋找,他一生娶了許許多多妻子,可是始終不曾找到自已的愛人。其實,他前世的妻子,一直就在他的家中,在他身邊當個小丫環。。。。。」。

  儀琳十分失望,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他們那麼恩愛。。。。怎麼會。。。。」。

  吳天德道:「原來,妻子在奈何橋上等待他丈夫的三年裡,身上的靈氣不斷消散,那些經過投胎的女子,沾了她的靈氣,才會被她丈夫誤認為是她。而她自已,轉世後卻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雖然日日就在前世丈夫身邊,可她卻記不起來,而丈夫也認不出她」。

  儀琳十分難過,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覺得這故事給人帶來太多太多的傷心和遺憾,想像兩人前世的海誓山盟,後世的一生相對無緣,只覺人生殘酷莫過於此。

  吳天德望著她,輕輕地道:「這個故事是說,與其寄托於虛無縹緲的來世,不如好好珍惜今世的生活。佛家講修來世,誰記得你的今生是前世如何修來?你一心求佛,到底要求來世得到些什麼呢?如果今世有機會去得到那些幸福,為什麼要捨棄它,卻寄托於不可預見的來世?」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2
第四十七章 又見六仙


  儀琳被吳天德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頭小鹿亂撞,慌忙扭轉了頭去,只聽吳天德道:「我從小生活在一群老人中間,這個故事是我聽一位老人講給我的。儀琳,佛在心頭,佛祖神通廣大,又豈是存在於那泥胎木雕之中,清燈古佛渡過一生便是修佛麼?你是個聰明可愛的女孩兒,一想到你要在空空的木魚聲中渡過一生,吳大哥心中就好難過。。。。。。」。

  儀琳心想:「吳大哥為甚麼一心要我還俗,難道他對我。。。。。。?」,一想到這兒頓覺羞不可抑,只想急急逃開,忙對吳天德道:「吳大哥,我。。。。。。我去河邊洗瀨一下」,說著匆匆爬起身來,匆匆走至河邊。

  此時夕陽如血,儀琳走到河邊蹲下,掬起一捧河水,忽然望見水中一個俏麗的女孩兒,瓜子臉,柳葉眉兒,兩腮紅如天上的雲霞,怔了怔才曉得那便是自已。她癡癡望著水中的倒影,河水自指縫間流下,擾得那水中倒影漣漪晃動,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過了好久,儀琳才忸怩著回到吳天德身邊,吳天德道:「你中了嵩山派那人一掌,坐下調息,傷會好得快些」。儀琳輕輕嗯了一聲,在吳天德身邊坐下,可是胸中固然氣血滯悶,心中更是煩亂,雙目闔上片刻,便悄悄張開去看吳天德,不想瞧見吳天德也正瞧著自已,儀琳不禁大吃一驚,慌忙又閉上雙眼。

  只聽吳天德呵呵笑道:「你連調息打坐都坐得不穩,若是參禪打坐,就這麼坐一輩子,不但你煩,連佛祖都煩了」。

  儀琳臉上泛起羞澀的神色,心想:「還不都是你在我身邊,若是平時我。。。。。我便坐上幾個時辰,也是氣定神閒的」。這時只聽吳天德腹中咕嚕嚕一陣響,忙睜開眼睛道:「吳大哥,你餓了麼?」。

  吳天德苦笑道:「嗯,吳大哥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肚中實在餓得很」。儀琳喜道:「腹中飢餓,你的病一定是好的多了,我去那邊摘幾個瓜給你吃吧」,說到這裡忽然一陣遲疑,她和不戒一起出來,自已身上根本沒有揣得錢物,要她去偷,那實實做不出來。

  吳天德苦著臉道:「吳大哥剛剛已經吃過西瓜了,只是那東西怎麼擋得飢餓」,他眼珠轉了轉,忽然喜道:「儀琳,你看,那邊樹上落著幾隻鳥兒,不如把它們打下來烤來吃吧」,他已六七日未正經吃過東西,這一想起烤肉的香味兒,不禁饞涎欲滴。

  儀琳吃了一驚,道:「吳大哥,我是出家人,殺生是五戒之一,萬萬使不得」。吳天德聽她一個妙齡少女口中總是這戒那戒,心中煩躁,恨不得將如來佛祖從西天揪了出來,逼他將五戒改成五講四美三熱愛才稱心。

  聽她這麼講,吳天德心中一動,歎道:「你是出家人,我卻不是,那只好我來動手」,說著慢慢撐起身子,自言自語地道:「哎喲,傷口好疼,不知倒打不打得下來那鳥兒,等我抓住那鳥兒,自已怕是已要疼死了」。

  儀琳心中不忍,忙扶住他道:「吳大哥,這麼久不見人尋來,想是那些人都走散了,不如我扶你去找戶人家,求人施捨些飲食吧」。吳天德道:「我這傷口越發的疼了,哪裡走得遠路,我雖身上有傷,相信還能打下幾隻鳥兒來,那鳥兒是我殺的,佛祖也不會怪你」。

  他這一動,臉上倒是真的蒼白起來,儀琳看了心疼,暗想:「這鳥兒是性命,吳大哥也是性命,我縱不殺,它們還是要死在吳大哥手中,若是吳大哥傷口裂開,那便好得慢了。鳥兒啊鳥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做下這件大善事,來生一定能夠脫離畜生道,投胎做人的」。

  先說服了自已,儀琳咬了咬牙,撿起幾塊石子兒,悄悄走近了些,屈指一彈,她暗器手法雖弱,三兩下總打得下一隻鳥兒來。鳥兒落地,儀琳便雙手合什,先嘀嘀咕咕彷彿在替它超渡一般。

  吳天德瞧得好笑,儀琳打下一隻來,這心中的慌亂便輕了許多,不一會兒打下七八隻鳥兒來。這開膛屠宰的事她可是再也不敢去做,吳天德提了鳥兒,讓她扶到河邊,自將鳥兒收拾乾淨,然後生起火來,將那鳥兒穿成串兒架上去烘烤。

  鳥兒烤得半熟時,香氣已瀰漫開來,待鳥兒烤熟,吳天德取了一隻下來,對儀琳道:」儀琳,你也餓了,便吃一些吧「。

  儀琳大驚,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道:「吳大哥,你吃吧,儀琳不餓!」說到這兒恰恰自已腹中也咕嚕嚕叫了起來,頓時窘得她俏臉緋紅,吳天德微笑道:「佛家不是戒誆語麼?怎地餓了卻騙人說不餓?」。

  儀琳耳根子都在發燒,囁嚅地道:「我。。。。。。我便餓了,也不能吃葷的,吳大哥,你莫要逼我啦」。吳天德將鳥兒架回火上,懶洋洋地躺下,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咱們便一齊餓死了吧。嘿嘿,將來人家看見一個女孩兒,一個男子死在這裡,說不定還以為是一對殉情的情侶,便埋在一起。明年春天,這河中便會長出一對兒並蒂蓮來」。

  儀琳聽他胡言亂語,嗔怒地跺了跺腳,道:「吳大哥,你怎地身子剛剛好些,便胡言亂語?我。。。。。。我。。。。。」想到他說的被人家誤為情侶埋在一起,竟覺得心中一蕩,有種說不出的歡喜,過了片刻見吳天德躺在那兒果然不肯動那鳥兒一口,暗暗歎了口氣,心想:「師父說,五戒破了其一,便算不得佛門弟子,我現在。。。。。。現在殺生、邪淫、妄語居然一連破了三戒,吳大哥真是我命裡的剋星。我若不吃,他終是不肯開口,只要吳大哥好,菩薩要懲罰我,那也心甘情願了」。

  想到這裡,儀琳只得拿起一隻烤熟的鳥兒,委委屈屈地坐在吳天德身邊,對吳天德道:「吳大哥,我。。。。。。我吃便是,你坐起來吃一些好不好?」

  吳天德心中一喜,坐起來展顏笑道:「乖琳兒,這才是好女孩兒,吳大哥喜歡」。儀琳聽他越叫越是放肆,偏偏自已起不了半分怒氣,反覺得全身飄飄蕩蕩如在雲端,被吳天德撕了一小片鳥肉塞在嘴裡,都不知滋味,火光下只見那俏麗的臉蛋兒泛著驚人美麗的光輝,一雙癡癡迷迷的眼睛透著如絲如線的誘人神情。

  若是能被吳大哥朝朝暮暮這般叫著自已琳兒,那就是下了地獄又何妨?儀琳迷迷糊糊地想。吳天德見她神色,怎料得到這女孩兒只被一句親暱的話兒就哄得這般模樣,還當她傷勢發作,見她臉蛋兒紅得嚇人,忙伸手去她頰上試探。

  儀琳輕輕按住他撫在自已臉上的大手,輕輕叫道:「吳大哥,吳大哥。。。。。」這兩聲叫喚情致纏綿,蕩氣迴腸,當真是蘊藏刻骨相思歡喜之意,吳天德身子一震,他又不是傻子,怎麼聽不出儀琳這兩聲呼喚,包藏著多少深情。

  難道那瘋瘋顛顛的桃谷六仙說的竟是真的,儀琳小丫頭早已對自已情根深種?儀琳純得如同一泓清水,想不到愛起一個人來,竟如此令人驚心動魄,吳天德心中暗想:「她待我這等情意,吳天德何德何能,讓老天如此垂青,只是。。。。。。只是自已已有了月兒、非煙,怎麼能委曲了這樣可愛的女孩兒?」吳天德對儀琳也動過心思,可是現在面對著儀琳照人的神色,那容顏看來竟似不可方物,不由心生慚穢,難以升起半分貪婪情慾。

  四目相視,兩個人癡癡相對,物我兩忘,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夜,深了。儀琳偷偷向瓜棚那裡靠近。直到天黑,那守瓜棚的人也沒有回來。儀琳本想等人來了買下他的衣裳,此時只好不告而取。收起木架上的衣裳,將從吳天德那裡要來的一小塊銀子放在地上,如遇大赦地飛快逃了回來,一鑽進灌木叢便長出一口氣,心跳得好快好快,雖然給人家留下了銀子,卻也是不告而取,這五戒可是又破了一戒了。儀琳又是驚惶又覺那種感覺叫人血流加快,隱隱有種興奮、刺激的感覺。

  近墨者黑,看來這小姑娘也快被吳天德帶壞了。。。。。。

  兩人在林中過了一夜,秋夜清寒,不知什麼時候,儀琳已悄悄偎到了吳天德的身邊,像溫馴的貓兒一般蜷縮在他懷裡,甜甜地睡了一覺。

  早上,儀琳醒得早,發現自已躺在吳天德懷中,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害羞,好半晌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那溫暖的懷抱,走到河邊清洗,這時她已換上了那套『買』來的衣服,那是一套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顯得身材嬌小,為防人看著扎眼,將換下的緇衣撕下一塊來包在頭上,臨水一照,儼然一個未長大的俊俏小伙兒。

  等她收拾停當,吳天德也已醒來,二人商量下一步行止。昨日吳天德已從儀琳那裡知道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原來田伯光離開福建後,想想做了半生壞事,禍害了許多女子,有心贖罪。可這小子哪裡會做好事,於是每到一地,見到些窮苦人家,尤其是孤兒寡婦的家庭,就去富戶家偷了金銀悄悄給人家送去,雖然干的仍然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自覺乃是在替天行道,倒也偷得心安理得。

  就這樣到處遊蕩江湖,後來想起好友丁紀楨在山西做巡撫,想去看看他,就一路偷到恆山腳下。那山下富戶中有幾戶是佛門信徒,家中失竊了大量金銀,被儀琳知道說與不戒聽,,不戒聽說山下出現大盜,興沖沖下山去抓賊,無論是武功還是輕功,田伯光都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被不戒和尚好一番痛毆。

  田伯光被不戒修理得吃痛不住,無奈只好大肆吹噓自已在福建平倭,如何打擊倭寇、如何救助漁民,吹得天花亂墜,只盼這光頭大和尚看在他是個民族英雄的份上放過他。不戒聽說他從福建來,連忙追問他有沒有見過自家女婿吳天德。

  田伯光哪知他的寶貝女兒是誰,一聽他是吳天德的岳父,好生佩服吳老大的好本事,想不到除了朱靜月和曲非煙,老吳居然在這裡還藏著一位夫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遍地都有老丈人。

