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53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7
第五部 第八十四章 鮮卑商人
    時光如梭,轉眼間又到了十一月上旬。西海州的一條商道上,數千人的一支商隊正在向南行進,兩側還有數萬牲畜跟隨商隊緩緩前行。畢茲艾和拉原在商隊中央的一輛馬車上假寐,周圍有數百突忽騎兵隨行。

    畢茲艾今年三十四歲,是鮮卑國右賢王領地的居民,一直靠販賣小物品生活。畢姓是鮮卑國的一個大姓,據說最初鮮卑未被漢人趕過烏拉爾山之前,畢茲艾的祖先是鮮卑部族中的一個顯赫部族。

    畢茲艾的祖先很是風光,出外擄掠漢人稱之為「巡狩」。族內的年成稍不好,便會出去巡狩一番。搶來的糧食、奴隸、女人等財物會被族人分掉,日子過得甚是舒暢如意。

    可惜畢茲艾未趕上這樣的好時光,他晚投胎了幾百年。現在的鮮卑人生活在人煙罕至的荒蠻之地,鮮卑人幾百年間以不屈不撓的精神戰勝了當地的野蠻人,適應了當地的自然條件,終於在遙遠的北陸東邊站穩了腳跟。

    鮮卑人在最初的一兩百年裡,一直念念不忘東方的優越生活,妄圖有朝一日能重新返回故居。可是漢人強大的軍隊,卻使他們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慘敗。最近的一百多年裡,鮮卑人已經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安心地在北陸扎根。

    北陸的氣候惡劣,物產缺乏,鮮卑人的許多日用品都不能自給,日子也過得很清苦。畢茲艾也不例外,生活的艱辛使他蒼老得很快。才三十幾歲,看起來就像五十左右的老頭。生活的壓力讓他嗟歎自己命苦,有時甚至暗自責怪老祖宗沒能守住基業。

    畢茲艾幼時曾讀過幾年書,瞭解一點鮮卑國的歷史。最初漢聖祖在北征鮮卑人之時,對待投靠己方的鮮卑人給了最優惠的待遇。如宇文氏、破多羅氏等部落就是在那時主動投靠了漢人,他們都得到了聖祖承諾的優厚待遇。

    其中宇文氏後來還成了漢人中的大家族。家族中地弟子甚至做到漢朝廷中最高級別的官職。其餘如破多羅氏改漢姓潘氏之後,也與漢人沒有多大的差別,幾乎已經忘卻自己的祖先是鮮卑人。

    漢帝國老州的待遇,是世界上所以人都夢寐以求地。漢人也是世界上最驕傲的民族,自己的祖先為什麼有好日子不過。偏偏要流亡到窮山僻壤受罪?畢茲艾怎麼也想不明白。

    畢茲艾認為,也許他的祖先醒悟得較晚,也可能後悔過。只是錯過了好時機,悔之晚矣,後來再想取得優厚的待遇,已經不可能了。畢茲艾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變成漢人,那時就能自由地去世界各地做生意,受到的禮遇也會比現在好得多。

    這些想法他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罷了。平日裡絲毫不敢表露出對漢帝國的好感。他和大多數鮮卑人一樣。嘴裡時常辱罵漢人,極力貶低漢人。口口聲聲要殺光漢人重返故土。

    畢茲艾行商多年,去過許多國家。發現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對漢人沒有好感。有的甚至是深惡痛絕。他們和鮮卑人一樣,反感漢人,咒罵漢人。對於這種現象,畢茲艾也迷惑了好一陣子,後來仔細琢磨。才就明白其中地緣由。

    漢人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但漢人影響著這些國家地經濟、文化、軍事等領域。還有,去世界各地經商的漢人表現出來地高傲姿態和目空一切的眼神。都刺激著當地的居民。漢人在世界各地倒賣物資,掙走大筆大筆地金錢,然後又以低價購買當地的特產、資源。

    眼看著漢人財大氣粗、不可一世的模樣,自然激起當地人的不滿。不過這只是各國老百姓的表現,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國家敢公開侮辱漢帝國。龐大地漢帝國在世界各國地眼中,就猶如一條巨龍,誰也不敢輕易地觸動它的逆鱗。

    畢茲艾多年奔波各地,但一直財運不佳。一年勞頓下來,賺取地收入除去路上的開銷,也只剩下一些養家餬口的錢。眼看著自己成為大商人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只能這樣不饑不飽地度過此生,他就哀歎不已。誰知今年財運來了,發達得如此迅速,連他自己也從未奢望過。

    他的人生轉機是在突忽人奪取了漢帝國的西海州之後開始的。自突忽人佔領西海州之後,鮮卑國右賢王便在自己的領地內,頒布了所屬民眾可以前往突忽做生意的政令。

    當時,絕大多數鮮卑商人半信半疑。漢軍的強悍人盡皆知,也許突忽人只是暫時得勝,現在前去與突忽人做生意,萬一漢軍隨後反攻回來,豈不是賠得血本無歸?這樣的買賣誰願意做呢?

    可是俗話說得好,「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大多數人不敢幹的事情,自己就應該去試一試,儘管危險,這可是一條財路。畢茲艾已沒有什麼多餘的財產,就算被漢軍搶走,損失也不大。他一咬牙,便將自己所有的財產換得了食品和牛羊,隨著第一批鮮卑商人進入西海州與突忽人交易。

    畢茲艾頗有生意頭腦,在與突忽人交易時,他不要現金,也不要鐵礦石等沉重的貨物,他只與突忽人交換食鹽。鮮卑人一般家庭用來招待客人的最好食物就是麵包加鹽,由此可見食鹽在鮮卑是何等稀少可貴。

    畢茲艾在最初的三個月內,沒有休息過一天,每月在鮮卑與突忽之間來回販運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傾盡全部家財倒運貨物,短短數月,他的財產就翻了幾番。

    有了先富起來的一批人帶動,漢軍也數月沒有行動,大多數鮮卑商人才陸續加入貿易大軍之中。自六月份以後,西海州的各條商路上,幾乎擠滿了成群結隊的鮮卑商隊。

    商隊的增加也就意味著商人利潤的減少,最初一次往來就獲得巨額暴利的現象已不存在。不過此時的畢茲艾憑藉著熟悉的門路和貨源,加上不斷擴大貿易數量,每次也能掙上一大筆錢。

    善於經營畢茲艾隱隱已是鮮卑國主要對突忽的最大貿易商之一,他地地位已是後來者不可撼動的。就在這時,畢茲艾接到了右賢王的詔令。命他前去王府一見。

    畢茲艾雖然在商業領域逐漸嶄露頭角,可是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鮮卑人,從前哪裡想過能見到王爺?去王府的一路上畢茲艾都是戰戰兢兢,忐忑不安。暗自思量,自己地稅收是否都按規定繳納過。又盤算道。也許是王爺看見自己富得太快,要增收一些稅款?只要允許自己從事對突忽的貿易,只要自己有錢賺,就是多繳納一些稅款,也沒什麼問題。

    畢茲艾明顯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右賢王見到他時,根本沒有提起增加稅收之事,反而交待給他一項有著巨額利潤的生意去辦。

    原來。鮮卑國一直缺少鐵礦。絕大多數鐵製品都是由外國進口。現在突忽人願意用鐵礦石換取糧食,這就解決了鮮卑國的鐵礦短缺的大難題。數月裡鮮卑國已經從突忽換來了大量的鐵礦石。

    不知鮮卑國是出於何種考慮。並沒有直接派遣官方商隊與突忽人交易,而是將這些交易交予民間的大商人代為打理。畢茲艾能得到這樣的委託,證明自己地實力已經足以引起右賢王地注意。相信他能不負重托,這讓他感到很自豪。

    鐵礦石交易的利潤是巨大地,當初畢茲艾沒有選擇去做鐵礦石交易,也是因為自己的資金太少。現在能和右賢王合股從事這樣的巨額交易,無疑是天上掉餡餅。樂得他嘴都合不攏了。

    自九月份開始。畢茲艾已經來回做了三次鐵礦石交易,往來次數不多。利潤卻非常可觀。而且右賢王還派遣了數百名衛兵加入畢茲艾地商隊,專門保護商隊的安全,這讓畢茲艾十分得意。

    這次出行時,右賢王又將畢茲艾叫去,命他將一名突忽客人送回西海州。畢茲艾見右賢王介紹的突忽貴客只有三十歲左右,樣貌平凡,為人隨和。右賢王沒有具體介紹貴客的身份,畢茲艾沒有再去細問。於是就帶上這位自稱「拉原」的青年人一起上路前往西海州。

    一路上畢茲艾對拉原畢恭畢敬,照顧得十分周到。畢茲艾這樣做不僅因為拉原是右賢王托付照料之人,畢茲艾也察覺到拉原身上所流露出地高貴地氣質,而且拉原的隨身護衛也有兩百餘人。

    畢茲艾暗想,拉原地家族在突忽汗國極有可能是名門望族。自己如果能與拉原結交,或許今後對自己的生意也有所幫助。

    路上畢茲艾與拉原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為了給拉原解悶,畢茲艾便對他講一些世界各國的奇聞妙事。果然拉原非常感興趣,甚至通宵纏著畢茲艾講述。

    畢茲艾的猜測是對的,商隊剛剛進入西海州的境內,就有一隊五百人的突忽騎兵前來迎接拉原。可是拉原對畢茲艾講述的各國趣聞十分著迷,堅持留下來與畢茲艾結伴同行。

    畢茲艾要換取鐵礦石就必須要進入突忽的新羅州,和去柳都的拉原是一條線路。只是拉原跟隨著緩慢的商隊行進,讓他的護衛們左右為難。接應之人勸說了數次,拉原仍然不為所動,仍然與畢茲艾同坐一車。他倆同食同睡同行,關係也愈加親密起來。最後,拉原乾脆稱畢茲艾為先生,將他當成自己的老師看待。

    今日上午,畢茲艾又講述了許多各地趣聞,中午吃飯後拉原才閉眼小睡一會兒,畢茲艾也才得空瞇縫上雙眼準備睡覺,誰知正當他睡的迷迷糊糊之時,聽見車窗外有人再喊叫。

    畢茲艾未睜開眼,聽見拉原已經將車窗打開,向外問道:「何事?」

    一名拉原的護衛在車窗外回道:「四爺,據西海州邊境傳來的消息,瘋虎已於前日率部進入境內。請四爺趕緊上路返回柳都。」

    拉原問道:「瘋虎這次帶了多少人馬進入西海州?」

    「邊境未報來準確的消息,只說大量的探馬與本部失去聯繫,漢軍的蹤跡難以偵查到。」

    「既然還未確定漢軍數量,他們又怎會知道是否是瘋虎來了?」

    「瘋虎行動詭秘、快捷,而這股漢軍的行動與瘋虎相似,所以邊境哨所猜測是他來了。」

    「不要過於驚慌。前些時日不是有探馬報,瘋虎正準備再次進入西部草原嗎?也許這只是小股的漢軍偵查隊,不用理睬。」

    那名護衛又勸道:「四爺,老爺還在柳都等著您回去稟告消息,今日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遠。如果再耽誤行程。恐怕誤了老爺的大事。」

    拉原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道:「好吧,今日時間不早,明日我們再快馬趕回柳都。」

    「是!」那名護衛向拉原行了一禮便離開。

    拉原轉過頭來,見畢茲艾已醒。便笑著對他說:「本來想多聽聽先生地見聞,但因我家中有事,已不能如願。」

    畢茲艾連忙道:「四爺只要喜歡聽,以後小人送完貨後,專門去柳都拜訪四爺。」

    拉原大笑道:「先生有此意甚好。我就在柳都等著先生了。只不過怕耽誤了先生的生意。」

    「四爺不必客氣,小人走了這麼多地方。還沒有去過貴國的都城,正想借此去看看。但不知貴國官府是否同意小人前往。」

    「這你不必擔心,這塊令牌你拿著。只要有它在身,突忽境內隨你前去。」拉原從腰間解下一塊鐵牌,遞給畢茲艾。

    畢茲艾恭恭敬敬地接過,細看此牌發現竟是一塊侯爵令牌,上面寫著「英侯令」。拉原在畢茲艾看令牌時。又說道:「你如到了柳都。只需將此令牌交予守城將士,他們自會帶先生去我府上。」

    畢茲艾謝過拉原。將令牌小心地收到自己的懷中。又再次揣測起拉原的身份來,他年紀不大,已經是侯爵爵位,可能他地身份不止是突忽貴族這麼簡單。

    畢茲艾不便細問,又將話題轉移到瘋虎身上。畢茲艾早在半年前就聽說了瘋虎的傳聞,心裡對這位食人心臟的漢軍將領甚是好奇。不過大多數突忽並不太願意提起瘋虎這個名字,也許他們都唯恐談論瘋虎之時,會惹得他從天而降。畢茲艾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對這位讓突忽人聞名喪膽的漢將特別感興趣。

    畢茲艾小心翼翼地問道:「剛才聽貴侍從說到瘋虎,小人前些時日也曾聽說過他的事。他真的會食人心臟嗎?食人心臟之後果真能變身嗎?」

    剛才從拉原的話中,他聽出拉原並不像普通的突忽人一樣懼怕瘋虎,而且這些天以來彼此關係處得挺好,所以就斗膽一問。拉原一聽見畢茲艾提起瘋虎,臉上地笑容就消失了,眉頭也皺起來。畢茲艾見狀,暗自責怪自己莽撞。心想,拉原與一般地突忽人還是沒有多大的分別,提起瘋虎都是這種表情。

    不過拉原還是回答了畢茲艾地問題,他說:「瘋虎此人,的確在作戰時,曾經吃過人的心臟。不過他並不是怪物,吃了心臟也不會變身地。他只是一個非常邪惡的人,也是一個非常野蠻的人。」

    「瘋虎此人樣貌如何?」既然拉原已經回答,畢茲艾也禁不住將心中早有的問題問出。

    「身材魁梧,疤面濃須,樣子甚是可怕。」

    畢茲艾和傳聞裡青面獠牙的瘋虎比較了一番,覺得還是拉原地話可信,於是又問:「他多大年紀?」

    「二十多歲吧。」

    「這瘋虎在漢人那邊做地是何等官?」

    「他是漢帝國飛騎軍游騎團的一名營長。」

    「哦!他地官職也並不大嘛。先前小人還以為他是漢人的大官呢。」畢茲艾知道漢軍的編制,營長不過才帶兵八百,軍銜應該也不會是將軍。這個小小的漢軍軍官,怎麼會讓這麼多突忽人怕他呢?

    拉原像是知道畢茲艾的想法,又惡狠狠地補充說道:「瘋虎雖不是漢人的大官,可是他用兵狡詐,數次帶兵深入我軍後方。我們雖是用盡辦法想捉拿他,可是屢屢被他逃脫。此人現在是我突忽第一大心腹之患,一日不除我方就一日不得安寧。」

    畢茲艾也聽說過瘋虎在突忽內地橫行,甚至有傳言說突忽軍隊聽見瘋虎之名,就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原本畢茲艾還有些不信,現在由拉原講來,怕真有此事。他暗暗稱幸,自己出來這麼多次也沒有遇到過這個煞星,看來運氣頗佳。

    他見拉原面色不善,也不敢再提瘋虎之事,又小心翼翼地說道:「野蠻人,小人也是看見過的。在北陸的西邊有幾個部落都要吃人。有一次小人在經商途中突然遇見他們,差一點被他們抓去吃了。只是小人沒有想到,漢人自稱是文明人,居然也會出現吃人之人?」

    拉原冷笑著說:「漢人自我標榜是世界上最文明的人,可是他們的本性卻是凶殘無比的。我們西部各族為了獨立,和漢人抗爭了幾十年。知道漢人是嘴裡說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這裡的哪個漢人手上沒有沾過我們突忽人的血?他們強搶我們的財產,殺死我們的男人,姦淫我們的女人,販賣我們我們的平民去做他們的奴隸。世界上最邪惡的人種就是漢人,瘋虎只不過是一個典型罷了。」

    「對,漢人都是貪婪的。他們幾百年前強佔了我們的故土,將我們趕到荒蠻之地。我們鮮卑人遲早有一天會報仇的,我們要一定要回到我們的家園。」畢茲艾像是條件反射,聽別人咒罵漢人,他便會出言附和。他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斷發洩著對漢人的恨意,倒也很快地打發掉了時間。

    這時,商隊轉過一處山崗,進入一片不大的沙漠中。行進十餘里,日頭已經西斜。商隊再前行十餘里,便會走出沙漠,然後就到達今日商隊準備安營的巴吁城下。

    此時,商隊的護衛們也逐漸放鬆了警惕,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在馬上打瞌睡了,馬行走了一天也垂下頭來,商隊中除了車轅聲與護衛們的刀劍的碰擊聲外,變得安靜了下來。

    走著走著,突然從商隊的右側傳來淒厲的號角聲。所有的人的心立刻懸到了嗓子眼兒。他們知道那是商隊派出的游哨發出的信號,號聲代表著發現了敵人。在這裡遇到敵人,不會是遭遇強盜這麼簡單的事情,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漢騎來了。

    商隊裡頓時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叫聲:「漢軍來了!瘋虎來了!」鬧鬧嚷嚷,令人魄動心驚。

    畢茲艾和拉原不約而同地將頭伸向車窗。從車內往外看到,東邊一團濃霧向排雲般滾來,一排黃雲越升越高,仔細聽去,只聽到那排黃雲下面,雷聲滾動,越逼越近。

    畢茲艾心慌意亂,心想:難道真的是瘋虎來了?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8
第五部 第八十五章 突忽四王子
    拉原所帶的數百騎兵,向著東邊殺來的敵人迎擊。商隊中的人都在瑟瑟發抖,膽顫心驚地看著遠處,兩團黃雲攪在一起。黃雲也越升越高,像是要把天空都遮蓋起來似的。

    前面的戰事還沒有結束,突然從商隊的前後兩個方向,又冒出了兩隊漢軍。商隊護衛從未參加過戰鬥,平時對付一些強盜還能勝任,面對如狼似虎洶湧而來的漢騎,錯愕之間也忘記了排列陣型,頓時被衝擊得混亂不堪。

    閃著寒光的騎刀片片飛過,眾人驚叫著四散逃竄,根本沒有想過要與漢軍戰鬥。他們與突忽通商是為了賺錢,為了養家餬口,而不是幫助突忽人作戰,更不願與漢軍拚命。此時,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快逃離這裡,逃得越遠越好。

    「所有鮮卑放下武器,雙手抱頭站立,違抗者斬!」

    鮮卑人大多懂得漢語,聽見漢軍的命令,心想還是保命要緊,立刻丟掉手中的武器抱頭而立。少數不懂漢語者,見到同伴的表現,也乖乖照著學樣。

    戰鬥很快便結束。與畢茲艾同坐一車的拉原,見到這樣的情景長歎一聲,右手從腰間拔出刀來,對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畢茲艾反應敏捷,情急之下出手擋了拉原一下。畢茲艾這一動作,使拉原的刀刃偏離,從脖頸邊擦過,劃出一道刀傷,滴滴鮮血緩緩滲出來。

    「生命可貴,怎可輕易捨棄?四爺,還沒有到最後時刻。」畢茲艾牢牢抓住拉原的手勸道。

    「你哪裡知道?快放手。」拉原焦急地想從畢茲艾手裡掙脫,而畢茲艾有右賢王的托付在身,要是拉原有什麼閃失,他的腦袋恐怕也得搬家。畢茲艾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摁住拉原的右手。

    「放手。放手……」拉原掙扎了半天也未成功掙脫,又氣又急。

    拉原知道畢茲艾是為自己好,可他與與畢茲艾不一樣。畢茲艾是鮮卑人,被漢軍俘獲後,可能不會被殺害。而突忽人多半是死路一條。而他,還不僅僅是普通的突忽人這麼簡單,一旦漢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恐怕想死痛快一點都不容易。

    正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馬車的門被打開。「裡面的人,丟下兵器抱頭出來,否則格殺無論!」

    畢茲艾聽見馬車外地喊聲後,立刻丟掉拉原的手。雙手抱頭。準備走下馬車。而拉原又伺機舉起短刃,刺向自己的喉嚨。

    「啊……」畢茲艾驚呼一聲。不是因為看見拉原自殺,而是他覺得一股寒風貼著自己的臉頰飛過。「下來!」畢茲艾正驚魂未定,就被人粗暴地揪下車來。重重地摔倒地上,半天爬不起身來。

    「還敢不老實?讓你嘗嘗厲害!」畢茲艾聽見漢軍毆打拉原的聲音。一聲聲拳擊皮肉地悶響之聲,傳到畢茲艾的耳朵裡,讓他更加膽戰心驚,雙手抱頭緊緊貼地趴著。不敢起身。

    過一會兒。「彭!」的一聲,一個物體重重地摔在畢茲艾身邊。畢茲艾偷眼看去。只見拉原滿臉滿嘴都是鮮血,人好像也昏迷過去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畢茲艾見拉原被打得不省人事,心裡也很難受。剛才他並未聽見拉原哼過半聲,根本沒料到漢軍的拳頭如此厲害。寧願被打死也不求饒,畢茲艾十分敬佩這位突忽的年輕人剛強性格,同時也為他身負重傷感到惋惜。

