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牧唐 作者:柳一條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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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shaw 2008-6-3 23:20: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9 3210563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5 15:45
第373章 紀和?李紀和?


  張楚楚率先醒悟過來,抬眼看到站在院中一動不動的狄芝芝和南宮婉兒時,不由彎眉輕笑了起來。

     然后把頭安穩地靠放在椅背上,閉上雙眼,面朝著陽光,感受著夫君剛才所說的淋浴似的溫暖。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聽得夫君有新詩問世時,張楚楚都會被詩中或美好,或悲傷,或歡快的意境給深深地拉扯進去,沉迷于其中而久久不能自拔。

     這一次也是一樣。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一曲《俠客行》,道盡了千古豪情。連自己一個平凡的婦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萬千豪邁,更何況狄芝芝與南宮婉兒這兩個正統的游俠?

     輕拉了下身上的薄毯,溫熱,舒適,張楚楚知道,這定是夫君為她遮上,她感受得到里面濃濃地關愛之意。

     就這般,張楚楚帶著甜甜地笑意,在溫和的冬日陽光下,懶了,困了,睡了。

     “這真是那個沒膽的家伙作的么?”從詩意中醒悟過來,狄芝芝首先輕吟了一聲,使勁地搖了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個瘦小文弱的書生,膽子比老鼠還要小上几分,怎么可能寫得出這般大氣磅礡的詩詞來?定是他偷抄來的,嗯,一定是這樣!”

     巨大的反差,讓狄芝芝有些無所適從,直接地就把柳一條給歸結到了文壇大盜地行列。柳一條上次在她的劍下大呼救命的情形。給狄芝芝的印象,很深刻。

     狄芝芝抬頭往書房那邊看去,見到柳一條又是在課堂上呼呼大睡,連口水都快流落到了地上,更是肯定了剛才她心中的想法,輕撇了撇嘴,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一絲的不屑,這么一個沒有一點師德教養的教書匠,怎么可能寫得出那般正氣豪邁,足可以流芳千古的《俠客行》來?

     狄芝芝不信。

     “其實師妹若是要想知道柳先生是否真有其才。以及這首《俠客行》到底是不是柳先生所作,也不是什么難事,”南宮婉兒輕步走到狄芝芝的身邊,看了一眼正在長椅上甜睡的張楚楚,輕聲地對狄芝芝說道:“出題考較一番,不就全都知曉了嗎?”

     雖然身份和體貌有些反差,但是在心底里,南宮婉兒業已相信,那首《俠客行》,應確是柳亦凡所作。從張楚楚對她夫君地態度。從柳亦凡為人的獨異表現,還有,從狄盧氏對柳亦凡的尊重程度。

     南宮婉兒不似狄芝芝那般。頭腦直白,想事做事只憑自己的好惡,她知道該怎樣去看待一個人和一些事情,這里是長史府,狄家更是世代的書香門弟,他們不可能會白養一個草包的教書先生,更是不會拿自家的子孫來開玩笑。柳亦凡應是一個異人。有大才卻不拘小節的異人,就像是他們游俠兒當中,那些厭倦了世俗紛爭,隱退于世外的前輩高手一般。

     南宮婉兒現在之所以會如此說道,多也是有些不忿柳亦凡之前對她們的冷漠和無禮,想難為柳亦凡一番。

     “大小姐,婉兒小姐,那個紀和,醒了!”小環小跑著來到書房地院兒前。

     大聲地向狄芝芝和南宮婉兒稟報,熟睡中的張楚楚被她驚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書房內的柳一條,也不由得把頭偏了一下。換了只手臂接著入睡。

     “怎么了,芝芝妹妹?”張楚楚輕坐起身,把身上地薄毯輕放到一邊。

     狠狠地瞪了小環這個魯莽的丫頭一眼,狄芝芝上前將張楚楚扶起,道:“張姐姐,你醒啦,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師姐他們前天帶來的那個傷患,剛才醒了,我跟婉兒師姐正想過去看看呢,張姐姐也一起去吧?”

     “呃,也好。”恍然想起剛才柳一條所誦讀的‘俠客行’,張楚楚也不由得想去見識一下現實中的俠客,是否真如夫君所言,那般地值得別人去欽佩。

     當三個女人走進紀和養病的靜室時,紀和還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食著一碗清粥,將近兩天沒有進食,紀和的肚子,空得厲害。

     “紀大哥,你醒了?”南宮婉兒快步上前,接過丫環手中地粥碗,輕聲向紀和詢問,臉上滿是欣喜。

     “嗯,總算是又活了過來,暫時還死不了,呵呵,有勞婉兒小姐了。”紀和輕咧了下嘴,露出了一絲很恐怖嚇人的微笑,他臉上的三道傷疤,很猙獰。看得一旁的狄芝芝直打激靈。

     “紀大哥莫要多言,先把這碗粥喝了吧。”南宮婉兒小心地把一湯匙清粥輕送到紀和的嘴里,然后又拿著毛巾,輕輕地給他拭去嘴角的殘留,瞧她小心輕柔地樣子,像極了是一個溫順賢淑的小媳婦兒。

     “嗯,”乖乖地把清粥咽下,紀和扭頭輕看了站在南宮婉兒身后的狄芝芝和張楚楚一眼,輕聲向南宮婉兒輕問道:“聽剛才的丫環言講,這里竟是奉節狄長史地府,想來婉兒姑娘身后的這位小姐,便是婉兒姑娘常提到地師妹,芝芝小姐了吧?”

     紀和地面目雖然有些猙獰可怖,但是他的聲音卻是中正平和,看向人地目光也是一片地溫暖和善,稍微地打消了狄芝芝心中的一些畏懼。

     “紀大哥好!小妹正是狄芝芝,”狄芝芝抱拳沖紀和行了一個游俠式的禮節,然后指著身后的張楚楚說道:“這位是張姐姐。”

     “紀公子好,小婦人這里有禮了。”張楚楚由輕紗遮面,兩只眼睛仔細地盯著紀和的臉旁,沒有一點懼怕和厭惡之意,挺著肚子,微微沖紀和禮了一禮,感覺著眼前的這個紀和,竟是有些熟識,好似以前在哪里見過一般。

     “兩位姑娘有禮,紀某的傷勢,讓各位擔心了,多謝狄小姐還有貴府上下,肯收留在下,活命之恩,紀某定會銘記于心。”目光在張楚楚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紀和弱聲地向狄芝芝道謝。

     “紀大哥言重了,你是我師姐的朋友,也就是我狄芝芝的朋友,紀大哥盡管在這里安心養傷就是。”狄芝芝拍著胸脯保証,樣子很是豪邁。

     “小師妹說得是,”南宮婉兒又別喂紀和吃了一口,接過狄芝芝的話語講道:“現在還是先把紀大哥身上的傷患養好要緊,其他的,日后再說也不遲。”

     “嗯,大恩不言謝,紀某就不多說什么了,”紀和又扭頭四下瞧看了一下,遂向南宮婉兒問道:“婉兒姑娘,怎不見秦大哥和李兄弟他們?”

     “秦師兄和李師兄都已經回師門去了,過几天會再回來看紀大哥,紀大哥不用擔心。”一碗清粥很快下肚,南宮婉兒輕給紀和蓋好被子,站起身,小聲地囑咐道:“張先生說紀大哥現在需要靜養,不宜多吃,多言,多動,我們就不再此多作打擾了,紀大哥先休息吧,晚一會兒小妹再來看你。”

     “師姐,你是不是看上那個紀和啦?”一出門兒,狄芝芝便湊到了南宮婉兒的跟前,嬉笑著說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師姐這么溫柔地對待過一個外人呢。”

     “胡說什么呀你,小心我拿劍打你的屁股,”南宮婉兒輕瞪了狄芝芝一眼,面色微紅,道:“我只是很欽佩紀大哥的武藝和為人罷了,師妹你是沒有見著,當日在那伙盜賊之中,紀大哥是多么地威風,拖著重傷的身子,卻還是威嚇得那些強盜不敢近身一步。哪怕是暈了過去,身子也是直挺挺地站著。”

     “記得當我們把那些盜賊趕跑了之后,我上前去扶助紀大哥,不想,紀大哥竟睜著雙眼,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秦師兄說,在那之前,紀大哥已經暈過去多時了。”南宮婉兒雙眼迷離地回想著几日前他們與紀和相遇時的情景,真是很震撼,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像紀和這樣頑強不屈的人。

     “真的?!”狄芝芝的兩只眼睛里也全冒出了小星星,一把抱住南宮婉兒的胳膊,嬌聲說道:“以前怎么沒聽師姐提過,師姐你快跟我說說,那個紀和真的有這么厲害么?”

     張楚楚跟在她們的后面,搖頭輕笑了笑,對于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面,她并沒有多少的興趣。

     不過那個紀和,張楚楚想著剛才紀和的樣貌,總覺著有一絲熟悉的意味,若是把他臉上的那三道巨大疤痕去掉...

     那不就是他們長安新宅的那個鄰居了嗎?!

     紀和?李紀和?聽夫君說,他好像還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統領,真的會是他嗎?張楚楚的心微驚了一下,她被她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5:42
第374章 李紀和之死


  李紀和死了。

     這是入進臘月的時候,從西北一個偏遠的小縣傳來的消息。是一家客棧,一場大火,將李紀和,還有住在店里的所有房客都燒了個干淨。听說大火被救下時,店里面所有的人,幾乎都變成了黑色的炭頭兒,面目全非,烏黑一片。

     柳二條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紀和的尸體都已經被人給送到了家里,李家上下,悲聲一片。

     李紀和的尸體由油布包裹著,安放在靈堂的棺帛里,棺帛的旁邊,擺放著一個金黃色的銅質小牌兒,是東宮的侍衛標志,表面有些融化的痕跡,顯是在受到火災時,這個銅牌就佩帶在李紀和的身上,這也是辯別李紀和身份的一個標記。

     靈堂是臨時搭起,很簡陋,只是簡單地扯了兩塊白布,擺了一個香壇,李王氏和李紀和的兩個小孩兒,就跪坐在香案的旁邊,李府的李密管家在上下地打理著相關的事宜,因為消息還沒有傳開,得到信兒的人不多,整座李府現在顯得很冷清。

     柳二條是第二位來李府祭奠的客人。

     第一位是李清,東宮的內侍總管,李紀和的尸體運回的同一時刻,他就著忙著趕了過來,代表太子殿下前來慰問李家老小,帶來了很多的錢帛和物品,現正在李紀和的靈位前彎身上香祭拜。

     李清有四十左右歲的樣子,微胖,面白。無須,看上去很和氣,為李紀和祭奠地時候,神情肅穆,面色慘然,很悲傷,甚至還有些許的眼淚的流出,不知道的人見到這種情形,定會以為他是李紀和生死相交的兄弟。

     禮畢之後,李清又細聲地安慰了李王氏兩句。回轉過身,見柳二條進來,明顯地一愣神兒,隨即輕向著柳二條輕點了點頭,算是見過。

     柳二條也彎身還禮,然後與李清錯開,緩步上前在李紀和的靈柩前躬身上香,心中傷感無限。

     李紀和臨走之前,還曾特地去柳府探視過一番,不想這才不到一月的時間。竟已是天人兩隔。

     雖然不肯相信,雖然對李紀和的死因還有諸多的疑問,但是不管如何。

     李紀和確是死了,被人殺的也好,被火燒地也好,他終歸是死了,而死因,則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的大哥柳一條。

     對于李紀和前番出行邊外的目的,柳二條心里面很清楚。李紀和之前也曾跟他提過,只是柳二條沒有想到會這般地凶險而已。

     在為李紀和感到悲切的同時,柳二條也不禁感到有些心寒,忍不住開始為他大哥和爹娘們擔心起來。他不信李紀和是死于大火之中,以李紀和的武藝,尋常的失火怎麼可能困得住他?