  田伯光以為遇上了自已人,放下心來,添油加醋講起自已與吳天德如何生死與共剷除倭寇,一張大嘴巴講到朱靜月、曲非煙也是毫不避忌,不戒和尚聽得火冒三丈,等到田伯光發覺不妙住口,又被不戒當成吳天德的替身,一通暴打。可憐這田伯光自打認識吳天德,便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好不容易逃離了吳家人的虐待,不料在這裡只是提起吳天德的名字,便又遭到如此非人的待遇。

  待不戒和尚出了心中惡氣,想想吳天德如此無情無義,自已可憐的女兒居然被他始亂終棄,便又拿出當初哄騙吳天德的手段來,騙他說吃下毒藥,逼他帶自已去找吳天德。

  田伯光弄清事情原委,不禁捶胸頓足,作痛不欲生狀:你吳天德風流快活,關我田伯光鳥事,怎地我這麼倒霉?他雖不會害吳天德,想想不戒怎麼也不會對吳天德不利,若只是揍他一頓出氣,倒是正合我意,於是瞪著一雙國寶眼,點頭哈腰,沒口子答應。

  不戒風風火火趕回山上,拉了儀琳就走。儀琳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已被父親扯下山去,直奔華山而來。

  走在路上弄明白了一切,儀琳又羞又氣,可是不戒脾氣一犟起來,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加上田伯光在一旁添油加醋、煸風點火,儀琳也無可奈何,加上芳心深處,未嘗不想再見吳大哥一面,就這麼半推半就地趕到了陝西境內。

  路經東峪山仙翁谷時,三人碰上了住在那兒的六個古怪老頭兒,便是桃谷六仙了。這幾人遇到不戒,言語衝突打了一架,不戒眼見不敵便假意打賭,設局弄了這六個瘋老頭來幫忙抓女婿。

  到了華陰縣後,儀琳害羞,說甚麼也不肯上山,不戒無奈便尋了家客棧住下。桃谷六仙和田伯光分頭上山去找吳天德。田伯光打聽漂亮大姑娘住處的本事的確高人一等,一路向山民打聽,竟尋到了吳天德家中。

  見吳天德不在家,這小子便謊稱吳天德在山下受了傷,將朱靜月二人騙下山去,臨走在吳天德書房中書箋上留下話來,要吳天德去華陰縣恆祥客棧見面。

  吳天德聽到這裡時,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張著嘴啊啊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實是哭笑不得,他已想起那個家僕阿強,當時自已問他兩位夫人去向時正用紙箋擤鼻涕。這。。。。。。這。。。。唉,想必他用那張田伯光留了話的紙箋擤鼻涕時還覺得替老爺省了一張紙吧?

  田伯光帶了二女回到客棧趁其不備制住穴道,就等著吳天德趕來,好看場好戲,誰料幾人在客棧等了一天一夜,也未見吳天德來,便是桃谷六仙也不見蹤影,田伯光著了忙,趕回山上去問,家僕卻說老爺去找夫人去了。

  回來一說不戒也傻了眼,無奈之下只好要田伯光將朱靜月二女送回恆山,自已帶了儀琳一路打聽來尋吳天德。

  老吳聽了經過哭笑不得,怕儀琳難堪,也不便當著她面再說什麼。吳天德一心想趕快到恆山接回朱靜月二人,但儀琳聽那郎中將吳天德傷勢說得嚴重,定要帶他去開封見平一指,吳天德不願違拗她的好意,只好由她扶著自已,先去尋輛車馬代路。

  這辰光雖已天明,大地上卻瀰漫著茫茫大霧,十步之外就已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路徑不熟,在大霧中看不清道路,儀琳隱約還記得昨日逃來的路徑,生怕再遇上天河幫眾,便攙扶著吳天德慢慢向相反方向走去。

  行了半個多時辰,霧氣散了一些。雖然遠處仍看不清楚,但十餘丈內景物已影影綽綽可見。二人沿著那片山坡地走到一條小道上,吳天德走了這一會兒,已是滿頭大漢,儀琳扶著他在路邊石上坐下,剛剛歇息片刻,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

  儀琳現在已是驚弓之鳥,聽見馬蹄聲響,連忙扶起吳天德,要避到路邊林中去,這時霧氣中已現出十餘匹駿馬,朝這條小路衝來,看見前邊二人欲躲,馬上漢子呼哨一聲,道:「站住!圍上去,看看是不是嵩山派的狗賊」,那十幾匹馬立時都圍了上來,領頭的漢子呵呵大笑道:「便是嵩山派的狗賊又有何懼?幫主他老人家已親自趕來了,嵩山派殺了咱們的兄弟,這筆血債怎麼也要左冷禪給個交待!」

  這馬駛得近了,儀琳才見後面陸陸續續還有二三十人趕來,一共有四五十人之多,馬上人清一色的青衣打扮,皂巾包頭,和昨日天河幫的幫眾一模一樣,頓時大驚,慌忙拔出長劍,叫道:「你們不要過來,否則。。。。。否則我師父一定會來找你們天河幫算帳!」。

  領頭青衣人聽見是個女子聲音,又叫出自已幫會名字,驚咦一聲,跳下馬來,幾個起落,已趕到儀琳面前。這人細腰乍背,輕身功夫頗好,手裡提著一枝熟銅短棍,乃是天河幫中有數的年輕高手,是天河幫主「銀髯蛟」黃伯流的七孫女婿,名叫秋水寒。他奔到面前見是一個俊俏少年,不禁有些奇怪,仔細一瞧才認出是個少女,見她旁邊還站著一個有傷的漢子,與魚老大對自已說的一模樣,頓時大喜,向前一步道:「是吳天德吳掌門麼?兄弟是天河幫。。。。。咦?」

  原來儀琳見他靠近,生怕他要不利於吳天德,抬手一劍刺了過來。秋水寒側身避過,手中熟銅短棍呼地一聲向長劍砸落,這一棍風聲甚急。儀琳聽他兵刃劈風之聲,便知這人看著清瘦,雙臂卻有十分力氣,是個外門功夫的高手,當下不敢硬接,抽劍擰身,從棍旁掠過,旁邊兩個天河幫眾乃是雙生兄弟,用的都是鏈子槍,見她向自已人動手,兩把鏈子槍一齊向她刺來,吳天德聽見他叫自已吳掌門,有些莫名其妙,又見他們這麼些人圍攻儀琳,生怕儀琳有失,怒叫一聲:「無恥」,欲待向前動手,可他現在行走尚要人扶,哪裡出得了力氣。

  儀琳臨敵經驗本少,此刻為了吳天德性命,勇氣倍增,平時十分的武功,倒發揮出十二分的威力,當當兩聲,一劍破雙槍,格了開去,劍尖在第二桿槍上一搭,乘勢削下。

  藍鳳凰要人尋找吳天德,原不欲大肆張揚,所以黃伯流傳下令來也只叫幫中兄弟尋了此人好生帶回去,並不曾多說什麼。秋水寒是黃幫主孫婿,知道些底細,曉得這吳天德或與藍鳳凰有些掛葛,但一定不是敵人,見他們纏鬥起來,不由急道:「不要動手,都是自已人」。

  說著看見另一使槍漢子趁儀琳攻向哥哥,一槍刺向她的腰間,忙將手中銅棍向前一搠,砰地一聲盪開了他手中長槍。儀琳趁機躍回吳天德身邊,橫劍當胸,警覺地望著天河幫眾人。

  她昨日被魚老大騙了,今日是說甚麼也不肯輕易相信他們的話了。秋水寒滿臉帶笑向前靠近了些,見儀琳手中長劍一晃,只好苦笑著又退開些,道:「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兄弟是天河幫秋水寒,我家幫主要找吳掌門並無惡意,實因。。。。。。」。

  他剛剛說到這裡,只聽身後傳來啊啊地驚叫聲,扭頭一看,只見遠遠的有幾個人大步走來,後邊的那些兄弟正去阻攔,可那幾人舉手投足,也不見有什麼離奇的招式,手下幫眾已像穿天猴兒般嗖嗖地飛到空中,斜斜地摔了出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聽那幾人中一人哈哈笑道:「三哥,我說是有幾十匹馬兒跑過來了吧?找他們問問無情無義吳天德的下落,說不定他們便知道。」

  另一個人道:「啊哈,我們現在打的這些傢伙是馬兒麼?我說是有幾十個人跑過來了,你看看他們是馬還是人?」

  那先說話的人怒道:「你又來與我搗蛋啦,我說幾十匹馬兒跑來啦,那馬上自然坐得有人,要問的自然是馬上坐的人,又有什麼錯?」

  又一人道:「三弟五弟都說錯了。這裡固然有幾十匹馬,也有幾十個人,但是並不是說有幾十個人跑來就一定也有馬跑來的,如果幾十匹馬跑來,也不見得便有幾十個人坐著馬來,說不定只是一人放牧著幾十匹馬兒也說定」。

  一人怒道:「說了這麼多,囉哩囉嗦,這裡明明有幾十匹馬,也有幾十個人」。只聽那人道:「應該說有幾十個人騎著幾十匹馬跑過來了,那便絕對不會錯了」。

  這幾人越行越近,邊說邊走,對刺來的刀槍劍戟、鐵棍銅錘視若無睹,身邊的人只要一挨著他們手指,便驚呼著飛上天去,走到近處已可看清是五個白髮馬臉的老頭兒,其中一個人正憤憤不平地道:「若是這麼說也是不對的,說不定這幾十個人疊著羅漢騎著一匹馬兒,卻趕了另外幾十匹馬跑來了」。

  另一人聽了勃然大怒,一把扯住個嚇呆了的青衣漢子道:「你們為甚麼有馬不騎,卻疊了羅漢趕路?「那漢子目瞪口呆,心想:你們這些瘋子胡說八道,我們何曾這麼做過?那老頭見他發呆,一揚手,將他遠遠地拋到了空中去。

  儀琳見了這五個怪老人,不禁喜道:「桃花六仙,我在這裡」。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2
第四十八章 果然聚氣


  秋水寒聽說這五個身手極高的古怪老人認得這小姑娘,連忙揮手讓手下人都讓開,心想縱然這五人武功高強,幫主一會兒就到,到時人多勢眾,也定能將吳天德請走。桃花五仙聽見儀琳叫,記得她聲音,五人大喜,棄了那些倒霉的天河幫弟子,縱身跳了過來。一見儀琳打扮,五個老頭兒都連連稱奇。

  桃花仙驚叫道:「壞了,壞了,小尼姑變成小小子了,這下我們的孫子可沒有著落了。」其餘四仙一聽如喪考妣,頓時沒精打彩,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儀琳漲紅著臉道:「我。。。。。我衣服破了,所以穿了這件衣服,並沒有變成男人」。

  桃根仙一聽大喜,道:「那便好,那便好,啊。。。。。。啊啊。。。。。。」,他忽地瞧見一旁的吳天德,怔了怔,一下子認出了他,哈哈大笑道:「是他,是他,我們找到他了,這下總算不負我們英雄一世的威名了」。

  桃干仙、桃枝仙聽了看見吳天德,一左一右跳過去,拉著他的手雀躍不已,道:「不錯不錯,這吳天德是我們找到的,大和尚見了我們也不能說我們無能之極」。

  這兩人拉著手這麼一搖,痛得吳天德哀哀直叫,連忙道:「放手,放手,桃谷六仙神通廣大,吳天德當然是你們找到的,誰也搶不走,快放開,哎喲,疼死我了」,儀琳見狀連忙上前拉開興奮若狂的桃干仙、桃枝仙,嗔道:「吳大哥受了傷,你們不要使勁兒拉他」。

  這桃谷五仙怎麼恰恰來到此處?原來他們抓了岳靈珊下山,正要獻寶似的送去不戒那裡,卻聽她自稱岳靈珊,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華山掌門的女兒。這六老雖然瘋瘋顛顛,華山掌門的名頭也是聽過的,知道抓錯了人,想想不戒大讚自已等人英明神武、天下無雙,但是現在連這件事都沒有辦好,若去見他,未免臉上無光,。何況六弟又被刺傷,倒是個極好的借口,於是放了岳靈珊,抬了兄弟趕去開封找平一指救治。

  平一指醫術通神,奄奄一息的桃實仙到了他那裡自能起死回生。不過傷口長好還需時日,五人陪兄弟養傷呆得氣悶,便在開封城中閒逛,見開封城不知怎麼聚了許許多多三山五嶽的好漢,聽他們講都是來參加什麼「毒獨大會」的。

  桃谷六仙都是好熱鬧的人,正喜滋滋等著瞧瞧熱鬧,偶然聽百藥門的弟子說及天河幫正在長寧一帶尋找一個叫吳天德的人。五人正耿耿於懷,生怕不能將吳天德帶去見不戒,做不成大英雄大豪傑,有了他的消息,馬上匆匆趕來,不想在這裡巧巧碰到了他,

  吳天德的死活既然關係著桃谷六仙的英明神武、一世英名,在五仙心中可是有著莫大干係,這時一聽說他受了傷,頓時五顆大頭一齊湊了過來,口中嘖嘖不斷,只聽桃根仙道:「他胸口受了傷,啊呀呀,還見了血,這傷不輕、絕對不輕「。

  桃葉仙連連點頭道:「看他臉色蒼白,站立不穩,額上虛汗直冒,這傷一定很重、一定很重」,桃根仙得意道:「四弟也看出我眼光高明來了」。

  桃葉仙把頭連搖道:「不然,不然,你說他受傷不輕,不輕未必便是很重,所以是我眼光高明才對」。

  桃根仙大怒反駁,兩人又吵了起來,其他三仙不時插嘴,頃刻間便由討論吳天德的傷勢談到二郎神的三隻眼,一提到二郎神便又想起他外甥斧劈華山,不知劈的是哪座山峰,怎麼前兩天去華山不曾看到云云。

  吳天德聽他們爭論得天馬行空、不知所謂,正覺好笑,忽地想起後世書中提及桃谷六仙為令狐沖聚氣治病的事兒來,不由暗暗心驚。

  他前世看書時只覺有趣,書中雖說得令狐沖甚為痛苦,卻始終體會不到他當時的凶險。現在他自已來到古代,又練了一身上乘內功,深知胡亂用內氣治病的可怕,一口真氣行岔了脈絡,便有走火入魔之險,稍一不慎便要死於非命。莫非這桃谷六仙自告奮勇當大夫的故事要著落在自已頭上不成?

