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 作者:蕭舒 (已完成)

   關閉
chachachan 2008-7-15 14:47: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2050684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1
第一部 神雕 第146章 出關

    「致遠兄,你快去換身衣服吧,今天可是大日子!」一位身形單薄的精瘦青年停下銀箸,小眼帶笑,帶著幾分雅氣。

    「哦?什麼日子這般隆重?難不成官家要過來?」劉正德邊往桌邊走邊問,來到桌前,急急拿起了面前的銀碗銀箸,他昨晚上半夜輪值,如今飢腸轆轆,見到銀碗中的白米飯,更感飢餓,恨不能將碗都吞下去,對於什麼日子隆重,根本無心理會。

    「呵呵,那倒不是,……不過,我們的苦日子就要過去了,致遠,過了今天,這裡便沒有我們大夥兒的事了,……你說是不是重要日子?!」

    劉正德對面的高壯男子呵呵笑道,聲音雖不大,卻隱隱帶著震人魂魄的力量,令人心跳加速,他膚色古銅,渾身肌肉虯勁,身體寬厚,一身寬鬆的錦衣不但不能遮掩,反而柔中襯剛,綠葉扶紅花,更能見其堅硬如剛的身形。

    「你是說,那位今天要出關?」劉正德俊逸的臉自銀碗上抬起,薄厚合適的嘴邊沾著一粒米飯,神情興奮,目光炯炯如燃燒,灼人雙眼,表明其曜日訣已達極高境界。

    「正是,劉大人剛剛過來告知。」劉正德左邊的一位濃眉大眼的青年回答,精芒隱隱流轉,神態間極是沉凝持重,對劉正德灼人的目光似是並無感覺,邊說邊伸出右手,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角。

    「這麼說,過了今天,我們便能交差了?呵呵……哈哈……」劉正德會意的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將飯粒抹去,自袖中拿出月白絲帕。擦了擦手,望著左首的端穩男子周書遠,不由呵呵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這個消息顯然令他大快。

    「致遠兄,今晚我們大伙去豐樂樓好好慶祝一番,你可不許不來!」

    右首的那位精瘦青年也呵呵笑道,他叫許歸箭,是四人中年紀最輕之人,天賦異稟,身輕如羽,輕功之絕,歎為觀止,不過,這裡的四人個個都是天賦異稟,否則也無資格習練家傳絕學。

    「是該慶祝慶祝,唉——!苦海終有崖呀!可惜不能喝酒,否則真想浮一大白!」

    劉正德放下銀碗銀箸,仰天長歎,感慨不已,這般苦差使,他們可從沒做過,這次被派至瑞王府,還只是隨同王府侍衛一起,保護一個院子,確實是前所未有。

    「不錯,苦日子終於休矣,致遠兄,那人到底是何人?!竟勞動我們與兩位供奉前來,管家的護衛也不過如此了!」那單薄的年輕人眉眼帶笑,透著喜悅,隨口問起了深藏於心底的疑問。

    「呵呵,不知,呵呵……鄙人不知!」劉正德一怔,呵呵一笑,又拿起銀箸銀碗,接著吃飯。

    「兩頓豐樂樓!」

    如同戰鼓般的聲音響起,彷彿咬牙切齒的發出,說話之人乃劉正德正對面的古銅色大漢,相貌極是威武,鼻直口闊,一看便知是直爽之人。

    此人名叫孫博孤鴻,出身與劉正德如出一轍,一身橫練功夫登峰造極,已達由外及內之境,聲音中透著爆炸般的隱力。

    「呵呵……」劉正德俊逸過人的臉龐帶著微笑,極是篤定,彷彿沒有聽到。

    「好,你狠!四次!」傅孤鴻咯咯咬牙的聲音別人都能聽得到,他本是威武的面龐此時變得猙獰萬分,目光如同冒火一般瞪著笑瞇瞇的劉正德,彷彿一言不和,便要拳頭相向。

    劉正德嘻嘻一笑,將已空空的銀碗放下,拿出絲帕,輕拭了拭嘴,頗有幾分優雅之氣,見到傅孤鴻瞪來的目光溫度差不多了,方才緩緩沉吟道:「好吧好吧,其實小弟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人說,蓮柔郡主的病已經被治好了,好像便是那人出的手……再詳細的情形,我可真不知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有這般大的派頭!」傅孤鴻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雖看似莽直,卻並非傻瓜,這屋裡的四人個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只是各有皮相,不著於外罷了。