     把手中的香株插入香爐之中,柳二條彎身向李王氏禮了一禮,看李王氏面色慘淡,神智似都有些不清。兩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孩子一臉無憂地坐在她的旁邊。

     在心中輕嘆了一聲,柳二條微搖著頭。便轉身出了靈堂。

     現在是清晨。太陽剛冒出個頭兒,天還沒有暖起來。李府大院兒里地寒霜還沒有完全解凍,甫一從屋里出來,很冷。

     “王剛!”柳二條扭頭向府里的管事吩咐道︰“把帶來的東西都搬進屋里,這幾天你就在李府呆著吧,幫著李密管家招呼著,若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就回來跟我說一聲。”

     李紀和不在了,而且還極有可能是因為大哥而去地,對于他的家眷,柳二條怎麼也不會做視不理。

     “是,二少爺!”王剛彎身應了一聲,便帶著幾個隨行的下人,直奔了院外。

     “柳公子真是有情有義啊,小人佩服!”王剛走後,李清輕笑著從側邊走來,拱著手想湊近柳二條的身邊,不過被薛仁貴給有意無意地攔了下來。李清抬頭看了薛仁貴一眼,輕輕一笑,不以為意,不過卻也不再向前靠近,看著柳二條細聲說道︰“小人在這里替紀和謝過柳公子了。”

     “哦?怎麼,李內侍跟李大哥很熟嗎?”柳二條眉頭微挑,輕看了李清一眼,這個東宮的內侍總管他是第一次見,李清的名字他也是剛進靈堂時,方才听李密管家提起的,這個人給柳二條地感覺是,很陰險。

     “呵呵,同在東宮共事,總是有些情意。而且李統領也從未把咱們這些閹人當**看待,對于李統領,小人心里一直很感激。只是沒想到,好人不長命,李統領這般好的一個人,竟遭了這樣的無妄之災。”李清又往靈堂內看了一眼,神情復變得很是傷感。

     “李內侍說得是,李大哥確是一個好人。”柳二條隨聲附和了一句,不過對于李清的話,他卻是沒有全信,閹人位卑,李紀和即使沒有看不起這些閹人之心,但也絕不會與他們交好,畢竟內侍雖然位卑,但他們所處的位置卻很敏感,在仕的人中,沒有人敢與他們走得太近,那樣很易遭皇家的猜疑,而李紀和,並不是那般粗心之人。

     “李統領這次是因公殉職,朝庭雖有撫恤,不過太子殿下終是放心不下,這便讓小人過來照看照看,”李清沖著東宮方向拱了拱手,然後又看著柳二條小聲言道︰“想來柳公子也定是知道李統領到邊外所去為何,太子殿下懷疑李統領的這次意外,另有隱情,便差小的來祭拜李統領地同時,跟柳公子招呼一聲,太子殿下想請柳公子到東宮一敘,晚上小人就去貴府迎接,還請柳公子事先準備一二,莫要讓旁人知曉。”

     “哦?”柳二條猛地睜大了雙眼,看了李清一眼,同樣小著聲音向他說道︰“既是太子殿下相邀,小子自是不會拒絕,有勞李內侍了,晚上柳某便在府內恭候。”

     “如此,那小人就先告辭了。”李清微笑著沖柳二條拱了下手,抬腳便領著他帶來的內侍走了出去。

     “薛大哥,你怎麼看?”看著李清離去地背影,柳二條輕聲地向薛仁貴問道。

     薛仁貴地回答很簡單,但卻也很有力︰“不管去哪,我都會跟著二少爺,這是我對大少爺的承諾。”

     “嗯,咱們也先回府里吧。”柳二條輕點了點頭,領著薛仁貴一起,也回了府里。

     對于太子殿下地邀請,柳二條並不覺著意外,李紀和是太子殿下派出去的,自也是知道李紀和此行的目的,現在李紀和在一個客棧里莫名其妙地被燒掉了性命,太子殿下若是心中沒有疑慮那才奇怪。

     “怎麼樣?查到紀和真正的死因了嗎?”李承乾放下手中的茶碗,急聲向剛從宮外回來的東宮密探方自興詢問。

     自李紀和遇難的消息甫一傳來,李承乾便著方自興去親自打探,他知道,李紀和亡故,絕不會只是一場大火那般簡單。

     “回殿下,”方自興躬身向李承乾行了一禮,恭聲開口說道︰“據小人的認真查探,初步發現,李統領是先被人用刀在胸前和背後各砍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入肉足有三寸,有一刀更是穿透了整個胸腔,應是有兩人前後夾擊所致。李統領也是因失血過多,重傷不治而亡,之後客棧的那場大火,只是凶手為了掩人耳目,想滅了自己所留的蹤跡而已。”

     “竟真是如此?!”李承乾猛地從椅上坐起身來,兩只拳頭緊緊握在一起,他抬頭深看了方自興一眼,冷聲森然地問道︰“那你可曾發現殺害紀和的凶手是誰?”

     “小人無能!”方自興一下跪倒在地,惶聲說道︰“從李統領的尸體上,小人所能找到的,只有這些,真凶即使在之前有留下什麼線索,也早已被大火給燒了個干淨,想要找出直凶,幾乎是沒有可能,小人無能!”

     “廢物!”李承乾一腳把李清踢翻在地,大聲咆哮︰“這點小事你們都做不好,孤養你們有何用?!廢物!”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方自興從地上爬將起來,再一次地跪倒在李承乾的跟前,誠惶誠恐,額頭都挨在了地上。

     “起來吧!”李承乾輕喘了兩口氣息,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冷撇了方自興一眼,道︰“你現在就給孤去撤查此事,無論如何,不管那個凶手是什麼來頭,都要給孤查將出來!”

     “是,殿下!小人這便去,這便去!”給李承乾磕了幾個響頭,方自興就這樣趴在地上,倒退著爬了出去。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5:47
第375章 量產菊花詩


  “一首詩五百文,如何?”

     在一番威逼,色誘,甚至是苦求無果之後,無可奈何之下,南宮婉兒又開始了利誘這種最低級的手段,雖然她並不認為這對一個書生文人來說,會有什麼效果。

     “五百文?你這是在對一個偉大而高尚文學青年智慧和勞動的一種污辱!”柳一條不屑地撇了南宮婉兒一眼,然後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義正嚴辭,大義凜然地說道︰“我柳亦凡的詩句,最少也得一貫。”

     “呃?!”

     一片下巴落地的聲音,除了對柳一條已是很熟悉的狄仁杰狄士杰這哥倆兒外,在場的人都不由晃動了下身子。

     雖然不知道柳亦凡口中的‘文學青年’是什麼東西,但是看到柳亦凡這種虛偽貪財的嘴臉,南宮婉兒忽然覺得很失望,讀書人一向不都是清高,不凡,視錢財如糞土的麼?怎麼這個柳亦凡給她的感覺,卻像是一個商賈,滿身滿臉的全是銅臭之味?

     難道前幾天的那道《俠客行》,真是他抄寫別人的麼?南宮婉兒也不禁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來。

     “哼!”狄芝芝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心里面對柳一條的看法更是不堪,除了之前的膽小之外,又給柳一條蓋上了一頂貪財,虛偽的帽子。

     “一貫就一貫!”南宮婉兒一口應下,在外面漂蕩了幾年,她地手中還算是有些余錢。一貫錢對她來說還不算什麼,她現在倒是真想看看,她一貫錢,是否能真的買來一首好的詩句。

     “哦,呵呵,柳某就知道,像南宮姑娘這種見過世面的游俠,必不是那般小氣之人,”見南宮婉兒應下,柳一條輕從長椅上坐起身來。輕笑著向南宮婉兒說道︰“既然價錢已經談妥,那咱們就別再墨跡了,柳某不似兩位姑娘這般清閑,整日都無所事是,一會柳某還要去給少爺們上課呢。南宮姑娘想要什麼要的詩詞,說出來听听吧,嗯,若是可能,柳某必不會讓南宮姑娘失望。”

     柳一條很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心中想著晚上是不是去買幾只豬腳回來加餐。小依上次炖出的豬腳湯,到現在還勾著他肚里的饞蟲。

     “好,就以菊為題!”狄芝芝指著院中還沒有完全調零的殘菊。昂著頭,得意地看著柳一條。

     “大小姐若是也肯出錢一貫的話,柳某倒是不介意以菊為題為大小姐作上一首。不過我曾听說,大小姐的手頭似乎並不是很寬裕。”柳一條又把身子緩緩靠下,奉節地冬天,很適合在太陽底下沐浴,很暖和。

     “麻煩柳先生就以菊為題!”見狄芝芝作勢又要拔劍的樣子。南宮婉兒忙開口打下圓場,把題就定為院中的殘菊。

     “嗯嗯,”東家發話,柳一條輕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微閉著眼,在長椅上沉吟醞釀了半天,然後微睜著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南宮婉兒說道︰“那個,南宮小姐,鄙人這里。向來都是概不賖賬,你看是不是先...”

     柳一條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串黃澄澄的東西落到了他的懷里。一整串兒,共千枚。不多不少,正好是一貫。

     “南宮小姐真是爽快!呵呵,”柳一條看了南宮婉兒一眼,一把把銀錢揣放到懷里,然後又閉著,裝模作樣地醞釀了半天,輕輕地又拽出了一首菊花詩來︰

     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合題,合意,且又寓志其中,即使狄芝芝與南宮婉兒不太懂詩,卻也能夠體會到詩詞之中的獨特地孤傲不屈之意。

     雖然對柳一條的為人有些不屑,不過這首詩詞卻是著實不錯,最起碼南宮婉兒和狄芝芝兩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嘩啦啦!”

     又是一陣銀錢踫撞的聲音,狄芝芝也狠著心給柳一條扔來了一串的銀錢,很是不服氣地向柳一條說道︰“能做出一首算什麼本事,說不得又是抄誦地別人的東西,有本事你再給本小姐作出一首來,還以菊為題!”