    一個好端端的人,只是一會兒功夫,便被漢軍打成半死不活的樣子,看來漢軍是極其痛恨突忽人。畢茲艾暗自慶幸自己是鮮卑人,否則很有可能遭受同樣的重拳。

    噪雜聲逐漸消失,漢軍已經控制了商隊。畢茲艾不敢抬頭觀察周圍地情況,憑感覺,他知道周圍至少有四五個漢軍正在監視著他和拉原。畢茲艾將自己所知道地神,都在心裡拜了一遍,保佑自己能安平渡過此劫。

    半個小時過去了,畢茲艾感覺就像熬了數年之久。周圍安靜得讓人驚悚,只有從一陣陣沉重的呼吸聲中,得知漢軍還在。

    漢軍一直沒有動靜,他們會不會是在等人?難道他們是在等瘋虎到來?瘋虎來了,會不會吃了自己?如果自己死了,家中地妻兒老小可怎麼辦?也許他們會被別人買了去當奴隸。畢茲艾想著想著,眼淚掉了下來。

    就在他暗自傷心的時候,感覺到大地開始微微顫動,然後顫動得越來越劇烈,隨之而來的是陣陣雷鳴聲。低沉地雷聲,劇烈顫動的大地,使得畢茲艾的神智開始混沌,精神似乎也瀕臨崩潰。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用腳在踢他。「起來。」雖然畢茲艾手腳發軟,渾身乏力,但還是咬緊牙關,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

    「走!」畢茲艾還沒有站穩,就被身後的一個漢軍推了一把。頭重腳輕的畢茲艾,又重重地摔倒在地,磕破了鼻子,痛得他慘叫起來。

    「真是沒用地鮮卑狗。」一個漢軍一邊咒罵著,一邊拽住畢茲艾地衣領,將他往前拖。畢茲艾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漢軍要將他拖去殺了,頓時也不顧疼痛,口裡大叫:「將爺饒命--

    那名漢軍並沒有理會他的求饒,一直將他拖出很遠之後才停腳步。

    「報告營長,我營已經控制了鮮卑商隊,還抓住了兩個人,他倆像是這個商隊領頭地。」

    「吉元,做得好。我們不能多停留,將突忽人趕快處理掉,我們接著上路。」一個洪亮的聲音開口道。

    「是!」拽著畢茲艾的手這才鬆開。

    「求求將爺不要殺我,我家中還有妻小,需要供養。我是鮮卑人,從未與大漢為敵,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做生意。求將爺饒命啊……」畢茲艾聽見說要處理突忽人,以為漢軍也會一併殺了自己,於是掙扎著跪在地上。一邊「砰砰砰」地磕著響頭,一邊苦苦哀求。

    「哦?你是鮮卑人?抬起頭來!」那個洪亮的聲音命令道。

    畢茲艾不敢抗拒,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只見前方站立著數十名漢軍,當前一人疤面濃須,眼睛放著精光。他身上的皮甲上印著一支展翅高飛的雄鷹。雄鷹之上是三顆閃閃耀眼的銀星。

    畢茲艾大驚,這人的長像與拉原描述的瘋虎分毫不差,難道他就是瘋虎?驚嚇過度的畢茲艾,幾乎昏厥過去,身子一軟又癱倒在地上。

    「沒有用地東西。鮮卑人都是沒用的狗!」先前拖他的那名漢軍軍官,見狀用腳踢了一下畢茲艾,破口大罵道。

    「行了,吉元。別打他了。」漢軍上校及時制止住高朔的毆打。又對畢茲艾說道:「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畢茲艾艱難地抬起頭來,但是他不敢再去看那名上校。目光無神地在他身上的皮甲上移動。

    「說,你來突忽是運送什麼貨物,突忽人怎樣付款給你地?」

    「回將爺的話。小人一直為突忽人提供食物和牛羊,換取突忽人的鐵礦石。」畢茲艾老老實實地回答。

    「和你同車的那人是誰?」

    「回將爺,他叫拉原。」

    「他是負責你交易的突忽人官員嗎?」

    「不是,這是我們的右賢王的客人。這次他跟隨小人一起返回突忽。」

    「哦?鮮卑右賢王的客人?」那名上校像是感到很意外,立即吩咐剛才地那名軍官道:「吉元。去將拉原帶來。」

    「是!」名叫吉元地軍官領命而去。

    「你在鮮卑像是比較有地位?右賢王的客人。也能放心地讓你代為護送。你是不是鮮卑國地官員?」

    「小人經商十餘年,從未做過官。這次小人出來的時候。正值右賢王要送拉原走,所以才交待與小人同行。讓小人一路上照顧他。」畢茲艾這時才恍然醒悟,原來右賢王不派官府人員出面與突忽人交易,就是擔心漢軍將他們拿獲。此事如果被漢朝廷認為是鮮卑在幫助突忽人,就有干涉漢帝國內政之嫌。恐怕還會引發戰爭。

    想到這一層,畢茲艾極力否認自己與本國官府有聯繫,只說整個商隊都是自己的。這時拉原被拖到畢茲艾地身邊,那名軍官也未再問訊下去。轉而仔細地打量起拉原來。

    這時拉原已經醒來,嘴裡嗚嗚叫著像是在咒罵,掙扎著想起身撲向那名上校。不過拉原被兩名漢軍摁著,不能動彈。他全身是血,披頭散髮,猶如惡鬼俯身。

    「這是怎麼回事?」上校問道。

    「發現這小子的時候,他正準備自殺,被我們用弓箭射穿了手。我們抓他的時候,他又咬斷了自己的舌頭,不過沒有死成。」

    「你很硬朗,是條漢子。」上校走到拉原的身邊,對他說道:「拉原?我想這只是你地化名吧。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地真實身份。」

    「傳令,任何人只要說出拉原的身份,就饒他一命。」上校對自己地部下下令。

    「將爺,將爺,我知道,能不能饒我一命。」畢茲艾慌忙爬到上校的腳下,抱住他的大腿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嗎?怎麼轉眼又翻供了?分明是說謊!奸佞小人,實難相信。」上校一腳將畢茲艾踢開,怒聲呵斥。

    畢茲艾不顧疼痛翻身起來,從懷裡掏出拉原給他的令牌,說道:「將爺,我的確不知道拉原的姓名,可是我知道他的官職。他給過小人一塊牌子,說是他的令牌,上面有他的官號。」

    有人從畢茲艾的手中奪過令牌,遞給那名上校。上校拿在手中,低頭看去。拉原見畢茲艾出賣他,朝畢茲艾發出陣陣嘶吼,兩眼冒火,死死瞪著畢茲艾。如果不是被漢軍摁住不能動彈,可能早已撲到他的身上來撕咬他的肉體了。

    畢茲艾現在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還管得了拉原的死活。畢茲艾沒有理會一旁拉原的反應,一門心思緊盯著上校的臉孔,唯恐他露出不滿意的神色。一直到上校臉上露出笑意時。畢茲艾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失敬,失敬!原來是突忽地四王子殿下啊。沒有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瘋虎。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我和你的兄長高照山,也就是現在的德公阿巴貢殿下是同窗好友。此時能遇到老朋友的弟弟。我真地很高興啊。」瘋虎滿面春風地對拉原說道。「阿巴迨,英侯殿下!之前我的部下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對你失禮了。我現在為部下的無禮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馬上命人為你包紮傷口,給你準備一輛馬車,一路上你會不再受罪。放心吧,看在你兄長的面子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今後我的部下絕對不會再對你無禮。」瘋虎對阿巴迨說道。

    阿巴迨根本不相信瘋虎的話。根本不領瘋虎地情面,張口向他吐了一口血水。瘋虎反應靈敏。側身閃過,又制止住了想毆打阿巴迨地幾名騎士。瘋虎似乎對阿巴迨的過激反應並不在意,仍是神色從容地對阿巴迨說:「你傷勢很重。脾氣自然不會好,我可以理解。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接著,上校又傳令身邊地騎士,將阿巴迨攙扶下去。好好療傷。不可怠慢。數名騎士答應,扶著阿巴迨漸漸走遠。瘋虎像是極為關心似的。一直目送著阿巴迨一行人遠去。

    他真的是瘋虎?畢茲艾看見瘋虎對待阿巴迨客氣地態度後,大為疑惑。剛開始還是半信半疑,現在更加覺得眼前之人與凶狠無比的瘋虎對不上號。如果他是瘋虎,怎麼可能與突忽丞相是同窗好友?而且對拉原的態度也顯得和藹可親、關懷備至,哪有半點傳言的見到突忽人就大啖心臟的樣子?他真地就是令人聞風喪膽地瘋虎嗎?

    張銳於一個月前,被西部戰區晉陞上校軍銜。目前在飛騎軍游騎團中,除了團長劉武周之外,屬張銳的軍銜最高。

    張銳地晉陞當屬實至名歸。說起這次晉陞,也算遲來的獎賞。張銳三月夜襲突忽人的楚河營壘時,並不知曉殺死的人中有一個是突忽的上將,更不知他就是突忽汗王的養子。

    凱旋歸來後,張銳向西部戰區提交了戰況報告,其中也並沒有提及殺死突忽上將之事,有關的功勞自然也沒有呈報上去。後來,漢軍的情報部門最先察覺,突忽人隱瞞了楚河營壘的傷亡人員和人數。而作為突忽軍方高級軍官的哚瀚,一連數月都沒有其行蹤報告,更加引起了漢軍情報部門的懷疑:他到底是重傷了,還是已經戰死?。

    再經過數月的仔細調查,證實哚瀚確已在楚河營壘被張銳擊斃,據說他的心臟還被張銳吃掉了。西部戰區總部確認這個消息後,希望通過擴大宣傳,狠狠打擊突忽人的士氣,於是大張旗鼓宣揚此項戰績,同時晉陞了張銳的軍銜。

    張銳本人後來才得知這件事情,不禁暗暗後悔。早知道那次被自己咬死的人中,有突忽人的上將在內,怎麼也要將他活捉。楊英才生擒了一個突忽中將,就連升兩級。哚瀚不僅是上將,還是阿巴亥的養子,要是將他生擒回來,獎賞肯定比楊英曾經得到的要豐厚得多。

    後悔歸後悔,現在能得到補償,也感到心滿意足。他暗下決心,以後可要吸取教訓,一定要看清楚對方的軍銜後再下手,不然到手的功勳又可能糊里糊塗地錯過。

    張銳、高朔、杜晗三個營,於半月前已將營內損失的戰士補充完畢。由於劉桓的戰死,四連連長的空缺位置,由百里楊接替。百里楊在三營半年以來的表現證明她足以勝任連長的職務,三營將士也沒人不服。

    十日前,張銳被劉武周叫去佈置新的任務。這次劉武周是讓張銳和高朔營,進入西海州偵查突忽人的商路情況。這也是張銳早與劉武周商量好的,偵查的目的,是為了以後選擇打擊突忽人的致命要害。

    張銳和高朔兩營於三日前進入西海州,首先將突忽人的邊境巡哨消滅乾淨,然後馬不停蹄地向西海州內地行進。昨日夜裡,張銳與高朔就已經到達離襲擊畢艾商隊五十里外一處山谷中。

    今日上午,游騎偵查隊傳回消息,發現了一隻大型商隊。張銳與高朔商量一番後,決定分兵突擊。由張銳帶著三營從正面將商隊的護衛吸引開,再由高朔的五營從前後兩個方向同時夾擊。來勢迅猛的突襲,使商隊很快就放棄了抵抗,乖乖地繳械投降。

    當三營將數百突忽騎兵消滅後,高朔營已經成功地控制了商隊。最令張銳感到驚喜萬分的是,俘獲商隊人員裡,竟然還有突忽的四王子阿巴迨在內。對阿巴迨,張銳當然要好好的照顧,也許自己的發達全在他的身上。

    張銳目送阿巴迨遠去,才回轉頭來看向畢艾,開始考慮怎樣處理這個鮮卑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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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八十六章 耷侗城之戰
    漢元790年十二月,西部戰區總部下達了對草原進發的命令。由劉武周出任部隊主將,麾下計有飛騎軍游騎團、飛騎軍前師、新調入戰區暴熊軍團左師、後師及利西族一萬護衛隊,共計四萬五千人浩浩蕩蕩地開進草原。

    漢軍出擊部隊還在集結的時候,突忽方面就通過留在烏孫境內的探子得知漢軍將要出擊的消息,然後迅速將消息告知草原。金卡深知,以現有的力量無法抵禦如此強大的漢軍入侵,於是一面召集草原各部聯軍前往瓦罕部的耷侗城彙集,一面火速派人向柳都求援。

    阿巴貢得知漢軍大舉進攻西部草原的消息後,立刻向汗王阿巴亥稟告。突忽朝廷經過兩天的商討,阿巴亥下旨,命多伊利元帥率領第一軍團進入草原,彙集金卡部共同抵抗漢軍的這次進攻。

    十二月十九日,劉武周從碧溪縣出發,沿著犀川南下,攻打靠烏孫最近的吉利部落。吉利部落族長彌資是堅定的反漢人氏。雖然突忽軍及草原聯軍都離他的部落很遠,已經來不及對他進行支援,他仍然採取堅守待援的方針。

    他將自己的部族,集中到葉納山脈的一處山谷內,並在山谷口佈置了大量的山石、樹木等物充當防護帶,將族內的五千青壯安排在防護帶之後,企圖頑抗到底。

    他明知一旦交戰,本部必敗無疑,仍然不肯接受漢軍的勸誘。十二月二十五日,漢軍主力到達,僅半日就攻破吉利族的防線,彌資被斬首,吉利族青壯大多被殺。劉武周將吉利族的老幼盡數交與達須處理。達須命克率領三千護衛隊先行將俘虜帶回碧溪縣,剩餘護衛隊仍繼續跟隨漢軍繼續向前往耷侗挺進。

    十二月三十日,漢軍逼近耷侗城。這時多伊利率領的突忽軍和金卡的草原聯軍據守耷侗城不出,劉武周當夜在離耷侗城二十里的空藏原紮下臨時營壘。

    這時敵我雙方的勢力對比如下:

    漢軍:

    飛騎軍游騎團下屬六個營:兵力五千;

    飛騎軍右師:兵力一萬;

    暴熊軍團左師:兵力一萬;

    暴熊軍團左師:兵力一萬;

    利西族護衛隊:兵力七千;

    共計:四萬二千人。

    突忽軍及草原聯軍:

    突忽第一軍團:兵力五萬人;

    突忽第二騎兵師:三千餘人;

    草原各部聯軍:兵力五萬人;

    兵力共計:十萬餘人。

    儘管漢軍的人數遠遠不及對方。而且對方據守城池,劉武周仍然沒把敵人放在眼裡。在佈置軍事會議上,劉武周第一個點到便是張銳的名字,命張銳率游騎二營、三營、五營負責耷侗城西城防線。然後,命令飛騎軍左師少將師長康信率其中一團負責耷侗城東城防線。主攻耷侗城是城北地暴熊軍團左師和利西族的護衛隊共一萬七千人。劉武周直轄的由暴熊軍團後師、飛騎軍左師及游騎三個營組成的預備隊。則列陣於主攻城北部隊的正後方。

    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漢軍地暴熊軍團左師和利西族的護衛隊的一萬七千將士,推著投石塔、弩床等大型武器跨過臨時營壘的外壕,向耷侗城逼進。

    同時,張銳率領的三營游騎,在主力的左翼方向跟進。今天游騎們第一次打出了漢軍旗幟及飛騎軍軍團旗幟。漢軍軍旗為紅底黑邊,上書一個斗大的「漢」字。飛騎軍旗幟為紅底黑邊,上面繡著一支展翅高飛的金黃色雄鷹。

    冬季地狂風掠過原野。掠過山崗。吹得漢軍軍旗獵獵作響。張銳走在隊列地最前方,對第一次參加大型作戰的張銳來說。這次是一次難得地鍛煉。劉武周命他獨擋一面,已經擺明視張銳為游騎團的第二號人物。

    最初張銳還擔心裴仁基會心懷不滿,可是裴仁基確表現出十分大度的姿態。也許是裴仁基對草原部落實行地騷擾戰術並不成功的原因。使裴仁基終於意識到自己與張銳之間的差距。

    張銳在草原的一個多月中,憑藉著騎兵的高機動四處出擊,使得草原上各部整日惶恐不安,到了一日三驚、草木皆兵地地步。裴仁基雖然也採取了同樣地偷襲戰術,但卻沒有取得與顯著的成效。

    一則。草原各部通過前一段時間對抗張銳地襲擊。警惕性加強了,搜索範圍也加大了。部落彼此之間挨得更近了。裴仁基只要襲擊其中的一個部落,周圍的部落便會迅速作出反應趕來支援,使裴仁基很難得手。

    二則,裴仁基所帶三營將士均是剛到西部前線,多數人還不能完全適應戰區的高強度作戰,加之裴仁基過惜部下,沒有使用遠距離的奔襲戰術。雖然行動隱秘,但多數行動開始不久就被草原人發現。不能有效實施突襲戰術,游騎的優勢也不再明顯。

    直到劉武周命裴仁基回軍時,一個多月裡,裴仁基只消滅了兩個較小的部落。這樣的成績與張銳之前的戰績相比,差距十分明顯。再則,張銳偵查西海州商路時,極為幸運地將突忽四王子生擒。這些戰功,也讓裴仁基心服口服,甘願讓位。

    裴仁基已經預感到張銳會續劉武周之後,擔任游騎團團長一職。裴仁基承認張銳比自己更加適合執掌游騎團,對於劉武周對張銳表現出來的重視,並沒有絲毫怨言。

    在佈置今日的出擊行動之後,裴仁基還誠懇地向張銳祝賀。他所表現出來的胸懷和大度,讓張銳感到敬佩不已。將心比心,張銳自問如果將自己換成裴仁基,恐怕很難接受這樣的作戰安排。裴仁基所表現出來的顧全大局、正直無私的胸襟也讓張銳越發敬重他。

    上午十時,漢軍從三面包圍了耷侗城。帝國軍隊在圍攻任何敵方的城池時,都會採取「圍城必闕」的戰術。這次也不例外,留出南門沒有佈置兵力。

    攻城戰開始後,突忽人察覺漢軍的主攻方向是北城,於是將第一軍團都佈置在城北。東南西三個方向由草原聯軍防守。突忽人憑藉著居高臨下的地勢。使投石車地距離也和漢軍的投石塔不相上下。

    最初的兩個小時,是雙方遠程武器對射階段。突忽人的遠程武器射程與漢軍大致相同,但數量明顯不如漢軍。只要城內的發射點被漢軍發現,如雨點般地火油彈、石塊、弩炮便隨之飛來。

    到了中午十二時,漢軍已完全壓制住了城內的遠程武器。沒有遠程武器的支援。耷侗城城牆便成了漢軍主要攻擊的對象。耷侗城是數百年前建造的老城,也是整個西部大草原上唯一的城池。儘管近年一直在加固牆體,主要的牆體根基還是禁受不起密集強大的重擊。

    下午兩點十分,城北地一處城牆在熊熊火焰中搖搖欲墜,終於轟然倒下。數千漢軍呼喊著向前衝去,離城牆倒塌之處約摸四五十米之時,從城內射出了大量地弩床箭、散石及弩箭,漢軍飲彈中箭者不計其數。一片接一片倒下。

    遠處的漢軍遠程武器迅速將火力集中到倒塌之處地城內方向。投擲了數輪火油彈,這才將受傷的將士救回。此後。漢軍又發起了數次攻擊,每次都能攻入城內。可是進了城便失去了遠程武器的掩護,在數量眾多地突忽軍圍攻之下。漢軍傷亡不斷增加,最後又被迫退出城外。

    幾次正面交鋒失敗後,劉武周命預備隊中的暴熊軍團後師加入攻城行動。突忽人也因傷亡慘重,不斷調集草原聯軍前來北城補充防守。

    到了下午四時,一直靜靜等待戰果的張銳。對左右站立的高朔、杜晗點點頭。兩人會意。各帶本部人馬撤離西城。西城上的草原人發現情況後,立即向城內指揮地多伊利元帥報告。

    多伊利忙詢問部下城東和成南有何異常。皆答這兩處沒有任何變化。金卡對多伊利道:「元帥,據偵查城西之外是瘋虎所部。瘋虎用兵素來詭詐,下官認為瘋虎這是在引誘我軍出擊,然後再伺機奪城。」

    以前在草原上與瘋虎交過手地突忽將領紛紛贊同金卡之言,勸多伊利不要理睬瘋虎的挑釁行為。多伊利沒有與瘋虎正式較量過,但他聽說過許多瘋虎作戰詭詐地事例。

    這一年來,突忽的高級將領栽倒在瘋虎手中不是少數。哚瀚被他咬死,阿巴開被他戲耍,阿巴迨被他生擒,金卡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楚河營壘之戰使得阿巴貢與特安達都吃了虧。這麼多的人的敗在瘋虎手中,多伊利就算心氣再高,也不敢對瘋虎等閒視之。

    眾將紛紛勸說不要出戰,也正合多伊利的心意。瘋虎再厲害,他率領的總歸是騎兵,只要不出戰迎敵,瘋虎是飛不進城來的。多伊利下定決心,傳令道,任何部隊不許擅自出城作戰,違令者斬。

    多伊利不曾想,就一會兒功夫,不僅張銳身邊的兩營離開了戰場,就連劉武周也率領著漢軍的全部預備隊也離開了戰場。這場攻城戰,已到了最為危急的時刻。

    下午五時,幾個負責防守城南的族長正匯聚在一座寺廟裡。他們見城北打得激烈,城南一整天都沒有動靜,眼看天色將暗,認為今天算是平安度過了,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也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他們喝著馬奶茶,吃著糕點,小聲談論著今日的戰事。

    幾位族長正準備大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聽見南門城牆上傳來淒厲的號角聲。他們趕緊丟下手中的食物,直奔門外。亞和族族長塔齊對北部族族長多阿使了個眼色,早有準備的多阿便猛地擋在另幾位族長的身前,高聲勸道:「各位,耷侗城已經守不住了,官軍遲早會攻入城來,要活命的就和我一起歸順朝廷……」

    多阿的舉動,把屋內的幾位族長弄懵了。「媽的,你這個反草的妖魔,我剁了你。」一名反應稍快點的族長拔出腰間別的刀。朝著多阿砍來。多阿連忙退避,結果躲閃不及,半邊耳朵被斬了下來。

    多阿一邊捂著自己地耳朵,一邊喊道:「兄弟們現身!」話音剛落,幾十名北部族部落的青壯衝進屋。一起抽出刀來。一道白光閃過,持刀反抗的族長半個肩膀被斬掉。痛得他栽倒在地翻滾嚎叫起來。

    「都不許亂動,如有不從,便是如此下場!」北部族的青壯們惡狠狠地大聲宣佈。

    其他族長們見已陷入重重包圍,明白多阿已經投靠了漢人。各部落中人數最多的就數亞和族和北部族,而且兩族過從甚密,見到北部族已反,他們不由將目光投向亞和族族長塔齊地身上。看他的態度如何。

    塔齊這時才站起身來。緩緩地說道:「各位,我們跟著叛匪是沒有前途的。現在是我們迷途知返的時候。只要現在投降的,朝廷不會與我們計較先前的過錯,但如果現在仍然執迷不悟。那麼即將面臨的就是滅族之禍。請各自慎重抉擇。」

    塔齊的話語像是青天霹靂一般在幾位族長地腦子裡炸開。以塔齊地意思,他和多阿是早就串通好要開城投靠漢人的。怎麼辦?不降,此刻便會他倆殺死,以後部落也會被漢軍消滅。降,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就不知塔齊地話值不值得相信。漢人真的會饒恕本族的反叛行為嗎?