  一想至此,吳天德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儀琳見他臉色,忙扶住他道:「吳大哥,你怎麼了?可是傷口碰疼了麼?」

  桃谷五仙正在爭吵,聽見儀琳說話,忙又湊上來,吳天德見到他們關切的目光,真是毛骨悚然,強笑道:「沒甚麼事,傷口已好得多了,不敢勞煩六仙為我治病」。

  桃谷五仙聽了一齊捧腹大笑,笑得吳天德莫名其妙,才見桃葉仙指著他笑道:「你莫非受傷受得傻了麼?我們桃谷六仙雖然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可是我們又不曾做過郎中,怎麼會治病?」,其他四仙一齊大笑,好像發現了一個比他們更傻的人,實在快活得很。

  吳天德聽了長出一口氣,頓時將一顆心放回肚中,心想:只要他們不為自已治病,那麼便被他們笑話也算不得甚麼。

  只見桃谷五仙笑罷,桃根仙才洋洋自得地道:「我們桃谷六仙治病,那是不懂的。不過治傷麼,那就算不得甚麼了」。

  吳天德一聽暗叫一聲苦也,他怎麼忘了這桃谷六仙最大的本事就是挑別人的語病。他正要分辯,桃谷五仙已經興沖沖撲上來,將他放翻在地,吳天德剛剛張開嘴,已被桃干仙一把捏住下巴,頓時嘴裡唔唔直叫,說不出話來。

  只見桃干仙捏著他下巴,牙齒舌頭一通亂看,心裡想著平一指給人看病時的神情和動作,模仿著平一指的語氣道:「嗯。。。。。你看他舌苔發黃,病邪入裡,這個。。。。。這個色瞇瞇的,嗯嗯。。。。」,他記不得平一指說澀咽微腫一類的名詞,便自行改成色瞇瞇的,反正都不是好聽的詞兒,足以用來形容他傷得甚重了。

  儀琳暗想桃谷六仙武功極高,武林中人誰不懂得幾手治傷的本事,想必是能治得了吳大哥的傷勢。不過吳大哥那樣的正人君子,哪裡色瞇瞇的了?這件事事後自已總須和他們說個明白,免得壞了吳大哥名聲。

  秋水寒在一旁冷眼旁觀,聽這蒙古大夫滿嘴胡說八道,嘴角一抽一抽的強忍著笑,不過卻不敢笑出聲來,生怕惹惱了這喜怒無常的怪人。

  桃干仙這時自顧開出藥方兒道:「因此這傷麼,應該以內力打通他陽明胃經」。吳天德還待掙扎,這桃干仙生怕幾位兄弟又來反對,話音未落,手指疾點,吳天德只覺眼眶下凹陷處的四白穴上一痛,口角旁的地倉穴上一酸,跟著臉頰上大迎、頰車,以及頭上頭維、下關諸穴一陣劇痛,又是一陣酸癢,只攪得他臉上肌肉不住跳動,便是想說也說不出話來了。

  桃葉仙見他學平一指學的神氣活現,忙也搶過來緊緊握住吳天德手腕,微微閉起一雙綠豆眼兒,搖頭晃腦地道:「他的脈搏滑而輕緩、尺寸弦滑,恭喜恭喜,這是有了喜了」。儀琳聽得啼笑皆非,這時連她也看出這桃谷六仙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根本不會治傷,不由微生怒意道:「吳大哥是個男人,怎麼會診斷出有喜?你不懂把脈不要胡亂說話」。

  桃葉仙梗著脖子道:「這是開封神醫平一指的原話,怎麼可能說的不對?這脈象是斷斷不會診錯的,錯也是他受錯了傷。我便不懂把脈也懂治傷,你看我用真氣貫注他中府、尺澤、孔最、列缺、太淵、少商諸穴,一定有效」,說著握緊吳天德手腕兒,一口真氣渡入他的體內,沿著中府、尺澤諸穴直衝膻中,吳天德只覺手臂一陣酸疼,可是面頰剛剛被桃葉仙點了穴道,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連口涎都快流了出來,實在悲慘已極。

  桃花仙蹲下來握住吳天德腳脖子,診斷道:「吳天德受的是刀劍之傷,久臥不起,是而脈弦滑而濡數,腎虛多便,板硬不靈,你看他雙腿發軟,那是酸痛綿綿、手足不溫,月經不調之故。。。。。。。,當治足少陰腎經才是。」

  平一指是開封名醫,天下皆知,他對武林中人有個醫一人,殺一人的規矩,對當地的權貴富紳自然不能也秉持這個規矩。桃谷五仙送六弟桃實仙去看病,從旁照料,見過平一指為當地人瞧病,聽了一些名詞,便來這裡賣弄,桃花仙是六仙中唯一讀過書的人,記得名詞最多,這時只想顯擺一番,也顧不得許多詞語不通,說著便握住他右腿,將內力直逼進去。

  桃根仙、桃枝仙不甘落於人後,分別抓住一手一腿,各自按著自已的法兒為他療傷,這五人如果只是一人為他輸入真氣,原也不妨,不過這五人五道真氣雖系出一門,卻是各行各法,五道真氣各行其事,吳天德頓覺猶如萬刃穿身,那種痛楚實是說不出的難過,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

  儀琳瞧著不妙,眼見吳大哥痛楚得面孔都扭曲起來,急忙要扯桃谷六仙離開,這幾位都想自已治好了他的病,在兄弟們面前揚眉吐氣一番,誰肯罷手?桃花仙被她扯得心煩,反手一指點了她麻穴,儀琳頓時定在那兒。

  桃谷五仙無人打擾,真是得其所哉,高高興興地五仙過海,各顯神通起來。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3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九章 來之不易的先天真氣


  儀琳身不能動,瞧著吳大哥痛苦模樣,感同身受,眼淚止不住流下來,急忙哀求秋水寒等人道:「你們快制止他們,吳大哥再被他們治下去便要死了」。秋水寒練的是外門功夫,雖不知這內家上乘氣功的凶險,也瞧出吳天德臉色不對,但一想到桃谷六仙詭異的武功,不禁遲疑。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馬蹄聲響,秋水寒回頭望去,此時霧已稀薄,只見十來名身材魁梧的巨漢,簇擁著兩個人急馳而來。中間二人一個是身材魁梧的老人,一身青衣健裝,身披銀色披風,迎風獵獵。旁邊一個光頭大和尚,駛到近前二人飛身下馬。那魁梧老人鶴髮童顏,看起來年近八旬,臉膛赤紅,頷下一口長長的鬍鬚,瞧起來十分的威武,正是天河幫主「銀髯蛟」黃伯流。

  秋水寒見了大喜,連忙迎上前去,先恭恭敬敬叫了聲幫主,湊近了又道:「爺爺,我們已經找到吳天德了,不過。。。。。。不過遇到五個怪人,現在他們正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兒給吳掌門療傷,我看吳掌門神色似乎有些不妙,再治怕是要給他們治死了」。

  旁邊大和尚一聽,急忙道:「甚麼,吳天德在這裡,哪個混蛋要把他治死了?糟糕糟糕,如果他死了,儀琳還不恨我一輩子麼?」說著急急衝了過去。秋水寒怔了怔,黃伯流道:「這和尚是我一位多年前出家的侄兒,法號不戒,你該叫叔叔才對。」

  秋水寒應了聲「是」,黃伯流四下掃視一眼,見幫中弟子一個個鼻青臉腫,臉上青氣一閃,強忍怒氣道:「這是怎麼回事?」,秋水寒苦笑道:「還不是那五個怪人,不過我看他們瘋瘋顛顛,倒不似有意與我天河幫為敵」。

  黃伯流哼了一聲,道:「走,我們過去看看那五個敢挑戰天河幫的怪人」。

  且說前日不戒和尚走丟了儀琳,想起此地已是自已親叔叔天河幫主黃伯流的地盤,便去尋他要他幫著尋找女兒儀琳和吳天德。黃伯流見到多年未見的侄兒,十分高興,聽說他居然還有個女兒,更是喜悅,畢竟是自家侄孫,哪能不落力尋找。不過聽到他也要找吳天德,黃伯流十分驚奇。

  前幾日藍鳳凰來見他,要他幫忙尋找一個叫吳天德的人,還說這人胸口中過一劍,要他尋到的話幫助好生照顧,黃伯流多問幾句,藍鳳凰便笑而不答,令他心中疑惑不已,派人在醫館客棧找了幾日不見結果,隨後便聽武林中轟傳二十多年前便已消失的華山劍宗弟子重現江湖,在華山朝陽峰下自立門戶,要在明年四月十七日華山派開山祖師創派之日正式成立華山劍派,劍宗弟子一致推舉一個叫吳天德的人做掌門。

  黃伯流向侄兒問明了與吳天德的關係,知道這個吳天德來自華山,那自然便是華山劍宗掌門了,想不到他居然和自已還有些親戚關係,正要派人再去尋找他,就有幫中弟子來稟報說和嵩山派在長寧渡口發生爭鬥,走失了已尋到的吳天德和一個小尼姑,不戒猜測必是女兒和吳天德,頓時便坐不住,於是黃伯流便陪他急急趕來。

  不戒急急奔至吳天德身前,儀琳見是父親來了,喜極而泣道:「爹爹,你快救吳大哥,他。。。。。。他。。。。。快被桃谷六仙治死了」。桃谷六仙正運氣給吳天德療傷,嘴裡卻不閒著,聽見儀琳說話,桃干仙怒道:「小尼姑胡說八道,你看他身軀扭動,十分有力,比方才不知生龍活虎了多少倍,怎麼可能會死?」。

  不戒見女兒也在,心中甚喜,不過現在也顧不得說話,趕快衝到吳天德面前一看,只見桃谷四仙分別抓住吳天德手腳四肢,另一人手掌按在心口,五個人盤膝坐在地上,身上熱氣蒸騰,正向吳天德身上渡著真氣。

  吳天德面目扭曲,身子亂顫,眼見出氣多進氣少,去死不遠,不由心驚膽戰,急忙衝上去一掌拍向桃花仙左肩,喝道:「快快住手,人快被你們搞死啦」,桃谷六仙若是單打獨鬥,武功都遜了他一籌,但他們自幼聯手形成習慣,桃花仙反手一拍,桃枝仙空著的右手也向不戒夾擊,口中還急道:「大和尚卑鄙無恥,眼看我們要將人治好,就要趕走我們,自已搶佔功勞」,說著加緊催逼內力。

  不戒啪啪啪與二人交手幾招,眼見吳天德危急,卻搶不上前去,急忙展開奇異的輕功身法,繞到吳天德頭頂,一掌抵在他左肩上,渾厚的真氣灌入他的體內去護他心脈。桃谷六仙大喜道:「大和尚也來給他治傷啦,吳天德一定好的更快,不過這功勞可是我們兄弟的,你可搶不得」。