     狄芝芝的舉動,明顯地是在難為柳一條,不過南宮婉兒卻沒有一點想要勸阻地意思,不但如此,她的心中甚至還隱隱地升出了些許的興奮之意。能看得柳亦凡為難和出丑,似乎也是不錯。

     “多謝!”柳一條不客氣地把錢揣到懷里,看了狄芝芝一眼,有上露出了一種職業式的微笑。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不帶一絲猶豫的,一首由元稹所作的《菊花》,便從柳一條的嘴里溜了出來。

     “好,本姑娘還就不信了!”看到柳一條臉上近似捉弄似地微笑,狄芝芝一咬牙,又從她的小荷包里掏出了一貫銀錢來,扔到柳一條的懷里,憤聲說道︰“本姑娘還要再買一首,題目還是這菊花!”

     狄芝芝的這個‘買’字,幾乎是咬著說出來的,不過柳一條卻並不以為意,把銀錢拿起,輕輕地吹了一下,又微笑著揣放到了懷里,那模樣,像極了是一個菜場的菜販。

     “沒想到大小姐這般地慷慨,以後小生也有錢給娘子買雞吃了,呵呵,多謝了!”柳一條沖狄芝芝拱了拱手,又隨聲吟出了一道菊花詩來︰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嘩啦啦!”

     又是一串銅錢落入懷中,南宮婉兒好像是也來了脾氣,她知道狄芝芝應是已經沒了余錢,便很仗義地又扔給了柳一條一串,道︰“勞煩柳先生,小女子還想再買一首,題仍為菊!”

     一首,兩首,三首,看柳一條寫詩竟像是在喝白開水一般地容易,南宮婉兒心中不忿,不信柳一條還能作出第四首來,不知怎麼的,她現在很迫切地想要看一下柳一條做不出詩來時的倒霉樣子。

     “多謝!既然兩位小姐都這般地大方,那我柳某人也不能太過小氣,”柳一條說著,把手中的銀錢揣到懷里,笑看著南宮婉兒和狄芝芝說道︰“這一次我買一送一,額外地再贈送給兩位小姐一首。”

     身寄東籬心傲霜,不與群紫競春芳。

     粉蝶輕薄休沾蕊,一枕黃花夜夜香。

     宋,唐琬地詠菊名句。

     不隨群草出,能後百花榮。

     氣為凌秋健,香緣飲露清。

     細開宜避世,獨立每含情。

     可道蓬篙地,東籬萬代名。

     明,李夢陽的贊菊絕篇。

     梅、蘭、竹、菊四君子,關于它們地詩句柳一條肚子里多地是,有很多甚至都印到了他的腦子里,當年為了應付高考,他可是沒少在這上面折騰。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柳一條站起身形,淡笑著看了狄芝芝和南宮婉兒一眼,道︰“兩位小姐若是還有雅興,明天不妨多帶些錢過來,柳某是來者不懼。”

     來了狄府這麼久,柳一條覺著他也該顯露一些東西了,畢竟身為一個教書先生,若是在學識上讓人懷疑,沒有一點鎮得住別人地東西存在,終是有些不妥貼,偷懶的時候,也終是會有些不踏實。

     一口氣,五首詠菊絕句,應該夠他們喝上一壺的了。

     說著,揣著懷里沉甸厚實的四貫銀錢,柳一條領著狄仁杰狄士杰兩個小家伙又回了書房,繼續著下午的課程。把狄芝芝與南宮婉兒兩個人,直接地晾在了院兒外。

     “師妹,”見柳一條進了書房,南宮婉兒苦笑了一下,道︰“事實證明,雖然這個柳亦凡的為人有些,嗯,怪異,讓人不可理解,但是他確是有些才能,那首《俠客行》應也確是出自他手。”

     摸了摸有些干癟的荷包兒,南宮婉兒不免有些心疼,兩貫錢雖然不多,但卻也不是小數,就這樣賭氣地換了兩首可有可無的詩句,不值。

     “不行!柳亦凡一定是欺負咱們不懂詩詞,隨便地就拿了些東西來哄騙咱們,我要去找我爹!”狄芝芝滿不服氣地向院外走去,嘴里嘟蘢牛骸耙是讓我發現他是在胡亂地來搪塞咱們,我就讓他好看!本小姐的錢是那麼好賺的麼?兩首破詩就騙了我近兩年的例錢,哼!”

     說到底,狄芝芝這小妮子也是在心疼她的那兩貫銀錢了,那些錢,她可是省吃儉用地積攢了好久。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7 11:52
第376章 再漲工資


  晚上回家的時候,柳一條看到自家的小院兒里竟多了一匹馬。

     是任幽那小子來了。柳一條搖頭輕笑了笑,自上次在街上偶遇,這小子就像是賴上了他一般,每天晚上都會到家里來上一趟。

     “小依妹妹,你好漂亮,給我做媳婦兒好不好?”

     “去去去!一邊玩兒去,別耽誤我收拾桌子,老爺他就快要回來了。”小依紅著臉,不客氣地驅趕著任幽。一句話听了數十遍之後,小依早就沒了之前的那般害羞,對任幽這個頑皮小子也不客氣起來,拿著一塊抹布,直把他往一邊趕。

     “哎哎,小依妹妹,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任幽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又不依不饒地重復著往日的喬段兒︰“你看你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這麼柔嫩優美的一雙小手,卻在這里做著這般粗陋的活計,實在是太可惜了,不若就給我做了媳婦兒好不好?只要你同意,我這就去跟柳大哥言講,把你領回家去,再不受這般沒冷沒熱地苦楚了。”

     不得不說,這個任幽很有當小白臉的潛質,見到漂亮姑娘他都會上去調戲幾句,告白一番,說上一些流氓兮兮的話語,可是盡管如此,卻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對他反感過,反而會覺得他很可愛,屬于很無邪無害的那種,遇到有些大膽的女人,反而會反來調戲他兩句來解悶兒。

     就像是現在地小依。雖然表面上對他很不客氣,連抹布都揮了出去,但是看她臉上的表情,欲語還休,嬌羞一片的,明顯是沒有真的生氣。不然,小依手中現在拿著的,就不會只是一塊抹布了。

     “啊,老爺,你回來啦。那個。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我這就去請夫人出來。”見到柳一條就站在門外,小依的小臉又是一紅,沖著柳一條施了一禮後,便轉身快步去了里屋。

     “柳大哥!”任幽也正經八百地沖著柳一條拱了拱手,不過眼楮卻還在往里面瞄弄著。

     “嗯,”柳一條微點了點頭,對此已是見怪不怪,輕笑著向任幽說道︰“任公子今天來得挺早啊,飯菜都已經備好了。一起坐吧。”

     對于這個整天準時來這里蹭飯吃的小子,柳一條說起話來也隨意了許多。

     “那,小弟就不客氣了。”說著,任幽一屁股便坐在柳一條的下首椅上,彎身從桌底下拿出一壺已經溫燙了好一會兒的清酒來,給柳一條和自己分別斟倒上一杯,道︰“這是小弟從家里帶出來的‘清嵐酒’,柳大哥嘗嘗這酒地滋味,比起‘得一醉’的‘三碗不過崗’來。如何?”

     “‘清嵐酒’?”柳一條看了任幽一眼,聞著散在廳中的清淡酒香,微笑著說道︰“你小子倒是大方,听說這‘清嵐酒’可是‘易和居’的招牌,一壺少說也得一貫,你倒是舍得。”

     嘴上雖如此說,柳一條的手下卻沒有絲毫的客氣,端起酒杯便率先輕飲了一口。

     溫厚,醇和。沒有‘三碗不過崗’的那種辛辣,入腹後也沒有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是柳一條所喝過的所有清酒中。最好喝的一種酒水。不過比起‘三碗不過崗’來,它地味道雖然要好上許多。但是度數和濃烈程度卻是遠有不足,‘清嵐酒’更像是一種小淺的飲料。

     “如何?”任幽看柳一條把酒飲下,輕聲地在一旁詢問。

     “是好酒,酒色與味道都是不俗,與‘三碗不過崗’各有千秋,不錯!不過比起酒價來,卻還是‘三碗不過崗’更實惠一些。”柳一條很中肯地給出了一個評價,然後又提壺給自己斟倒了一杯,這種好酒並不是時常都能喝到。

     “是啊,比起‘得一醉’的‘三碗不過崗’來,‘清崗酒’確是貴了許多,不過听說‘易和居’已經準備要降價了,到時說不得只花一百文兩百文就能買得了。”說起這個,任幽地神色也有些落寞,酒不如人,這也只是遲早的事情,這些天,他已經听得他娘在談論‘清嵐酒’降價的事情了。

     “夫君,嗯,小幽弟弟也來啦?”由小依輕扶著,張楚楚輕身緩步從里屋走了出來,微笑著沖柳一條和任幽輕點了點頭,在柳一條的另一邊輕身坐下。

     “嫂子!”任幽乖乖甜甜地向張楚楚叫了一聲,狠狠地在張楚楚的臉上瞧看了幾眼,若不是有柳一條在側,這小子怕是又要老毛病發作,想找人當媳婦兒了。

     “嗯,”張楚楚對任幽輕笑了笑,對于這個喜歡纏人的小孩子,張楚楚心里還是蠻喜歡的,對于他多次來往家里,也並沒有太多地反感,拿起筷箸,接過小依遞上的米飯,張楚楚柔聲說道︰“快吃飯吧,現在天寒,不快點的話,一會兒菜就都涼了。”

     “嗯嗯!謝謝嫂子!”任幽猛點了下頭,遂便開始往嘴里狂扒米飯,貪吃的樣子,惹得張楚楚又是一陣地歡喜輕笑。

     “夫君,少喝點酒,對身子不好!”見柳一條又在喝酒,張楚楚不由輕聲勸慰了一句,然後提箸給柳一條夾了一只他最愛吃的豬腳,放在碗里。

     “沒關系,娘子不用擔心,”柳一條把酒杯放于桌上,對張楚楚報以微笑,夾了一塊清淡些的雞蛋放到楚楚的碗里,輕聲向張楚楚問道︰“今天下午,在狄府娘子沒有受那兩個小頭的氣吧?”

     平白地賺了人家四貫的銀錢,柳一條擔心狄芝芝和南宮婉兒會把氣都撒到張楚楚地身上。

     “沒有啊?不過芝芝妹妹和婉兒妹妹整個下午都神神叨叨的,一臉地不高興,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張楚楚疑惑地看了她地夫君一眼,道︰“這件事不會是跟夫君有干系吧?”