    對於蓮柔郡主,他們身為大宋最上層中人,自是知曉,且還在宮內見過她,其柔弱而嫻靜的風姿,極是令他們尊敬,無一絲褻瀆之念,而宮內聖人與官家對她的寵愛,亦非是秘密,他治好了蓮柔郡主的病,得到這般待遇,便有些順理成章了。

    天妒紅顏,在蓮柔郡主身上體現無疑,這般完美的女子,竟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著實令人心碎,聽到她的病竟然好了,他們自然大覺欣喜,本是一腔怒氣,渙然消散。

    「不過那人端的不凡,小弟即使靠近院落,也無法感覺到裡面的情形,彷彿裡面並有人一般!」劉正德臉色沉凝的搖了搖頭,一改開始的嘻笑之態,將並不想說不出口的話說了出來,「唉,看他的模樣,並不會武功,為何竟是這般古怪?」

    「不錯,確實古怪得很,我曾不信邪的暗中靠近那座小院,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極似是與高手對掌,便往前硬跨了兩步,便再也無法向前,實在詭異!…… 到底是怎麼回事?」對面的傅孤鴻也點頭附和,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撫摸著自己粗短的鬍鬚,若有所思狀,與他莽直的外貌極不相符。

    「好了好了,不應大夥兒知道就別亂打聽,沒甚好處!……致遠,快去換衣裳,整得莊重點兒,別讓人小瞧了咱們!」老成持重的周書遠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討論,他氣度端穩,行事周密細緻,隱隱是四人中的首領。

    「好罷,不說他了,反正過了今天便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你們等等我,馬上便好!」劉正德推開銀碗,長身玉立,匆匆往外走,去自己屋子換衣裳,他們馬上便要換值。

    四人甫一踏入小院,便見到院中有數人在此站立,靜靜無聲,卻正是此府的主人一家子,還有一位更重要的大人物,竟是宮裡的葉青蝶大人,實在令他們吃驚。

    這位葉青蝶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先不說其後省都知之職,便是領御藥院,就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是最官家最忠心最可靠之人。

    瑞王爺、瑞王大妃、蓮柔郡主、蓮靜郡主、柳先生,還有王爺的總管隨侍在側。

    瑞王爺一身紫袍,神色莊重肅穆,如同出席祭祀大典,瑞王大妃一身月白宮裝,站在丈夫身側,彷彿一株含羞草。

    而今他們激動的蓮柔與蓮靜郡主,則站於王爺與王妃身後,俱著淡黃羅衫,長裙曳地,如兩朵蓮花般亭亭玉立,不住打量著在淡淡薄霧籠罩的小院。

    葉青蝶站於瑞王爺一家之後,見到四人過來拜見,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只是雙目微瞇,雪白修長的手一擺,示意他們在一旁侍衛,小心行事。

    此命令正中劉正德他們的下懷,他們心中也是好奇的不得了,一直想看看那個人的真是容貌,而本應被他們換下去休息的同班侍衛並未離去,這座不大的小院外圍可謂固若金湯。

    「姐。你還是回去,等子虛先生出來,再招呼你,好不好?」聲音清脆嬌嫩,說話之人,是兩手挽著姐姐胳膊的蓮靜郡主,她聲音雖輕,但此時小院內極是安靜,瑞王爺夫婦靠得近,其餘侍衛武功卓絕,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必,子虛先生因救我而要閉關,他出關,我自是要等候,怎麼能因為怕累而偷懶?!……妹妹也不必再勸我了!」柔和的聲音像一陣春風般輕拂眾人的心田,因為聲音極輕,更令人感覺溫柔,蓮柔郡主的話一出口,便將劉正德諸人迷得暈三倒四。

    「既是柔兒如此誠心,小靜也不必再勸了,柳先生以為如何?」

    瑞王爺撫著長髯,聲音亦是放得極輕,蓮柔的身體日漸強健,如今已與常人無異,令他心中對子虛先生感激的無以復加,雖覺蓮柔這般站著等極是辛苦,心中不忍,卻也只能硬下心腸。