  不戒一道真氣如何抵得住桃谷五仙五道真氣的夾擊纏繞,正搖搖不支,黃伯流趕到,見此情形連忙也搶上前來一掌拍在吳天德右肩上,這老兒年近八旬,一身內家功夫練了六七十年,內力渾厚至極,與不戒合力出手,頓時穩住了吳天德身子。

  桃谷五仙察覺到二人真氣似在驅逐自已真力,驚咦一聲,好勝之心頓起,加強真氣與二人真氣纏鬥起來,黃伯流二人頓感壓力一增,險險抵抗不住,忍不住同時再出一掌,按在吳天德頸上,七個人九道真氣游龍一般在吳天德體內相互激盪、來回遊走。

  吳天德只覺足太陰脾經、少陽心經、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手少陽三焦經等奇經八脈裡穴道中真氣相互激盪、亂衝亂撞,若不是肩上四道真氣護住心脈,阻止五道真氣襲入,此時已筋脈盡斷而死。儘管如此,那如湯如沸、如煎如烤的折磨,也令人痛不欲生。

  九道真氣在體內比拚打鬥著,如同九條蟒蛇般在經脈中翻滾,就在這時,吳天德護身真氣受這九道真氣激發,自發運行起來,一道混元氣功的氣勁自丹田騰起,慢慢在任督二脈中遊走起來。

  真氣越行越快,丹田氣勁盤旋,自成漩渦,那九道真氣本來有勢均力敵之勢,不料吳天德體內忽然升起這道自行旋轉運行的氣勁來,漸漸將九道真氣牽引過來。桃谷五仙雖覺奇怪,卻不肯服輸撤回真氣,九道真氣被不斷盤旋運行的混元真氣漸漸吸引匯入,如同百川匯聚,混元氣勁漸漸將它們納入自已的運行脈絡來,這十道真氣匯在一起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在吳天德任督二脈間遊走奔騰。

  黃伯流、不戒、桃谷五仙只覺真氣已不受自已控制,驚駭之下欲要抽回內力,可那匯成一股的真氣充沛莫名,緊緊攝住七人手掌,竟移動不得。吳天德經脈欲裂,痛不欲生,忽地被制住的穴道被衝開,仰天啊地一聲大叫,那股強大的真氣便如洪水找到了喧洩的缺口,轟地一下散入奇經八脈之中,身上經脈穴道亂跳,便在這一刻藉七人真力之助,吳天德竟突破了混元神功第七重境界的瓶頸,打通奇經八脈,進入第八重境界。這一來才算是踏入了先天真氣修行的康莊大道,真力之渾厚較之先前不但進步了一大截,而真氣之精純,更遠非以前可比。

  真氣一沖,吳天德胸口也一陣劇疼,那略有些合攏的傷口破裂開來,裡邊的膿血直衝出來,浸透了胸前藥巾。吳天德吃這一痛,一下子暈了過去。七人如遇大赦,抽回手掌,都軟倒在地,只覺精疲力盡,好似和絕頂高手拚鬥了一天一夜般疲乏。

  。。。。。。。。。。。。。

  也不知過了多久,吳天德暈暈沉沉醒來,只聽耳邊一個祥和輕柔的聲音低低地誦著:「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若有持是觀世音菩薩名者。設入大火,火不能燒,由是菩薩威神力故。若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

  吳天德不知念的是什麼經文,緩緩睜開雙眼,見儀琳穿了一身乾淨緇衣,頭戴尼帽,坐在自已身邊,正微閉雙目,雙掌合什,神情極是虔誠,瞧去似乎全身都隱隱發出聖潔的光輝

  吳天德心中感動,伸出手去輕輕一碰她的手掌,儀琳身子一震,霍然睜開雙眼,瞧見他模樣,驚喜道:「吳大哥,你醒了?果然菩薩有靈」。

  吳天德微笑道:「不是菩薩有靈,是儀琳有靈,吳大哥聽了怎麼還能不醒來」。儀琳聽了羞紅著臉輕輕道:「吳大哥。。。。。」,語氣一頓便不在說,神色大是忸怩。

  只聽旁邊蒼老洪亮的聲音哈哈一笑,道:「不戒,這小子果然如你所說一般,剛剛撿回一條命來,便不老實了」。

  儀琳臉色更紅,吳天德吃了一驚,抬頭望去,只見自已正躺在一個極大的房間裡,身下輕輕晃動,好像正在船上。儀琳身後地板上盤膝坐著桃谷五仙,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狀若老僧入定,對自已醒來與儀琳對話竟然恍若未聞,五張老臉嚴肅得很,看了令人稱奇。另一側木壁邊椅上坐了兩個人,一個鬚髮皆白、精神矍爍的老人,正撚鬚微笑。另一個胖大和尚正是不戒大師。

  吳天德心中一驚,正不知說些甚麼好,不戒已丟了茶碗,跳到面前來,怒氣沖沖地道:「好小子,你可算醒了。你這小子三心二意,始亂終棄,你。。。。你。。。。」說著舉手就打。

  吳天德曾吃過他的大虧,那時功夫在身尚且躲不開,此刻躺在榻上如何動彈,把眼一閉正要受他這一巴掌,儀琳慌忙拉住不戒手臂,頓足道:「爹爹,你若再胡說,女兒。。。。。。女兒就自已回恆山去,一輩子不再見你」。

  她這一拉,不戒便打不下去,卻氣得指著吳天德對儀琳道:「這樣沒良心的東西,你還護著他?他在衡陽縣答應我要和你早結連理,夫唱婦隨,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小子,你瞪什麼眼?這話不是你說過的麼?結果你去了福建一趟,不但不來恆山迎親,還又娶了兩個老婆,真是豈有此理」。

  儀琳聽他說得不像話,自已一個小尼姑,豈不叫這滿屋子的人看笑話,又是委曲又是羞窘,可是又怕他說得生氣,真的去打吳天德,只得忍著瑩瑩淚光勸他道:「爹爹,吳大哥受了好重的傷,才剛剛醒來,你。。。。。你要生氣,也得待吳大哥傷好了才是」。

  不戒瞪眼道:「那他若好不了怎麼辦?我豈不是永遠不能教訓他?」,說完頓時想到自已女兒一顆芳心全繫在他的身上,他若是真的永遠好不了,自已怎麼辦且不說,自已的女兒怎麼辦?連忙在地上啐啐兩口,改口道:「瞧他那副模樣,等他病好了我的氣也消了,那時還怎麼教訓他?」

  儀琳被他逗得破啼為笑,黃伯流在一旁湊趣道:「若是那樣,你便等他再做了對不起我這侄孫女兒的事時,再教訓他也不遲」。

  不戒想想也是,憤憤不平地轉身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事,頓時駐足回頭怒叫道:「啊呀,不對了,若是他從此不再做對不起我女兒的事來,我還怎麼教訓他?」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8
第六卷 開封風雲 第五十章 療傷


  黃伯流闖蕩江湖近一甲子,雖然名頭不如五嶽劍派風光,但是江湖潛勢力十分龐大,這也是他並不畏懼嵩山派的原因。吳天德是華山劍派的掌門,他便已存了結納之心,待知道他是自已未來的侄孫女婿,更是呵護備至。

  吳天德聽天河幫手下一直稱他為吳掌門,十分的奇怪,此時問過黃伯流,才知道封不平幾人已經迫不及待在華山朝陽峰大興土木,而且通告武林同道:將在明年祖師爺創派之日成立華山劍派,劍宗弟子推舉吳天德為掌門,號召散落各處的華山劍宗弟子回山共襄盛舉。

  想想自已本來要去華山隱居,這一下到底還是脫離不了武林的恩恩怨怨,岳不群若是知道自已和他唱對台戲,以後處於敵對關係,和令狐沖就難以相處了,想到這裡心中不由暗暗一歎。

  黃伯流見他神色,以為他擔心人單勢孤,華山劍宗前程未卜,笑著拍拍他肩頭道:「你且放心,我先帶你去開封找平一指療傷。明年華山劍宗立派之日,老頭子一定邀請三山五嶽的好漢去給你捧場,到時候定比當年岳不群登上華山掌門時還要風光」。

  不戒連忙在一旁道:「好極了,等你當上掌門,不要忘了將儀琳風風光光地迎娶過去」,他倒是念念不忘女兒的終生幸福。儀琳在一旁聽見,又羞又氣,跺了跺腳,紅著臉避了出去。

  黃伯流微笑道:「你自管安心治傷,我已派人去恆山通報你的消息,你的兩位夫人若知道你安然無恙,便不會擔心了,待你養好傷,再去恆山接她們,同時向定閒師太當面求親,豈不更好?」。

  這叔侄倆一唱一和,敢情都替吳天德安排好了,吳天德乾咳兩聲,不敢再就這個問題糾纏,瞧瞧桃谷五仙坐在那兒老神在在,一直未做聲,他熟知桃谷六仙的性格,心中奇怪,向黃伯流問道:「黃老前輩,他們。。。。。他們怎麼這般模樣?」。

  黃伯流與不戒和尚古怪地一笑,不戒忽然揚聲道:「桃谷六仙的武功麼,我不戒一向是很佩服的,不過但凡高人,打坐入定的功夫都是超人一等的,但我覺得桃谷六仙在這門功夫上,一定就沒什麼了不起了」。

  黃伯流呵呵笑著道:「你剛被抬上船時,桃谷六仙還在吵嚷不休,想不到聽了不戒的話,居然打坐至今,老頭子活了八十二歲,見過的奇人異士也不在少數,像桃谷六仙這樣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絕世高人,倒是頭一次看見,心中佩服之至,不知他們到底還能坐上多久」。

  桃谷五仙仍是端坐不動、一言不發,生怕動上一動,便算丟了絕世高人的身份,雖然聽了這話喜得全身三千六百個毛孔都張開了,仍然努力擺出一副平靜的表情。不過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彎了下來的眉毛,一抽一抽的橘子皮般的面皮,卻讓人瞧了不禁失笑。

  吳天德想不到不戒和黃伯流為了讓桃谷六仙閉嘴,居然想出這麼個法子,而桃谷六仙偏偏樂此不疲,被他們耍得團團轉,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黃河水道是黃伯流的地盤,一路行來船行甚速,縱有官府稅卡,也早被黃伯流收買,見了他船頭掛著的五蛟旗便即放行。這一日,船到開封城外,眾人棄船登岸,騎馬進城。黃伯流叫人給自已和吳天德備了軟轎,一行人直奔平一指住處。

  桃谷五仙在船上一路裝世外高人裝得甚是辛苦,這一棄船登岸,再也忍耐不住,五人一上岸便聲稱要去客棧接回六弟,然後急不可耐告辭,五人邁著方步,施施然揚長而去,身影剛剛轉過一個房角兒,便聽得轟然一聲歡呼,嘈雜之聲喧囂塵上,七嘴八舌的聲音漸行漸遠,終不可聞,聽得眾人搖頭苦笑,便連儀琳也為之莞爾。

  黃伯流半躺在軟轎上,對吳天德道:「開封雖是大都,但武風不勝,武功名望在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不多。只有這位平一指,算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此人醫術之高,當真世上罕見」。

  這一行人進了城,四十多名青衣漢子前呼後擁。開封城中許多人雖不認得天河幫主,卻識得天河幫的衣著打扮,紛紛避了開去。這些日子前來等著參加『毒獨大會 』的武林中人不斷增多,平日都在酒肆茶樓之中打發時間,看見這一行人威勢,都道是天河幫主黃老爺子來了。只是看見一個滿臉鬍子的病夫居然與他並列而行,不由紛紛稱奇,暗暗猜測這人的身份。

  平一指府邸在開封西城,庭院雖不小,卻住得極偏僻。天河幫眾人到了平一指府前停住,黃伯流知道這平一指好清靜,便下轎和不戒、儀琳進院,只命兩個屬下抬著吳天德進去。

  平一指得到下人報信,知道是天河幫主到了,也不便過於托大,忙到廳裡接了,領了眾人來到自已診病的房間。吳天德細細打量這位名聞天下的神醫,見他身材矮胖,腦袋極大,生著一撇鼠鬚,走起路來搖頭晃腦,形相十分滑稽。

  他將吳天德放置在室中床板上,解開他胸口包紮的布巾,仔細瞧過傷口,又去為他把脈。儀琳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聲大了也會影響這位神醫號脈的效果,黃伯流、不戒和尚也都瞪大了眼睛等著平一指說話。

  過了片刻平一指道:「這人受過劍傷,而且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內腑潰爛化膿,雖然用了恆山派的天香斷續膏,創口已經結疤,但內腑傷處卻不曾好,因此始終病榻纏綿,不見康復。」