     “是有些關系,午時的時候,那兩個小丫頭本來是想來找我晦氣來著,不過偷雞不成反而蝕了一巴米,不高興也是正常地,”柳一條輕笑了一下,狠狠地在碗里的豬腳上咬了一口。肥而不膩,香氣滿嘴,小依這丫頭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像個樣子了。

     “這樣啊,”張楚楚輕點了點頭,難怪她問那兩個小丫頭的時候,她們支支吾吾地不願多言,原來是背著她被她的夫君給捉弄了。

     張楚楚知道狄芝芝對柳一條一直都有些介懷,也一直都思量著想要找柳一條的麻煩,這次在柳一條的身上吃了虧去,張楚楚並不覺得意外,對她的夫君,張楚楚一直都很有自信。

     拿起湯匙輕喝了一口甜湯,張楚楚又輕聲向柳一條說道︰“今天上午妾身從狄府回來時,大夫人把妾身叫去說了一些話語。”

     放下湯匙,張楚楚接著講道︰“說是要給夫君再增一些例錢,由之前的兩百文,加到了四百文,翻了一翻,並事先地又給家里支取了一部分。”

     “哦?”柳一條抬起頭,嘴角不由輕輕勾起,狄府的反應還真是快捷,他中午剛投的資,下得料兒,不想,到了晚上就馬上地有了回報。

     “才四百文?狄府的人也忒摳了點兒,像柳大哥這般本事的人,怎麼能只給四百文?”在一旁邊扒飯的任幽也插了口,熱情無比地看著柳一條說道︰“柳大哥,要不再考慮一下小弟之前的提議,不若就把這教書先生給辭了吧,到小弟的府里去幫小弟調訓馬匹,一個月八百,不,一貫,反正絕對不會虧待了柳大哥就是!”

     “去去去,大人的事兒,你一個小孩子別來搗亂!”柳一條不客氣地在任幽的腦袋上輕拍了一下,這小子無時不刻地都在想著挖角,連吃飯的時候都不消停。

     “我是說真的,柳大哥,依著你相馬馴馬的能力,何必非要窩居在長史府里做一個什麼教書先生呢?不若大哥就隨了小弟吧,我那府上可還有十幾匹良駒等著大哥去馴養呢。”盡管已經失敗了數次,任幽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找一個相馬馴馬的良師,可是他多年的夢想,好不易在這里遇到了一個,他怎會輕易地放棄?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雖然很喜歡馬匹,但是對于養馬一道卻是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任公子就莫要在白費力氣了,”柳一條感覺有些頭疼,這小子實在是太能粘人了。

     “是啊,小幽,既然你柳大哥不喜歡,你就不要再強求了。”見夫君一臉的無奈,張楚楚輕笑著向任幽說道了一句。對于這個能讓夫君屢次吃憋,且又倍感無奈的任幽,張楚楚還是蠻佩服的,畢竟這天下間,能讓夫君如此的人,就她所知,並不多。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9 16:13
第377章 牧場


  是夜,夜深人靜之時,一道黑影從柳家小院兒小心地溜出,一路翻牆過戶,到了狄長史府內,繞過狄府守衛的護院,輕輕摸到了紀和養傷的靜室之內。

     “先生到了?”聽到一絲響動,紀和掙扎著從榻上坐起,背靠于床壁之上,咬著牙,咧著嘴,忍受著身上的陣陣疼痛,抬臂沖已經站到榻前的黑衣人拱了拱手,臉上并沒有半點意外之色,反而有几分感激和期待之意。

     經過了半個月的休養,紀和的傷勢已經在張禮正的萬般驚奇和不解之中,飛速地好轉了起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可以稍作移動,甚至連飯菜都可以自己動手去挾遞,恢復程度和速度,遠遠地超出了張禮正這位神醫的預料,驚得老頭兒一度以為這是一個驚人的奇跡。

     柳一條輕步上前,在紀和的榻前坐下,看了下紀和的面色,輕聲問道:“紀壯士今日感覺如何,可有不適之處?”

     “勞先生挂懷,紀某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合,聽張先生言講,若是沒有大的動作,再在這榻上呆上半月,就可下榻行走了。”說話的時候,紀和一直都微低著頭,對柳一條表現得很是恭敬。

     “你且側身躺下!”柳一條站起身形,輕聲向紀和交待了一句,然后上前把紀和身上的衣物整個都給扒了開去,前胸,后背,還有肋下,整整十一道刀劍傷痕在紀和的身上顯露出來。

     柳一條伸手在紀和后背上的疤痂上輕按了按,經腫已經消褪,痂疤也已變成了灰暗之色。傷口長合得很好,并沒有一點受到感染地跡象。

     “外傷已然無礙,內傷,有那位張先生在側,也不是問題,以后我就不必再過來了。”把衣服給紀和搭上,柳一條又緩緩地坐下身,溫和地輕聲向紀和說道。

     “先生!”聽得柳一條此言,紀和艱難地輕翻過身。感激地看了柳一條一眼,道:“先生救命大恩,紀和無以為報。不知先生可否賜下名號,或是讓紀和一睹先生尊顏?讓紀和知道。救命之人為誰?”

     “告訴我,你身上的那兩刀是怎么來的?”柳一條沒有回答紀和的問題,而是輕聲地向他問了一句。那兩刀傷于一月之前。一前一后,有一刀直接從胸前,穿到了胸腔,若不是插得位置有些偏頗,并沒有傷到肺葉,紀和早就沒了性命。對于他身上的這兩道刀傷,柳一條一直很好奇。

     “這,”紀和遲疑了一下,又沖柳一條拱了拱手,道:“非是紀和不愿言講。實是其中有太多的凶險,紀和不想連累先生,不便告與先生知曉。還請先生見諒!”

     “我知道你是誰!”看了紀和一眼,柳一條拋出了這么一句話:“你原姓李。名紀和,是東宮太子身邊的侍衛統領,可對?”

     “你?!”李紀和一驚,忍不住就要去抽取放在枕側的長劍,不過扯動了傷口之后,又無力地軟倒了下來,長喘著氣息,小心地扭頭盯看著還靜坐在榻前的黑衣人。

     “你是誰?”見黑衣人并沒有要動手地意思,李紀和弱聲開口向他問道。

     “一個救了你性命的人。”柳一條淡淡地看了李紀和一眼,道:“從你來到狄府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地身份,不然也不會每天半夜來此為你療傷。你應該看得出,我并沒有要害你之意,我只是想知道,為何你一個堂堂的東宮侍衛統領,會落得這般田地?為什么不回長安,向皇家求救?”

     “你認識我?”李紀和沒有回答柳一條地話語,而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黑衣人一番,想從里面找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我只想知道原因,為什么你要隱名埋姓,不回長安求助,而是流落到了這奉節之內?”不理會李紀和地問話,柳一條依然問著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因為面對的是李紀和,柳一條并不想用那種催眠的形式來問話。李紀和身上那兩道足以致命的刀傷,足以說明他并不是在演什么苦肉計。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祕密,”深看了黑衣人一眼之后,好像是想通了什么,李紀和無力地輕喘了口氣,開聲對柳一條說道:“一個關于刺殺柳神醫幕后真凶的祕密。”

     “所以,你是被人給滅口了,對嗎?”

     “其實,我已經猜到你是誰了,”李紀和放松了整個身子,試圖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嘴里邊輕聲說道:“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能夠夜入長史府而不被人察覺,醫傷治病竟比一個前朝的太醫還要精通老道,這天下間能夠做到這一點,且又認識我李紀和的人,只有兩個,很顯然,先生并不是孫思邈道長。”

     想到這一點,李紀和算是真的安下了心來,他知道他在此地地消息不必再擔心會被泄漏,提心吊膽了近一個月之后,他真正的安全了。

     “這一點,我并不意外,開始我還以為你會更早一些猜到我的身份。”柳一條笑了,不過他并沒有摘去臉上地黑巾,他還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現在地樣貌和身份。畢竟李紀和對他來說,還是一個外人。

     “沒想到,沒想到柳先生竟然藏身于夔州,隱匿于奉節,沒有想到,紀和竟還有幸,再一次被柳先生救了性命。”李紀和也陪著柳一條輕笑了起來,不過笑容有些苦澀:“同時地,紀和也知道了先生為何會忽然地要隱匿藏身的原因了。沒想到要加害先生的人竟會是他,呵呵,也難怪先生會這般地懼怕了。”

     “知道了這些,你有什么打算?”柳一條斂去眼中的笑意,看著李紀和,輕聲地向他問道。

     “還能如何?”李紀和臉上沒了一絲的神彩,無力地說道:“只有學先生這般,混跡于江湖之中,遠離那殺身之禍,只是可惜家中的孩子和婆姨,此生怕是都再難相見。”

     想來那些人應已發現了自己的‘尸體’,在別人的眼里,李紀和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吧?

     李紀和不由想起了他所逃離的那間客棧,還有那家客棧最后的那場大火,及那個被自己砍了兩刀的尸體,是他,連累了那一整所客棧的數十條性命。

     “我不是一個善于逃避的人,對于那些危及到我和家人的危險和人物,我都會設法地把他們給清除掉,”柳一條看了李紀和一眼,平聲向他說道:“所以我希望紀和你,也不要就此在江湖中沉淪,嫂子還有我那兩個侄兒,都還在等著你早些回去看望他們呢。”

     “柳先生,”聽了柳一條的話語,李紀和面色劇變,他扭頭看著柳一條,不敢置信地輕聲問道:“莫成先生還想...?”

     李紀和沒敢說出來,與那個人做對,那是不可想象的,他不認為現在的柳一條可以做得到,雖然,他也知道柳一條很有本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一貫的做事原則。說起來,我也只是想有一個安全寬松的環境,與家人一起好好地過日子而已。”柳一條接口說道:“從一開始,我就不想卷進那些皇家亂七八糟的紛爭之中,所以一直以來,我也都是盡量地讓自己置身于事外,對于皇家和長安城中的各種勢力,也都是左右逢源,更是給自己加了一個商賈的頭銜以明拒仕之心。每天窩在自己的小窩里,連門兒都少有出去。”

     “但是結果呢,卻還是逃脫不了這個權勢的漩渦。”柳一條站起身,輕聲向李紀和說道:“這也是當初,在三原的那個藥店,我意外救下太子之后就已經注定的事情。”

     “先是魏王,后是侯君集,現在又出了這么一位,呵呵,”柳一條輕笑著轉到李紀和的床前,看著他說道:“只是可惜了魏王殿下,因為太過心急,早早地就喪了性命。不然,在几個皇子之中,最終坐上皇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一條的話有些大逆不道,甚至還有要被殺頭的危險,不過在這種時候,誰還會再去在意這些呢?

     “柳先生想讓紀和做什么?”事到如今,李紀和也看出了一些倪端,柳一條跟他說了這么許多,應該是想拉他入伙。

     “紀和的命是先生救的,而且還不止一次,先生可是用得著,可盡管拿去!”李紀和也是一個知恩知惠的漢子,說出的話來,鏗鏘有力,很堅決。

     “我想讓你去西北,去開一個牧場!”柳一條彎身坐下,堅聲向李紀和說道:“我出銀錢和技朮,給你三年的時間,把這個牧場做大,大到要讓大唐所有的騎兵,都用上這個牧場的馬匹!”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9 16:18
第378章 再游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三原柳一條,於貞觀十年五月四日偶得。」一身書生打扮兒的蘇晨曦輕吟著下面的落款兒,嘴裡喃喃道:「純正飽滿的『柳氏書法』,不想柳先生竟是真的來這裡遊玩過。」

     「那是自然,」小僮昂著他的小腦袋,得意地向蘇晨曦說道:「前次我隨少爺來的時候,僅跟柳先生錯了三天,差一點就與柳先生他們在這黃鶴樓內相遇呢!當時這裡人山人海,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柳先生的這首《黃鶴樓》給鎮住了!」

     再一次地站到這黃鶴樓內,看著柳一條的親筆書跡,小僮的小腦袋都快仰到了天上,好像寫這首詩的不是柳一條,而是他小僮一般。雖然以前每次跟柳一條見面時,小僮跟柳一條都有些不對付,但是現在,過了許久不見,這小丫頭又挺想他的。

     「小僮,莫要多嘴!」李如似輕斥了小僮兩句,雙眼緊盯看著題詩亭上的《黃鶴樓》,這首詩像是經人特別地裝飾過,過了近半年的時間,筆墨依然清新特異,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凌厲,就好像是剛題上的一般。

     不止如此,李如似還注意到,在這題詩亭上,在這首《黃鶴樓》的下面,已然是空白一片,在這過去的半年時間內。竟再無人在此為黃鶴樓題詩。一詩以掃天下,有柳一條地這首詩在,以後怕是都無人敢在此題詩了吧?