    幾位族長猶豫不決之時,南門上地號角聲又「嗚--嗚--」地響起來。彷彿重錘般一次次敲擊著他們脆弱的神經。多阿用刀指著幾位族長,滿臉戾氣地喝道:「降還是不降?立刻表態,不然通通殺死。」

    幾位族長從城牆處傳來的號角聲中,知道漢軍正在緊逼,現在不及時表態,恐怕下場會跟地上還沒有斷氣的那位一樣。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紛紛將手中之刀扔在地上。耷侗城的南門很快被亞和族和北部族地青壯控制,他們手臂綁著紅條布巾打開了城門,先期抵達地高朔營和杜晗營迅速佔領城門口。他們沒有貿然深入,而是按照計劃在這裡等待劉武周率領大部人馬到達。

    最後,城南被漢軍佔領的消息終於傳到了城內突忽人地指揮所。多伊利和金卡等人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多伊利憤然罵道:「卑鄙無恥的草原人,我們為他們流血拚命,他們居然還出賣我們,簡直豬狗不如!」

    多伊利氣極之話,羞得在場的幾位草原族長無地自容,全部低下了頭。金卡雖同意多伊利的說法,但此時為了照顧他們的情面,還是勸解道:「元帥,這只是塔齊和多阿的叛變,絕大多數草原部落還是心向咱們的。現在我們首先要將城門奪回,畢竟佔領城南的漢軍只是少數。」

    多伊利同意了金卡的提議,命令城中的所有預備隊向南城發起反擊。可是城南不僅只是兩營的漢軍,還有人數近萬的亞和族和北部族的青壯。高朔鼓動塔齊和多阿道:「你們不是想多立一些功勳嗎?今日就是你們立功之時,只要能堅持將城門守住,就是首功。」

    在功名的激勵下,塔齊和多阿不惜血本,將自己的族人全數推到了第一線,在城內與到來的突忽士兵展開激戰。雙方的人數相當,實力也相差無幾。在關鍵時刻,多伊利和金卡親自帶著親兵到陣前督戰,草原各部族長也驅使著自己的族人奮勇向前。

    不久,亞和族和北部族抵擋不住,向城門口撤退。高朔見狀,命令部下向通往城南的幾條道路發射火箭,又命兩族人向街口堆積易燃之物。片刻後大火封鎖了街口,多伊利和金卡只能眼看著前面熊熊燃燒大火擋住去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下午六時,劉武周率領的援軍到達城南,耷侗城失陷已成定局。金卡勸說多伊利全軍突圍,可城北正在作戰的第一軍團將士又被漢軍牢牢地控制在防線上,讓多伊利一時難以下定決

    金卡言道:「有第一軍團拖住漢軍,這裡的大部分人才能撤退。元帥,草原各部的族長,幾乎都在這裡,一旦他們有失,草原聯盟恐怕會土崩瓦解。步軍兄弟的仇只能以後再報了,保住性命,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多伊利猶豫了一會兒,才黯然應允。他們帶領著草原各部聯軍以及數千突忽騎兵從東門衝出。負責包圍東邊的是飛騎軍左師少將師長康信,當時手中只有五千騎兵。面對數萬洶湧而出,倉惶逃竄的突忽人,早有準備的康信讓手下閃出一條路。待突忽騎兵和草原聯軍衝出後,便緊隨其後追殺。

    不多時,城北的突忽第一軍團便得知主帥逃離,士氣大減。正面衝進來的漢步軍趁機加強進攻,打得突忽第一軍團全部縮回城中。到了晚上八時,耷侗城已經完全被漢軍包圍,城內之人再無逃出的希望。

    是夜,耷侗城內喊殺聲響徹雲霄,熊熊燃燒的大火將耷侗城照得如白晝一般。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8
第五部 第八十七章 入城
    漢元791年1月1日清晨,張銳帶著一連騎兵進入耷侗城。昨夜選擇從城西出逃的突忽人並不多,他們知道瘋虎就在外面虎視眈眈地等著他們落網。東西南北四個逃亡的方向,城西的漢軍數量最少,可是單憑瘋虎的威名,絕大多數人都不敢選擇這個方向逃跑。

    還是有人不信邪。凌晨時,從城內殺出了一兩千騎兵,彷彿豁出了性命一般對直朝著張銳站立處衝來。在漢軍精準的射擊下,其中沒有一人活著衝出漢軍的陣列。

    漸漸地天色大亮,一夜的激戰終於結束,城內廝殺聲也漸漸地停止。張銳命百里楊帶著其餘各連仍守在城外,自己率領程節連進入城內。

    走在城內的街道上,只見看見地上橫七豎八滿是屍首。看打扮,有的是突忽正規軍,有的是草原部落聯軍,有的是瓦罕族平民。路邊房屋大多還在冒著余煙,滾滾升騰的濃煙遮蓋了本已灰暗的天空,籠罩著陰雲的耷侗城顯得更加肅殺恐怖。

    戰鬥已經結束,可是屠殺並沒有停止。騎馬緩緩而行的張銳,時不時看到道路兩側的屠殺。有些士兵在當地婦孺的哀號聲中揮動屠刀,一聲慘叫之後週遭便陷入沉寂。還見到兩個和亞族或是北部族的族人,為爭奪一個敵軍將領的首級發生爭鬥,任由那具無頭的屍體倒在火苗裡焚燒。

    又前行不到百餘米,張銳看見一個年輕女子為了躲避大火逃出家門,立馬被路上巡查的利西族人發現。見那女子生得有幾分姿色,利西族人便歡呼著撲了過去,將她拖進附近的房屋中。不一會兒,屋內就發出女子淒厲的慘叫聲。

    張銳將頭轉向一邊,彷彿沒有看見似的。可一聲聲慘叫聲、求饒聲,不斷地刺激著他的耳膜。張銳心想:即使是軍紀嚴明的漢軍,在攻陷城池之後,也難免會做出慘無人道的行為。更不用說這些臨時徵集來的利西族人。既然是作戰其間,燒殺搶掠地事情就避免不了。戰士們在激戰之後,在見血瘋狂的狀態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現在的瘋狂,也是為了發洩心裡的緊張情緒。也算是正常的舉動。

    這時,達須帶著幾名親兵迎面過來,與張銳相遇。原來達須一直在尋找自己,張銳便與達須同行,一起去尋找劉武周。

    「五弟,本來承諾過這座城市歸利西族所有。可你也看到了,此城已基本被毀,你拿到手後需要費些時日好好修繕。甚至重建。」張銳眼見一路上地房屋幾乎被燒成一片廢墟。想起出兵前對達須許下的承諾,感到過意不去。

    達須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道:「虎哥,對我們草原人來說城池不是主要的,瓦罕族擁有此城。不還是落了個滅族的下場?所以城池不要也罷。其實小弟看上的是瓦罕族的牧場。能得到耷侗城周圍的牧場,小弟就已心滿意足了。」

    張銳也對瓦罕族的牧場也有所耳聞,瓦罕族地牧場是全草原公認地最好的牧場,瓦罕族正是因為擁有這片牧場才能在草原上稱雄。今後這片牧場歸利西族所有,利西族地人口和牲畜也會倚賴此處豐厚的牧草資源迅速增長。不出幾年。其財力、物力、人力都會突飛猛進,超過草原上其他任何一個部落。一舉成為草原上的第一部落。得到瓦罕族牧場,就等於為利西族地發展壯大打下了堅實的根基。從這點上說,達須沒有理由不滿足。

    見到達須滿意的笑臉,張銳也很為他感到高興。於是又將話題轉移到如何處理那幾個被迫臨陣倒戈的部落的問題上來。張銳很想聽聽達須地意見。

    達須言道:「小弟剛才聽族人說,亞和族地塔齊和北部族的多阿都在找虎哥呢。」

    張銳很奇怪:「找我何事?」

    達須笑道:「他們都以為您是這次漢軍地主將,齊說要來求見您。族人就對他們說,劉將軍才是全軍的主帥,要求見就去求見劉將軍。可是他們明顯不相信小弟族人的話,口口聲聲說沒有聽說過什麼劉將軍,只認瘋虎大人。」

    張銳心頭一驚,當日和鄯去說服這兩個部落之時,也是借用了自己的名號,沒想到他們竟然說只聽說過自己。如果這話被劉武周聽見,還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來。又擔心這兩族長與劉武周見面時態度不恭敬,惹出事端來。這該怎樣解決呢?

    張銳一邊思考,一邊和達須隨便談論,漸漸地接近了城中心地帶。這時,從路邊的一處廢墟中跳出一個人來,匆匆地跑到街中央。隨後跟著四五名利西族人追了出來,嘴裡還高叫著:「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張銳見先前跳出那人身材嬌小,打扮像是瓦罕族的人。他手持兩把短槍,站在街上轉頭環顧四周,見張銳一行擋住街的西面,便轉身向東跑去。幾名利西族人高舉著刀,緊隨其後追趕,看架勢是想取下他的首級才肯罷休。

    張銳沒有下令部下追擊,還是緩緩而行。城內少數的抵抗者,由利西族或是才投靠的亞和族、北部族去處理就行了,畢竟不能剝奪能給他們增加功勳的機會。

    利西人追出百餘米,眼看著快要跑到街口時,年輕的瓦罕族人突然回轉身來,熟練地操著兩柄短槍刺向追擊過來的利西人。衝在最前面的兩名利西人全無防備,收腳不住,頓時被刺穿了身體栽倒在地上。

    瓦罕人拔出槍,再次轉身逃去。剩餘的兩名利西人不敢再靠近他,遠遠的在後面喝令他停下。當瓦罕人接近街拐角時,一隊漢騎從街角轉出,與年輕的瓦罕迎面相遇。

    瓦罕人再想退回已經來不及,而且此時身後的張銳一行人也截斷了他的退路。瓦罕人這時似乎放棄了逃生的念頭,他年輕的臉上滿是煙塵,舉著櫸木槍準備戰鬥。

    從街角轉出的這隊漢騎,正是劉武周所帶的親兵。他昨夜一直在南門外指揮戰鬥,直到清晨時,才進入城裡。由於一路上都有殘餘地反抗之人出現。劉武周的親兵們都提著十二分的精神。

    這時,親兵見這名瓦罕族持槍站在道路中央,以為他準備襲擊劉武周,便催馬上前,用騎刀砍向瓦罕人。年輕的瓦罕人身手敏捷。對衝來的四名漢騎地劈斬躲閃,穿梭而過。接著又來了幾個回合,四名騎兵圍攻之下仍未傷及他半分。

    幾個回合以後,四名親兵擒敵心切,齊刷刷跳下馬來,向瓦罕人包圍過去,步步緊逼。劉武周擺手讓身邊的人不要上前,也不要對瓦罕人放箭。瓦罕族敏捷的身手和臨危不懼的氣勢。使劉武周也對他刮目相看。也希望他能死得光榮一些。

    瓦罕人面對四名漢軍,身體不斷地遊走。手上的雙槍左擋右殺,一點也不落下風。戰了一會兒,街道另一頭的張銳隊列中。程節不耐煩起來。他從馬後取出弓箭,一箭射向戰鬥中的瓦罕人。

    瓦罕人正在全神貫注地對付幾名漢軍,冷不防被來箭射穿了左臂。他的動作稍一遲緩,躲閃不及迎面劈來地一刀,左臂被齊肩斬斷。他忍著劇烈地疼痛。低頭又躲過斜砍下的一刀。可惜動作稍微慢了半拍,雖然頭部躲過。但頭戴地皮帽被刀挑離了頭頂。

    隨著帽子被挑開,一頭烏黑的長髮隨風散開。這時所有人才看清楚她居然是個女子,長髮上還紮著飾物。她灰白的臉上透著青色,豆大地汗珠佈滿臉頰額頭。從她的體貌特徵上看,似乎還未成年。她閉上雙眼,等待漢軍的屠刀從頭頂落下。

    與她對陣的幾名漢軍也發現了她是女子,但是在戰鬥中,只要對己方構成了威脅,不論男女,都要格殺勿論。幾把刀仍然齊齊向她砍去。「住手!」一聲大喝,制止了漢軍的砍殺行為。原來喝令聲是從劉武周口中發出地。劉武周剛才就對這名瓦罕族人懷有敬意,又見她是個女子,惻隱之心油然而升。一個弱小地女子,能獨自對抗四名強悍的漢兵,武藝之高已屬罕見,況且她被斬掉一臂時,強忍劇痛未發出一聲哀號,面對落下地屠刀也沒有一絲恐懼之色。這讓劉武周產生了想饒她一命的念頭。

    劉武周策馬來到那名女子的身前,問道:「你可是瓦罕族人?你身為女人為何還要手持武器抵抗官軍?你難道不知抵抗官軍是要被殺頭的嗎?」

    那名女子咬著牙,用剩餘的那支手指著站在張銳馬前的幾名利西人說道:「不抵抗,難道等著這幫畜生來侮辱我嗎?」

    她的話語令劉武周更加同情她。昨夜還沒有進城時,劉武周就得到利西、亞和、北部族人正在城內大肆燒殺搶掠的消息。劉武周與張銳是想法一樣,也沒有下令制止。可以說他默許幾個部族人這樣做,他們和漢軍不同,怎能用漢軍的紀律來要求他們呢?

    再說,當初和鄯去勸說亞和族和北部族時就已經約定,此次作戰贏得的戰利品,由幾家部落均分。這些瓦罕族人都已算是他們的私有財產,如何處置是他們的事,也不便干涉。劉武周對於所見所聞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時對城內的漢軍下令,不要去制止這幾個部落殺掠的行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現在劉武周對這名女子深為同情,想放她一條生路,於是對她說道:「你持械抵抗之事,情有可原,我就不再追究你的反抗行為。你去吧!」接著對親兵下令道:「傳令各部,讓這名女子離去,任何人不得阻攔。」

    聽見劉武周饒了自己一命,那名女子沒有出言道謝,轉過身來徑直向張銳等人停馬的方向走來。那名女子一轉身,張銳就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惡毒之意。她的面孔因仇恨扭曲得不成樣子,披頭散髮,滿身是血,搖搖晃晃地走來,彷彿是一個走出地獄的女鬼一般。

    達須也驚異地望著她,隨著她一步步靠近,終於辨認出她的身份。達須低聲對張銳道:「虎哥,她是瓦罕族族長的三女

    「哦?她是瓦罕族的公主。」昨夜張銳就得知。瓦罕族的族長沒有跟隨多伊利等人逃走,他一直帶領著本族人和漢軍作戰。

    一直堅守到到勝負即將分曉的時候,瓦罕族長才仰天長歎道「此乃天意--」然後在府中放火舉家自盡。他這樣做是不願讓自己地妻兒落入漢軍或是利西人手中。死,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這名少女當時不在家中,才逃過一劫。後來發現全家都已自盡。悲憤不已,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對漢軍滿腔怨恨,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劉武周並不知道她的特殊身份,也不瞭解她已將漢人恨之入骨,如此輕易放過她,就等於給了她報仇的機會。她雖然是個女子。看似嬌弱。但女人心中燃燒的仇恨,更甚於男人地仇恨。報復慾望也會更加強烈。張銳深知,對付這樣的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只有徹底消滅她。才能消除隱患。

    張銳極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殺欲,由她一步一步地從自己的馬前經過。張銳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殺她,劉武周剛才已經當眾下令由任她離去,如果自己現在將她斬殺,豈不是當眾駁了劉武周的面子。

    張銳猶豫之時。那名女子已走到程節的馬前。她見程節馬後掛了許多族人地首級。便用目光在其中搜尋,看著看著突然臉色大變。

    原來她發現了其中地一個首級。正是她未婚夫的頭顱。悲憤之情頓時在心頭澎湃,忍不住朝程節吐了一口血水。正坐在馬上四處觀望地程節沒有防備,被她的血水吐了一臉。

    程節大怒,他殺人從不分男女老幼。對待敵人,從來是看成牲畜,想殺就殺,而且花樣百出。他何時遭過敵人如此侮辱?憤怒之下拔出騎刀喝罵道:「臭娘們兒,敢吐老子口水,老子宰了你!」

    程節的叫罵聲,驚動了前面地張銳。只見程節舉起騎刀正欲砍向那女子。張銳的喝止之語已然到了嗓子眼,但是沒有叫出口,眼看著程節的騎刀從那女子的脖間揮過,一顆人頭飛出一丈開外。程節一腳將無頭屍體踹開,又朝著女屍吐了幾口吐沫,才若無其事地將騎刀收回腰間。

    被斬落的人頭落在雪地上,變形扭曲地臉緊貼在冰冷地地面,周圍的雪地被飛濺出地熱血染成了紅色。看著那名女子未闔上的雙眼,張銳心裡歎息:早死早超生吧!記住再次投生時,別再與漢人為敵了,不然你下場也只能是和今生一樣悲慘。

    「這是怎麼回事?」劉武周催馬來到張銳等人的面前,臉色陰沉地問道。他在遠處看見張銳的部下殺死了這名女子,心裡頓時不痛快起來。才下達的命令就有人違抗,如果不追究此事,自己的威信何在?

    程節大咧咧地想上前解釋,張銳擋在他的身前回道:「將軍,您可能不知此女便是瓦罕族長的三女兒。屬下覺得此女不能留,所有瓦罕族的貴族成員都不能留。仇恨已經產生,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請將軍下令,斬殺全部的瓦罕族貴族。」

    劉武周這時才明白,突忽人為什麼會怕張銳,並視他如魔鬼一般。他的心腸的確硬如鐵石。無論男女老幼,只要認為有威脅,就當機立斷盡數斬殺。他出現哪兒,哪兒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劉武周不知張銳為何會對突忽人如此痛恨,心裡想,也許就如傳聞的一樣,他的殘暴是家族的遺傳。

    「將軍,此女是瓦罕族長的女兒,我們對她有滅族毀家之恨。將軍的仁慈之心,她非但不會感激,今後還必定會利用自己的身份糾集他人為其家族報仇。屬下認為,這樣的敵人不能留下活口,所有沾有瓦罕家族血統的人都不能留情。」達須也出言贊同張銳的提議,建議將瓦罕家族所有人都殺死。

    劉武周也承認張銳與達須之言有理,滅族毀家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恩情就可以化解的。消滅隱患的最好的辦法,是將其在萌芽之前就扼殺掉。

    「城中有多少人是瓦罕部落的貴族成員?」劉武周向達須問道。

    「回稟將軍,今日凌晨下官已清點過俘虜,大約有四千人瓦罕家族的後裔。現在只等將軍的命令,由下官去處理他們。」

    「好吧,這些人由你處置。」劉武周點頭同意。

    達須接令而去,張銳便對劉武周說道:「將軍,屬下違背了您的命令,請求您處罰。」

    劉武周奇怪的問道:「你何時違背了我的命令?」

    張銳回答道:「您已經下令將那名女子放生,可是屬下卻擅自斬殺了她……」

    張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武周揮手打斷:「我最初不知她是瓦罕家族的女兒,才一時興起饒她一命。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放走她的命令自然不能算數。這事,還是虧你提醒得好,你的行為也不能算是違令。」

    「將軍,軍令如山,對長官的任何命令部下都應該遵守,尤其是在戰區。屬下在將軍沒有改變命令的情況下,殺了那名女子就是違了你的命令。您如果不處罰屬下,以後的您軍令還能徹底的遵守執行?所以請將軍一定要對屬下作出懲罰,只有這樣才能嚴明軍紀,令行禁止。」

    劉武周看張銳說得認真,態度堅決,是真心想接受處罰。反覆勸說了幾次,張銳仍固執己見不肯罷休,甚至提議當著眾將的面實施處罰。

    由於張銳堅持,而且言之有理,劉武周不得不同意。劉武周與張銳來到已被燒成廢墟的瓦罕族長府門前的廣場上,在這裡搭起了一座大帳,然後傳令漢軍各部團長以上將領以及各族族長來此開會。

    等眾人來到這裡之時,劉武周宣佈了對張銳懲罰。並當著眾人親自用刑鞭在張銳背上,不輕不重地抽打十下。

    這樣的刑法與其說是在懲罰張銳,不如說是在演戲給在場的人看。才投靠漢軍的族長們,見這個場面不由想到:這劉武周是何等的厲害人物?居然能讓兇猛無比的瘋虎心甘情願的接受他的鞭打?