    「王爺寬心,柔郡主體質早非往昔,站上半天無妨。」一身月白長衫、彷彿男子裝扮的柳先生面容淡漠,聲音如同幽谷深泉,清冷得很。

    瑞王爺撫髯微微頜首,看了一眼身側嬌嬌怯怯、嫻靜如水的王妃,他倒是更擔心自己的王妃一些,她的體質如今可大不如小柔了,雖說這幾日一直心情愉悅,胃口大開,卻仍是孱弱得很,這次子虛先生出關,定是求他幫忙,看能否令王妃的身子強健一些。

    王妃雖已是三十許人,仍是帶著少女的羞澀,見到丈夫這般望著自己,忙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如雪錦般的面龐升起兩團嫣紅。

    好在兩人是站於最前端,並無人看到他們二人的異狀。

    直到太陽高照,已過了早膳時間,小院依舊悄無聲息,毫無異狀,此時他們站著等候了一個時辰。

    蓮柔郡主這幾日確實體質日進千里,此時並未覺得太累,況且還有妹妹蓮靜攙扶著,省卻不少氣力。

    只是王妃卻已有些不勝,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若非有柳先生在身旁攙扶,怕是早已倒了下去。

    一襲月白長衫的柳先生不惜損耗內力,令真氣緩緩在王妃身體內遊走,化解她的倦意,只是她的體質畢竟太差,經脈狹窄,真氣在其體內遊走,如蝸牛爬行,柳先生她又不敢強行催動真氣,害怕損傷她弱纖的經脈,所以真氣的效果並不大。

    就當柳先生欲要強行挽著王妃離開時,蓮靜郡主嬌脆柔嫩的聲音忽然響起:「呀,動了!霧動了!」

    站在葉青蝶身後的劉正德四人忙抬眼看去,見到蓮靜郡主正伸手指著前方,容光若雪的面龐帶著興奮,似正閃著亮光一般。

    他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籠罩在小院周圍的薄霧此時正在翻湧,比原來更要濃郁幾分,彷彿本是清澈的池塘忽然被攪混,本是清澈的池水變得渾濁。