     「這首詩在長安的時候不就有人在傳誦了嗎?我都聽過了好幾遍了呢?」芭蕉看她們家小姐還有公主都對這首詩癡迷的樣子,很是不解,她識的字不多,自是品不出這首詩中的獨特韻味來。

     「那怎麼能一樣?」小僮很不客氣地白了芭蕉一眼,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兒:「這可是柳先生的親筆,且又應情應景,與長安的那些學子口中所誦。怎能相同?」

     「切!翻來覆去的,還不就是這幾個字,有什麼不同地?」芭蕉很不屑地撇了撇嘴。這一路上她就發現,小僮這個小丫頭。有事兒沒事兒地總是會喜歡來找她的麻煩。

     難道就是因為她在路上說了幾句柳一條的壞話,讓這小丫頭片子給記心裡了?嗯,有可能。蕉在心裡面誹議著,之前每次一提到柳一條,小僮這小丫頭就像是說到了自己親人一樣,興奮得都快要蹦到了天上去。

     「對牛彈琴,不可理喻!」再一次地白了芭蕉一眼,小僮便撅著小嘴,賭氣似地扭過身去,對芭蕉不再理會。

     「行了,你們兩個別再鬧了,」李如似回身向兩個小丫頭掃了一眼。

     兩個丫頭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李如似地身份擺在那裡,芭蕉雖不是她的丫環。卻也不敢對她無禮。

     「原來如似兄早就已經來過了,」蘇晨曦也將目光從題詩亭上移開。剛才小僮地話,她還是聽到了。豫章與柳一條的事情,蘇晨曦早就已聽小僮說起過,對此,蘇晨曦的心裡多少也有些吃味,不過更多地,卻還是酸楚。說起來,豫章公主與她都處在同一種境地,始終都只是一邊兒在熱而已,柳一條甚至連她們的真正性別都不知道。

     「是啊,初夏的時候曾來過這裡,很美,不過這裡冬日的景色卻也是不錯!」李如似緩步向前微移,憑欄而眺,雖然時節正處在冬日,不過這蛇山之上,卻仍有一抹迷人的綠色。且在這半山之上,雖時有清風徐徐,但卻是不覺有絲毫的寒冷。

     「是啊,黃鶴樓歷經數百年而不倒,確是有它獨特迷人之處,」蘇晨曦向前走了兩步,與李如似齊肩,看著山下的蒼茫一片,輕聲向李如似說道:「不若咱們便在此地多呆上幾天吧,在咱們想到下一站的去處之前。」

     說到底,蘇晨曦還是有些不捨柳一條所留的那些詩句,想在此地多臨摹上幾幅。自柳一條失蹤後,她便再沒見過柳一條所書的真跡了。

     「既然蘇兄喜歡,那就依蘇兄之意!」李如似輕點了點頭,臉上地表情淡然,目光仍沒有收回,極目遠眺著遠處的白霧蒼茫,他也不想早些離開這裡。

     「聽說蘇兄曾在柳先生跟前修習過書法,」過了許久,李如似回過神兒來,見蘇晨曦正提筆在題詩亭旁臨摹著柳一條的那首《黃鶴樓》,便輕步走了過去,看到字跡書法,幾已是與題詩亭上的一般無二,不由輕嘆了一句:「看來蘇兄已是得了柳先生地真傳,這一手『柳氏書法』,幾可以以假亂真了。」

     「形似而神非,若是柳先生在此,怕是又要開口罵人了。」蘇晨曦把毛筆放下,輕笑了一聲,看著剛寫好的字跡,不由回想起以前在柳府老宅,她練不好字時,柳一條抬手拍她腦袋時的情形來。

     「是嗎?反正現在閑著也是無事,不若蘇兄就跟我說說你跟隨柳先生修習書法時的情形吧?」聽說柳一條竟還會罵人,李如似也來了一些興趣,遂拉著蘇晨曦在一旁坐下,小聲地向他打聽著。對於柳一條,不管是正面,還是側面,李如似都想去多瞭解一些,即使,明知道就是瞭解了也無甚用處。

     「咦?這不是蘇晨兄嗎?」兩個剛剛坐下,就有一個青年人拱手過來招呼,看他喘著長氣,像是剛從山下上得樓來。

     「哦,原來是觀光兄,觀光兄請了。」蘇晨曦扭過頭去,看到來人竟是柳一條的徒弟,駱賓王,遂忙著起身與他還了一禮,然後輕聲向駱賓王問道:「這個時節,觀光兄怎地也到了這黃鶴樓來?」

     現在已是臘月中旬,年關將至,這黃鶴樓上,並沒有幾個人在。

     「自師父師娘隱去蹤跡之後,我的書法字體便少有人再來教導,這不是年關將近,我便向二條辭行回烏傷老家,聽說這黃鶴樓上有老師所留下的真跡,便順路過來看看,可能的話再臨摹幾幅回去練習。蘇兄也知道,小弟的字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半路遇到熟人,駱賓王明顯地有些歡喜,一屁股便在蘇晨曦的旁邊坐了下來,胸腔仍是起伏不定。

     「蘇兄,這位是?」李如似詫異地看著在他面前不停喘氣的年青人,輕聲地向蘇晨曦問道,聽他剛才話中的意思,他似還是柳一條的徒弟。

     「哦,我來給你們介紹,」知道李如似和駱賓王並不曾見過,蘇晨曦指著駱賓王輕聲地向李如似介紹道:「如似兄,這位是駱賓王,字觀光,是柳先生幾個月前新收下的一位弟子,一度跟在柳先生的跟前學習書法,算是柳先生唯一的一個正式徒弟。」

     「觀光兄,」說完,蘇晨曦又指著李如似向駱賓王介紹道:「這位公子姓李,名如似,與柳先生有過數面之緣,也算得上是柳先生的知己朋友。」

     兩人拱手見禮,算是已經認識,駱賓王接過小僮遞上來的茶水,猛灌了一氣,從山腳爬到這黃鶴樓上,可把他給累了個夠嗆。

     「既然觀光兄能得柳先生看重,更是能添為柳先生的高徒,想來觀光兄在書法上造詣定是非凡,不知小弟能否有幸,一睹觀光兄的大作?」看到蘇晨曦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筆墨紙硯,李如似忽然地便起了想要考較一下柳一條這個徒弟的心思,吩咐著小僮去將筆墨端來,輕聲地向絡賓王詢問。

     「這個,如似兄,」在駱賓王應答之前,蘇晨曦輕聲向李如似說道:「觀光雖是柳先生的親傳弟子,但是隨著柳先生的時日並不太長,這提字之說,還是算了吧。」

     駱賓王的字長成什麼樣,蘇晨曦是見過的,幾乎可以用有礙觀瞻這四個字來形容,他不想駱賓王李如似的面前出醜。

     「沒關係,」駱賓王感激地看了蘇晨曦一眼,輕聲向兩人說道:「有些東西,沒有必要去迴避,跟著老師學了這麼久,我已經學會了該如何地去坦然面對。」

     在蘇晨曦還有李如似四隻眼睛驚異的目光中,駱賓王輕站起身,接過小僮遞上來的毛筆,在硯台上飽一些墨汁,提筆便在平鋪的白紙上寫下了這樣一句很現代的話語: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字體剛正,飽滿,筋骨神氣皆具,已有了些許的大家風範,跟五個月前他的字跡相比,已是天地之別。

     李如似第一次見到駱賓王的字體倒還罷了,蘇晨曦這個對駱賓王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幾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幾個月的功夫,駱賓王的字,竟已經進步到如斯水平了嗎?

     「這是老師之前最常說的一句話,送給如似兄!」把毛筆放下,駱賓王輕吹了下字體上的墨跡,輕輕地遞至李如似的手中。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9 16:25
第379章 金縷衣


  「婉兒姑娘,這是什麼地方?」李紀和柱著枴杖,由南宮婉兒攙扶著,散步到了狄府西跨院兒的書房之地,見到院子裡竟然有人在露天地酣然入睡,不由奇怪地向南宮婉兒問道。

     「這裡是狄府小少爺們讀書識字的書房,」南宮婉兒咬著小碎牙,抬手指著躺在長椅上的柳一條說道:「諾,那個睡得正香的書生,便是這裡的教書先生了。」

     上次被柳一條白賺了兩貫銀錢的事情,南宮婉兒至今還在心裡掛記著,不過柳一條的那五首詩連狄知遜這個長史都一直讚不絕口,她跟狄芝芝也沒有再把銀錢要回的理由。

     聽狄芝芝言講,自那次事件之後,她們想要難為柳亦凡的心思不旦沒成,賠上了四貫銀錢不說,最後竟還幫著柳亦凡又加漲了例錢,著實可恨。

     不過在心中氣惱的同時,兩個小丫頭對柳亦凡也多少地有些佩服起來,最起碼的,她們是再不敢來找柳亦凡『買』詩了,那是拿肉包子打狗的事情,做了一次,就已經夠讓她們後悔的了,哪還肯再做?