  黃伯流蹙眉道:「那依平先生之間,該如何救治?」。

  平一指沉吟道:「我須得將他胸膛剖開,清理腐爛之處,敷上生肌療疾的藥物,方可令他完好如初」。黃伯流、不戒聽了都大吃一驚,道:「甚麼?要剖開他胸膛,那。。。。。。那。。。。世上哪有這樣治病的法子?剖開了胸膛,那人還活得下去麼?」

  平一指淡淡地道:「若是旁人去治,自是活不下去了,若是由我來治,那又不然。這人傷勢拖延太久,除了這個法子是無法完全治好的」。

  黃伯流、不戒和尚面面相覷,他們只會剖開肚子殺人,何曾聽過剖開胸膛可以救人的道理,若不是相信平一指是個神醫,只聽他這麼說,早就動手剖開他肚子,讓他先給自已治上一治了。

  儀琳在一旁聽了也是大吃一驚,想想吳大哥被開膛破肚、內腑五臟都露了出來,那還能夠活命麼?一時嚇得俏臉雪白,忍不住拉拉父親衣袖,道:「爹爹,不如。。。。。不如我們將吳大哥接了回去,再另請名醫診治吧,這個法子實在太過凶險,萬一吳大哥他。。。。。。」。

  平一指聽了翻了翻白眼道:「既然如此,請便。若不是看在黃幫主面上,哼哼,平某還懶得伸手吶」。

  吳天德對於手術治療可不陌生,這時代的人看得匪夷所思的治病手段,在他看來實是再正常不過。不過他見平一指這間房子十分的簡陋,窗子居然還大開著,便對平一指道:「平神醫的法子的確是治我這創傷最快最好的法子,只是。。。。。。一會動刀之時還請平大夫關門閉窗、將刀具燒上一燒,藥巾用具用熱水燙燙,以免。。。。。。」,他忽地想到這時的人還不懂得什麼叫病菌、發炎,遂改口道:「以免髒物污染傷口,再次腐爛」。

  平一指本來板著一張臉,一雙小眼睛不時向上翻著,好似什麼人都瞧不在眼裡的德性,聽了吳天德的話不禁一怔,一把抓住他的手,臉上滿是熱切之色道:「你也懂得這治病的法子?我這法子太過驚世駭俗,世人一聽便視做邪門歪道,因此一向甚少使用。你說再次污染腐爛是怎麼回事?我曾用這法子給人治傷,那人便是傷口之內再次腐爛,差點兒送掉性命,你說的法子可管用麼?」。

  吳天德瞧他大有求教之意,訕訕地道:「這。。。。。。這空氣之中、器物之上有許多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生物,平時對人體危害不大,不過若是內腑要害處沾染上了,不免會腐爛化膿,室內盡量清潔一些,接觸內腑的器物以火或沸水清理過,便可殺死這些微小生物,內腑開刀之後除了生肌藥物,再上些消腫化膿的藥物便更好了」。

  平一指聽了若有所悟,大喜道:「原來如此,我這法子本是極妙的治病之法,只是這開刀之後常有反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啊哈,你也懂得治病麼,這可要切磋切磋了」。說著搬過一條凳子,滿臉熱忱,激動得一張胖臉騰起紅光。

  吳天德瞧他模樣,不禁暗暗苦笑,自已哪裡懂得什麼醫術了,這平一指神情高傲,本來甚麼都不看在眼裡的模樣,不料一談到醫術,竟然興奮若狂,真是一個醫癡,忙對平一指道:「平神醫,是不是先給在下治過了傷處再說?在下躺在這裡,腑內漲悶疼痛,實在難熬得很」。

  平一指啊了一聲,把手在額頭上連拍數下,不迭聲地道:「正是,正是,先給你瞧了病再說」,說著回頭對外面高喊一聲:「 「拿針線來!」

  稍過片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婦人走進房來,端著一隻木盤,一言不發的放在桌上。這婦人四十來歲年紀,方面大耳,眼睛深陷,臉上全無血色。

  平一指依吳天德所言,關了門窗,又將器物都在沸水中浸泡過,然後沖了一碗麻沸散給吳天德灌下。待吳天德藥效發作,便從盤中取出一把銀刀來,儀琳瞧見了觸目驚心,不忍再看下去,連忙避出門去,黃伯流、不戒和尚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可是這樣眼睜睜瞧著一個人躺在那兒,被一把小刀將胸膛慢慢劃開,頓時便覺胸中翻騰,也忙避出房去。

  平一指橫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飛快地將吳天德胸口剖開,雙手十指猶如彈弦一般飛快地在他胸口上連點了數十下,胸口本沒有那許多穴道,他點的竟然還有經脈血脈,吳天德胸口溢出的鮮血頓時減少。

  平一指十根手指又粗又短,便似十根胡羅卜一般,動作卻靈巧之極,飛快地清理了他內腑傷處,敷上自製的藥物,然後從銀盤中取過一枝針來,穿上透明的絲線,將他胸口剖開處縫合起來,然後又取出藥水、藥粉抹在縫合的傷口之上,撬開吳天德的牙根,灌下幾種藥水,那高瘦婦人一直在旁相助,遞針遞藥,動作也極熟練。

  平一指一切收拾停當,在吳天德頭頂百匯穴上啪地拍了一掌,百匯穴是人身死穴之一,不戒和黃伯流與桃谷五仙在吳天德體內真氣拚鬥之時,始終不敢將手掌按在他頭頂百匯穴上,平一指倒是毫不在意,一掌拍下,吳天德頓時醒來。

  平一指清理了吳天德胸口血跡,重新給他包紮好傷口,只覺好似完成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臉上大有興奮之色。吳天德微笑道:「平神醫的醫術,世所罕見,如此神術,較之古時扁鵲、華陀毫不遜色」。平一指臉上毫無謙遜之色,哈哈大笑道:「你的功力深厚,身體健壯,料來用不了幾日便可康復如初了。」

  門外儀琳等人聽見笑聲,都急忙闖了進來,見吳天德躺在床板上,臉上卻甚是精神,都是又驚又喜,儀琳搶上前來道:「吳大哥,你好了麼?」

  吳天德胸口淤血膿液清除一空,敷上了極好的傷藥,清清涼涼,比之原來不知輕鬆了多少,也欣喜異常地道:「平神醫醫術高超,吳大哥現在身上輕鬆得很,相信用不了幾日,一定便會康復了」。

  儀琳滿面喜色,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捨得放開。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有人吵吵嚷嚷道:「怎麼樣怎麼樣,吳天德好了麼?」,又有人道:「哪有那麼快便好?那老傢伙把我肚子都剖了開,害我發了三天高燒,餓成了皮包骨頭,直到現在才好,吳天德若是不發上三天高燒,也餓成皮包骨頭,怎麼可能好得了?」

  眾人一聽,便知是桃谷六仙又到了,果然,話音未落,桃谷六仙便一齊闖了進來,瞧見吳天德模樣,桃干仙頓時欣喜道:「好了,好了,你看他神清氣爽、不可一世的樣子,一定是好的不得了」。 這屋子本來不大,桃谷六仙一齊擁了進來,頓時將一間屋子塞得滿滿的,滿室只聞他們不絕於耳的聒噪之聲。

  只聽桃實仙奇道:「怎麼我被老傢伙動了一刀,睡了那麼久才醒,這小子這麼快便醒過來了,那是十分的不妙,說不定馬上就要開始發起高燒,燒得海枯石爛、皮開肉綻」。他卻不知平一指急著想問吳天德一些醫術上的問題,醫治不遺餘力,用了最珍貴的藥材不說,還用真力助他醒來,自然不必睡上很久了。

  桃根仙見吳天德氣色果然與六弟當日不同,忍不住得意道:「那有甚麼奇怪?他好的這麼快,乃是我用內力真氣替他治過了肺經,老傢伙撿了個順風便宜而已。」 桃干仙道:「明明是我用真氣替他疏通了足太陰脾經,他才活到今日,與你有甚麼相干?」桃枝仙、桃葉仙、桃花仙等人也紛紛大發謬論,各執一辭,自居大功。

  平一指冷眼旁觀,突然大喝:「放屁,放屁!」桃根仙怒道:「是你放屁,還是我五兄弟放屁? 」平一指道:「自然是你們六兄弟放屁!這小子受的是刀劍外傷,你們卻用內家真氣胡亂在他經脈內運行,這人不被你們搞死,已是大幸,還敢自居其功,真是不要臉之至」。

  桃谷六仙大怒,六張嘴巴張開,正要出言反駁,忽地門外格兒一聲輕笑,那笑聲脆而嬌柔、隱含旖旎嫵媚,令人只聞其聲,便覺心中一蕩,便是不知風情為何物的桃谷六仙聽了,也不覺一呆。

  只聽門外一個女子道:「聽天河幫的兄弟說,華山劍派的吳天德吳公子已經到了此地了,不知可在裡邊麼?」,這女人聲調聽來嬌柔宛轉,真是蕩人心魄。桃谷六仙張大了嘴巴,只覺這樣說話,實在古怪已極,那嘴巴張開了合不攏來,一時倒未再多嘴多舌。

  吳天德提起力氣道:「吳天德在此,是何方朋友要見我?」。他話音剛落,門外啊地一聲,有個喜極而泣的聲音道:「天哥,你果然在這裡。。。。。。?」

  這聲音極是熟悉,吳天德身子一震,猛地抬頭望去,只見站在門口的桃花仙竟被人推了個趔趄,一個身段兒苗條的美人兒衝了進來,那彎彎的秀眉下,一雙黑亮的眸子裡滿是氤氳的霧氣,嬌美的臉蛋上卻充滿了欣喜之色,正是曲非煙來了。

  吳天德自與她和朱靜月從華山分開,一路尋找她們,牽腸掛肚,心中不知擔了多少心事,後來知道她們被不戒擄去恆山,雖知她們沒了什麼危險,心中的思念可是不曾稍減,此刻乍然見到曲非煙出現在自已面前,驚喜莫名,如同墜入夢中一般。

  儀琳本來坐在吳天德身邊,見到曲非煙出現,也又驚又喜地站起來迎上去道:「非煙妹妹,你來了」。她自衡山縣與曲非煙一別,就不曾再見過面。在華陰縣客棧中時,田伯光將朱靜月二人騙下山來,儀琳也是後來才知道,此時見了,大感親切。

  曲非煙臉色一冷,從她身邊繞了過去,一把拉住吳天德的手,瞧著他胸口傷處,忍不住潸然淚下,抽抽咽咽地撫著他削瘦的臉頰道:「天哥,非煙好想你。。。。。」。

  儀琳神色一黯,默默地退到一邊,心想:爹爹將月兒姐姐、非煙妹妹誆走,害得吳大哥受了這麼重的傷,非煙妹妹這是怪我啦,唉,都是因為我。。。。。。非煙妹妹怪我,也是應該的。

  吳天德拉著曲非煙柔軟的小手兒,激動萬分,若不是身體不適,真想一把將這嬌俏的美人兒擁在懷裡,他癡癡地瞧著曲非煙的臉龐,這妮子近一個月不見,也削瘦多了,下巴變得尖尖的,眉宇間輕鎖的哀愁,讓這年輕的少女似乎成熟了許多。

  這時桃谷六仙從短暫的驚訝中清醒,又開始七嘴八舌起來,桃葉仙道:「奇哉怪也,剛剛聽聲音就像個女妖精,這會兒出現卻是個小姑娘,莫非是傳說中的狐狸精不成?」

  桃干仙奇道:「狐狸精都是有尾巴的,我怎麼瞧不見她的尾巴?」桃實仙曬道:「有尾巴也是藏在衣服下邊,你又怎麼可能瞧得見?」

  曲非煙這些日子牽掛著吳天德,自聽說他身受重傷、生死未卜後,真是心急如焚,此刻見到他憔悴的模樣,正心疼得不得了,聽這六個不戒的幫兇還在那裡饒舌,心中煩躁,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桃谷六仙怒道:「你們這六個廢物,說的全是廢話,還不給我閉嘴!」

  桃谷六仙見這嬌俏得柳枝兒般的少女忽然大發雌威,單手叉腰、柳眉倒豎,那副母老虎模樣,甚是嚇人,登時駭得一個個張口結舌、噤若寒蟬。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39
第五十一章 苗家藍鳳凰


  曲非煙這一大發雌威,不獨桃谷六仙被震攝住,便連不戒和尚也呆在那兒,愣愣出神。瞧了曲非煙模樣,這和尚不禁想起自已老婆,當年對自已也是這麼刁蠻可愛,如今分別十餘年,自已遍尋天下,都找不到她的形蹤,也不知她怎麼樣了,一時觸動傷心情懷,呆在那兒只是出神。