    這時,他們真的才相信劉武周是這支漢軍的主帥,也暗自提醒自己今後在他的麾下定要小心行事才行。他既然能鞭笞瘋虎,那麼如果自己犯了事,懲罰自己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用完刑罰之後,劉武周在大帳中接見各部族長。幾位族長戰戰兢兢地進入大帳,跪拜著向劉武周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回答劉武周的問話,回答完畢後又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這時劉武周頓悟到張銳的本意,他堅持要當著眾人接受懲罰,就是為了警示新投靠的部落族長,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威嚴。

    而且此舉不僅震懾了幾位族長,就連幾位與劉武周同軍銜的少將對劉武周的態度也恭敬了許多,這讓劉武周的心情大好。

    心裡不由感歎張銳,此人勇猛異常、戰功赫赫,但對上級,特別是對自己表現得非常尊重,時時刻刻為自己考慮。得人如此,夫復何求?這樣的部下完全值得信賴,可以放心地交予他任何任務。劉武周看張銳眼神更加親切,張銳在他的心目中已成為第一心腹愛將。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8
第五部 第八十八章 喜訊
    791年的1月到3月,西部草原上一片繁忙景象,各部落都在忙著遷移。突忽人在耷侗城之戰中,第一軍團主力被消滅,騎兵喪失大半,已無力在草原上對抗漢軍的進攻。多伊利退回了西海州,金卡退回了新羅州。

    突忽人的撤離迫使草原各部落開始大規模遷移,他們也紛紛朝著突忽控制區退卻。其中雲岡族人數最少,只有路西和他手下的兵士,撤退得最快。自從雲岡族被瘋虎滅族之後,路西所帶領的三千餘人,就只能依靠著金卡劃撥的糧草過活,無家可歸的他們一直跟隨金卡住在耷侗城,幾乎成了金卡直屬的騎兵部隊。

    耷侗城失守後,路西也跟隨著多伊利和金卡突出了重圍。當擺脫漢軍的追擊後,路西發現部下只剩兩千人左右。這時,多伊利和金卡分兵向西部和南部撤退。路西考慮了片刻,決定跟隨多伊利撤向西海州。

    因為西海州的氣候、自然條件等與草原相差不大,而且離草原也比較近。路西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重返草原,重振雲岡族。

    突忽人走了,草原上與漢軍作對的各部落,無力單獨抵抗漢軍攻擊,也只能收拾行裝,驅趕著牲畜,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族人幾百年一直生活的故土。

    相對這些被迫遷移的部落而言,投靠漢人的幾個部落的遷移卻是歡天喜地,爭先恐後地奔向自己的新領地。

    利西族的大部分族人在達須的帶領下南移,他們將遷移到原瓦罕族的領地上。當然,他們佔據的靠近烏孫的領地也不會放棄,這部人將在塔兒的帶領下繼續生活在此地。

    北部族則全體向東遷移,他們喜獲草原東部地區地控制權。雖然要放棄西部的原領地,但能夠得到東部的大片牧草鮮美的地區,多阿還是覺得是千值萬值的。

    亞和族地遷移規模不大,他們忙著接管北部族騰出的地區。整個靠近鹹海地區的草原,今後都將是亞和族的控制區域。對此塔齊也感到心滿意足。

    另外,在耷侗城被迫繳械投降的幾個較小的部落,按約定被漢軍平均劃分給了利西族、北部族和亞和族這三大部落,成了他們的附屬部落。這些部落雖然是被迫投降,又淪為大部落的附屬。但與背井離鄉、狼狽逃離地部落相比,還算是幸運地。

    投降的部落得到了漢軍地赦免,族人的安全得到了保證。這時他們暗自慶幸當初聽從了勸告,終於感到投降的確是一個明智地選擇,當初的屈辱感也消失了。他們帶著族人、牲畜向各自主家的領地靠近,希望能從主家手裡得到優質的牧場。

    耷侗城之戰,徹底改變了西部草原的格局。漢軍控制了草原,可以直接威脅突忽地新羅、大月以及西海州。為了抵禦漢軍進攻。突忽人在這三個州地邊境地區加強防禦。修建了大量的堡壘和哨卡,以防漢軍地襲擊。

    張銳所部在這三個月裡。數次深入西海州,繼續偵查突忽人的商路情況。自從張銳俘獲阿巴迨和畢艾的商隊以後,鮮卑商隊便不敢再次深入西海州境內。大多數鮮卑商人只願意在邊境地區與突忽人做交易。

    這讓阿巴貢傷透了腦筋,多次派人前去勸說鮮卑商人到西海州境內做生意,但收效甚微。由於漢軍的廣為宣傳,鮮卑人早就得知突忽人四王子以及實力雄厚的畢茲艾商隊都被瘋虎抓獲。他們實力哪能與畢茲艾相比,如果遇到漢軍。只能是落得個人財兩空。所以鮮卑商人不再聽信突忽的鼓吹,即使利潤豐厚。也不願意鋌而走險。

    鮮卑商人不願意深入境內交易,阿巴貢只能將貨物運送到西海州與鮮卑國的邊境地區。這樣一來,必須要派遣大量的軍隊來保護商隊的安全,大大增加了交易成本以及運輸壓力,唯一的好處是張銳所部不容易輕易得手。

    3月底,張銳所部停止了對商道的騷擾,率隊返回烏孫。回到碧溪縣時,張銳高興地發現張旭義和秦書的都已養好傷回到部隊,在碧溪縣城等候他返回。

    因張旭義和秦書傷勢較重,在創口較為穩定時,軍團特別允許他們回家靜養。張銳一直惦記著這兩位勇士,今日突見他倆歸隊,大喜過望,走上前去一人給了一拳,爽朗地笑道:「你倆一去就是半年,我還以為你們呆在家裡不想回來了呢。啥時候到部隊的?」

    張旭義回道:「屬下已經來了四五天,秦書也到了三天。我們正在合計,如果營長再不回來,我倆就要進入西海州去尋找呢。」

    秦書也說道:「營長,屬下在家中也是度日如年,連做夢都想盡快返回部隊。只怪這傷口不爭氣,一直到上月才完全康復。」

    「嗯,嗯。回來就好,這半年裡少了你倆,我就感覺像是少了雙臂一樣。」張銳又開玩笑地問秦書:「少陽,你沒有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娶親嗎?」

    秦書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嘿,被你說中了,俺娶了媳婦了。屬下本來不願現在娶親,可是拗不過老娘。父母之命不可違,所以趕在年初辦了婚事。」

    「娶了親就好,你媳婦既可以在家替你照看老娘,也可以為你傳宗接代。對了,大武,這次回去有沒有努力,何時添丁啊?」張銳對張旭義和秦書說話都很隨便,平時也常開玩笑。

    張旭義呵呵笑著點點頭,張銳樂道:「兒子好啊!生個兒子,長大以後來壯大咱們飛騎

    張旭義道:「營長,這次歸隊之前,我專門去您的府上拜見過嫂夫人,也見到了小竹、六靈和元元。對了,元元您好像還沒見過吧?」

    張銳歎了口氣道:「是啊,元元今年已滿兩歲了,想來也能滿地亂跑了。我這個當爹爹的還沒有見過他,還有小竹和六靈自出生我也只見過一兩次,也不知道他們還認不認得我?唉!我這個當爹爹的。最對不起的就是他們了。」

    張旭義道:「小竹和六靈應該還記得您,他們知道我是您的部下後,就一直纏著我,要我講您的事跡。其實他們是很惦記您的。營長,您也幾年沒有回家了。是不是申請個假期回家一趟?」

    張銳神色黯淡、搖頭不語。張旭義見勾起了張銳的心事,連忙轉移話題,說道:「營長,屬下去軍團報到的時候,聽到大家都在談論,說您會升任將

    秦書也說道:「對啊,屬下也聽說了。屬下耳聞劉武周將軍即將調任戰區總部,您會升任咱們游騎團地團長。不知道是否確有此事?」

    張銳對自己晉陞一事。也有七成的把握。從他努力幫助劉武周立功晉陞。其實就是為自己晉陞做準備,到後來生擒阿巴迨。可以說,不論從升職的時機上,還是從個人立功表現上。他都盡佔先機。張銳生擒阿巴迨後,便著手準備上京時的隨身物品,到現在基本上準備妥當。

    升任將軍不僅需要劉武周的提名,也不光是史萬歲說了算。這還需要朝廷和皇帝地批准,這一來就要涉及到朝廷內部的協調。張銳有時還考慮是否需要利用家族的關係。關鍵時刻助自己一臂之力?

    後來張銳放棄了讓家族出面協調的想法。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決定依靠自己的能力先試試。按照目前的情況。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還是頗有成效的,晉陞地希望非常大。

    在升職一事沒有最終確定下來之前,他不能表現得過於心急。表現得過於急切,給人地感覺就是邀功請賞,會令軍中大多數人產生反感。

    所以儘管外面傳聞不斷,紛紛猜測說張銳會晉陞為將軍,張銳仍然時刻保持低調,無論對誰,從不主動提及此事。

    現在張旭義和秦書將話題扯到晉陞上,張銳又感到為難,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張旭義和秦書的話。張銳沒有回答,程節高聲叫道:「咱們營長升任將軍是理所應當地,先不說別的戰功,單只是擒獲阿巴迨這一件功勳,就應該晉陞將軍。咱們游騎團除了營長擔任團長俺服氣,別人俺都不……」

    「放肆!」張銳喝止住程節,嗔怒道:「我能不能升任將軍,是由朝廷說了算。游騎團長誰來擔任,是由軍團說了算。哪裡輪到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見張銳發怒,程節也意識到自己對這種敏感的話題表達得太唐突,於是退縮到一旁噤聲不語。羅濟見程節閉口不言也沒動腦筋想想,還是莽撞地跳將出來,繼續說道:「程節之言有理。比較一下戰區地將領們,誰掙的功勳有咱們營長多?劉將軍調入戰區總部,游騎團長一職理應由營長接替,這點連一營的裴營長也服氣。如果這次咱們營長不能得到晉陞團長,就是獎賞不明。」

    羅濟的話得到了張旭義和秦書的贊同,百里楊也連連點頭,部下都如此耿直,弄得張銳哭笑不得。不過見部下都如此支持自己,心裡也特別高興。罰不責眾,他不想為這事掃了大夥兒地興致,只能將話題轉移到其他方面。

    張銳回到碧溪縣地第三天,就接到劉武周的命令,讓他火速趕往風鈴城。張銳將三營交與張旭義暫代,自己帶領著鄧三耀等親兵趕往團部。

    張銳到達團部時,已經過了午夜。得知劉武周已經入睡,張銳不願驚動他休息,便打算次日再拜見他。可是劉武周地親兵卻拉住他說,將軍已經吩咐過了,不論多晚,只要張銳一到,就立馬喚醒他。

    張銳只好遵命,來到大帳等待。不多時,劉武周已經穿戴整齊,滿面春風地走過來。「張銳,收拾收拾明日上路,盡快趕去上都。」

    「將軍,這麼說是朝廷降旨了?」

    「還當我跟你開玩笑哪?二十四歲就要晉陞將軍了,真是前途無量啊!」

    這個消息,對張銳來說既是意料之中,又感覺十分突然。將軍!得到這個軍銜,就意味著自己正式跨入了漢軍高級將領的行列。這是多少人在軍隊混了一輩子也沒能得到的軍銜。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終身奮鬥的目標啊!現在這一榮耀突然降臨在眼前,即便是早有準備,內心也不免激盪不已。

    激動之餘,張銳立刻向劉武周表示了感激:「屬下能有今天。全靠將軍您的栽培。」

    劉武周拉著張銳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張銳,你從軍校畢業後,就一直在我麾下服役。你的能力和勇猛,我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的。我離開游騎團以後,只有你擔任游騎團長,我最為放心。」劉武周說的是心裡話。張銳在他心目中是唯一的續任人選。

    劉武周又遞給張銳一張名單。懇切地教導張銳:「我對你的提名,軍團和戰區總部都同意了。現在關鍵取決於朝廷。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一份名單,你入京之後,按照上面地次序去拜訪。」

    張銳沒想到劉武周連這些細節都幫他考慮到了。雙手接過劉武周遞來的名單感激地說道:「大恩不言謝,今後屬下將竭力報答將軍的恩情。」

    劉武周笑著說道:「以你我的深厚交情,就不必講這些客套話了。你一如既往地幫助我,我為你多考慮一些也是應該的。我倆以後地路還長,還需要互幫互助。後生可畏。說不定你的前途比我遠大。到時候我還得求助於你呢。」

    張銳將名單小心地收到衣袋中,高興地嘿嘿一笑:「將軍。您就別開屬下的玩笑了。您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才將調任戰區任參謀長。您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成為戰區中將參謀長,今後便是成為戰區統帥,或是進入內閣也是大有可能。屬下哪能與您相比?屬下只希望將軍大展宏圖之時,多多念及屬下,如有機會還請多多提攜,多多照顧。」張銳的話也說得劉武周心花怒放。的確如張銳所言,劉武周憑藉著智奪草原的計劃和耷侗城之戰的功勳,贏得韓擒地賞識,已經正式下達了調令,準備出任戰區參謀長之職,他地軍銜即將晉陞一級。

    劉武周今年只有三十二歲,能得到如此高的職務以及軍銜,是他從未想到過地事情。據他所知,帝國軍隊中還沒有誰有自己這樣好運氣和的機會,能晉陞得如此之快。照這樣的速度,劉武周有信心在五十歲之前進入內閣。

    但最關鍵地一點,劉武周自認自己拜在太尉名下,是非常明智的選擇。他聽說這次韓擒的提議,也是經過太尉首肯方纔如此順利。想到這裡,劉武周又聯想到了當初太尉交待自己鍛煉張銳一事。

    於是,他問張銳道:「張銳,你以前見過太尉嗎?」

    張銳回答道:「當年屬下在上都讀書時,見過太尉為九軍團舉行的喪葬儀式。不過那時也是遠遠的見過他老人家,不算正式拜見。」

    「哦?」這令劉武周有點吃驚,當初他知道張銳與太尉地二少是好友同學,誤以為張銳幼時常去太尉家裡玩耍,太尉熟識於他,才刻意關照他,提拔他。沒有想到張銳居然是沒有正式拜見過太尉,這樣說起來,太尉對張銳地好感僅僅是憑藉著二少的讚譽嗎?

    「張銳啊,你這次入京,太尉府你一定要首先去拜訪。太尉他老人家幾年前就對你頗為看重,我在晉陞將軍之時,他就吩咐我要好好鍛煉你。可見那時他老人家就知道你是可鑄之才。你能得到他老人家地賞識,是你福氣啊。」

    張銳聽劉武周這麼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合不攏了。其實張銳從黃濤事件的處理結果,就明顯感覺太尉偏袒自己。

    當時張銳就分析過,太尉此舉是不是在借此拉攏胡公家族?可是想想又不對,自己不是胡公家族的世子,他沒有必要借自己拉攏家族。

    接著張銳又想到,也許是朝裡政治鬥爭的需要,太尉當時正好要打擊黃氏家族,或是借黃氏家族來打擊反對派。自己湊巧碰上了這個好時候,這才得到太尉的寬大處理。

    但現在聽劉武周這樣講,才知道太尉早在劉武周初任將軍的時候就對自己另眼相看。那時自己還僅僅是個小小的排長,太尉為何會如此看重自己呢?太尉對自己的關注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劉武周看見張銳吃驚的模樣也笑了,提醒張銳道:「你和楊英是好友,有兄弟之情。這次你不妨以子侄的身份去拜訪太尉,也許他老人家喜歡你以這樣的身份去拜見他。張銳疑惑地說:「屬下以子侄的身份去拜訪太尉,別人知道後會不會產誤會?而且這樣做,會不會對太尉造成不好的影響呢?」

    劉武周呵呵地笑著說:「張銳,這一層,你不必多慮。朝堂論爵,鄉黨論齒。既然你和楊英是情同手足,自然應該以子侄身份去拜見太尉,不然會恥笑於人,說你不知禮儀。」在他看來,張銳這方面的經驗不足,很有必要引導他一番。

    其實張銳已經準備好了見面禮,也正苦無機會進獻。如果貿然進獻,擔心被別人指責成行賄,別說晉陞了,恐怕保住性命都成問題。現在劉武周之言,為他打開了一扇窗,眼前為之一亮。對啊,以子侄之禮去拜見,給伯父大人一些禮數,即使別人知道了,也不能給自己扣上行賄的帽子。

    張銳又虛心請教劉武周,上京時還需要注意哪些細節。劉武周也樂意指教於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毫無保留地告知張銳。當夜,兩人一直促膝長談,直到天明時分。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9
第五部 第八十九章 故友重逢
    商州,因商山而得名。遠古為虞司徒契所封之國,夏屬梁、豫之交。周屬雍、豫。春秋戰國,先是分屬秦、晉,後統屬於秦。漢以名縣,隸屬京兆郡。聖祖中興,重新劃分州郡,商州被劃入雍州管轄,成為其中的商州郡。

    商州也是上都西進的主要通道之一,每日途經此地的客商絡繹不絕。這天,在城北驛道上有幾十匹烈馬飛馳而來,馬蹄踏地,發出沉悶的「得得」聲,馬後揚起厚厚的塵土。眨眼間馬群衝到北城門前,速度驟然放慢。

    為首的是兩匹高大的漢馬,一白一紅,白前紅後,前後只相差一個馬頭。白馬上端坐著一位大漢。此人疤面濃須,高鼻闊口,目光銳利,一看便知是個堅毅、果斷、勇猛之人。他頭戴軟帽,穿著游騎皮甲,腰束軍帶,足蹬馬靴,胸前飛騎軍標印上是三顆銀光閃爍的軍銜標記。由於天干馬快,鬚眉和兩鬢撲滿了塵土。此人正是,奉命上京授銜將軍的張銳。

    騎在大紅馬上的那人樣貌平凡,像個莊稼漢,厚嘴唇上留著兩撇濃密密的小黑鬍子。給人一種印象是忠厚、耿直、老成而又幹練。他就是張銳的親兵隊長鄧三耀,此次跟隨張銳上京。他的身後還有親兵隊的三十名騎士,以及攜帶的四十餘匹戰馬。

    張銳自三月底從烏孫風鈴城出發,經過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到達了商州。從商州到上都,按正常的行程只需五天,疾行只需兩三天便到。

    守城兵卒見張銳一行都是身著飛騎軍的盔甲,知道他們是由前線返回的將士不敢阻攔,張銳等人放慢馬速進入城中。

    「三耀,這裡倒也繁華,你可否知曉這商州城的風土人情?」進入城後,張銳見道路兩側店舖鱗次櫛比,商旅輻輳。便詢問鄧三耀。

    鄧三耀答道:「屬下來商州的次數不多,對這裡也不是太瞭解。」

    張銳側目看了看他,微微笑著說:「怕是言不由衷吧!別的不知道,難道商鞅和商山四皓你都沒有聽說過嗎?」

    這些事情,鄧三耀原本是知道的。他推說不知。是因為張銳張銳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問他這樣的問題。開始鄧三耀還詳細地給張銳介紹,張銳也聽得津津有味,像是第一次聽說。

    可是每逢到了那些不知名的小地方,鄧三耀說不出當地的風土人情的時候,張銳就滔滔不絕地為他介紹。鄧三耀越聽越驚訝於張銳的博學多才,想起以前還在張銳面前賣弄學識,漸漸地感覺耳根發燒。心想。明明你知道得更詳細、更完整。又何必叫我講述呢?這不是存心叫我班門弄斧嗎?

    此後鄧三耀謙虛多了。遇到張銳再問,鄧三耀即使知道也總是推說自己不知。或者只說略知皮毛,不講也罷。今日張銳問及,鄧三耀也沒有考慮。隨口就推說不知,卻做得過於明顯,一下就被張銳識破。

    秦時商鞅變法立有大功,商州曾封給商鞅作為封邑。還有商山四皓也是本朝歷史上大大有名地人物。商山四皓是指東園公、角里先生、綺裡季和夏黃公這四位著名學者,他們皆不願意當官。長期隱藏在商山。漢太祖登基後。見劉盈天生懦弱,才華平庸。便想更換太子。呂後請教張良,請出商山四皓輔佐劉盈。

    劉邦一次與太子劉盈飲宴,突見劉盈身後有四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問後才知是商山四皓。劉邦久聞四皓的大名,曾請他們出山為官,而被拒絕。這時見他們居然能為太子出山,不由驚問何意?