     「這麼說,他就是寫下那《俠客行》的先生了?」李紀和目光流轉,自聽到南宮婉兒偶向他吟誦過的《俠客行》後,李紀和剎時間就被詩詞字句之間所流露出來的豪情壯意給吸引了進去,對於能寫出這首詩來的先生,更是心儀不已,恨不能早與他一見。

     「就是他了,不過紀大哥最好別對他報有什麼太好的幻想,不然你會失望的。」南宮婉兒小聲地向紀和提醒了兩句。看到柳亦凡那張欠打地臉,她的心中就有些許的怨氣,不覺得就又想起了她那兩貫錢來。

     或許是聽到了什麼響動,曬得正舒服的柳一條身子輕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來。

     「嗯,婉兒姑娘來啦,這次是買詩,還是買曲兒?」柳一條瞇著眼輕看了南宮婉兒一眼,又瞥了瞥她旁邊的李紀和。含含糊糊地說道:「現在行情見漲,婉兒姑娘若是還想再來買詩曲兒的話,需得多帶些錢來。一首兩貫,還是老規矩。概不欠,梅蘭繡菊,風雨雷電。嗯,或是情詩情歌也可,絕對是一分錢一分貨,童叟無欺。」

     「呃?」李紀和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麼買詩買曲兒的,這裡不是書院嗎,怎麼還有詩曲兒的買賣?扭頭看了南宮婉兒一眼,李紀和輕聲問道:「婉兒姑娘,這是..?」

     「紀大哥,你別聽他胡扯。這個書生說起話來一向都是瘋瘋癲癲地,沒有一個正行,」南宮婉兒的小臉一陣的醉紅。尤其是聽到柳一條說起『情詩情歌』地進修,她的臉更是紅得厲害。又惱又羞,在心裡面不知咒罵了柳一條多少遍去,若不是有李紀和在場,說不得南宮婉兒也會向狄芝芝一般,拔劍相向了。

     「你想得倒美!」南宮婉兒盡量地讓自己保持著一些淑女地風範,狠瞪了柳一條一眼,道:「上次你騙了我跟芝芝師妹四貫的銀錢,我們還沒跟你算帳呢,哼!」

     「嗯,今天的太陽真不錯!」柳一條伸了個懶腰,輕聲地嘟囓了一句,然後懶懶地翻了個身,側著身,對著太陽,又把眼睛瞇了起來。對南宮婉兒地話置若罔聞,不管不問,好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一般,氣得小丫頭又是一陣跺腳,在江湖上漂蕩了那麼久,她何曾受過這般地閑氣?

     這個教書先生很有意思。

     看到柳一條身材瘦小,手掌骨骼都不甚粗大強壯,似不是練武之人,很難讓人相信他就是能寫出《俠客行》那首絕詩之人。不過『人不可貌相』,李紀和早就已經過了那種會以貌取人的年紀,在東宮裡廝混了那麼多年,已經讓他養成了不要小看任何人的習慣,所以對於眼前這個書生的文弱樣子,他並沒有覺得有太多的失望。反而柳一條的特異表現,讓他提起了一些的興趣。

     文人以詩詞,或是書法字畫來換取銀錢的事情並不足為怪,畢竟書生也是人,也需要生活餬口,出賣自己的才學倒也是一種常用的手段,給人寫信,販賣字畫,或是給教坊習坊寫作詩曲兒,沒有一定地才學,也是做不來的,看這位柳先生的樣子,像是以前曾做過這方面地買賣。

     「柳先生請了,在下紀和,」李紀和上前走了兩步,輕拱手向柳一條禮了一禮,看他的樣子,似並沒有認出眼前長椅上的這個教書先生,便是他的恩人柳一條。

     「嗯,聽說過,婉兒姑娘的情郎,是吧?」柳一條輕應了一聲,抬了下眼皮,看了李紀和一眼,隨即便沒了言語。李紀和沒有認出他來,正是柳一條所需要的。

     「柳亦凡!!」沒待李紀和有什麼反應,南宮婉兒率先紅著臉發起飆來,『情郎』那兩個字,讓她又有了一種想要拔劍的衝動,難怪芝芝師妹以前對這個柳亦凡一直不喜,柳亦凡的這種臭嘴,實在是很容易讓人衝動:「你若是再胡言亂語,休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氣!!」

     「紀和兄站著不便,且先在一旁坐下吧,」柳一條難得地說了句像樣的話語,對南宮婉兒的話語和警告依然是不聞不顧,直接就給忽略了過去。他已看出,這個南宮婉兒似乎對李紀和有些意思,能夠面對著李紀和臉上三道巨大猙獰傷疤而不變色,厭惡,很難得。

     「你!」連著幾次被人給忽視,南宮婉兒的手終於忍不住地搭到了劍上。

     「婉兒姑娘,」李紀和輕叫了一聲,止住南宮婉兒的動作,輕聲勸慰道:「柳先生並不知情,想來剛才也是無心之語,婉兒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可是,」南宮婉兒看了李紀和一眼,然後對著柳一條又是狠狠地一瞪,冷哼了一聲,又把手從鐵劍上拿開。這裡畢竟是狄府,官宦世家,不比她以前所在的江湖。

     李紀和又衝柳一條拱了拱手,謝過他讓坐之意,拉著南宮婉兒一起,在柳一條旁邊的竹椅上坐下。

     過了一會兒,見柳一條仍在閉目養神,一副老神在在地慵懶樣子,並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李紀和輕聲地向柳一條說道:「聽婉兒姑娘言講,幾日前曾在柳先生這裡得了一首《俠客行》,詩磅礡,豪邁,紀某心中甚為欽佩,今日能與先生相見,實是紀某的榮幸。」

     「年少時所為,不足道哉,紀和兄客氣了,」柳一條輕應了一聲,道:「不過紀和兄若是還想再聽,柳某倒是不介意再為紀和兄作上一首。」

     「哼!」見柳亦凡又是沒臉沒皮地推銷他的詩句才學,南宮婉兒不由輕哼了一聲。

     「紀和也想再聆先生佳作,奈何紀和現今正適落魄之時,並無銀錢來給先生潤筆,慚愧!」李紀和輕沖柳一條拱了拱手,他的身上除了把鋒利的長劍之外,已是再無他物,說起來,他現在也是窮光蛋一個。

     「如此啊,不想紀和兄這般地英雄好漢,也會似柳某這般囊中羞澀,」一聽得李紀和手中沒錢,柳一條頓時興趣缺缺,再一次地把身子平躺,靜曬著太陽,對剛才要作詩句的話語,提也不提。他沒有給人白作詩詞的習慣。

     「吝嗇鬼!」南宮婉兒不屑地輕瞥了柳一條一眼,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乾癟的荷包兒,終也是沒有捨得再拿出兩貫錢來買取柳亦凡的詩詞。上過了一次當之後,南宮婉兒可不想再來上第二回。

     「柳先生說笑了,紀某只是一落魄的遊俠兒而已,當不得『英雄好漢』這四個字。而且好詩有一首就已足矣,紀某不是那般貪心之人。」對柳一條的無禮,李紀和絲毫地不以為意,臉上仍帶著溫厚的笑意,只是他臉上的三道傷疤,讓他的笑容變得猙獰可怖了許多。

     「知足者,常樂,紀兄胸懷寬廣,是一實在之人,頗有古俠之風範,難得!」柳一條意外地睜開了雙眼,看了李紀和一眼,輕聲地向李紀和誇讚了一句。

     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已經開始向西偏斜,柳一條伸了個懶腰,從長椅上坐起身來,輕聲地向李紀和與南宮婉兒說道:「午休時間已過,柳某要去給兩位小少爺上課,兩位請自便。」

     「嗯,還有,」走了一半兒,柳一條又回過頭來,戲謔地看了南宮婉兒和李紀和一眼,衝著李紀和輕聲說道:「看你人不錯,免費送一首情詩給你,算是一個忠告。」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高聲吟誦了一首《金縷衣》之後,柳一條大笑著進了書房之內,絲毫沒有在意身後,南宮婉兒又是一副要拔劍砍人的樣子。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9 16:31
第380章 趕釀貢酒


  柳成這段時間很忙。

     年關將至,不說他要開分店,招人手的事情,光是要給皇家備足了過年時所需的貢酒,就把他給累了個夠嗆,采辦原料,蒸酒,釀酒,保密,同時還要去應付那些個從長安那邊過來押酒試酒的欽差,一天到頭,他几乎都沒有睡覺的時候。

     不過既使如此,柳成的干勁依然十足,只要他一看到每天酒樓的進帳,他就會又眉開眼笑地精神起來,就像是吃了‘五石散’一般,興奮,狂熱。

     從今年十月,到現在的臘月,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得一醉’的分店就已經遍布到了川蜀的各大城郡,共有二十三家,各個分店的生意都極為火爆,每天各地向奉節總店這里匯報的進項,都樂得柳成嘴都合不攏,活了這么一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地掌管了這般多的銀錢。

     從開始的十貫,一百貫,五百貫,到后來的一千貫,五千貫,一萬貫,甚至是更多,整得柳成現在都有些麻木了,每天都只是習慣性地希望這些數字再多,再多,再多一些。

     就在一個多月以前,‘三碗不過崗’成為皇家的御用貢酒之后,‘得一醉’准備廣開分店的之前,柳一條曾給了柳成一個承諾和保証。

     以后在‘得一醉’每天,每月,每年的純盈利中,分給柳成百分之十的紅利,算是給柳成打理‘得一醉’的例錢。

     一個小小地舉措,就把柳成死心踏地,忠心無比地給拴在了‘得一醉’之上。百分之十,十取之其一,看上去不多,但這卻是柳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身為‘得一醉’名義上地掌柜,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得一醉’一天的進項盈利為几何,那不是一貫兩貫的事情,當時就是生意最不景氣的時候,‘得一醉’一天的純利潤也有近三十貫,十取之一。那不就是三貫么?一天三貫?柳成被他們家少爺的大手筆給嚇住了,要知道,以前在柳府的時候。他一個月的例錢也就才不到一百文而已。

     到了現在,柳成每次看到‘得一醉’每天統計出來的純利時。他都有一種心驚肉跳地感覺。就在昨天,‘得一醉’一天的總盈額竟超過了前所未有的三百貫,也就是說他又多了三十貫地存錢。柳成感覺自己幸福得都快要暈倒了,這一天的例錢,都朝得上他以前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更久地總收入了。

     還有什么比開酒樓更賺錢?柳成越發地佩服起他們家少爺的眼光和決策來,好像是無論做什么事情,他們家少爺都能做得很出色。

     跟著少爺,果然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每次只要是一想到那些堆起來都看不清人影地銀錢時,柳成都忍不住地會在心里這般地感嘆,當初跟著少爺一起出來闖蕩。確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情,雖然有些縮頭縮尾,雖然一天到晚都很是勞累。但是對他來說,這些日子。無疑都非常地滋潤。

     “成兒,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都連著几天沒有好好地休息了,怎的還是這般地拼命?”柳賀氏從屋里出來,手里面端了一碗剛燉出來的參湯,站在酒房的門口,有些心疼地看著柳成說道:“來來來,快喝點參湯補一補血氣,然后回去睡一覺,賺錢還能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

     “娘!”柳成停下手中的活計,彎身從酒房迎了出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的酒氣。

     “再過兩天就全都好了,娘不用擔心。”柳成雙手把湯碗接過,輕笑著向柳賀氏說道著,自從被老柳和柳賀氏給收了義子之后,老兩口兒對他,也都你是親兒子一般,對于這一點,柳成心中一直都很感激。

     “胡鬧!”柳賀氏板起了臉,厲聲地向柳成說道:“你不想要命了!看你的眼現在都腫成了什么樣了,一會兒喝完湯,你就給娘回屋去睡覺去,釀酒地事兒交給下人們去做也是一樣,娘最見不得你這么折騰自己。”

     柳賀氏有些生氣了,別說柳成現在是她的干兒子,就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下人,她也見不得這樣不眠不休地,這不是在拼自己的性命么?