  門口傳來「噗哧」一笑,一個嬌嬌俏俏的女子聲音道:「非煙妹妹大作河東獅子吼,平神醫府上英雄豪傑納口不言。明兒個讓說書先生去講上一講,倒有趣兒的很了」。

  曲非煙小臉騰地紅了,擔心地看了吳天德一眼,生怕自已相公也覺得自已太過橫蠻。吳天德向她微微一笑,眼含愛意,讓這小妮子瞧了芳心一寬,頓覺這世上只要天德哥哥識得自已的溫柔好處,便是對別人野蠻一些,那也算不得甚麼了。

  儀琳在一旁瞧見吳天德注視曲非煙時的熾烈目光,頓時自覺形慚,暗想:非煙妹妹貌美如花,我只是個乾乾瘦瘦的普通小尼姑,難怪吳大哥從不曾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唉,這幾日自已能和吳大哥在一起,已經是菩薩垂憐開恩,切切不可再癡心妄想了。

  吳天德以目示意,安慰了曲非煙,轉首向門口瞧去,只見一個女子大大方方自門口踱了進來,雙手負在身後,正笑吟吟地瞧著自已。看這女子,大大的眼睛,俏挺的鼻子,那嘴雖不是櫻桃小口,卻是嘴唇豐盈、性感動人。她頭髮盤起,插著金鳳釵飾,耳垂上一對極大的黃金耳環,足有酒杯口大小,這一走動起來,雙環晃動,映得膚白如雪,秀頸婀娜,更增十分韻味。

  她身穿身穿藍布印白花的衫褲,頸上掛了三個銀環,自胸至膝圍一條繡花圍裙,色彩燦爛,腰中繫了一條寬寬的綵帶,喇叭形褲口下卻赤著一雙雪足,年約二十七八歲年紀,人不但生得美,那種異樣風情的打扮更是令人為之心動。儀琳、桃谷六仙不曾見過這種裝扮的人,竟不識得是何方民族。

  吳天德在電影、電視上早識得這等裝束,認得是苗家女子打扮,心中一奇。只見曲非煙親親熱熱地迎上去,挎住了她胳膊,喜孜孜地對吳天德道:「天哥,這位便是我對你提起過的藍姐姐」。

  吳天德心中一動,脫口說道:「五毒教主藍鳳凰?」隨即便覺不妥,忙改口道:「啊,是五仙教,在下糊塗了」。

  藍鳳凰上下打量他模樣,瞧了片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笑盈盈地在曲非煙鼻子上一刮,道:「難怪你在我面前總是口口聲聲念著你的天哥哥,你這漢子生得倒俊,若不是你的男人,姐姐見了也忍不住要下手了」。

  曲非煙知道苗人大膽,藍鳳凰二十七八歲了,在苗疆自有極相好的男人,這話只是戲弄自已的成份居多,俏臉上只是一紅,倒未在意。房中除了黃伯流、平一指見多識廣,知道她這苗家女子潑辣大膽,其餘人聽了這女子這麼說話,都覺真是無恥之極。儀琳更是暗暗啐了一口,雖然說話的是藍鳳凰,她的心中倒是替人家羞得不行。

  吳天德昔年在網上泡美眉,也是個口無遮攔的主兒,這麼些日子來,對著朱靜月、曲非煙這樣親近的人兒,也只在無人處才敢調笑一番,見這位傳說中的五毒教主大方爽朗,頓時大起好感,忍不住湊趣道:「像藍教主這樣的大美人兒,若不是我已有了非煙妹妹,那麼見到了也是一定不肯放手的」。

  藍鳳凰美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她見過的漢人男子都是裝腔作勢,相好的男人中雖也有過漢人書生,在人前也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只有進了她的閨房,才肯與她說些貼心的體已話兒,哪裡見過這樣膽子又大、又會哄人開心的漢子,頓時喜不自禁,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俏生生地橫了吳天德一眼,臉上神色似笑非笑,眸波蕩漾地暱聲道:「你這麼說,可是想勾引我麼?」

  吳天德呵呵笑道:「藍教主這麼說,不就是想要我勾引你嗎?」

  藍鳳凰聽了哈哈大笑,笑聲粗獷,竟和男兒般爽朗。這漢子比苗人男子會花言巧語地哄女孩子開心,又不像普通漢人男子那般故作正經,實在可愛得很,忍不住喜勃勃地對他道:「藍教主這名字聽著太不好聽,我叫你吳大哥,你叫我藍妹妹便是」。

  吳天德聽了不禁失笑,藍妹妹?這名字好彆扭,怎麼和藍精靈中那位藍妹妹的稱呼一模一樣了。桃谷六仙在一旁瞧了半晌,桃實仙此時忍不住道:「藍教主忽然間變成了藍妹妹,不知再待片刻會變成什麼。」

  桃花仙道:「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仙翁谷裡砍柴的樵夫常常唱過的山歌難道你忘記了不成?那歌中早已唱過要變成甚麼了」。

  桃干仙、桃枝仙一齊跳出來道:「那首山歌我知道,我知道,你且聽我唱來」,桃葉仙、桃實仙不甘落後,急忙也搶上前來興高彩烈地道:「這首歌我也是聽過的,要唱一齊唱,要不唱都不唱」,四個人頓時扯開嗓門爭先恐後地唱了起來。

  只是這四個人都想自已的音調超過別人,你起的調門兒高,我便偏要拔得比你更高,以至於聲調拔得又尖又細,猶如野狼嘶嚎,只唱了兩句:「乾柴~~~烈火~~~好做飯耶,哎嗨哎嗨喲,乾哥乾妹~~~~好成親喲~~~~」,便破了嗓子再也唱不下去。

  桃花仙、桃根仙巴掌啪得震天響,桃實仙四個人一臉得意地停住歌聲,四下張望,看看還有多少人為他們傾倒。桃根仙道:「現在藍教主變成了藍妹妹,待會兒藍妹妹便成了藍老婆,啊喲,不止這女人會變,平一指這間病房馬上也要變成藍洞房了」。

  桃花仙道:「藍妹妹還說得過去,藍老婆的稱呼卻是聞所未聞」。

  桃根仙道:「這有甚麼稀奇?那日谷口小張家兩口子打起來,那小張不是罵他老婆又美麗、又風騷,給他染了一頂綠帽子麼,那小張的老婆便是綠老婆了。這個女子生得比小張老婆還要美麗、還要風騷,便叫做藍老婆,也是應該的」。

  桃干仙興奮地道:「吳天德一見了漂亮女人便想娶回去做老婆,那將來老婆娶得多了,豈不是還有紅老婆,紫老婆,黑老婆?將來再給我們生上一堆五顏六色的干孫子,那便有趣了」。

  桃葉仙、桃實仙等人一聽一齊擁上來,這個吵著要抱紅色的,那個嚷著要抱黃色的,就未來的孫子分配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吳天德聽了尷尬萬分,心中對這桃谷六仙也實實又羞又惱,偏又堵不住他們嘴巴,見他們爭執不休,已經跑到一邊划拳定輸贏去了,便向曲非煙道:「非煙,是藍教主。。。。。呃。。。。。藍小妹救了你麼,靜月在哪裡,怎麼不見她來?」

  曲非煙道:「天哥,我是來到開封才見到的藍姐姐。靜月姐還在恆山,她有了身孕,身子不適,田伯光不敢久點我們的穴道,我們一解了穴道,便狠狠修理了他一頓,不過那時已經進入山西境內,我們想你一定追來尋我們了,若是返回華山,便和你走得岔了,只好繼續趕往恆山。可是靜月姐實在放心不下你,怕你過於擔心著急,才叫我往回尋你。想不到。。。。。。想不到我們走後你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聽藍姐姐告訴我後,簡直擔心死了「。

  吳天德一歎,他也想不到自來到這時代也經過幾件大事,都平平安安,一帆風順,怎麼想得到在那鎮上居然陰差陽錯差點兒送了性命。想起那晚在河邊醒來,看到天邊一顆赤星滑過,還以為是自已大限到了,如今兩世為人,對於朱靜月、曲非煙,心中是更加的珍惜了。

  藍鳳凰聽那桃谷六仙吵吵鬧鬧得不像話,微微蹙了蹙眉頭,對平一指道:「平神醫出手,吳大哥的傷一定是沒有問題的了。這裡太過吵鬧,我想帶吳大哥去我那裡歇息,平神醫以為如何呢?」

  平一指皺了皺眉頭,他本來還想再問吳天德一些問題,只是瞧現在這模樣確是不太方便,於是道:「他現在只需臥床休息便可。你要帶他去靜養,那是再好不過。順便將這六個混蛋也帶走了吧,實在是吵死人啦」。

  桃干仙聽見,嗖地一下跳了過來道:「你說要死,怎麼又不死?死了還哪來那麼多廢話?」平一指翻了翻白眼,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死?」。

  桃花仙、桃實仙一齊接口道:「若是死了,便不會說話。既然說話,那便是沒有死。若是死了又能說話,那可是很了不起的功夫了,今天一定要見識見識」。

  平一指矮胖的身子站在六個又高又瘦的老頭兒中間,臉上木無表情,只是不停地翻白眼,他也知道自已只要一接口,這六張嘴巴便再無一刻停歇,是以乾脆閉口不答。

  藍鳳凰眼珠兒一轉,向曲非煙使個眼色,道:「非煙妹妹,咱們來的時候聽說黃河邊上有人捕到了一條怪魚,許多人都圍攏了去看,據說那魚居然長了九條尾巴,真是好生奇怪」。

  桃谷六仙一聽,立刻棄了平一指,圍到藍鳳凰身邊,眼巴巴地瞧著她,一個個張大了嘴巴,滿面驚奇之色。曲非煙會意地道:「是啊是啊,聽說那怪魚有三個人加起來那麼高,腦袋長得像個小娃娃,還長了長長的鬍鬚,腦袋上卻生了兩隻牛角,還從不曾有人見過有這樣的怪物」。

  桃谷六仙迫不及待地道:「在哪裡,在哪裡,那條人不人、魚不魚、牛不牛的怪魚還在不在?」。

  藍鳳凰掩口笑道:「聽說在城外上游三十里的飛凌渡口,不知現在還在是。。。。。。」,她話未說完,桃谷六仙已急不可耐地衝出房去,只聽桃根仙道:「九條尾巴那一定是九尾狐狸精了」。桃枝仙道:「怎麼又是狐狸精?有點創意好不好,腦袋長得像個娃娃,那一定是娃娃魚了」,隱約可聞其他幾怪爭論不休,聲音漸漸地遠了。

  藍鳳凰格格一笑,向黃伯流施了一禮,道:「多謝黃幫主助我尋找吳大哥,我想請吳大哥去我那裡坐一坐,黃幫主要不要一起去坐坐呢」。她口中雖和黃伯流說著話,臉上嘻笑晏晏,眼光卻在瞧著吳天德。

  不戒和尚正要張嘴說話,卻被儀琳拉了一把,回頭望去,只見儀琳眼含淚光,滿面哀求之色,十分的委曲可憐,不禁低低一歎,不再作聲。黃伯流躇躊一下,暗想:看吳天德瞧著自已侄孫女兒時,也並非無情,此刻來的可是人家現成的夫人,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倒也不爭在這一時,想到這裡,黃伯流便道:「本幫主剛剛來到開封城,有些幫中事務還需處理。五日後便是『毒獨大會』,到時我再去為藍教主助威,助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吧!」。

  藍鳳凰嫣然一笑,按中原人的規矩福了一福,目送黃伯流拉著不戒的手腕,將他拖走。儀琳頭也不敢抬,望也不望吳天德一眼,逕隨著叔爺和父親去了,吳天德瞧見心中黯然,本想對儀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等幾人離開,藍鳳凰蝴蝶兒般身形翩翩一轉,向吳天德笑盈盈地道:「好啦,現在閒人全走光了,吳大哥就到我那裡去坐坐吧,咱們一見如故,真想和你好好的聊聊呢」。

  吳天德微微一笑,忽然想起那晚在尼庵中所見過的白衣少女來,心想:「是該好好談一談了。黃伯流說自已中劍第三日,藍鳳凰就傳書要他幫著尋找自已,她若和那位白衣少女全無干係,又如何知道自已的事,她們究竟是甚麼關係呢?」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40
第五十二章 知恩不報


  藍鳳凰住在開封城內西北隅天波門的金水河旁,這座大宅乃是當年大宋忠良楊家將所居的天波楊府。宋太宗趙光義賜金錢五百萬,蓋了這幢房子,全名叫清風無妄天波滴水樓。

  這宅子幾經變遷,現在為開封一個大藥商所有。藍鳳凰的五毒教常與這商人有些藥材買賣,因此借住了其間的三幢樓。

  吳天德失血過多,這一路抬來精神已經有些萎頓,到了藍鳳凰事先為其安排好的住處,吳天德已有些昏昏欲睡,藍鳳凰見了忙叫人將他抬上床去休息。

  第二日上午,藍鳳凰才來見吳天德。吳天德躺在榻上,瞧著這位權傾苗疆的五毒教主,將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藍小妹,我在澠池時不慎為人刺傷,墜入河中,險險丟掉性命。這事兒,知道的不過兩人,一個是刺傷我的白衣女子,一個是憐花公子伏欹。我在麥田之中掙扎性命近六七日,聽說你第三日就差人來尋我下落,不知你從何得來消息?」

  藍鳳凰嫣然一笑道:「吳大哥,這件事可真是誤會了,你說的那位姑娘醒來時誤以為你也是伏欹一夥,所以刺了你一劍。不過她回去後越想越是不對,第三日我的人抓住了伏欹,從他口中才知是吳大哥仗義相助,驚跑了那畜生。我見那位姑娘頗有些過意不去,便托黃幫主打聽你的下落,希望能將你救回」。

  吳天德聽得一呆,他原也想那少女定是誤會了,因此雖然險些送了性命,心中對她實無恨意,此刻聽藍鳳凰的話,那少女恩將仇報,刺了自已一劍,居然只是有些過意不去?