    四皓上前謝罪道:「我們聽說太子是個仁人志士,又有孝心,禮賢下士,我們就一齊來作太子的賓客。」劉邦知道大家很同情太子,又見太子有四位大賢輔佐,於是消除了改立太子的念頭。劉盈後來繼位,即是惠帝。四皓隨即返回商山,後皆卒於商洛,葬於商山腳下,丹江之濱。

    以商山四皓的名望,沒聽說過的人恐怕還不多見,鄧三耀卻推說不知,難免引起張銳的疑問。

    張銳見鄧三耀尷尬,於是笑著說:「三耀,你地娘舅不就在商州附近居住嗎?此地地風土人情,你必是瞭解得很清楚。你看……」張銳用手指著路邊一個店舖,道:「那是在做什麼?」

    鄧三耀隨著張銳的手指地方向看去,只見那家店舖內有兩名小工正抬著青岡樹木錘,對著一個石槽不斷地拍、揣、敲、打。這東西他是知道的,於是回答道:「他們是在製作本地的特產糯米糍粑。」

    「特產地糯米糍粑?味道可好?」張銳目不轉睛的看著店舖,好奇地問道。

    「這是商州最著名的特產,先將糯米舂成粉狀,再捏成團狀,放入蒸籠蒸熟,再灑上一層白撲撲的粉,這樣的食物做好後就稱為糯米糍粑。可以煮、煎、炸,可以拌蜂蜜吃。吃到嘴裡滑而不膩,軟而不沾。如果再加上點紅辣子,那就更香了,即使不吃聞一聞都是享受啊。」看得出來鄧三耀對糯米糍粑情有獨鍾,說起來都口中生津,還悄悄嚥了嚥口水。

    這時已過五時,張銳也被鄧三耀地一番形容勾起了食慾。匆匆找一家驛館定下房間之後,便與鄧三耀換上便裝,出門品嚐這商州地名小吃。

    鄧三耀沒有領張銳去先前見的那家店舖,而是轉道城南地一家豪華酒樓,在二樓要了一間雅座。坐定之後,鄧三耀道:「這家酒樓就是製作糍粑發家的。現在雖名為酒樓,但祖傳的糍粑製作工藝一直沒變,這裡糍粑的口味在商州算是最地道、最正宗的了。

    店小二滿臉堆笑地讚道:「這位爺看來是咱們商州人啊,對本店的淵源十分清楚。在商州,別的不敢說,只有這糍粑沒有能比得過本店的。兩位爺,今日來點什麼口味的?」

    鄧三耀道:「挑最好的每樣來上一小份,再配上些時令菜蔬就行了。」

    「好咧!兩位客官,還需要酒嗎?」

    「酒就免了,糍粑要上得快。要才出鍋地新鮮糍粑。不要涼的,明白嗎?」鄧三耀囑咐道。

    店小二連聲答應,又為張銳和鄧三耀添上茶水,才退了出去。兩人坐在臨街邊窗口的位置上,張銳朝窗外望去。只見天色漸暗,街面上各家門前都點亮了燈籠,紅白黃綠五顏六色,顯得分外好看。

    張銳感歎道:「我們一路東來,除了西京之外,這裡可算是最繁華的城鎮了。」

    鄧三耀道:「是,商州位於西去的驛道上,行商腳客每日途經此地地。少則上萬。自然車水馬龍,擁擠繁華。這雍州之內。商州也算是最富庶的一個郡了。」

    「不知現在的商州郡守是誰?」張銳望著街上摩肩擦踵的行人,漫不經心地問道。

    「屬下已經多年沒有回過商州了,現在也不敢肯定是誰主政。不過屬下猜想。可能驛站已經將您到達的消息報知郡府了。說不定我們回去時,郡守大人已在驛站恭候您了。」

    張銳不由歎了口氣,鬱悶地說道:「這一路上每到一地,都是要應付這些地方官員,想清靜一會兒也不成。」

    張銳自烏孫出發。每到一處城鎮停留。當地的官員便會聞訊前來拜訪。張銳雖不喜這些繁文縟節,但還是來者不拒。對每一位到訪的官員都是熱情相待。鄧三耀也勸過張銳,可以推說一路勞累避而不見。可張銳還是以禮相待,要待前來拜望的眾官員都離開以後才休息。

    旅途勞頓不說,還得打足精神應付沿途地官員,鄧三耀非常同情張銳地身不由己。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張銳的名聲惹得一路上多了不少事,連休息時間都被迎來送往地客套佔據了一多半。按說以張銳現在的職務軍銜,也不至於每到一處官員們都親自出馬來拜見他。帝國第一勇士的名號,才是眾人爭相拜訪地真正原因。有時鄧三耀琢磨,這些官員是不是將張銳當成了稀有動物,才忙不迭地一睹為快?

    「三耀,這裡有乞丐嗎?」張銳突然問道。

    鄧三耀一愣,回答道:「現在各地食不果腹的很少,即使有叫花子,官府也不會允許他們當街乞討,何況這裡是富庶的商州城,怎麼會有乞丐呢?」

    「那麼,對面那人為何坐在門口乞討?」

    鄧三耀伸長脖子把頭探出窗外,只見街對面一家商舖門口,坐著七八個大漢,將店舖的大門擋得嚴嚴實實,想要進入的人,見到這個情景都止住了腳步,匆匆繞道離去。一個看似掌櫃地人,正在向那些大漢解釋著什麼。

    這時一名大漢起身,一掌將那個店舖掌櫃推倒在地。掌櫃猝不及防,被摔得鼻青臉腫,但他還是掙扎起來抱住大漢地腿,像是在苦苦哀求。

    見到這個場面,張銳也明白那些人不是乞丐了,但是他們在說些什麼,張銳也聽不清楚,於是望了望鄧三耀,想聽聽他的意見。鄧三耀道:「看樣子門前地大漢是在找商舖的麻煩,營長,莫非想去管一管?」

    「不要多事了,我們吃完就走。」張銳不瞭解其中的原由,也不插手管這些閒事。如果那些大漢犯了法,自然有官府出面處理,自己何必逞強出頭?

    吃完飯,張銳與鄧三耀回到驛館。還未進門,就看見一輛大車停在門口,張銳苦笑了一聲,對鄧三耀道:「還真被你說中了,看來郡守大人已經在房間裡等著我們了。」

    果然一名驛館的小吏,見張銳回來,便匆匆跑過來稟道:「爵爺,商州郡守大人已經等候了您一個多少時了,您何時與他見面?」

    張銳一邊往裡走,一邊吩咐道:「你去回報郡守大人,告訴他我換件衣衫便去見他。」

    張銳的話音未落,就聽院內有人笑著說道:「你我相見還需要更衣?難道升了將軍,對老朋友都生疏了?」

    張銳一聽這個聲音,猛地衝進院門,鄧三耀也快步跟了進來。只見一個身材玉立,眉目間透著一股英武嫻雅之氣的年輕人。正注視著張銳。

    鄧三耀正欲上前詢問來人姓名,只聽張銳說道:「玉童兄,一別數年,你還是風采依舊啊。小弟給你行禮了。」

    張銳沒有換上軍服,於是對那人抱拳鞠躬。那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張銳跟前。一把拉住正在施禮的張銳,熱情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一別數年,當年的探花郎,已成為帝國的第一猛士。我聽聞此事,一直不敢相信。直到現在親眼看見你臉上的傷疤,才相信確有其事。」

    張銳拉著對方的手,哈哈大笑道:「聽到什麼傳言了?是不是聽說我吃人了?哈哈……」

    「我原本想找你飲酒的,可惜來晚了一步。聽說你已外出吃晚飯了。老實說。是不是出去掏人地心臟吃了?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如果你敢魚肉我制轄下的屬民。我可是鐵面無私,要拿你問罪的。」那人開玩笑道。

    「得了吧,不是我自吹自擂。你就是帶上大江、伏寶一起來跟我較量,也不是我的對手。我站著不動,你們仨也推不倒我,就更別說你獨自一人了。走,走。裡面坐。」張銳拉著那人就往屋裡走。

    鄧三耀非常奇怪。聽此人話語,好像就是本地地郡守。看張銳與他隨意開玩笑的樣子。像是結交了多年的老友,可是剛才營長卻還在詢問此地的郡守是誰。如果是多年老友,怎麼不知道他在此地做官呢?

    不錯,此人正是張銳的多年老友陳玉童。陳玉童自畢業之後,進入了官府。先是分配到撫州的一個縣內任行政吏,三年後升任益州任縣令,一年前又升任商州郡郡守。算是官運亨通,步步高陞。

    今日他聽驛館的人來稟報,說安渡橋猛士張銳途經此地。他與張銳分手八年,一直未曾相見,彼此也沒有書信聯繫。現在得知張銳已到商州,喜出望外,連忙擱下手中的公務,風也似地來到張銳下榻地驛館相見。

    不料張銳先一步出門吃飯去了,他只能在此焦急地等待。正嫌坐著無聊欲出門把望一下,就聽驛館外傳來張銳熟悉的聲音,於是便開口接應。

    進屋之後,陳玉童掌著燈燭細看張銳。只見張銳身材比在帝大之時顯得更加魁梧,面孔也黑了許多,成熟了許多。絡腮濃須遮蓋了大半張臉,左臉上那條傷疤因興奮泛著紅光,身上帶著彪悍地氣勢。暗想,果然是名不虛傳,光看外表,就可知他是個勇武之士。看來這些年的軍旅生涯,已經徹底將以前的他改變了。

    雙方坐定之後,張銳捋著鬍鬚問道:「玉童兄,你著一別數年,也不回家鄉看看,兄弟們都不知道你地下落,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陳玉童笑道:「不是吧,現在哪位兄弟還長駐在安江?我去年回安江之時,大江、伏寶和你,一個都沒有見到。我倒以為你們都移居他鄉了,心裡莫名感傷,也不知再次相見要等到何年何月?真沒想到今天能見到你。」

    「伏寶兄,小弟幾年前見過,這些年來也一直在通信。只有大江兄和老兄你,不知身在何處。今日能見到老兄,真是意外之喜,實屬不易。」張銳感概地說道。

    「去年我回安江之時,雖然沒有見到大江兄,卻找到了大江兄的家。」

    「小弟沒有想到大江兄把家安在安江,他目前在何處服役?」

    「聽嫂夫人說,大江兄在第十五軍團服役,駐地好像是在青州一帶。」

    「十五軍團是乙等軍團,沒想到大江兄還在乙等軍團服役,小弟還以為他在甲等軍團呢。為了尋找他,小弟還專門找來一份西部戰區內幾個軍團的軍官名單仔細查找。結果他在乙等軍團,難怪在甲等軍團名單中沒有找到他的名字。」

    「我聽說是因為大江兄為人耿直,才失去調入甲等軍團的機會。」

    「哦?為了何事?」張銳驚奇地問道。

    「嫂夫人也沒有具體講明,可能是得罪了上司吧。也只能是這樣,他才一直留在乙等軍團。不過這樣也好,雖然升職地機會少點,但也安全。」

    張銳點頭道:「是啊,乙等軍團安全,不像我們在前線提著腦袋玩命。」

    陳玉童勸道:「張銳,你地事跡我在低報上都看見了。這些年你也掙了不少功勳,勇冠三軍。你這次要晉陞將軍了,我也正想提醒提醒你,今後不可再拼一時之血氣了。」

    張銳爽朗地笑道:「小弟命賤,多年來大傷沒有,小傷不斷,一時還死不了。軍人嘛,不管是士卒還是將領,都不能將自己的性命看得過重。我們玩地就是刺激,拼的就是血氣。如果失去了血氣,那也就該解甲歸田了。哈哈……」

    陳玉童見張銳如此說,知道勸也是白勸,也不再浪費口舌,又將話題轉到王伏寶的身上。張銳道:「伏寶兄一直與小弟有聯繫,其實小弟一直與他合夥做生意。這些年來,他長年在外奔波,我卻坐享其成,想起來也覺得對不起伏寶兄,他到今天還沒有成家。」

    陳玉童笑道:「以前咱們各訴願望之時,伏寶兄最大的願望就是金玉滿堂。做生意是他的樂趣,你如果剝奪了他這個樂趣,才會對不起他。現在他有大把的銀子賺,不知道多歡喜呢。」

    陳玉童的話沒錯,張銳從王伏寶的來信中就可以看出,他現在是志得意滿,全身心的投入香料生意中,哪有功夫回來成家?張銳書信中也屢次勸他,但他總是回信說,等過一段時間生意理順之後再說。這一等,一晃數年就過去了,他還是不願意回來。可見他對生意比對什麼都熱衷。

    談了一會兒,張銳才想起陳玉童是來拉自己飲酒的,多半還沒吃飯。於是將門外的鄧三耀叫進來吩咐道:「今日得見故友,我當設宴款待。你去城裡最好的酒樓定置一桌酒菜,辦妥後再來叫我。」

    鄧三耀答應一聲就要離去,陳玉童攔住他,對張銳說道:「你來了我這裡,哪能讓你安排?走,我已派特人去定了酒席,今晚不醉不歸。」

    張銳也不再與他客氣,一把拉住陳玉童就往門外走,邊走邊說:「十幾年前飲酒,你就不是小弟的對手,難道今日還怕你不成?走,今日不把你灌醉,就不回來。」說罷,兩人樂呵呵地一起出了門。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9
第五部 第九十章 天下第一
    陳玉童帶著張銳直奔城西。越接近城西,越是人潮湧動,熱鬧非凡。在一處繁華的街市,小攤小販擺滿整條街道,紅男綠女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張銳好奇地問道:「玉童兄,商州晚間還是如此熱鬧?」

    陳玉童坐在馬車上,隔著車窗對張銳說:「城西夜市,到了晚間便會如此。這是咱們商州的一景,我們本可以繞過此地直奔酒樓,但又想帶你順便來看看熱鬧。」

    張銳與陳玉童未著官服和軍裝,手下親兵、護衛也是普通人打扮,雖然駕著馬車,騎著高頭大馬,一路上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沒人主動為其讓路。一行人只能在人滿為患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慢吞吞地向前挪動。

    張銳騎在馬上,可以看出老遠。見擁堵的街道上有個別年輕男子,故意往婦女群中亂擠,想偷偷摸摸佔點兒便宜。這時,有個女子因為被陌生男人摸了一把,含怒大喝一聲,周圍伺機揩油的男子立馬笑著一哄而散。遇到膽小的女子,吃了啞巴虧也不敢言語,臉紅心跳地慌忙扎進女伴堆中,再不敢單獨行動。

    突然,他又看見幾名潑辣的女子正在圍成一團,抽打一個欺負了她們姐妹的男子。那名男子自知理虧,抱頭蹲在地上任憑她們捶打,待女子們打得雙手酸軟消了氣,才嬉皮笑臉地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衣襟,一溜煙跑了。

    張銳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陳玉童說道:「這只是平日,如果趕上節慶之日,街上就更加擁堵了,只能步行,摩肩接踵的場面更加有趣。」

    張銳突然有感而發:「我們在前線浴血奮戰,不就是為了保全國內的太平興旺嘛。今日親眼目睹這種繁華熱鬧的場景。感覺前線將士的血沒有白流,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陳玉童並沒完全聽懂張銳的感歎,認為這是他在前線殺敵,久別家鄉而發出的感概,於是言道:「今國步維艱。幸虧你們在外平定叛亂,才使得國內有今日的繁華景象。不過,也不知這樣地太平盛世能持續多久。」

    「玉童兄何出此言?難道現在百姓的日子大不如以前了?」

    「百姓的日子今非昔比。今年以來朝廷在商州設立了募捐點籌集軍款。可是,唉!不要再提此事了。」陳玉童像是不願提到這事。

    張銳驚奇地問:「不是說募捐是全憑自願嗎?難道其中有變?」

    陳玉童只是苦笑著搖頭不語,張銳見四周人多眼雜,也不便細問。只能將疑問存在心裡,暗自揣測陳玉童的話中之義。繼續西行,過了一座橋便出了夜市。這裡的人流比夜市稀少了許多。這條街道也算繁華。兩側都是裝修豪華地酒樓,一家緊挨著一家佈滿了整條街道。每家門前都停靠著車馬。酒樓之上掛滿了各色燈籠,五光十色的綵燈把酒樓妝點得流光溢彩。

    陳玉童指著這些酒樓說道:「全商州最好的酒樓都集中在這裡,能到這裡用餐的。都是家底殷實的人家。這裡也是我們商州商稅的主要稅源地之一,自我上任以來,還從未在此設過酒宴,今日算是第一次。聽說,其中一家的酒菜特別出色。已吩咐家人先去預定了。」

    張銳笑著說:「平時不敢來?是不是擔心吃了沒錢付賬啊?以你的俸祿也應該有能力在此消費地。是不是這裡是吃花酒地地方,嫂夫人不准你來呀?」

    陳玉童沒好氣地說:「我是擔心吃了飯。老闆不讓我付錢。要是白吃白喝讓檢察院的人知道,還以為我受賄呢。這貪污受賄之罪,我可是吃罪不起地。」

    接著陳玉童又開玩笑道:「沒看出來,你現在喜歡這個調調。不如我讓人將這裡的酒席退掉,我們轉向城南,商州的花酒都在那兒。今日給你包兩個紅牌如何?」

    「得了吧,你今日領我去喝花酒,明日咱們地郡守大人就不能去衙門理事了。嫂夫人還不得把你的皮扒了?哈哈……」

    張銳與陳玉童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已來到這條街道的中心地段。說話間,張銳突然看見一家酒樓的門口也坐著十餘名大漢,來往的食客們見到這個場面都不敢入內,酒家地掌櫃懇求著那些人高抬貴手。這情形與張銳和鄧三耀吃晚飯時見到地一模一樣。

    張銳正想詢問陳玉童,就聽見前面鄧三耀喝道:「來人止步!」張銳轉頭看,見幾名親兵將一個欲闖過來的路人攔住。

    這時,陳玉童從車窗內伸出頭來,對著前面喊道:「別誤會,他是我家人。」

    張銳對鄧三耀道:「放他過來。」

    那名家人這才擠了過來,向陳玉童施禮說道:「老爺,小人辦事不力,沒有在富春酒樓預訂到酒席,請老爺處罰。」

    「蠢貨!我派你預訂酒席已有好幾個鐘頭了,沒有辦妥為何不早說?現在客人已到,難道存心氣我不成?先前幹什麼去了?」陳玉童沒想到家人在張銳地面前丟自己的臉面,心裡十分不痛快,高聲怒斥。

    那名家人吞吞吐吐像是有話不敢說,陳玉童見狀知道另有隱情,於是說道:「有何事快說。」

    家人回道:「老爺,小人去的時候,本來已定了酒席,可是……可是……」陳玉童見他欲言又止,便不耐煩起來:「有話直說,如果想找理由推卸責任,回頭我非狠狠抽你一頓不可。」

    家人見陳玉童動了真怒不敢再猶豫,說道:「回稟老爺,小人已定了酒席。可是後來三江門要在富春酒樓擺宴,將所有的客人都請了出來。小人一出來,就趕著來報告老爺。」

    「三江門是那個家族?」張銳好奇地問道。

    陳玉童聽家人說到三江門便眉頭緊皺,猶豫了一會兒對張銳道:「要不咱們改道去城南,為兄請你喝花酒如何?」

    陳玉童越不正面回答張銳,越引起張銳的好奇。心想,陳玉童是商州郡的郡守,也就是這裡的最高官員。能讓他退避的只能是稱霸一方的大家族。張銳在帝大學的就是歷史。自問對帝國的家族都有所瞭解,但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什麼叫三江的家族。這個三江家族,到底是何方神聖?

    張銳一旦動了好奇心,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乾脆下了馬,走到陳玉童地馬車前。湊到陳玉童的跟前小聲問道:「小弟沒有聽說過帝國內有三江這個家族,還請玉童兄賜教。」

    陳玉童見張銳的親兵和自己的家人都將馬車圍成一圈,路上行人也都繞道而行。這才小聲耳語道:「三江不是家族,是一個門派。」

    「不是家族?」張銳吃了一驚,同時感到陳玉童對三江門派隱忍退讓的行為十分不理解。

    陳玉童解釋道:「不錯,三江是一個全國性地大門派,他們的總舵就設立在商州城東外的一處莊園裡。門派宗主叫王秉真,據說他在全國已有數萬弟子。」

    張銳不屑一顧地說道:「一個小小的江湖門派。就讓你如此退避三舍?門裡的弟子再多。能多得過我大漢的軍隊?他敢違抗官府之命?對於這樣的勢力,你越是退縮。他們越是無法無天,欺行霸市。」

    陳玉童鬱悶地說道「三江門不僅僅是普通的江湖門派,宗主王秉真和朝廷地大員有聯繫。據說是他是某個內閣大臣地門人。連本州的巡撫也要請他幫忙,我怎敢得罪於他?」

    「巡撫會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們幫助?」

    「現在帝國不是正在各地募捐嗎?」

    「可募捐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陳玉童歎了口氣道:「唉!本來募捐是自願地行為。可是後來成立的募捐司,給各地州府的規定募捐額度,聲稱不如不能按數完成,就會追究各地官員責任。這樣一來。各地州府紛紛想辦法。使盡各種招術收募捐款。本州巡撫想到地辦法,就是委託三江門來募集款項。」

    「官府都不行的事情。一個小小的門派會辦好?」張銳疑惑地問道。

    陳玉童道:「你別看不起這些江湖門派,他們募集來的款項超過官府募集的十餘倍,你說巡撫大人怎能不感激他們呢?」

    「他們怎麼能夠募集到這麼多錢?」

    「募集?說是募集,還不是強行索取。如果有人不給,或是給得較少,三江地門人就會坐在他家地門前,一直到收取了他們認為滿意的數額為止。」

    聽了陳玉童地話後,張銳明白今日見到的那些大漢就是三江派出的募集人員。心裡氣憤不已,這那裡是募捐?說是搶劫也不過份。三江派,純粹就是當代的黑社會組織,現在的官府不但不打擊他們,還和他們相互勾結在一起,這不是狼狽為奸麼?