     “娘,這是朝庭要用地貢酒,我得早些釀制出來才行,下人們手生,還掌握不住火候,我怕他們會壞了酒樓的生譽。”見柳賀氏像是真的有了火氣,柳成在心暖的同時,也忙著向柳賀氏解釋:“再過半個月就是年關了,要是在年關之前不能把酒送到長安,那可是天大的罪過,咱們吃罪不起。”

     不得已,柳成只得又把朝庭給扯了進來,柳賀氏與老柳都是農戶出身,對官家都本能地存在著一絲畏懼。

     “那,他們也不能讓我兒子去拼了命去啊,不行,今天你必須得給老娘去睡一會兒,這種事情耽誤一兩天的,死不了人。”柳賀氏的態度很強硬,看得出,對朝庭她雖也有一些畏懼,但她更是擔心兒子現在的身體狀況,柳一條柳二條都不在身邊,柳賀氏已經把現在的柳成,當成了自己親生兒子一般看待。

     “把湯喝了,然后回屋睡覺去,娘今天要看著你睡下!”柳賀氏命令似地向柳成說道著,口氣很堅決。

     “嗯,好吧,我聽娘的。”暗中計算了一下時間,柳成一口氣把手中的溫熱參湯給全灌下了肚子,向柳賀氏妥協道:“我這就回屋去睡,這下娘該放心了吧?”

     扭頭沖著酒房里的伙計吩咐了一句,柳成便被柳賀氏給押送著回了自己的臥室,并在柳賀氏的注視下,乖乖地爬到了榻上,頭一靠著枕頭,沒有一息的時間,就這么地,睡了。

     “這孩子,真是的!”看他疲憊地樣子,柳賀氏心疼地輕搖了搖頭,抬手把被子給他蓋好,然后又把屋里的爐子給調得旺了一些,暖了一些,這才輕手輕腳地轉身出了門去。

     他們現在居住的新宅子,就在‘得一醉’的后面,前后有十几間房子,算得上是一個大院兒,不過為了方便,除了酒房里的那几個伙計外,家里面因為老柳和柳賀氏的堅持,并沒有去招多余的下人,平常連一個洗衣燒飯的丫頭都沒有,家里的許多活計都是由柳賀氏在打理照料。

     只有這樣,一家人在一起,老柳與柳賀氏才會覺得比較自在一點,不然防這防那的,太累。

     回到屋里的時候,老柳還在悠閑地擺弄著他的寶貝象棋,見柳賀氏回來,便抬起頭向柳賀氏問道:“怎么樣了,成兒是不已經回房去睡了?”

     “嗯,睡了,頭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這孩子做起事來,比一條還要拼命,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見老柳面前的茶碗已經沒了茶水,柳賀氏提壺給他添倒了一杯,然后便輕身地在老柳的身邊坐下,接著為她那還沒有出世的孫子或孫女趕制衣裳。

     “年輕人嘛,有點拼勁兒那是好事,再說他這是在趕釀貢酒,時間著緊,就跟是當年咱們趕著收割地里已經成熟的庄稼是一個理兒,成兒心里面有些著急,也是正常。”老柳撥動了下盤上的棋子,輕聲地向柳賀氏說道。

     “話是這么講,可是也不能因為貢酒,就把自己的身子給折騰壞了。”柳賀氏看了老柳一眼,心中仍是有些想不開。

     “要說還是這孩子做事有些不周全,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給累成這樣,”老柳輕搖了搖頭,又挪了一步棋,開口向柳賀氏講道:“這些東西他就應該多向一條學學,當初咱們在三原,那么大一個家業,事情不比現在的還多,可是你可曾見過一條,什么時候像成兒這般地累過?每天吃喝玩樂,悠悠閑閑地,還不是把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打理得很好?”

     雖然有夸自己家大小子的嫌疑,不過柳賀氏還是不得不承認,老柳的話并沒有錯,他人家大小子,確實比柳成做得要好得多得多。

     “馬上就到年關了,也不知道二條現在怎么樣了?”提起大小子,提起三原老家,柳賀氏便不由想起了現在還在老家的他們家老二來,當初把他一個人撇在家里,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危險?

     “不用擔心,大小子是不會讓老二有事的,”老柳把手中的棋子放下,輕聲柳賀氏說道:“咱們一家現在也只是暫時的分開,過不了多久時日,就能再次相聚,咱們要對大小子有信心。”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9 16:35
第381章 夔門天下雄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從早上開始,就不停地有人提著禮物奔到狄府中來,狄府里一個上午的時間,都是吵鬧聲一片,吵得柳一條在書房連睡個覺都不能安穩,狄仁杰狄士杰兩個小家伙更是沒有了讀書的興趣,一會腦袋便往外探望一次,還時不時地交頭接耳一番。

     “核桃,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嗎?怎地狄府今天會這般地吵鬧?”柳一條坐直了身子,驅了已經涌上頭頂的困意,高聲把守在門外侍候的核桃給召了進來,開口向他詢問。

     “先生有所不知,今天是我們家老爺五十歲的大壽,這些人都是來給老爺賀壽的,多數都是老爺以前的學生。”核桃躬著身,輕聲地向柳一條回答道:“早上的時候老爺還特地吩咐過小的,說是到了午時,務必請先生也過去赴宴。”

     “哦?今天是狄大人的壽誕,怎么沒有聽人提起過?”柳一條目光在他的兩個小弟子身上掃了一眼,心里思量著,要給狄知遜備些什么賀禮方好。

     “是老爺不喜太過張揚,一度吩咐過家人不許說道出去,歷年來皆是如此,”核桃接口說道:“今天能來的賓客,也多是老爺的老友和學生,外人并不知曉。”

     “哦,”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這個狄知遜倒是真會做官兒,不張揚,不露骨,連過一個生日都這般地小心,避諱,也難怪他能做到長史這般高的官位。

     揮手把核桃打發下去,柳一條在書房內來回走了兩步,見狄仁杰和狄士杰這哥倆兒就像是屁股上長刺了一般,扭來扭去的,一刻也不得安生,便索性向兩個小家伙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也出去玩兒會兒吧,今天的課就到這兒了。”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課程。又趕上狄家老爺的壽誕,再加上外面一陣陣地吵鬧之聲,兩個小家伙的心是早就已經飛了出去。把他們硬關在這里也是無用。

     “多謝先生!”兩個小家伙一下就從椅子跳了起來,心中對柳一條的好感瞬間倍增,雙雙恭敬地沖著柳一條行了一禮,便歡快地跑了出去。

     守在門外地核桃見此情形,臉上和心中都不由得一陣驚詫,這個柳先生也太大膽了些吧,上課偷偷睡覺也就算了,這次他怎么敢這么早地就把兩位小爺放出去,他就不怕老爺會發火么?

     核桃偷偷地回頭向書房里看了一眼,見他正在淡定地揮筆書寫著什么。一點也沒將提早下學的事情放在心上,對柳一條的膽子不由越發佩服起來。

     核桃在狄府書房已經侍候了有三年地時間,這三間中。從這個書房里,被他們家老爺,他們家少爺,還有他們家夫人給攆道出去的教書先生,少說也得有三十几位,這三十几位當中,沒有一個先生,能像柳亦凡這般,呆得這般長久。雖然這個柳亦凡時常在上課時睡覺。雖然這個柳亦凡每天在上課時都要課間休息四次,雖然這個柳亦凡在上課時甚至一天都不講上十句話,雖然這個柳亦凡還在府里得罪了最是難纏的大小姐,但是他每隔几天就能漲一次工資的狀態。無一不說明。他們家老爺和夫人對這個柳亦凡的器重。

     雖然核桃看不出柳亦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和才華,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對柳亦凡這個人的崇拜。畢竟能夠同時得他們家老爺,夫人,和少爺三個人認同的先生,并不多。

     “核桃!”正在核桃胡思亂想,天馬行空的時候,書房里又傳來了柳一條的呼喚,核桃慌忙整了下身,躬身再次推門進了屋里,彎身向柳一條行了一禮這后,恭聲問道:“柳先生有什么吩咐?”

     “嗯,我剛給狄大人寫了一首賀詞,勞煩核桃小哥去為我裝裱一下,”柳一條從懷里掏出五文大錢,遞于核桃,然后又把他剛寫好地詩句卷折起來,輕聲地向核桃吩咐了一句。

     “是,柳先生!”核桃雙手把銀錢和字畫接過,沖著柳一條行了一禮,又轉身出了書房。出來后,核桃看著手中的字畫和五文大錢,有些苦臉,五文錢裝裱一幅字畫,這個柳先生也忒小氣了一些,五文錢的裝裱質地能上得了台面么?這里畢竟是長史府,今天來地客人雖說都是老爺的舊友和學生,但多也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士子老爺,柳先生只拿這么一副五文錢的字畫出去,怕是會被人笑話。

     雖然心中有些擔心,但是核桃卻還沒有高尚到要自己出錢為柳一條漲一些臉面的地步,畢竟他也是窮人一個,一分錢,一分貨,五文錢就五文錢吧。

     核桃低著頭,思量著應該去附近的哪一家糊裱店,盡量地把這五文錢給花得值當一些,最起碼的,表面上看上去也要好看一些。

     駱賓王在黃鶴樓只呆了一天,就跟李如似和蘇晨曦告別而去。他與李如似和蘇晨曦這兩個公子哥不同,離家大半年,他要在年關之前,趕回家里與家人團聚。

     “這個駱賓王,也不是俗人,柳先生收了一個好徒弟。”目送著駱賓王下得山去,李如似輕嘆了一聲,在李世民的身邊呆得久了,她多少也學得了一些識人之朮。

     “如果如似兄見過駱賓王六個月前的書法,怕是會更加震驚。”接過李如似地話語,蘇晨曦輕聲說道:“六個月前,小弟初見他時,他的字還是如一般,讓人看不出頭緒,甚至連一個三歲的小孩子寫出的字體,都比他地字要好看上百倍。但是現在,他地字已經登堂入室,想來再過不久,我大唐又要多出一位書法大家了。”

     對于駱賓王,蘇晨曦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了,當初她甚至還曾代柳一條教導過他一陣,昨天若不是親眼看到絡賓王親手寫贈給李如似地字體,蘇晨曦定是不敢相信那是駱賓王所為。

     “難道,柳先生教給駱賓王的方法,真有那般地神奇嗎?”蘇晨曦忽然想到柳一條留給駱賓王練習時所用的基本筆畫,心里有了一絲疑惑和明悟,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豈不是誰,都能練得像駱賓王這般?

     量產書法大家?蘇晨曦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到了,同時的,在她的心里面也生出了些許的渴望和興奮,若是這種方法真的有效,那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壯舉,天下間的學子,也就有福了。

     “是嗎?”李如似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驚異之色,她也曾隨著李世民專門修習過書法,自是清楚書法一道,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技藝,六個月,能練成像駱賓王現在的水准,難。

     不過這事情一貼著柳一條,李如似卻也是相信了几分,畢竟柳一條向來都是一個善于創造奇跡,給人以驚喜的人,他的徒弟有些過人之處,卻也是可以理解。

     “那是自然!”蘇晨曦兩只眼睛掃向了一旁正與小僮斗嘴的芭蕉,心里思量著,是不是先讓芭蕉去試一下柳一條的這種習字方法?