  這托人尋找自已的,竟然還是藍鳳凰的主意,別人的性命在那少女心中難道竟如草芥一般不值錢?一股怒火騰地自吳天德胸中升起,在河邊麥田里垂死掙扎七個晝夜的痛苦,此刻都化作了熊熊烈火,他怒不可遏地道:「辱人清白,是吳某最為憎恨的事,拔刀相助原也算不得甚麼,只是吳某憑白被她刺了一劍,那位姑娘竟然只是有些過意不去麼?受人滴水之恩,還當湧泉相報,這女子是什麼人,居然將別人性命瞧得如此一文不值?」

  藍鳳凰聽得怔了一怔,歉然道:「這個麼,雖然她不曾說過,但我看得出她心中對你也是很有些過意不去的,你且說說要甚麼補償,說不定我便可以替她做主」。

  藍鳳凰是想他若要些金珠寶石、珍貴藥物,自已倒也不難拿得出來。只見吳天德仰天打個哈哈,眼望屋頂慢悠悠地道:「女人要報復一個男人呢,最好的辦法就是嫁給他做老婆,要是想報答一個男人呢,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他的情人了。我看那少女不通世故、妄自尊大、除了容貌甚美,簡直一無是處,除了她自已實在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來報答別人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甚是無禮,語氣之中滿含譏諷,曲非煙聽了自知他心中恚怒,忍不住握住他手,吳天德輕拍她的手臂,眼神中卻是一片森然,直視著藍鳳凰。

  藍鳳凰本來笑盈盈地聽他說話,一聽這話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臉上再無一絲血色,美目中充滿了驚駭、恐懼之意,她四下張望幾眼,見房中並無其他人在,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對吳天德道:「吳大哥,這種無禮的話,你且莫再要提起,這話若是傳出半點風聲,不單是你,便是我也要立刻就有殺身之禍。你可知。。。。可知她身份何等尊崇?那人高高在上,便如天上的神仙一般,天下男子從不曾有一人被她瞧在眼裡,你這話若是被她曉得......」,說到這裡藍鳳凰身子一抖,不知想到了甚麼可怕的後果。

  吳天德心中恨極了那少女對別人性命的冷漠無情,何況自已還對她有恩,聽了藍鳳凰的話心中更怒,冷笑一聲道:「天下男子都不被她瞧在眼裡麼?我看她才十六七歲,想必還不懂得什麼叫男人,若是再過十年,怕是這位目高於頂的女人要放下身段去倒貼男人了。她在我心中,實實比不得非煙半分可愛,就算想跟我,還要看我高不高興」。

  藍鳳凰駭得唇白臉青, 竟然一下子撲上來伸手摀住了他嘴,道:「吳大哥,求你。。。。。求你看在我的面上,且莫再說,且莫。。。。。。」,她語氣顫抖,顯然是驚恐已極。

  吳天德扯開她手臂,怒道:「藍小妹,你是一教之主,怕她甚麼?如此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眼高於頂、草菅人命的。。。。。。「,他說到這裡忽然呆了一下,天下間有哪個年輕女子能令藍鳳凰惟命是從、不敢稍有不敬?望著藍鳳凰駭極的面孔,他腦海裡忽地跳出一個名字來,

  瞧了藍鳳凰半晌,吳天德才驚疑地道:「那。。。那個白衣少女,莫非便是日月神教的聖姑任盈。。。。。。」。藍鳳凰先是點頭、然後又連連搖頭,顯然是承認正是那位任大小姐,又怕他再說出那位姑娘的芳名,是以連連搖頭。

  吳天德見她點頭,也不由得呆了,半晌才深深吸了口氣,苦笑一聲道:「藍小妹,我想靜一下,你且。。。。。。讓我獨自呆一會兒吧」。藍鳳凰可是生怕再從他口中聽到甚麼大不敬的話,連忙點點頭,強顏笑了一下,匆匆地出去了。

  吳天德當初看到任大小姐的故事時,對這位魔教的聖姑極為喜歡,讀到她和令狐沖兩情相悅的場面時,心中也為之歡喜,這女子在他心目中印象原本是極好的,沒想到害得自已如此模樣的無情女子便是她。

  此刻想來,也只有那位眼高於頂的任大小姐,才如此不通情理了。當日要不是令狐衝錯以為她是一位前輩高人,向她傾訴自已對小師妹的癡情和愛戀,慢慢打動了她的芳心,這女子可不正是將天下男子不放在眼裡麼?

  想到這裡,一些原本遺望的情節漸漸映現在他腦海中,記得五霸崗上平一指為了給她心愛之人治病,殫精竭慮而死,這位任大小姐到了後嫌他的屍身放在茅屋中礙眼,竟將他的屍身用藥化去。那些趕來為令狐沖治病的江湖漢子對她忠心耿耿,只是因為惹得她面上不好看,嚇得自盡者有之、刺瞎雙眼者有之,令狐衝出言相勸時,她還不以為然稱那些人是不值一文的臭男人,可見他人性命在她眼中真的是不值一提。

  吳天德那時讀書只記著她的美好可愛,這些細處從不曾去認真想過,這時自已身受其害,才有所領悟:這位任大小姐對自已心愛之人固然溫柔體貼,其他的人對她無論多好,在她眼中終不過是賤命一條。自已見了她被人侮辱,以那位大小姐愛面子的性情,不追殺自已滅口已是法外施恩了,要她知恩圖報,那又怎麼可能?

  做屬下的無論對一個人如何敬愛、感恩,也不至於聽說她害羞生氣便驚恐得自盡而死,恐怕她平時整治得罪了她的那些江湖好漢,手段也是毒辣無比。自已現在對她如此無禮,不知她要怎麼對付自已了。

  吳天德定了定神,想到方才藍鳳凰的模樣,自已這番話她必定是不敢對任盈盈講的,這才稍稍心安:他現在身負重傷不說,又沒有個可以和日月神教抗衡的靠山在身邊,若是得罪了那位大小姐,只怕想不死都不成了。不過這位大小姐實在可惡,要不好好整治她一番,實在難出心頭這口惡氣。

  吳天德腦中胡亂想著,一時想到那位聖姑對手下的刻薄寡恩,一時想到她背負令狐衝去嵩山少林,寧願一命換一命時的深情厚意,對這個女子實在是說不出是喜是惡了。

  這個時候,跑去飛凌渡看怪魚的桃谷六仙已經趕回開封。他們溜溜兒在黃河邊上走了一天,四處打聽,也未看到藍鳳凰說的甚麼怪魚,只當是自已來得晚了,沒有福氣見到,不禁站在黃河邊上,望河興歎,恨不得拿張網子自已下去網條怪魚上來瞧瞧。

  六人一回了城,便跑去向平一指打聽了吳天德的去向,興沖沖趕了來,跑到天波府見吳天德。門口五毒教的兩個弟子昨日就得了藍鳳凰的吩咐:若是這六個厭物來了,千萬不要讓他們進來打擾,此時一見桃谷六仙果然來了,便誆他們道:「吳大俠正在養傷,平大夫不許他見客的。你們若是進去見了他,他的傷養不好,平大夫必然會說是你們影響了他養傷。明明是他醫術不到家,卻怪到你們頭上,你們豈不冤枉?」。

  桃谷六仙一聽若是進去瞧他,便要替平一指背黑鍋,不禁勃然大怒。桃枝仙怒道:「他自已瞧不好病,怎麼能怪到我們頭上?真是無恥」。

  桃實仙道:「平一指自然無恥之極,他既然治不好,那麼我們來治好吳天德的傷,便不必替他背黑鍋了」。

  桃干仙連忙問道:「你有甚麼好辦法治他的傷?是治他的手太陽經脈還是足三焦經脈?」

  桃實仙道:「我在平一指那裡時,曾見他藏起八粒藥丸,還對那黃臉婆娘說準備送給一個叫老不死的。你們想,那人吃了這藥就能老也不死,若是偷來給吳天德吃下去怎麼也能藥到病除,黑鍋不必背,而且從此天下人都要說我們桃谷六仙是神醫了」。

  眾仙一聽大喜,道:「如此甚好,我們便去偷了那八丸藥來給吳天德吃,桃谷六仙從此便是桃谷六神醫了!」
huro 發表於 2008-5-19 20:40
第五十三章 清心普善咒


  吳天德以已度人,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已對故事中看過的聖姑盈盈極為傾慕,那人家也當對自已另眼相看才對,卻忘了這位眼高於頂的任大小姐哪裡知道他這號人物?又何時把旁人放在過眼裡?

  他只是在後世書中見識到任盈盈對令狐沖的款款深情,就一廂情願地把她想像成溫柔體貼的少女,可這位聖姑身份尊崇,凡有所思所想時,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漢想盡辦法去討她歡心,從小已習以為常,別人對她有什麼恩惠,哪裡還會放在眼裡了。

  吳天德自已在房中想得氣悶,便要曲非煙扶他出去,坐在一個角亭裡曬太陽。曲非煙橫蠻起來固然嚇人,可對這位天哥哥卻是一往情深。陪他坐著聊了會天,瞧見他蒼白、削瘦的面龐,心疼得又險些掉下淚來。

  吳天德見了她心疼的眼神,滿懷感激地將她輕輕擁在懷裡,溫柔地替她拭去眼淚,哄她道:「乖煙兒,你要一哭,哥哥可會心疼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了麼?」,說著又賊兮兮地貼著她耳朵道:「你以前總怪我整晚生龍活虎的,沒完沒了地折騰你,哥哥這一受傷,晚上睡得不知有多乖,嘿嘿。。。。。。你呀,還是好好珍惜現在的好時光吧,等哥哥身子一好,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曲非煙被他在耳邊低語,呼吸吹在脖頸上癢癢的,聽了他這話,便連心裡也癢了起來,忍不住羞笑著在他肩頭輕輕捶打兩下,被他一把捉住了手,在耳垂上吻了一口,忍不住嬌軀哆嗦一下,渾身都發起熱來,忙站起身羞笑道:「你這人,剛剛好了些便沒正經。我給你買了兩隻烏骨雞,你先坐一坐,我去把雞燉上,瞧你身子弱的,得好好補一補了」。

  吳天德拉住她手,不捨地道:「叫下人們去燉就好了,你不要去忙了。這麼些日子不見,我可真是想死你了」。曲非煙妙目橫了他一眼,嗔道:「也不知說的是真的假的,不是有那位漂亮的儀琳姐姐一直陪著你嗎?」,瞧他被自已說的有些難堪,曲非煙抿嘴一笑,道:「那些下人們做事我可不放心,還是我去吧。藍姐姐要籌備四天後的五毒教比武大會,這兩天不一定有空過來了,你可以好好地靜養了,不然怎麼繼續生龍活虎地。。。。。。折騰人家呀」,說著俏皮地向他扮個鬼臉,咯咯笑著跑開了。