    本是有些焉焉欲睡的王妃忙一直身,睜開了明亮的雙眸,看著翻湧的霧氣,心中大舒了口氣,感覺自己是從黃泉路上走了一遭。

    此時陽光明媚,太陽已升至半空,瑞王爺諸人都沐浴著陽光,瞇著眼睛看著偏東方向的小院,在陽光之下,霧氣依舊存在,實令人感覺幾分異常。

    霧氣越來越濃,小院在眾人的眼中已無法看清其輪廓,其翻湧之狀,如同波濤洶湧的海水,數道暗流在其中湧動不止。

    驀然間,一道人影出現在大霧之前,一身玄青色長衫,神情冷漠的王子虛出現在眾人眼前。

    「子虛先生!」瑞王爺大踏步迎了上去,兩手相拱,雖然仍舊有幾分皇家宗室的矜持氣度,眉宇間原本的愁苦已被熱情所代替,聲音中也透著熱情。

    「王爺!」蕭月生緩緩的抱拳,神情淡然,目光乍然間如閃電劃過眾人的心空,每人皆感覺自己被雷電擊了一下,渾身一麻。

    瑞王爺不由自主的略一停頓,好在他修養極深,並未太過變色,對走到近前的蕭月生笑呵呵的道:「子虛先生精氣完足,實在可喜可賀!」

    蕭月生淡淡一笑,眉宇間的冷漠依舊,掃了清冷的柳先生一眼,像裊裊娜娜走過來的王妃拱了拱手,再轉向瑞王爺道:「有勞王爺掛念,山人惶恐!」

    「小女子蓮柔拜見子虛先生!」蓮柔郡主隨在母妃身後,此時見到蕭月生與父母見過禮,方盈盈拜倒,做了一個深襝衽。

    對於這個性子溫柔的苦命郡主,蕭月生心中總有幾分憐惜,冷漠如冰的眉宇鬆動了幾分,輕輕歎息一聲,擺了擺手:「起來吧。」

    在一旁冷眼觀瞧的葉青蝶不由皺了一下眉,總覺這個王子虛氣質中透著高華,無形中令人懾服,他這般隨意對待一個郡主,竟給人一種理所當然之感,便是當今官家也無這般威勢。

    蓮柔郡主並未如人所預料那般謝過救命之恩,她心思玲瓏,深知大恩不言謝之境,對於他的救命之恩,說這些辭話,反而有種褻瀆了這份恩情之感。

    蕭月生的目光自蓮柔與蓮靜郡主身上移開,緩緩注視著在她們身後恭立的葉青蝶五人,然後望向身旁的瑞王爺,以示詢問。

    「呵呵,來來,容孤介紹,……這位是葉青蝶,皇兄身邊的人,代替皇兄前來感謝子虛先生。」瑞王爺呵呵一笑,抬手指了指葉青蝶。

    蕭月生並未多說,只是沖葉青蝶輕輕的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有些困頓的王妃,對瑞王爺說道:「王爺,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吧。」

    「噢,對對,子虛先生請——!」瑞王爺彷彿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答應,有些歉意的望了一眼王妃,便伸臂延請蕭月生前行。

    他剛才對王子虛對葉青蝶這般冷淡的態度頗是驚異,亦有幾分擔心,子虛先生此舉有些太不給官家臉面了,令人擔心。

    眾人進了王府的大廳,蕭月生被讓至尊座,他也未多做推辭,免得顯得矯情。

    「先生閉關,不知是否已恢復如初?」瑞王爺放下了茶盞,有些關切的問坐在對面的蕭月生。

    對周圍聚集的目光渾然不覺般,他從容自若的放下嘴邊的茶盞,淡淡一笑:「雖未恢復如初,卻也不礙事,……這些時日,卻是辛苦王爺府中的侍衛們了!」

    「先生可是太見外了!……能在鄙府閉關,孤高興的很,畢竟是因救小女而使先生受累,能稍盡綿力,本王可是求之不得!」瑞王爺忙擺了擺手,神情誠懇。

    蕭月生淡淡一笑,不知可否,微微啜了口茶茗,轉向了坐在自己下首不遠處、默不作聲的葉青蝶,無喜無怒的目光將其籠罩其中,約有幾息之後,方才令茶盞離唇,緩緩而道:「請葉大人轉達山人對陛下的謝意,多謝陛下掛心!」

    其托大之態令葉青蝶心中暗怒,卻又發作不出,葉青蝶只覺自己渾身發麻,便是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待他的話一說完,全身一鬆,冷汗忽的如泉湧般自毛孔湧了出來,眨眼間已將自己身後的衣服濕透。

    可怕若斯!葉青蝶心中感歎,收起了心中的不忿,卻仍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小人自定轉達!」

    只是他渾身肌肉尚未恢復靈活,面部亦如是,其笑容便有些僵硬,否則以他的城府之深,定會顯得若無其事。

    他並未隨侍理宗擺駕右丞相府,是以並不曉得蕭月生已與理宗見過面,並在其面前顯露了一手神乎其神的醫術:起死回生。

    只是見到瑞王爺對這位子虛先生這般恭敬,方才自稱小人,否則蕭月生縱是再有本領,在葉青蝶眼中,亦是無足輕重,不值一提,縱是奇人異士,在皇家威儀面前,亦是如同螻蟻。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1
第一部 神雕 第147章 道士

    蕭月生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望了葉青蝶一眼,令他不由一震,頓覺自己心府之外的層層盔甲彷彿輕紗一般,絲毫無法抵得住其目光的透射,自己所有的心思皆被洞悉無遺,再無秘密,不由冷汗涔涔。

    「王爺,山人已打擾多時,這番便要告辭!」見到葉青蝶低下了頭,不敢再抬頭與自己對視,蕭月生冷冷一笑,方轉過頭,放下茶盞,抱拳對瑞王爺說道。

    瑞王爺急忙出言挽留,說什麼也要留他在此進過早膳再回府。

    只是蕭月生卻是在桃花島上吃過早飯才過來的,自是不想再吃上一次,若是瑞王府的廚娘手藝精妙,遠超小鳳,他倒不介意享享口福,可惜世間廚藝超過小鳳者,他尚未遇到。

    蕭月生執意要走,瑞王爺挽留了一通,見他去意甚堅,便不再勉強,卻心中隱隱有些憂慮,因見子虛先生對待葉青蝶的神態太過冷淡預示著對待官家也是淡漠得很,雖說其高風亮節,對榮華富貴視若煙雲,令人欽佩,卻也後患不小。