     “好了,不說他了,”李如似輕搖了搖頭,不再去多想,輕聲向蘇晨曦說道:“剛才我已經想到了咱們下一步要去之處,咱們下午就也離開這里吧。”

     “哦?不知如似兄下一處准備前往何地?”蘇晨曦收去剛才的心思,扭頭向李如似問道。

     “‘夔門天下雄’,咱們這趟便去夔門吧,”李如似看著蘇晨曦說道:“蘇兄不是一直都很欽佩諸葛孔明先生么?咱們這次便去看看當年劉玄德的托孤之地,還有孔明先生所遺留下的八陣圖勢。聽說在夔門的附近,還有一個巨大的天坑地縫,奇異非常,不去看一看,豈不可惜?”

     “夔州?”蘇晨曦輕點了下頭,輕聲言道:“那倒是一個不錯的去處,正好我有一個世伯在那里為官,順道還可以去探視他一番,此地距州也不是很遠,算算腳程,半個月的時間,說不得到了年關的時候,咱們還能與他們一起慶賀一番。”

     “世伯?蘇兄說的可是狄知遜,狄大人?”李如似恍然想起,夔州長史狄知遜,與蘇府好像是世交,關系一直不錯。

     “是啊,不過自狄伯父被遷調至奉節為官之后,我就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再見到他們了,也不知他們一家現在如何了?”恍惚間,蘇晨曦好像又看到了以前,在長安蘇府的后花園,那個經常與她一起玩耍嬉戲的小女孩兒,也算是她的第一個玩伴好友,狄芝芝,不知道那個小丫頭現在如何了?身體是不是還似以前的那般嬌弱,跑几步就咳喘吁吁?
kaiser315 發表於 2008-11-24 22:34
第382章 拜壽

五十陽春豈等閑,幾多辛苦化甘甜。

  曾經滄海橫流渡,亦賴家庭內助賢。

  連日凝神新墨勁,五更著意舊詩鮮。 

  如今但祝朝朝舞,當信人生二百年! 

  震撼,當狄知遜當眾把柳一條遞送上來的賀禮打開時,在場所有的人都收回了剛還有些不屑和鄙夷的眼神,五文錢的劣質糊裱作業,廉價的粗糙黃白紙張,還有柳一條寫得那些有些七扭八扭的楷字,都被他們給忽略了。 

  喜慶,大氣,合情,合景,是一首難得的佳作,光是看狄知遜,還有狄盧氏臉上露出的真實笑意,就可以斷得出,這首詩很合他們的心意。尤其是狄盧氏,‘曾經滄海橫流渡,亦賴家庭內助賢。’柳一條這般地把她誇贊,她哪有不高興地道理,目光再看向柳一條時,歡喜得不得了。 

  而且,狄知遜向來低調,不張揚露骨,柳一條的這件樸素而又飽含情義的非同賀禮,很合他的心意,抬眼看向柳一條時,也覺得這個年輕人越發順眼了一些,心里甚至還在琢磨著,是不是要再給他漲些例錢。完全忘記了之前還在想著,因為早下課堂而要說道柳一條一頓的事情。

  俗語有云,一俊遮百丑,僅憑這一首賀壽的詩詞,足以遮掩住柳一條所有的不適。 

  文人重才,武人重藝,今天能來為狄知遜賀壽的人,哪一個肚子里沒有一些墨水兒?哪一個不懂一些詩詞?一首詩地好壞卑劣。他們一眼就能瞧看得出來,是以,這首賀壽詩一出,他們再看向柳一條的眼神都變了味道,許多同樣是以字畫來賀壽的人。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自慚形穢。 

  這一刻,什麼身份啊,地位啊,書法啊,都給拋到了一邊兒,‘青年才俊’這四個字的頭銜,無聲無息地。就被他們給蓋到了柳一條地頭上。  

  完事後,狄知遜滿意地沖著柳一條點了點頭,輕輕地把字畫又給卷了起來,交遞給狄良拿好,伸手邀請柳一條與他同桌而食。 

  “多謝狄大人。那小生就簪越了!”柳一條有禮地沖著狄知遜,狄盧氏,還有在座的幾個年紀稍長的老爺拱了拱手,然後便瀟灑地一屁股就在最下首的位置上坐下,這時他才發現,原來李紀和與南宮婉兒竟也都坐在這一桌上。而位置,就在他的旁邊。 

  “柳先生!”李紀和輕輕地拱手沖著柳一條打了聲招呼,而南宮婉兒,則白了柳一條一眼,給了他一聲冷哼,看得出,她還在為前幾天的那首《金縷衣》生氣。 

  “哦,原來是紀兄,幾日不見。紀兄的身體像是已經大好,可喜可賀,想來這里面定是有南宮姑娘不少的功勞吧?”柳一條渾不在意地拱手還了一禮,同時還不望再沖著南宮婉兒揶揄幾句。 

  “勞柳先生掛懷!”李紀和不慍不火地沖著柳一條點頭輕笑了一下,對柳一條地話,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南宮婉兒卻是微紅著小臉兒,撅起了小嘴兒,看向柳一條的眼楮里,全是白色。這里是狄知遜的壽宴,南宮婉兒雖然大膽。卻也是不敢有什麼過分不禮的舉動。 

  狄府的前院兒大廳里,共擺了三桌,每桌大約都有十人左右,看他們地樣子,像是都有一些身份,喝起酒來也不似酒樓酒館里那般地喧 鬧,多是輕聲細語,就是行起酒令來,也多以詩詞作秀,文雅得很。 

  柳一條所在的這一桌,除了狄盧氏這一干女眷,多是一些年紀與狄知遜相當的中年或是老年的漢子和先生,一身儒裝,像是很有學問的樣子,說起話來也多有一些文縐之意。

  “呵呵,知道你們幾個老家伙皆好美酒,看看這是什麼?”狄知遜從桌下拿出一壺冒著熱氣的精裝白瓷酒壺,有些得意地向著桌上地幾個老友言道︰“‘得一醉’的‘三碗不過崗’,精裝原液,定能讓你們都過足了酒癮。” 

  自精裝版的‘三碗不過崗’開始販賣,狄知遜便開始吩咐著狄良時不時地去采辦存儲一些,十貫一壺,一般人都喝之不起,今天若不是壽誕之日,又有老友在場,狄知遜還真不願把它們拿出來。要知這‘三碗不過崗’的原酒,現在可都是皇家貢酒,是有錢,也很難再買得到的東西。  

  狄知遜一下擺到桌上三壺,每壺都冒著溫濕的熱氣,散發著濃郁的酒香。 

    “果然是好酒!”提鼻輕嗅,李紀和不由得輕贊了一聲,聞香而知酒味,這種‘三碗不過崗’的酒香,竟比得他以前在宮里喝過的那些貢酒,還要香醇上數倍。 

  “是好酒,可惜紀兄卻是喝之不得,”柳一條也迷醉似地輕吸了一口,嗅著彌留在空氣中地香氣,輕聲向李紀和說道︰“聽說有傷在身的人,最不宜喝酒,尤其是‘三碗不過崗’這種烈酒,紀兄今日無福了,呵呵。” 

  跟李紀和說了一句,柳一條便不再多做言語,撇下一臉苦態的李紀和,開始掃起了桌上的飯菜,一個上午沒有進食,他還真有些餓了,桌子上一滿桌的香溢酒菜,對他來說,誘惑十足。 

  柳一條吃東西很快,不過看上去卻很優雅,沒有一點粗鄙之態,只是在大家都在喝酒聊天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旁若無人地吃喝著酒菜,顯得有些,嗯,突兀,和,有一點兒地沒有教養。 

  柳亦凡的這種旁若無人的吃法,讓李紀和不由想起了以前在三原,在長安時,他與柳一條一起同桌而食的情形,當時地柳先生,似乎也是這般地另類,與眾不同,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這,”南宮婉兒在限制著李紀和不能飲酒地同時,也在小張著嘴巴注意著柳亦凡的一舉一動,看到柳亦凡之般灑脫的吃相,南宮婉兒竟產生了一種錯覺,感覺這個柳亦凡,竟比他們游俠還要游俠,在這麼多文人儒士的面前,他竟然也敢做出這般誇張失禮的舉動來。說實話,除了之前的討厭外,南宮婉兒在心里又對柳一條提起了一點佩服的意思。

  “娘,你看那個臭教書先生!”狄芝芝很不屑地看了柳一條一眼,小聲地在狄盧氏的面前告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將柳亦凡趕走的機會。  

  “不得無禮,柳先生這乃是真情真性,你若是願意,大可以學他一般,沒有人會責怪于你,這壽宴不就是讓人吃的麼?”狄盧氏不動聲色地拿起桌上的絲布輕抹了下嘴角的油膩,扭頭看了女兒一眼,小聲地向她說道。 

  這是一個大型的宴會,在座的也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就像是以前柳一條曾參加過的任何一個豪華的宴會一樣,在座的人雖會對他的行為有些不齒,甚至是反感,但是卻不會有人站出來說道指責于他,畢竟這宴會,著重的還是一個宴字。而柳一條,從來都不會把那些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哼!我才不會像他這般地沒出息!”狄芝芝輕哼了一聲,又看了柳亦凡一眼,遂撅著小嘴,扭過頭去。 

  柳一條喝了一口小酒兒,除了下嘴里的油味,準備再與盤子里的一只紅燒豬蹄兒奮力拼搏的時候,他的肩膀被人從後面給拍了一下。 

  “柳亦凡,柳先生是嗎?”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年青人,一手平端著酒杯,挺身站在柳一條身後,輕聲地向柳一條說道︰“不才何慚,何子美,上午听恩師還有師妹向我等提及,說是柳先生才高八斗,最擅吟作詩詞,堪有人敵,剛才更是得見柳先生為恩師的拜壽之大作,慚深為欽佩,想與先生以酒為詩,斗上一回,不知先生可願賜教?” 

  “斗酒?”柳一條扭身瞧看了何子美一眼,見他的眼中全是挑釁之意,目光還時不時地向狄芝芝那邊輕瞟,心中了然,這人定是狄芝芝那小妮子慫恿而來。 

  感覺廳內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這里,柳一條輕笑了一下,道︰“子美兄太高看我了,柳某只是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而已,即使稍懂些文墨,又哪里會是狄大人高足的對手,這酒,不斗也罷,就當是柳某認輸便是。” 

  說著,柳一條端起桌上的酒杯,拱手與何子美相敬言道︰“柳某自罰一杯,子美兄隨意。” 

  “誒!”何慚一把抓住柳一條的右手,阻住他要進酒的趨勢,不依不饒地輕笑著向柳一條說道︰“未斗而先輸,這怎麼能算?柳先生可是瞧不起何某?還是柳先生認為,何某並沒有與柳先生一斗的資格?” 

  何慚的話一說出口,柳一條便知道這小子是鐵了心的想要找自己的難堪了,抬頭輕看了他一眼,柳一條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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