    「這明顯是官府勾結,帝國檢察院的人怎麼不管不問呢?」張銳面色陰沉地問。

    「檢察院的人?呵呵……我聽說三江還為帝國檢察院培訓人呢。」陳玉童譏笑道。

    「三江怎麼會幫助檢察院培訓人?他們又不是搞情報的。」

    「三江為檢察院的人培訓格鬥技巧。天下第一嘛,檢察院自然要選擇他們來培訓自己的人了。」「天下第一?」張銳滿臉驚訝。

    「是啊!江湖上的人都說王秉真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明日就是王秉真的五十壽辰,聽說全國各地的武林門派都派人來向他祝賀,還說他的徒子徒孫們給他製作了一塊天下第一匾額,明日準備進獻給他呢。」

    「混賬!」張銳聞言勃然大怒。在前線的漢軍,哪個不是提著腦袋在玩命,哪個手上也沒有沾過叛軍的鮮血?漢軍裡有無數的英雄好漢,尚且不敢自稱是「天下第一」。一個黑社會的流氓頭子,就膽敢號稱天下第一?這不能不叫張銳義憤填膺。

    「三耀,三耀。」張銳大聲呼喊鄧三耀。

    鄧三耀跑到張銳的前面,道:「營長,有何吩咐?」

    「帶上陳大人的家人,去剛才的酒樓將酒席為我置辦好。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刻鐘之後,我與陳大人前去飲宴,明白嗎?」

    「是,一刻鐘之後,屬下必定辦好此事。」鄧三耀聽懂了張銳話中的含義。知道今日張銳是想大幹一場。回身點了七名親兵,帶上陳玉童的那名家人匆匆而去。

    「張銳,快叫住你地部下,不要去惹事。」陳玉童滿臉焦急地下了馬車對張銳叫道。

    張銳沉著臉,說道:「玉童兄,這事你就別管了,一切聽我的。惹出事來,有我負責。」

    陳玉童踱著腳道:「唉!你此去京城是為了晉陞將軍。如果惹出禍端。會影響你晉陞的。」

    張銳一邊目送著鄧三耀遠去,一邊冷笑道:「哼。我就不信一個黑社會頭子就能讓我晉陞不了將軍?地皮流氓而已,也配稱天下第一?」

    陳玉童雖不知張銳說的「黑社會」是什麼意思,估計也是貶義的。是瞧不起三江門地意思。心裡同意張銳的叫法,卻不能支持張銳這樣做。

    苦勸了半天,張銳也不以為然:「今日你只管看戲。」陳玉童規勸不動,心想,張銳現在的火爆脾氣的確遠超當年。如此爆烈的脾氣怕是在軍隊中才養成的吧。唉!早知張銳如此嫉惡如仇。就不應該提什麼「天下第一」。

    張銳見陳玉童急得在團團轉,不由笑著安慰道:「玉童兄。你就放心吧。小弟在朝廷中也是有點關係的,惹出事來也能化解。即使有大麻煩,小弟還有天可求,今日非要看看三江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陳玉童聽得此話,才稍稍放下心來。胡公張家與皇室有很深地淵源,張銳算起來也是皇帝地侄兒。張銳此時所說的「天」自然就是皇帝陛下,張銳有這樣地關係自然不會怕三江的那些人。

    其實張銳這樣做,並不是逞一時的意氣。張銳知道自己地檔案帝國高層人物應該都看過,他們自然不會輕易的相信當年的探花今日會變成一介莽夫。哪怎麼才能叫他們信以為真呢?只有用事實說話,要做出一些莽撞的事情來,他們才會相信自己的性格確實如此。

    但是做莽撞地事,也不是一件簡單地事情。罪惡極大的,張銳不敢做。影響力小地,做了也沒有什麼效果。所以這一路上,張銳一直在瞅機會,但苦於難以找到合適的時機。

    今天,三江派正好撞在槍口上了。何況張銳看不慣王秉真不知天高地厚,膽敢號稱天下第一,不與他比試比試枉自路過三江總舵的門口。領教領教他的武功,才知道他是否配得上「天下第一」的稱號。

    這時,富春酒樓門前,三江門的主事之一的賀金龍正站在門口,迎接著接踵而至的賓客。

    賀金龍今年四十歲出頭,二十年前就拜在王秉真的門下,成為他的正式弟子之一。因賀金龍辦事穩重,資格又老,三江門崛起之後,王秉真便給了他一個門內主事的職位。

    賀金龍既是王秉真的弟子,又是三江門的主事。王秉真要大辦這次壽辰,他自然忙裡忙外,沒有空閒。一個多月前,就與門內的其他主事一起張羅祝壽的大事。

    隨著壽辰的臨近,全國各地的武林中人紛紛彙集商州城。王秉真早於十日前就包下了商州城最好的酒樓--福安樓,來款待這些提前到來的賓客。

    這兩日賓客越來越多,福安樓也漸漸擁擠起來。今日傍晚之時,王秉真見福安樓已實在不能再安插座席,於是吩咐賀金龍去將不遠處的富春樓也包下來。

    賀金龍辦事麻利,到了富春樓之後,先將樓內的食客請了出去。再與富春樓的老闆和掌櫃打了個招呼,說要包下酒樓。富春樓的老闆怎敢得罪地頭蛇三江門,只能唯唯諾諾地答應。

    在包下富春樓不到半個小時裡,酒樓就來了三四百個客人。賀金龍暗自想,看這個架勢,也許還要再包下一個酒樓才夠。賀金龍想去福安樓向王秉真請示,不料剛行出不遠,就見幾名大漢徑直走過來。其中一人似乎還有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一撞,差點將練武多年的賀金龍摔到在地。心想,也許他們是來給師傅祝壽的武林朋友。對這樣的高手不能失禮,便想回轉身去親自迎接。可是那幾人走得飛快,賀金龍只能快步追趕。

    果然。那幾人來到富春樓的門前,大跨步想進入酒樓。幾名三江門地弟子,禮貌地攔住去路,問道:「請問各位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請先登記,再入內。」

    來人正是鄧三耀一行。鄧三耀知道張銳的本意,原本就想惹事,便大喝道:「放肆!你等是何人?敢擋住我的去路?」

    一名三江的弟子聞言變色,也高聲叫道:「朋友。這裡是三江門包下地酒樓。如果各位是來向我師傅祝壽的,就請去登記。不然請你們自便。如果想來鬧事,我們三江……」

    那名弟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銳的一名親兵拿住脖子提了起來。他面紅耳赤地掙扎著。哪還說得出話來。這名親兵名叫許旺,今年只有二十二歲,但在三營中一直以勇猛善戰、心狠手辣著稱,他在戰場上已經殺過百餘名敵軍,參加行刑時。更是殺過上千人的突忽平民。後來被張銳看中。將他調入自己的親兵隊。

    許旺本來就是脾氣火暴之人,哪裡容忍他人撒野。加上這次是奉命來鬧事的,所以一聽三江弟子出言不遜,就一把將他擒住。

    許旺出手後,三江的弟子們紛紛叫嚷起來,衝上來想要解救那人。鄧三耀帶來地親兵們,也跨步上前,雙方摩拳擦掌,眼看著就要動武。

    「住手!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賀金龍衝進圍觀地人群,站在中間將雙方隔開。三江的弟子見主事地發話,連忙後退,只有張銳的親兵,毫不理會他的喝止聲,還是提著對方地脖子不放。

    賀金龍已經明白他們不是來拜壽的,見這夥人身上都帶有一股彪悍之氣,脾氣暴躁、武藝高強,不像善類。他不想在師傅壽辰之前惹出是非,眼見鄧三耀像是首領,於是對鄧三耀道:「這位爺,有事好好商量,先請下開我的手下。」

    鄧三耀對許旺道:「放開他。」許旺一把將那名弟子摜倒地上,回到鄧三耀的身後叉腰肅立。

    賀金龍先對鄧三耀謝過之後,接著道:「這位爺,是想進酒樓用餐?」

    「我聽人說這家酒樓的酒菜不錯,今日便想在此飲宴。」鄧三耀仰著脖子回答道。

    賀金龍還是彬彬有禮地解釋道:「今日實在不巧,這座酒樓已被我三江門包下。因為明日就是家師地壽辰,各地來地親朋好友多,所以不能再接待你們。不如這樣吧,給兄弟一個面子,旁邊的金玉樓地酒菜也不錯,你們去那兒用餐。不知爺的意下如何?」

    賀金龍自認為話已經說得夠漂亮了,也給對方留了顏面,對方也應該借此下台。不就是一頓飯嗎?去哪兒不是吃飯?

    如果是平時這話也許就能化解雙方的衝突,可是今日不同,鄧三耀目的就是鬧事,怎能輕易被他三言兩語說服?

    鄧三耀故意高傲地說道:「本大爺想去哪兒吃飯,就去哪兒吃飯,從未有人敢阻攔過我。你家宗主又不是什麼德高望重之人,過個生日哪兒用得著如此的興師動眾?還包了酒樓?不行,我今日哪兒也不去,一定要在這裡用餐。」

    賀金龍就是泥菩薩也會有三分氣,何況他平日也不是什麼善類。聽鄧三耀如此狂妄的口氣,如此傲慢的姿態,不由火冒三丈。他壓住火,冷冷地說道:「我家宗主是朝廷冊封的勳爵,是貴族成員之一,完全有權力在此設宴,也有權力包下酒樓。你等如果一定要滋生是非,當心叫來官府衙役,將你們捉拿問罪。」

    「哈哈……」賀金龍見鄧三耀不僅沒有害怕自己的威脅,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連他身後的人也跟著大笑,頓覺這路人不同尋常。

    賀金龍正被他們笑得不知所措之時,鄧三耀止住笑,輕蔑地說:「小人就是小人,狂妄之極。兄弟們,將你們的爵位亮給他看看,讓他知道什麼是貴族成員。」

    「是!」鄧三耀身後的親兵們都解開自己身上的外套,賀金龍定眼看去,立即被驚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那裡半晌沒回過神來。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09
第五部 第九十一章 羞辱
    「兄弟們,將你們的爵位亮給他看看,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貴族。」隨著鄧三耀的一聲令下,身後的親兵們紛紛解開自己的外衣。

    賀金龍等人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這些大漢的胸膛看,原來親兵們內層的軍服上,都掛著閃閃發光的象徵著貴族身份的徽章。暗紅色的勳章代表帝國男爵身份,青色的勳章代表著帝國勳爵身份。

    一枚枚閃亮的勳章在***的照映下,顯得光彩奪目、精美絕倫,無一不彰顯著主人高貴的身份。在一個小小的商州城,一下子就見到這麼多有著崇高爵位的爵爺,是賀金龍和圍觀者一輩子也不曾想到的事情。

    在場的人沒有誰懷疑這些爵爺身份的真實性。帝國法令規定,任何假冒貴族之人,罪當問斬,家族成員連坐貶為賤民。量刑如此之重,誰也不敢輕易假冒爵位,更何況對方個個都亮出了顯貴的身份。

    既然沒有誰敢假冒爵爺,那麼眼前這些人果真就是貴族。可是他們怎麼會三五成群地來到商州呢?所有的人心裡都疑惑不解。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們年紀輕輕就取得了爵位,要知道,三江的宗主也是在四十八歲的時候,才被朝廷授予了勳爵爵位。

    賀金龍腦袋飛快地轉著,他反應很快,很快意識到這些人應當是從前線歸來的將士。殺敵滿五十者,授勳爵;殺敵滿百者,授男爵。只有因戰功授予爵位者,才會如此年輕。再看他們身上流露出的彪悍氣勢,賀金龍深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賀金龍料定他們的身份後,就暗自後悔了。只有帝國的軍人才會有這種氣勢,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有反應過來呢?如果剛開始就看出他們是帝國軍人,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地步。

    賀金龍暗想著該說些什麼軟話下台階。他知道與帝國軍人發生爭執,吃虧的多半是自己,何況對方還是有爵位之人。應該知趣點,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這時,鄧三耀也將自己的外衣解開,裡面也別著一枚徽章。賀金龍地眼睛又一次地被吸引到這枚徽章上,他發現這枚徽章和先前那些武士亮出的勳章不同。這是一枚金色的徽章。徽章上是一朵金黃色的菊花。

    賀金龍定了定神,彷彿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能夠肯定的是,這枚徽章地主人,地位比剛才的那些武士要高上許多。推測道,也許這些武士都是這位樣貌平凡的青年的侍衛?

    鄧三耀見賀金龍盯著自己的徽章仔細端詳,卻又沒琢磨透,於是輕蔑地笑了笑。然後緩緩地將衣衫扣上。這時。賀金龍猛然想起了這枚徽章的來歷。

    金菊徽章,這是一等英烈侯鄧氏家族的菊花徽章。當年鄧艾在與羅馬人交戰之時光榮地戰死。被聖祖追封為一等候。據說金菊家徽,是聖祖親自為鄧家後代選定的。

    一等英烈侯是什麼?是上等貴族,也是世襲罔替世家。能佩戴家族徽章地。不是家族地家主,就是家族的世子。賀金龍知道鄧氏家族地家主已年過半百,眼前這個青年人,就肯定是鄧氏家族的世子。

    想起自己剛才侮辱鄧三耀的話,賀金龍雙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他用顫抖聲音說道:「不知是公子駕到。小人失禮!言語冒犯了公子。望公子殿下恕罪!」他一邊說著,一邊跪下磕頭。周圍地三江弟子見狀。也紛紛效仿,下跪請罪,再無剛才那種不可一世的姿態。

    鄧三耀一顆一顆地將外衣紐扣扣上,對身後的人說:「留下四人在此迎候長官,其餘的隨我入內」說罷也不理會正在磕頭的賀金龍,自顧自地走了進酒樓。

    聽到鄧三耀地話後,賀金龍地心都快跳出來。他原以為鄧三耀是來人中的最高級別地長官,此時聽鄧三耀之言,他只不過是為後來的長官來打前站的。一個打前站的軍官都是一等候家世子,這接著來的該不會是公爵之列的大人物吧?

    越想心裡越害怕,賀金龍已是全身酸軟,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心想,該不是做夢吧,怎麼一下子會遇到這麼多的軍官、貴族?

    留下來的親兵們,將三江門的弟子們趕開,騰出一條通道來。賀金龍也被驅趕到一邊,混入圍觀者的人群中。賀金龍心裡暗想,樓內的賓客都是爭強鬥狠之人,萬一不知底細魯莽地動起手來傷了世子,把禍闖大了,我該如何向宗主交待?

    但見四名軍漢立於酒樓大門口,目光凜然,讓人不寒而慄。賀金龍心下雖然著急,但也不敢貿然上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搓著手團團轉。

    不久之後,賀金龍放下心來。樓內前來祝壽的賓客們紛紛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匆匆離去。賀金龍暗道,俗語說得好,「民不與官斗」,何況對方還是彪悍的漢軍。這些武林人氏,雖然平時凶狠好鬥,但也識相,一旦知曉對方的來頭,都知道恭敬不如從命,應該乖乖離開。

    「主事,我等是不是離開這裡。」一名三江弟子低聲問道。

    賀金龍道:「你等速去向門主稟報,我在這裡再看看情況。」

    幾十名三江弟子也匆匆離開,賀金龍仍擠在人群前面觀望。數分鐘後,富春樓內原本前來祝壽的賓客就已全部散去。這時,鄧三耀從樓內走出站在街邊。方才圍堵在這方的好事者見他走來,自動閃出一條道來。

    鄧三耀剛剛站定,張銳與陳玉童的車馬便從東街緩緩地行駛過來。車馬來到富春樓門前停住,鄧三耀便快步跑到張銳的坐騎前高聲報告:「屬下已訂好酒宴,請長官入內。」

    張銳縱身跳下馬背,掏出懷表看了看,道:「不錯,還未到十五分鐘。有沒有遇到麻煩?」

    鄧三耀道:「沒有遇到麻煩,一切順利。」

    張銳滿意地點點頭,快步走向馬車。陳玉童也踩著踏板走了下來。張銳笑著對他說道:「請吧!玉童兄。」

    陳玉童看著鄧三耀,也對他點頭致意。他原本不相信鄧三耀能在短短的十五分鐘時間內。將這麼棘手的事情處理好。

    剛才張銳自信滿滿地說,到達時此事必定已經解決。可是陳玉童卻一直惴惴不安,擔心到這裡時見到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的場面。如果出現這樣的局面,陳玉童可就進退兩難了。不管不問吧,身為此地的父母官。不管就是失職;處理吧,一邊是張銳的親兵,一邊是三江門的弟子,不管雙方誰先動手,處理起來都很棘手,再怎麼小心也會得罪一方,甚至兩頭都不討好。

    到了富春樓前,陳玉童看見雖然這裡擠滿了圍觀之人。但沒有發現有打鬥地痕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了。心情也放鬆下來。他暗自好奇,這個樣貌平凡的鄧三耀是用了什麼道法。不費吹灰之力就叫這些平日在商州橫行霸道的三江弟子俯首帖耳,乖乖聽命?

    此時,陳玉童也對張銳有了新的認識。從部下地行動中,就可以看出長官的帶兵風格。鄧三耀辦事雷厲風行的作風,也從側面反映出了張銳的行事風格。陳玉童感覺張銳既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陳玉童與張銳相互謙讓著,一先一後進了酒樓。鄧三耀也緊隨他們身後。在遠處觀望的賀金龍。偷偷地擦著汗水。他雖然不認識張銳,但是對陳玉童還是非常熟悉的。

    賀金龍平日在門內也分管著募捐之事。為了此事經常去郡府衙門與相關官員匯報情況。儘管沒有與陳玉童說過話,但也時常見到陳玉童。剛才陳玉童下馬車時,賀金龍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名濃須疤面地大漢身材魁梧、氣度非凡,雖然穿戴樸素,也沒有亮出他地官職爵位,可僅憑他能宴請郡守,有世子做手下,其身份地位之高不難想像。

    賀金龍還是有點頭腦之人,他將自己聽說過的漢軍軍官挨著個地比較,眼前豁然開朗,恍然大悟出大漢是何許人也了。心想,這瘋虎不是還在前線嗎?怎麼會來到商州的?幸好自己沒直接撞在他的手裡,否則後果難以想像,闖下地禍事恐怕不會那麼容易解決。

    賀金龍正想著心事,聽見背後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金龍,來者何人?」

    賀金龍聞聲知道是師傅親自駕臨,趕緊回轉身。只見王秉真帶著幾十名三江弟子如旋風似的衝來,轉眼已經到了賀金龍的身前。

    王秉真高聲怒喝道:「金龍,你看清楚沒有?是不是假冒的爵位?」

    賀金龍壓低聲音說道:「師傅,小聲些,莫要被人聽見。」

    王秉真怒容滿面,仍然大聲嚷道:「我就不信今日有這麼多爵爺大駕光臨商州,必是假冒!今日定將他們拿下送交官府。敢跑到我們商州行騙撒野,奶奶地,膽大包天!」

    賀金龍剛想說明此事地原委,就聽富春樓內傳來一聲歷喝:「無知之徒,只管來樓內拿我!」

    這一聲如巨雷一般,在眾人的耳邊炸響,震得賀金龍覺得自己地身子都在搖晃。王秉真正要出言,賀金龍一把拉住他的衣衫,低聲說道:「師傅,不可冒失。此人乃瘋虎!」

    王秉真聽見對方是瘋虎,囂張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瘋虎何人?帝國之內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用說安渡橋之戰,也不用說夜襲突忽人楚河營壘,單是聽一聽瘋虎在草原上的瘋狂行為,就連自認心狠手辣的王秉真也感到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十幾個部落,數萬男女老幼,被瘋虎一聲令下,就斬殺得乾乾淨淨,連未滿月的嬰兒也沒留下。這樣血腥之事有幾人敢做?僅此一事就充分證明,瘋虎人如其名,凶狠殘暴,冷酷血腥。

    不僅僅是突忽人害怕瘋虎,大多數帝國居民也害怕瘋虎,不少老百姓已經視其為洪水猛獸。還拿他嚇唬自家不聽話的小孩子。

    王秉真對瘋虎的家世略知一二,知道他是胡公家族弟子,被授予帝國子爵爵位,更是皇帝的侄兒。無論那樣都比自己高貴上許多。對這樣既有身份地位,又凶狠殘暴之人。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招惹。

    王秉真此時後悔不迭。自從成為了朝廷大員的門人後,他一直諸事順利。加上在商州這個貴族稀少的小地方,平日已被人阿諛奉承慣了,連本州、本地的官員們見到自己也客客氣氣的。

    居移氣,養移體。漸漸地,王秉真的心氣兒也高了,心態也傲了。彷彿自己真地是世家貴族成員,對大家的恭維迎奉也習以為常了。尤其是今日。眾多前來為自己祝壽的賓客。居然被趕出了自己包下的酒樓,真乃奇恥大辱。情急之下也沒有問明情況。就冒冒失失地帶著人前來興師問罪。現在可好,一腳踢在了鐵板之上。對方不是善主,現在該如何下台?