  吳天德又好氣又好笑,被曲非煙一逗,還真的有點心癢癢的,目送著她嬌俏的身影跑開,吳天德放鬆了身子,靠在曬得暖暖的亭柱上閉目養神。

  秋高氣爽,空氣清新,坐在亭內,身上沐浴著暖暖的陽光,吳天德不禁又有些倦意,他打了個哈欠,輕輕呼吸著那芬芳的花香,聽著樹枝上鳥兒的歡鳴,身心放鬆,只覺十分的舒暢。

  不知何時,一陣隱隱約約、叮叮咚咚的琴聲傳來。那琴聲輕柔悅耳,宛如一人在耳邊輕輕歎息,令人聽了頓生心靜如水的感覺,吳天德傾聽片刻,不知是何人奏出如此脫塵飄逸的琴聲,他慢慢扶著亭柱站起身,沿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踏著石子小路繞出芭蕉、牡丹參差棋布的園圃,是一座架在水上的木橋,橋頭是一個拱形的石廊,吳天德慢慢走進去,只覺琴音越來越清晰,那琴音沁人心脾,時而如雨打芭蕉,時而如風拂柳梢,時而又若朝露暗潤花蕊,低不可聞。

  走過一片葉子略有些發黃的竹林,只見竹下青石板上擱著一架瑤琴,琴旁還有一盤茶盞。一個白衣文士坐在石旁,雙手撫琴,怡然自得。看年紀,那人未及弱冠,眉目清秀,身材修長。吳天德輕輕走過去,立於一旁靜聽,那文士聽及腳步聲知有人來,卻一直未回頭,直待一曲彈罷,才收手回望。

  吳天德輕輕鼓掌道:「呵呵,冒昧打擾了,小兄弟這首曲子非常好聽,在下聽到不知不覺便尋聲而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這首曲子清幽動人,不知叫做什麼?」

  那白衣文士回頭望見是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驚容即變為正常,見他詢問,淡淡一笑道:「我是黃翁遠房親戚借住於此,姓柳名傑,此曲麼叫做《普庵咒》」。說著他的眼神微微飄開,心想:「我的易容之術學自向叔叔,諒他也認不出我來」,一念至此心下稍安。

  這人便是那位日月神教的聖姑任盈盈。她本來一直居住在日月神教發祥聖地崑崙山大光明頂,日前五毒教主藍鳳凰前往甘肅捕捉隱藏在那裡的叛教弟子,將她請回主持『毒界之王、獨自稱尊』大會,這是五毒教教主之位懸而未決才採用的賭命搏位之法,藍鳳凰知那叛教之人對已不服,縱然將人殺了,隱藏在教內的反對勢力終是心腹大患,唯有公公平平地擊敗他們,才能收服這些人,是以才想在天下英雄面前以試毒賭命之法一決勝負。

  她在途中聞及東方不敗也悄悄下山去辦一件私事,所以前去拜見,才與吳天德因誤會相遇的事。自來到開封以後,因為借住於此地藥商家,任盈盈不欲被人瞧見其真面目,便用學自向問天的易容之術喬裝打扮。

  她已聽聞那日被自已刺了一劍的吳天德,不但是華山劍宗弟子,而且是將來的劍宗掌門,只是未想到他重傷在身,居然還敢下地亂走,是以方一見他有些驚訝。

  她剛剛奏的便是那首《清心普善咒》,真正的曲名確是叫做《普庵咒》,是南北朝時高僧普庵禪師所作,此曲旋幽雅、奏之入如入空靈,本是任盈盈最喜歡的曲子之一,若人見自已喜愛的東西為他人所欣賞,都會心中喜悅的,是以倒也欣然作答。

  吳天德見她身材修長、容貌清秀、說話也斯文得很,以為是個文人,哦了一聲,吃力地在她旁邊坐下,微笑道:「在下方才在那邊亭中閒坐,聽及此曲甚覺舒坦,所以聞聲而來,打擾了你的雅致,真是抱歉了」。

  任盈盈微微移了移身子,避開了些他,心想:這人不請自來,我又沒請他坐下,嘴上說得客氣,舉止倒不見外。不過她現在男人打扮,也不便表現的太過分,見他坐下時頗為吃力,心下隱隱也覺歉然,忍不住問道:「你。。。。。。受了傷?可好些了麼?」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已此舉對他太過關心,不覺面上一熱。

  吳天德長長吁了口氣,望著藍天上的悠悠白雲,苦笑道:「多勞動問,現在好得多了,若不是。。。。。。運氣好被人救了,吳某現在已經腐爛在泥地裡了,兩世為人啊,吳某現在嗅著空氣都覺著寶貴無比。」

  任盈盈心弦一顫,裝作不經意地樣問道:「這兩日開封城來了許多武林人士,吳兄也是江湖中人吧?是。。。。。。怎麼受的傷?」。

  吳天德正覺氣悶,便將自已尋妻下山,誤中白衣少女一劍的事敘說了一遍,講及他躺在河邊麥田泥地中垂死掙扎,蚊蠅在胸口盤旋逐臭,每日喝著混濁的河水、吞嚥扎喉的麥粒渡命時,任盈盈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不禁微微有些發抖。

  她在魔教耳濡目染,於生死性命全不當一回事,但是吳天德傷而不死、孤立無援躺在泥地裡掙命的事實在過於悲慘,雖聽他說得平淡,想及那時情景也不禁心驚,何況這人還是為自已所傷。她十指微微抖動,琴上發出輕輕的弦聲,吳天德目光向下一瞧,看見她纖纖十指,瑩白如玉,恍若女子,不由微微一怔。

  任盈盈低著頭,未瞧見他眼色,沉吟著問道:「吳兄現在可是。。。。。。後悔救了那女子麼?」她這一問,吳天德便未去細想她手指的事,只當這富家少爺四肢不勤,所以才保養得這般皮膚,聽了她的問話,吳天德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吳某從不敢自承俠義,不過那樣辱人清白的事,若是吳某再次遇到,還是會伸手管上一管的。不過。。。。。。」。

  任盈盈好奇心起,問道:「不過甚麼?」

  吳天德道:「不過若是再有女子受了迷藥,吳某潑醒她時一定站著遠遠的,胸口再貼上一塊鐵板,以策安全」。

  任盈盈聽了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不過她臉上貼了精巧的化妝之物,縱有些細微的變化,旁人也是看不出來的。只聽吳天德又道:「吳某雖中了那女子一劍,也是她莽撞誤會,原也未怪罪她。但今日聽人說起那位姑娘知道誤會了我,卻仍對我的生死不以為意,對於這樣受人恩惠卻以怨報德的女子,吳某心中實實惱怒,有些瞧她不起」。

  任盈盈心中不悅,剛剛對他升起的一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口氣淡淡地道:「哦。。。。。。那人如何以怨報德?」

  吳天德有些憤憤不平地道:「我問你,若是有人救了你,而你卻誤傷了他,知道真相後會不會去尋他救他?這便如同有人溺水,別人援手去救他,等他上了岸卻將落在河中掙扎的救命恩人棄之不顧,自已若無其事地走了,若是人性涼薄至此,這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任盈盈聽了他的比喻,也感覺自已有些過份,但還是忍不住辯解道:「聽你所說,或許那是位極有身份的人呢,若是她出面大張旗鼓地到處尋你,難免有些人要胡亂猜測、亂嚼舌根,於一個女子的名聲豈不大有損害?」

  吳天德瞠目道:「怎麼你也這麼說,難道救命恩人的一條性命,還不及甚麼狗屁名聲重要?唉,罷了,總是我自已倒霉!」說著連連搖頭。

  任盈盈瞧他氣悶的樣子,心中有些開心起來,微笑道:「我看吳兄也是一位俠義門人,行俠仗義的江湖人不是施恩不忘報的麼?你又何必計較不休?」

  吳天德苦笑道:「這個俠字可不敢當,我看江湖道上的人動輒以大俠相稱,十分的好笑,以武犯禁便算得上俠麼?不過是些靠武藝吃飯的江湖人罷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倒看不出當今天下有什麼人可以稱得上一個俠字,縱是那些在武學上有極大作為的一代宗師,功勞也只在於武林,於天下何濟,誰敢稱俠?」

  任盈盈有些驚奇地瞧了他一眼,心想:那些白道中人都以俠義自居,將我們看作邪門歪道,他這位華山劍宗的掌門人,怎麼竟敢如此講話。吳天德又道:「既然是江湖中人,自管去快意恩仇便是,行事非要稱上一個行俠的名號,可也太侮辱這個字了」。

  任盈盈笑道:「如此說來,不知吳兄要如何對那個以怨報德的小女子快意恩仇呢?」。吳天德剛想脫口說出要一劍換一劍,讓她嘗嘗被人所傷的味道,忽地想起那晚所見那雙明亮的眸子,布幔在眼前飄落,緩緩猶如畫卷般展現在自已面前,那位魔教聖姑白紗覆面、白衣如雪,那飄然若仙子凌塵的氣質,自已若見了她,真的忍心下手麼?想到這裡怒氣不由一緩,苦笑了笑道:「罷了,還能怎麼樣?難道要我打她一頓屁股麼?」。

  任盈盈心中一羞,又一怒,登時忘記了自已現在的身份,雙眉一剔,正要說話,就聽一個人嚷道:「在這裡了,在這裡了,啊喲不要擠,我先發現的」。吳天德轉頭望去,只見桃谷六仙急急地衝了過來。那園中修竹本來稀疏纖細,這六人也不走小徑,竟直直地從竹林中穿過,噼嚦啪啦踢折了不少竹子,驚得竹林中許多鳥兒都撲愣愣竄起。

  任盈盈見有人來,暫且壓下心頭怒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心想:這粗魯男子對我這般無禮,怎麼也要整治他一番,哼,你既住在這裡諒也逃不出我手心去,且看我慢慢的消遣你。

  吳天德見桃谷六仙興沖沖掠到面前,剛要說話,桃干仙已急道:「快些,快些,那兩人已經追來了,快些毀屍滅跡要緊」。吳天德嚇了一跳,莫非這桃谷六仙又殺了人不成,否則毀得什麼屍?

  他還未說話,桃花仙道:「我們又沒殺人,毀得什麼屍,應該說是毀丹滅跡才是」。桃葉仙道:「人死為屍,丹死也為屍,說是毀屍滅跡原也沒錯,不過應該說是毀丹屍滅跡」。這六人口中雖爭辯不休,手中卻也未停,桃花仙、桃葉仙架住吳天德,桃實仙從懷中掏出個匣子,倒出六顆黑黝黝的藥丸,將盒子啪地丟在地上。桃根仙去將石上茶壺取了來,撬開吳天德嘴巴塞了一粒藥丸進去,茶水便倒了進去。

  那茶盤之中只有一盞,任盈盈見他們要取自已茶杯給吳天德灌水,自已沾過唇的東西怎麼能再給男人唇齒去碰,心中緊張正要阻攔,見他只是取了茶壺,便吁了口氣。

  這水一入口,那藥丸便化了,直衝下肚去,吳天德只覺口中辛辣無比,嗆得直咳,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氣,苦著臉道:「你們又拿甚麼鬼東西來給我吃了?味道怎麼嗆人?」。

  桃根仙皺起臉來笑道:「良藥苦口,乖孩子,吃完了給你糖吃」,他拿出當年老娘哄他吃藥的本事,對吳天德說著,又掂起一丸藥來塞進他嘴裡,茶水隨即又倒進去。

  這八顆藥丸有酸有鹹,有的一股臭味,吃得吳天德叫苦不迭,不知他們從哪裡搞來這古怪的藥物來,他深知這幾人對自已雖無壞心,但是智力實在有些成問題,便是被他們一番好心真的治死,那也不稀奇,可是這六人聯手,真的動手也無勝算,何況已被人制,八顆藥丸頃刻間先後下肚。

  最後一顆藥丸入口時,一壺溫茶已經灌個精光,桃干仙順手抄起那杯茶來,堵在吳天德嘴上,恨不得將茶杯都塞了進去,任盈盈阻攔不及,又看吳天德二目圓睜被六人架著灌藥,那副狼狽模樣十分好笑,那份尷尬便掩飾了下去。

  八顆藥丸下肚,六人放開吳天德撫掌大笑,狀甚愉快,好似做了甚麼了不起的大事,六雙小眼睛巴巴地瞧著吳天德,只想看他如何老也不死。吳天德不知他們給自已吃了什麼可怕的毒藥,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正要開口問他們,遠處忽有人怒喝道:「快滾開,藍鳳凰的住處又如何?我明明瞧見那六個傢伙翻進牆來,藍鳳凰回來你告訴她黃河老祖來過了,諒她也不會說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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