    賀金龍看見鄧三耀帶著幾名漢軍走出樓來。徑直奔向他們站立之處。擔心王秉真不知深淺,連忙低聲對王秉真說道:「此人乃是英烈侯家族的世子,師傅您要小心回話。」

    話語剛剛說完,迎面而來地鄧三耀喝道:「哪個無禮的傢伙,在這裡胡言亂語?我就站在你面前。儘管上前拿我!」

    王秉真聽說這個樣貌平凡的青年人。竟是英烈侯世家的世子,更覺得事態不妙。話是自己放出去的。他只能上前賠笑,認錯請罪。

    王秉真恭恭敬敬地對著鄧三耀深深施禮,口中說道:「公子殿下,這是誤會。小人乃是三江派的門主王秉真,之前不知是瘋虎大人與公子殿下到來。誤聽傳言,所以有言語冒犯。一切都是小人的錯,小人向瘋虎大人道歉,向您道歉。大人不計小人過,請原諒小人的冒昧。」王秉真言辭懇切地道歉,並未讓鄧三耀露出好臉色。鄧三耀不留情面,出言諷刺道:「我原以為是哪個地痞流氓來此惹事生非,原來是三江門地宗主到了。也罷,既然你說是場誤會,我也不追究此事了。」

    王秉真一直保持鞠躬的姿勢,眼睛盯著鄧三耀地腳面,說道:「小人剛才也冒犯了瘋虎大人,請公子殿下代為稟報一聲,小人想面見瘋虎大人,向他當面請罪。」

    鄧三耀面露不屑之色,故意大聲地說道:「免了,長官正在宴請貴客,概不會見閒雜人等。你既然已經道過歉,我自會向長官稟報。你等速速離去,不可再在這裡攪擾長官飲宴。」

    「是,是。既是如此,小人告退,小人告退了。」王秉真一邊躬身後退,一邊連聲說著:「告辭,告辭。」他向後退了數步,突然腳下被一塊凸出的青石板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仰面朝後摔倒,幸虧身旁的賀金龍機警,搶先一把扶住他,才沒被摔個四腳朝天。

    王秉真站穩身子,聽見周圍有竊竊地低笑聲。定睛看去,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圍上來了數百旁觀者。圍觀地人都在交頭接耳,低聲私語,像是議論自己剛才出了醜。

    王秉真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知道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樣,和險些摔倒的狼狽相,不出明日就會傳遍整個商州城。羞憤不已的王秉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低頭匆匆而去。賀金龍也對鄧三耀施了一禮,然後帶著三江弟子們追趕王秉真而去。

    這個情景,被坐在富春樓三樓之上飲酒地張銳與陳玉童盡收眼底。張銳笑著對陳玉童說道:「玉童兄,小弟說得沒有錯吧?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放肆。小弟今日也算是給他面子了,如若不然小弟親自下去臭罵他一頓,他也只能俯首貼耳,唯唯諾諾。」

    陳玉童心裡也是痛快之極,言道:「這個王秉真平日關係甚廣,眼界也甚高。據我所知,還沒有人敢如此羞辱於他。今天他顏面盡失,恐怕明日地壽辰也沒有心情慶賀了。」

    張銳道:「流氓就是流氓!只要你比他兇惡,他就會服軟。小弟別的本事沒有,這懲治地痞流氓地本事還是有的。」

    陳玉童痛快過後,還是有些擔憂地說道:「張銳,今日你如此羞辱他,恐怕他不會就此罷手。今後他定會找機會報復你的,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張銳聞言笑得更加厲害,說道:「此事當然不會就此作罷。就是他想罷手,也要問問我同不同意。說起兇惡霸道,小弟當年就想做一回,可惜一直不得機會,現在終於逮著個好機會,怎可輕易放過?告訴你吧,小弟在前線一貫的做法就是,要敵人不能報復。雖然他不是敵人,不能殺之,但是也要給他留個深刻的印象才成,起碼讓他不敢報復。」

    陳玉童聞言大驚,聽張銳的意思,似乎還想去找王秉真的麻煩。

    這兩天更新得很不穩定,一則,我沒有存稿,每日現寫現發。二則,這兩天有事耽誤,所以回來的較晚。請各位見諒!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10
第五部 第九十二章 闖莊
    在江湖上,提起三江門的宗主王秉真,哪個不說「厲害」二字?別的不提,單說他赤手空拳在幾十年裡創立一個全國最大的幫派,就是件讓人稱奇的事。

    說起王秉真的身世,也頗具傳奇色彩。他於漢元741年出生於帝國豫州弘農郡,原名王牛兒。五歲那年,家鄉遭了瘟疫,父母雙亡兄妹過世,就他一人命大活了下來。

    自從成了孤兒,他就靠吃百家飯過活。八歲那年,王牛兒離開家鄉,開始了遊蕩江湖的日子。先是靠著乞討為生,後來又跟著賣藝的師傅學習雜技。

    九歲那年,年邁的師傅也一命嗚呼。王牛兒又只能做回老本行,饑一頓飽一頓,勉勉強強地過日子。也有好心人見他模樣伶俐想收他做養子,可是已經習慣自由自在四處遊蕩的王牛兒哪兒過得慣被管束的日子?在「家」待了不到一個月,就不辭而別回到了江湖上。

    他從來沒有念過書,也不管什麼叫違法犯罪。餓極之時抓切糕,搶餡餅兒,樣樣事兒都要干。隨著年齡漸長,膽子也越來越大。即使遇見當地的流氓,也敢衝上去拚命。他腦瓜子好使,善於在每次爭鬥後總結經驗教訓,其格鬥手法也日漸精進。經過江湖險惡環境的歷練,王牛兒的身體越來越強壯,性格也變得狡詐陰狠。

    後來他流浪到宜昌,在一次爭鬥中,單槍匹馬大勝當地少年,於是被這幫少年擁戴為頭領。王牛兒什麼都不在乎,膽子特大,鬼主意也特多,這幫人甘心聽命於他。他時常領著這幫少年在當地搗亂,見到好吃好玩的他總是帶頭搶,得手後大夥兒見者有份。

    他們成了當地一大禍害,引起了當地官府的注意。可王牛兒畢竟才才十歲出頭。年齡小,犯的也只是小事,還不夠資格吃官司,所以惹出事來,官府也只是傳他去告誡一番了事。有時事情犯大點。官爺也會命人抽他一頓,但牛兒這小子生就的皮糙肉厚,你打你的,我吃我的,把眼一閉,呼呼睡著了,弄得官府衙役啼笑皆非。

    宜昌的老百姓要提起牛兒小子來,沒有一個不頭疼的。漸漸地都怕再招惹他。見了他寧願繞道而行。彷彿他是洪水猛獸一般。那幫手下見他被官府拿去後,從來不供出同夥。對他越發景仰,心甘情願地任他驅使。只要他一聲令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到王牛兒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個行腳僧路過宜昌,突見王牛兒正在搶餡餅兒,決心好好教訓教訓他,一把將他拿下。又揪著他出了城。打那以後。宜昌地人再也沒有見過王牛兒,紛紛拍手稱快。這個地痞惡霸終於消失了。

    可王牛兒並沒有死,也沒有被行腳僧拐賣。他在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的情況下,眼珠滴溜一轉,磕頭如搗蒜般拜了僧人為師。這一拜,可就拜出了十年後的「天下第一」來。王牛兒跟著師傅勤學苦練,十年如一日,終於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二十二歲那年,他辭別師傅,重歸江湖。此後一直行走江湖,遇到門派便去挑戰,七八年間,打遍江南無敵手,獲得南的稱號。這時候,王牛兒嫌自己本名太土,將名字改為王秉真。

    三十歲時,王秉真鴻運當頭,在一次武林大會中,被參加聚會的王宜看中,將他收為門人。成了王氏家族地門人後,立馬金盆洗手不再干違法亂紀的事。王秉真將心思轉到了創建門派上。

    成立門派少不了用錢,王秉真最初創辦了鏢局,後來又在各地建立了車馬行,逐漸又擴展到貿易。有了錢,也就有了實力。門下的弟子越收越多,經過二十年的不懈努力,三江門終於成為帝國最大的武林門派。

    最大門派的宗主,理當笑納「天下第一」的稱號。對於這個稱號,江湖人士還沒有誰想過去驗證一番。就算比過了王秉真,他還有數萬弟子為宗主出氣。所以,誰敢挑戰王秉真,無異於惹火燒身。

    王秉真自事業走上正軌之後,就幾乎遠離了江湖。在商州城外置辦了一處莊院,過上了閒暇的日子。四十八歲時,他又因在商業上地傑出貢獻,被朝廷正式冊封為勳爵,更是搖身一變成了貴族。王秉真「天下第一」地名號,便漸漸被世人默認了。

    王秉真不問江湖事已久,去年久靜思動,廣發武林帖,邀請各地江湖人氏在參加自己的生日宴會。江湖同仁也是對這個出身低賤卻修成正果地王秉真十分佩服,紛紛前來捧場。

    五月五日,就是王秉真的壽辰。這天,商州城外的王莊,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上千地江湖人氏,紛紛來到這裡賀壽。

    以王秉真今日的身份地位,不會親自站在莊院門口迎客,這些事情由主事的賀金龍等人去辦就行了。他只需要端坐在席位上,接受各方人氏肉麻的賀詞。他一邊聽著美妙的賀詞,一邊笑納各式賀禮,昨日鬱悶地心情一掃而空。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到了中午時分,祝壽地賓客們逐漸到齊了。莊院的大門口也恢復了平靜,各主事也都進入莊內熱忱地招待客人。門口只站立著幾十年輕地三江門弟子。他們也忙了一上午,身體也乏了,精神也倦了,無精打采地靠在牆邊,躲避當頭的烈日。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聲音還不是少數。也許是哪個門派稍稍來遲,所以快馬加鞭飛奔而來。三江弟子強打著精神排好隊列,準備恭迎客人。

    眨眼間,幾十匹駿馬風馳電掣般衝到莊院大門十米開外,齊刷刷停了下來。來人表現出的高超騎術,令三江弟子驚訝不已。心裡琢磨著,他們是江湖中的哪個門派?怎麼有如此高超過人的騎術?

    來人中一個濃須疤面大漢,率先縱身跳下馬來,身後的幾十名大漢也跟著翻身下馬。

    一名三江弟子上前,恭敬地問道:「請問各位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待我稟報主事,前來迎接。」

    來人中一個樣貌平凡的大漢回答道:「不勞通報。我等直接進去就行了。」說罷就往內闖。

    那名三江弟子趕緊伸手攔住去路,說道:「這位朋友,煩請報出名號,我等通報主事的親自迎接。您這樣不告而入,令我等實在為難。若師父知道我等辦事不力。非嚴詞責備不可!」

    濃須疤面大漢一把將這個三江弟子推開,用巨雷般的聲音喝道:「不能作主就不要作主,閃開!」那個三江弟子被他一推,跌出數米之遠,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幾十名三江弟子見來人動手,大吼著齊衝上前,欲抓住疤面大漢。可是他們還沒有接近。就被來人中的另外幾十名大漢擋住過招。不一會兒功夫。三江弟子都被對手擊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嚎叫著。爬不起身來。

    來人正是張銳和他地親兵們,昨夜張銳羞辱了王秉真之後,告訴陳玉童。還要去找王秉真的麻煩。今日就帶著手下前來生事,準備大鬧他的生辰宴會。

    擊倒了守門的三江弟子,張銳大踏步地往莊內走去。幾十名親兵,留下十餘人在莊外看著馬匹,其餘都跟隨著他進入莊園。

    莊院修建得很氣派。張銳等人穿過了數個院落。一路擊倒了無數上前盤查的三江弟子。也未走到王秉真舉辦宴會地地方。張銳走在最前面,正在四處張望之際。沒留神差點與一個急奔過來的人迎面撞上。幸好兩人的反應都很敏捷,左右一閃,擦肩避過。

    這人正是賀金龍。他急著出來給廚房傳話上菜。猛一抬眼看見對面之人居然是張銳,驚得渾身發軟,差點坐在地上。

    「瘋虎大人,您能親臨王莊,是我們三江門的榮耀,也是我師傅天大的面子。小人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賀金龍雖然膽怯,但也是機敏之人,馬上將張銳擅闖莊院,說成是前來拜訪。

    「哦?你竟然認識我?」張銳昨夜沒有注意到賀金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王秉真的身上,現在這個人居然能叫出自己的綽號,感到很意外。

    賀金龍這時已經穩住了心神,滿臉堆笑地說:「大人之名,誰人不知,何人不曉?昨日我家師傅無緣目睹您的尊容,十分遺憾,回來後一直感歎自己沒有福氣。今日您能大駕光臨,師傅定會喜出望外。」

    他對張銳說話時,又看見鄧三耀站在張銳身後,於是又點頭哈腰地對他說:「公子殿下也來了?小人昨夜就想邀請您來,只是自感身份低微,不便說出口。今日您能與大人一齊駕臨王莊,真是蓬蓽生輝。請您們稍等,小人這就去稟告師傅,請他親自迎接貴客。」

    賀金龍地嘴甚甜,態度也恭敬,伸手不打笑臉人,張銳對他下不了手。張銳回道:「不必通報了,我等直接進去就可。我等怎敢讓天下第一人親自迎接?不敢當啊,不敢當!」

    賀金龍聽張銳之言,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張銳等人來莊園地用義。心裡暗自著急,都是「天下第一」這個虛名害的。瘋虎在帝國內有「第一猛士」地稱號,自然不會服氣師傅被人稱為「天下第一」。今日之事,怕是不能輕易化解過去。

    賀金龍呆呆出神之時,鄧三耀推了他一下,道:「前面帶路,去你師傅擺宴的地方。」賀金龍被被逼無奈,只得領著張銳一行往莊園的練武場走去。

    這練武場場地不小,地面挺平坦,全是白沙鋪地,其間擺著數百張大圓桌,至少上千人匯聚一堂。再一看,場地邊還戳著兵刃架子,架子上地兵刃锃亮,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刺人的光芒。架子旁還放著石礅、石鎖、鐵鎖、七節鞭、三節棍,傢伙還真不少!

    張銳等人在賀金龍的帶路下,在大圓桌之間穿行,向最前方走去。每個大圓桌上至少坐了十餘人,桌子上擺放著茶壺茶碗茶盤,還有瓜子、點心、時令瓜果。

    再看這桌上之人。有的光著膀子,有地敞胸露懷,手上都戴著護腕,腰裡繫著板帶,下身穿蹲襠滾褲。腳蹬抓地虎地快靴。一個個胸脯鼓鼓的,腮幫子努努地,屁股蛋兒都翻著,渾身上下全是腱子肉,一看就知是練家子弟。

    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有地還站起身來四處觀望,像是在搜尋熟人好友,找到後就聚在一起熱情地敘舊。場內鬧哄哄的。擁擠不堪。前面帶路的賀金龍鼓了鼓勁。分開人群就往裡擠,口中不斷高呼:「借光、借光、借光、借光!……」花了至少十分鐘。賀金龍等人才擠到了宴席的最前面。

    靠著練武場裡首的一棵大榕樹下擺著一張方桌,坐在方桌主位上地王秉真此時滿臉紅光,對周圍的賓客點頭示意。突然見看見賀金龍走了過來。又見緊隨其後的的鄧三耀,剛剛好轉的心情,又一下沉了下去。

    賀金龍搶先報告:「稟報師傅,瘋虎大人和英烈侯世子殿下駕到。」

    其實不用賀金龍說,王秉真也能猜測出疤面大漢的身份。王秉真還沒有蠢到認為瘋虎和英烈侯家世子會來給自己拜壽的地步。

    他們為何來這裡?王秉真一邊暗自思量。一邊裝作驚喜萬狀的模樣。匆匆起身走到張銳地面前行禮道:「兩位大人駕臨寒舍,真是小人莫大地榮幸。兩位大人辛苦了。辛苦了,快請上座!」

    許多見到王秉真向來人施禮,非常詫異。大家十分好奇,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王秉真如此恭敬對待?周圍地視線都被吸引過來,噪雜聲漸小。

    張銳昨夜距離王秉真較遠,天色太暗看不清面目。今日定睛一看,只見他紫微微的面孔,兩道濃眉,方面大耳,頷下一縷長鬚,生得還算英武。

    張銳掃了他一眼後也未搭話,大步上前直接坐到了王秉真的主位上。周圍江湖人氏見到張銳這個無禮地舉動,大吃一驚。心想,王秉真這下怕是要翻臉了吧,可是王秉真的舉動更讓他們驚訝不已。他彷彿視若不見,非但沒有翻臉,還謙恭地陪著笑請鄧三耀入席。

    鄧三耀與張銳的親兵們都沒有理會王秉真的邀請,全部站立在張銳的身後。王秉真尷尬了一陣,又走到張銳地身邊位置坐下後,小心翼翼地說:「小人早久仰大人地威名,早想拜見大人。今日得以見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張銳坐下之後,就舉目四處觀望。這時看見離桌右側不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個巨大地匾額。匾額上用劉體書寫著四個大字「天下第一」。

    張銳冷笑著對王秉真說道:「恐怕不是久仰我的威名吧?閣下號稱天下第一,在你眼中,誰有威名可言?」

    這時一人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哪來的無知狂妄之徒!王老爺子對你客氣,你還當真了?王老爺子的天下第一,是舉世公認的,你這個後生小子,還敢與王老爺子相提並論嗎?有種的,先將我打敗,再囂張不遲!」

    說話這人名叫雷晴,見張銳來者不善,欲討好王秉真,便跳將出來首先發難。他沒料到,張銳還未開口,王秉真倒先拍案而起,怒喝道:「雷晴,還輪不到你說話!這裡是我的王家莊,不是你的劍山派。住嘴!若樂意就老實呆著,若不樂意就滾!」

    王秉真的表現,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誰都看得出,雷晴是想幫幫王秉真,怎麼王秉真如此糊塗,不僅不領情,還惡言相對呢?雷晴被搶白了一番,羞得面紅耳赤,心下怨恨,這王秉真真渾,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雷晴不知王秉真此舉都是為他著想,瘋虎是何人?如此挑釁,他必不肯善罷甘休,如果惹得瘋虎發起瘋來,雷晴再有幾條命也不夠用。就算瘋虎手下留情,不取他性命,也怕全身的筋骨剩不下幾根完好的。

    王秉真猜測得沒有錯。只見張銳對身後的親兵道:「去,和他較量一番。記住,打斷他的雙腿就行了,給他留條性命。」

    「是!長官!」親兵中。許旺聞聲搶先回答,別的親兵反應稍稍慢了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許旺大步走到雷晴身邊挑戰。許旺挑釁道:「朋友,是個漢子的,就與我較量一番。如果自認是個娘們兒,就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旦且饒你一次。」

    俗話說:「人活臉,樹活皮!」對方已經將話說道這個份上,雷晴怎能不接招。雷晴大聲地對著王秉真喊道:「王老爺子,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您也看到了,這是他們逼我動手的。」

    王秉真暗歎一口氣,沉默不語。這裡的人都是好事者。一見雙方要比武。勁頭十足,立刻搬桌抬凳為他們清理出一塊場地。眾人圍在四周擼胳膊挽袖子。喝彩起哄,鼓舞著兩人動手。

    雷晴比試之前按照江湖慣例,對許旺道:「在下劍山雷晴。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可惜許旺並非江湖人氏,也不會理會這樣的禮儀,開口說道:「較量就較量,哪來地這麼多廢話?別說你是劍山來的,就算你是我家鄉并州來的。我也不會手下留情。長官有令。要打斷你雙腿,你今日就只能躺著出去。」

    雷晴氣得七竅生煙。沒聽清楚許旺說的「長官」,就拉開架勢,亮開門戶。使出自己所創的得意招術「臥看巧雲式」就向許旺地胸口打來。這招出後,只見是光華繚繞,瑞彩千條,看得周圍「叫好」聲四起。

    雷晴聽見後,自鳴得意。又見對面的許旺癡癡傻傻的站立不動,像是被他千變萬化的招式給弄得不知所措一般。心想,還說要打斷我的雙腿,等會兒我先把你的腿先打斷再說。

    說時遲,那時快。雷晴的拳頭瞬間就到了許旺的胸前,就在雷晴自認得手之際,一直紋絲不動地許旺,突然上身突然一個側閃,雷晴全力擊出地這一拳打空,身子便向前撲去。

    就在這時,許旺以掌做刀,劈在雷晴的脖頸之上。雷晴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身子也軟軟地倒在地上。這突然地變化,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剛剛還震耳欲聾的喝彩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家久久不敢相信,這個年輕地小後生一招就能擊倒江湖上有「閃電快拳」之稱的雷晴。他到底是那個門派的弟子,他的出拳何為如此古怪難測?

    見到這一幕,張銳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夜襲楚河營壘中,張銳地親兵在與敵近身搏鬥中死傷慘重。後來張銳就開始教授他們搏擊技術,給他們講解打擊身體各處地要害。再後來張銳又讓利西族人做了一些拳擊手套和護具,讓自己的親兵抽空加緊練習。

    張銳地本意是想以自己的親兵為實驗,如果效果好的話,就在營內推廣。許旺很有潛質,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掌握了不少搏擊技巧。今日他率先出戰,張銳也想看看他的實戰效果。沒有想到許旺竟然一招就將雷晴制服。

    這裡有出奇制勝的因素,而許旺出拳的時機掌握得非常好更是關鍵的因素。這樣看來,讓騎士們學習搏鬥技巧實用性強,今後應在所部推廣。

    許旺沒有忘記張銳的命令,在打昏雷晴之後,用腳踏斷了他的雙腿。劇烈疼痛感使雷晴醒來,忍不住鑽心的疼痛,痛苦地嚎叫起來。

    周圍的江湖人氏見到許旺如此殘忍,驚愕過後激起了公憤。紛紛鼓噪起來,個個摩拳擦掌、義憤填膺,準備上前圍攻許旺。

    在這危機之時,廣場上響起了一聲如雷鳴般的怒吼:「誰敢動我的部下,此樹就是下場!」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坐在主席位上的疤面大漢,已立身於榕樹下,話音剛落,身體猛地向大樹撞去。只聽「卡嚓」一聲,那棵兩個漢子也合圍不過來的大榕樹便折斷成兩截。倒下的粗大樹幹,將外側的房屋壓垮。塵土飛揚,房屋倒塌斷裂之聲陣陣傳來。

    這氣勢震懾住了場內蠢蠢欲動的眾豪傑,他們停下身來倒吸一口涼氣。心裡暗想,這傢伙是人還是怪獸?這麼粗大的榕樹就被他一撞就倒。他這一撞,力量至少也有千斤以上。自己還是不要出頭了,雷晴的腳斷就斷吧,與我何干?自己的腦袋再硬也硬不過那棵榕樹吧,如果被他這麼一撞。還不腦漿迸裂?

    王秉真額頭上滲出了汗水,那棵榕樹的堅硬度他是知道的。平時他經常對著大榕樹練拳腳,從來沒有搖動過那棵樹,更沒有想到會有人擊倒它。現在瘋虎卻將它撞到了,也足以證明瘋虎地力量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倍。

    他也明白。瘋虎今日就是為了挑戰自己而來。他見識到瘋虎的瘋狂和霸道,心裡頭一陣懊悔,稱什麼天下第一啊,枉自惹事!本來下了決心了要退出江湖,就不該任由金龍他們去做匾額。

    在家呆著多美呀!閒在深山看虎鬥,趴在橋頭看水流。一日三餐吃也香甜,睡也安然。沒事兒教教徒弟,訪訪朋友。下盤棋。神仙過的日子。這下好了,為了這個天下第一的虛名。即便瘋虎不來找我麻煩,別的英雄豪傑也會來找我比試。這都是自找煩惱!

    張銳用盡全身力氣撞斷了那棵榕樹,肩膀也是痛得不得了。但現在張銳也不能表現出絲毫疼痛地模樣。他若無其事的走回王秉真的身前說道:「我自幼學習武藝,夢想就是與高手較量。閣下是武藝天下第一之人,能否賜教一番?如今日閣下勝了我,我瘋虎立下誓言,當場拜你為師。如果閣下不能勝過我。那麼……」

    張銳沒有將話說完。可是話中的含義,在場之人都是明白的。如果王秉真輸了。他的天下第一的稱號,自然不能再保留。同時在場的人,也都知道了,此人就是號稱帝國第一猛士地瘋虎。

    都暗自想到:果然是一山不能容二虎,現在第一猛士就是來挑戰天下第一。這兩個人到底誰會更厲害呢?當然從瘋虎表現出來地瘋狂氣勢上看,如果要設立賭局,在場的絕大部人會將勝利押在他地身上。看看那棵粗大的榕樹,只有瘋虎這樣的人,才會想到要去撞斷它。看來以前朝廷宣揚瘋虎在戰場上地瘋狂表現,都應該是真是的。如此勇猛霸道之人,勝出的可能性自然大得多。

    張銳沒有理會江湖人氏怎麼看他,又怎麼想他。他只是緊盯著王秉真看,希望他能出言答應比武。憑藉著一身蠻橫的力量和前世修煉的搏擊技巧,張銳完全有信心戰勝眼前這個號稱「天下第一」之人。

    王秉真面色紅一陣、青一陣,好半天才喃喃地說道:「大人您得武功才是天下第一,小人不敢與您比試。」

    張銳失望之極,本來以為王秉真應該有些骨氣,最起碼應該與自己假意地過上幾招。現在可好,他居然就這樣地認輸了,一點也沒有江湖人的豪氣。

    既然對方已經服軟,張銳也不便再逼,歎了口氣說道:「閣下不願與我比試,也許是顧忌我地身份,我今日不穿軍服而來,就是想以平民的身份與閣下一戰,現在看來也是不能如願了。也罷,我老實的告訴你,我今日來並不是想搶這個天下第一的稱號。我是想來問閣下幾個問題。」

    王秉真道:「請講,小人自當據實回答。」

    「閣下是否殺過人?」

    王秉真茫然地搖搖頭說道:「小人當然沒有殺過人。」他不明白張銳的含義,心想,這帝國法律放在那裡不是看著好玩的。如果殺了人,不是抵命,就是要判重刑。自己怎敢殺人?

    張銳笑了笑又問道:「閣下可曾參加過大漢軍隊?」

    王秉真回答道:「小人,十六歲的時候,曾經去報名參加過軍隊,可是考核的時候,沒有被入取。」王秉真說的是實話,當年他被那個行腳僧掠去之後,最初幾年也曾經也逃走過無數次,但是每次都會被那個僧人追上再抓回去。

    一次王秉真想到,自己如果參加了軍隊,僧人便不可能追到部隊中去抓自己。於是又找了個機會逃走,去城裡報名參加軍隊。可惜的是他沒有被大漢軍隊錄取,剛剛出了出城,又被僧人抓了回去。此後他再也不逃,老老實實的跟著師傅學藝,這才練出一身的本事。他雖然不明白張銳為何問他這些事情,但還是據實回答。

    張銳提了這兩個問題之後,便沒有再提問,只是笑著說道:「我大漢軍隊中,人才濟濟,英雄輩出。在前線成百上千的殺敵,沒有一人敢稱自己是天下第一。對這個名號,我也自認不敢擔當。在我看來,這世上,只有我們的大漢軍隊敢稱天下第一,除此之外,沒有人能擔得起這個稱號。」

    張銳說道這裡,對王秉真行了一軍禮,說道:「今日話已至此,我就告退了。對於擾亂了你壽辰慶祝,我感到抱歉。」說罷轉身而去。他走過的地方,那些江湖豪傑,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張銳與親兵們離開很久之後,呆立的王秉真突然口吐鮮血。眾人驚呼一聲,幾個弟子搶步上前準備扶他。不料他掙脫他們的手,快步走到那塊匾額前面,雙手高高地舉起它,用力的摔倒地上。那塊匾,被他摔成了兩截,接著又被他踩成了數塊。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5 01:10
第五部 第九十三章 西苑
    漢元791年5月8日,陸後用過早膳,在宮女們的服侍下換好了衣裝。她不戴鳳冠,雲鬢上只纏繞了一串珍珠,身著白紗長衫,襟上繫著一串茉莉花花球,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彩飾。

    陸後特別偏愛素淨的衣衫,主要因為同樂喜歡。數年前的一個夏日,她淡掃蛾眉,身著白衣在後宮休憩,偶然被同樂看見,看膩了濃妝艷服的同樂感覺眼前一亮,讚歎道:「還是素女妖嬈!」女為悅己者容,陸後便常常身著白色或淡綵衣衫,霞披鳳冠也盡量簡約別緻,更顯端莊脫俗。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宮女們簇擁著陸後的鳳輦來到明河宮。到達時宜妃已在宮門迎候,她只對施禮的宜妃微微點了點頭,直接進門去見同樂。

    同樂剛用罷早膳,正在書閣內聽杜衡念奏折,見窗外陸後裊裊婷婷行來,眼睛一亮。陸後是聰明之人,見同樂正在聽奏折,便折返退出,與宜妃小聲閒聊。

    一刻鐘後,同樂走出大殿。陸後這才上前行禮,同樂道:「平身吧,昨日說好一早去西苑賞花,現在也該動身了。」杜衡聞言,高叫著:「起駕!」

    早已準備好的車輦行到同樂身前,同樂拉著陸後之手同登上車,一同乘輦出了皇宮。皇宮外恭候已久的數千近衛軍騎兵,見到帝輦出宮,立刻將其圍在中央,一行出了上都西城,浩浩蕩蕩往西苑進發。

    一路上,同樂問道:「為何伯安今日不同去西苑?」伯安是陸後之子,也是當今太子。今年只有十四歲。

    陸後言道:「回陛下,伯安昨夜傳話給臣妾,讓臣妾轉告您,說老師佈置的作業還沒有完成,過幾日再去西苑向您請安。望陛下不要責怪他。」

    同樂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拍著陸後的手說道:「伯安聰敏好學,朕誇獎他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他?他能養成謙恭好學的好習慣,都是你教導有方。朕還最感欣慰的是你為朕生養了一個好兒子。」

    說起太子,陸後也是滿臉春風。她進宮十餘年來。育有一兒兩女。伯安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同樂眾多兒子中的長子。身份地位決定了他生下來就是太子的命,而且他既聰明,又好學,深得陸後的喜愛。

    年滿十歲,伯安離開了皇后地長樂宮,單獨居住到在太子的明德宮。他很有孝心,知道母親記掛他。每天都會派人將自己一天的安排都詳細告知陸後。太子乖巧懂事。這讓陸後更加疼愛他。每每有人在她面前誇獎太子,她都會異常歡喜。

    太子孝順、乖巧也深得同樂的喜愛。對他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兩人一談起太子,總有說不完地話題,一路上到也不覺悶氣。

    行將中午之時。車輦到達了西苑內的永和門。同樂在前,身後跟隨著陸後、宜妃等十餘個嬪妃以及一大群宮女、太監,緩步進入苑中。

    昨夜細雨濛濛,今日又是春光明媚,苑內空氣格外清新。奇花異草爭奇鬥艷。淺水池塘碧波蕩漾。一尾尾紅色的鯉魚來往穿梭,樂此不疲。

    近段時期朝廷諸事順利。同樂的心情不錯,一時興起,決定來西苑居住幾日。他已經好幾年沒有來過西苑,今日心情放鬆,興致頗高。

    西苑一步一景,景隨步移,同樂怎麼也看不膩。杜衡催過幾次請他用膳,都被拒絕。直到下午兩時,同樂才感到有些疲乏。這時,他看見一個青籐架下擺放著一張籐桌,四張籐椅。太陽光透過青籐,灑落下來,彷彿像是千萬顆珍珠拋撒下來。

    同樂對身後之人道:「皇后、宜妃、麗妃,留下陪朕坐坐,其餘人都散去吧。」

    眾嬪妃聞言施禮,款款而退。同樂來到青籐下,坐在一把籐椅上,然後對陸後等人說:「坐,坐,都坐下。」接著又仔細環顧四周,彷彿看不夠西苑的美景。

    只見青籐架外,還有一道疏籬,正對著桌處有一扇柴門。柴門半掩,門框上繞著纏松,竹籬上爬著牽牛。門內立有一塊太湖石,旁邊放著一張檀木琴桌,上面擺放著一張古琴,一個銅香爐,桌下放著一個繡墩。

    香爐內燃起薰香,裊裊升騰。四周的鳥語花香,越發襯脫出這裡的古樸風雅,別有一番幽野之趣。

    同樂平日在宮中面對著繁縟的禮節,單調地生活,滿眼儘是莊嚴地黃瓦紅牆,各種惹人心煩的文書。來到這樣典雅別緻地地方,連連讚道:「新鮮,有趣。」猛然憶起什麼,又奇怪地問道:「雖然朕有些年頭沒來西苑,但以前的記憶裡並無這種佈置,難道是朕記錯了?」

    杜衡從小太監手中取過幾隻瓷杯,為同樂、陸後沏上清茶,又捧上食盒,放置於桌上。他聽見同樂問話,回道:「陛下記的沒有錯,原本西苑沒有這樣地佈置。今年初時,臣奏請陛下撥款整修西苑,陛下同意了。此處的景觀,就是整修西苑時增添上去的。」

    「嗯,是有這麼回事。」同樂記起來了。西苑因年久失修,牆面柱頭多處都已斑駁脫離,個別屋面也出現了滲漏現象。杜衡早在幾年前就奏請過同樂,建議重新整修西苑,可同樂沒有答應。

    那時,國庫空虛,戶部三天兩頭找同樂借錢。內庫銀兩一天天減少,同樂甚至下令宮中節儉吃穿用度了,哪還顧得上修葺苑林?

    從去年底開始,情況就大有改觀了。虞世基自主管募捐司以來,從全國各地募集而來的捐款每日增加。軍費開支有了著落,戶部也不會隔三差五地伸手借錢。以前借出的款項,也分期地歸還了內庫。

    內庫又日漸充實起來了。年初,當杜衡再次奏請修繕西苑時,同樂也沒有再反對,爽快地撥了一筆款來整修西苑。

    同樂現在對虞世基很滿意,他不負聖恩,能擔重任。在短短地一年時間裡,就募集來了大筆地捐款。這樣的能吏。是同樂慧眼識才提拔起來地,他有出色的表現同樂也很得意。

    捐款已經超出所有內閣大臣的預料,不僅解決了當初軍團換防費的燃眉之急,剩下地款項還能再調動一兩個軍團前去西部戰區。虞世基曾信心十足的向同樂保證,今後若干年內。募集款項會逐年遞增。

    能再調動軍團前去西部戰區使同樂大喜過望。他招來三公商議此事,可是三公卻不同意現在就調新的軍團去西部戰區,理由是在不能確保軍費充足的情況下,不宜貿然增加開支。如果要調集軍團,也要待所需軍費有保障時再議。

    同樂想了想,也覺得他們說得有理。雖然虞世基保證說能募集到足夠的款項,可是倘若實際結果達不到預期,資金短缺地部分又得掏自己的荷包。內閣大臣們雖然進取不足。保守有餘。但從另一方面講,也可說是老成持重。聽聽他們的意見。也是可行的。

    陸後見同樂心情愉悅,含笑說道:「陛下,難得出來賞花。理應好好放鬆一下。可惜臣妾不懂音律,不然當撫上一曲為陛下助興。」

    同坐的麗妃也微笑說:「臣妾也不通音律,不過臣妾聽說宜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如由宜妃為陛下獻上一曲?」

    同樂聞言大喜,對宜妃道:「朕還不知道愛妃精通音律。也未聽過你撫琴。今日機會難得。去試彈一曲。如果彈得好,朕就古琴賜予你。」

    宜妃今年只有十九歲。是去年才被同樂收進宮內的。由於年輕乖巧,這半年來同樂寢宿幾乎都在宜妃的明河宮。還於今年年初冊封她為貴妃,足見同樂對她的恩寵。

    宜妃既年輕又受恩寵,不免得意忘形,日漸顯露出嬌驕二氣。這時聽見同樂讓她去彈琴,便輕盈地站起身來,對同樂略施一禮,走到太湖石邊坐下。

    她定了定弦,試了試音,略微凝神靜坐了片刻,使自己心氣平和,胸無雜念,然後用纖纖十指撥動琴弦。同樂心想,看樣子宜妃地琴技不弱,也許以後疲乏之時,可以叫她彈琴解乏。

    宜妃雖然精通音律,但精通地是吹簫。古琴,只會幾首曲子,技藝也沒有吹簫熟練。她彈的第一首是《昭君怨》,此曲宜妃經常練習,此時彈奏得哀怨動人,催人淚下。

    同樂不喜這類悲情地樂曲,臉色越來越難看,本來興致頗高,此刻變得心不在焉,拿起桌上的瓷杯把玩起來。陸後見那只瓷杯在同樂的手中越轉越快,一會兒又放下,一會兒又拿起,顯得十分不耐煩,悄悄抬起頭來同麗妃交換了一個會意地眼神。

    這一曲好不容易結束,同樂勉強抬起頭來,向宜妃微微笑了笑。年輕的宜妃會錯了意,以為同樂還想再聽一曲。稍停了一下,接著又開始彈奏《平沙落雁》。

    曲調剛剛響起,同樂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猛地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瓷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隨侍的宮女、太監急忙跟上,陸後與麗妃這時又對望了一眼,也帶著自己地宮女離開。

    只剩下一頭霧水地宜妃被撇在一邊。她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知道何事惹惱了皇帝陛下,令他大發脾氣,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同樂離開了很久,一個宮女才將她扶起,轉道回到她在西苑的寢宮。

    近段時間同樂時常到宜妃地寢宮用晚膳,可是今日她一直等到深夜,也未見到同樂的身影。宜妃將所有的宮女攆出自己的房間,呆呆地盯著窗外地想著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宮女來到她的身邊,低聲勸道:「娘娘,看樣子陛下不會來了,您還是用膳吧。」

    宜妃見是貼身宮女清喜,眼中流出兩行淚水,哽咽道:「清喜,今日陛下為何大發脾氣?」

    宮女清喜偷偷地四下望望,見四周沒有他人,將聲音放到最低說道:「娘娘。奴婢聽說今日您演奏的兩曲,是辭世太后最喜歡的曲子。您一連演奏兩曲,所以惹得陛下不快。」

    宜妃頓時愣住了,怎麼可能呢?麗妃分明對自己說過,陛下最喜愛的就是這兩首曲子。麗妃自從她進宮後。常到明河宮來,對她指教宮中的規矩,介紹皇帝的喜好,宜妃能到同樂的寵愛也與她的指點也分不開。而且麗妃生就一副溫柔賢惠的面孔,態度又隨和、親熱,不久之後,她就將麗妃當成自己地親姐姐一樣看待。

    難道麗妃騙了自己?她為何要騙自己?如果麗妃想陷害自己,那麼以後必定還會在陛下面前說使壞。看來這次是中招了。陛下會不會從此以後不再到明河宮?宜妃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懊惱。身子也微微發抖。她茫然不知自己今後能否翻身,命運會是怎樣?

    這時,同樂正在陸後的寢宮內。煩躁地來回踱著步。端莊高貴的陸後,溫柔地陪在他身邊。沉默片刻,陸後言道:「陛下,今日之事,或許不是宜妃故意所為。可能只是偶然彈奏了這兩首曲子。」

    同樂停下腳步。對著陸後道:「這個賤人太可惡,朕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呢?麗妃已對她說過。朕不喜歡聽這兩首曲子,她還故意彈出,分明就是故意刺激朕。」

    陸後歎了口氣說道:「陛下,宜妃雖有諸多不是,可畢竟年齡還小。臣妾找個機會說說她就罷了,今後她不會再如此不懂規矩了。」

    同樂聽到陸後這樣說,心中的怒氣消了大半。上前握著陸後白皙細嫩的手,說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寬厚。」

    陸後微笑著說:「臣妾掌管後宮,自然要以寬厚為本。如果太過嚴厲,也不合陛下心意。」

    同樂望著賢惠淑德地陸後,心中感歎,後宮之中還是皇后最能體察自己的心意。能有這樣的皇后,也算是自己的福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杜衡的聲音:「啟稟陛下,上都傳來幾份奏折,請陛下過目。」

    同樂緩緩放開陸後的手,轉身走出房門。這時,陸後臉上溫柔的笑容消失了,雙目低垂,眼中發出冷冷的寒光。

    同樂出了內屋,見杜衡手中捧著幾份奏折,心中又升起一股無奈地感覺,自己連度假地時間都沒有,來西苑還沒一天,奏章就追來了。

    同樂不接杜衡手中的奏章,走到書案前坐下道:「你念吧。」

    「是!」杜衡打開其中地一份,掃了兩眼說道:「兵部報來公文,前來授銜的張銳已經抵達上都,啟奏陛下準備何時召見他?」

    「張銳?」同樂稍稍愣了一下。

    「就是前些時候生擒叛匪頭目阿巴亥三子的那個張銳,綽號瘋虎。也是壽平大長公主孫兒,陛下您地侄兒。」

    在杜衡的提醒下,同樂記起了張銳。張銳,同樂早就聽說過,自從安渡橋之戰後,他就一直是朝廷的重點宣傳對象,內閣也將他的事跡寫成公文呈遞上來。當時,同樂很滿意張銳的表現。帝國地軍人,就應該像他一樣勇猛善戰。此後,關於張銳事跡報告紛至沓來,有報戰功地,也有彈劾的,說他生性殘暴,濫殺無辜。張銳地名字,已經漸漸地被他的綽號取代,同樂也漸漸習慣看到瘋虎這個名字。今天,突然聽到他的本名,同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同樂很早就想見見這個毀譽參半的帝國第一猛士,而且他還是壽平大長公主的孫子。同樂沒有見過壽平大長公主,可是自己的父皇當年與這個姑姑的關係最好。父皇生前也常常在自己的耳邊提起她。可惜自同樂登基以來,帝國沒有一天安生過,本來打算去見見這位姑姑,一直沒能得償所願。現在姑姑的孫子到來,自然要親自見一見。

    同樂回道:「傳旨,召張銳明日來西苑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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