    瑞王爺並未大加賞賜,宛如舊友一般率一家人將其送至府門口,依依惜別。

    這位瑞王爺也是絕頂聰明之人,通過短短時間的相處,已知這位子虛先生性子淡漠,卻並非無情,以情動之,便是最佳途徑。

    蕭月生回到他的王府之時,謝曉蘭與楊若男並未在府內,只有楊過與小龍女夫婦二人在後花園荷池上的小亭中練功。

    明媚的陽光之下,清澈的荷池水光粼粼,楊過正凌波而奔,長劍如霜,翩翩如踏無形之物。

    他忽然自空中飄落,荷花池上的如霜劍氣亦消散收斂,錦靴靴尖輕點荷花殘莖,飄然鑽至觀荷亭中,對驀然出現在小龍女身旁的蕭月生笑道:「大哥回來了!」

    「嗯,回來了,……今天倒反常得緊,二弟與弟妹這般安分,竟沒有出去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蕭月生悠然的倚在八角亭的朱紅欄杆上,任輕風掠過澄澈的池面,吹起自己的衣角,懶洋洋的瞥了楊過一眼,又掃了弟妹小龍女一眼。

    「這幾日外面太亂,龍兒不想出去,我也懶得動彈。」楊過露出一抹苦笑,將晶瑩剔透的君子劍遞給小龍女,摸了摸挺直的懸膽鼻,對大哥的略帶取笑的語氣無可奈何。

    小龍女今日卻一改往昔的月白長衫,換了一身淡黃羅衫,將如冰雪般的面龐映得皎皎無暇,輕風吹來,衣裾飄飄,不似紅塵中人。

    她白了正斜對自己的大伯一眼,玉手接過丈夫的君子劍,拿起石桌上的蒼綠劍鞘,將君子劍歸鞘,接著將石桌上一隻幽紫方形木盒打開,取出裡面裝著的茶壺與茶盞。

    泛著幽光的紫漆木盒自外面看似不小,有銀灰錦緞糊著的裡面卻不大,蓋因其木板極厚之故。

    外人看不出其中玄妙,其實這麼厚的木板,是由三張木板構成,有兩層夾層,用來保溫之用,卻也是觀瀾山莊獨有的東西。

    「大伯請用茶!」小龍女將茶盞倒滿,放在了石桌上,對懶懶倚著欄杆的蕭月生招呼了一聲。

    「外面怎麼個亂法?」蕭月生支起身子,邊坐到茶盞旁邊問,語氣也是慵懶得很,似是隨便問問,並不真的關心。

    「嘿嘿,大哥倒好,把人殺了,一走了之,整個行在卻亂成了一鍋粥,在天下腳下,這麼多南山幫首領無故失蹤,實有些駭人聽聞,聽說官家業已下詔,宣江南總捕趕赴臨安協助,誓破此案!」

    楊過亦隨蕭月生坐至石桌旁,接過小龍女遞至面前的青瓷茶盞,嘴中的話,卻也帶著幾分埋怨與幸災樂禍。

    「江南總捕?……呵呵,有意思!」蕭月生不由一怔,旋爾失笑,拿起了茶盞。

    「江南總捕是咱們山莊的人,只是這次若不能破案,怕是難逃責罰呀!」楊過似笑非笑是表情與蕭月生極是相像,也帶著一股莫名的邪氣。

    蕭月生掀開茶蓋,輕吹了吹,熱氣騰騰中,微啜了口香茶,搖頭笑道:「李元陵這個江南總捕當得游刃有餘,經過官場歷練,可是滑頭多了,諒這點兒小事難不住他!」

    楊過輕輕搖了搖頭,也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盞,熱氣裊裊中,俊逸的臉上露出凝重之色,緩緩說道:「以小弟看來則不然,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這件大案是整個行在皆緊盯不放,眼睛不眨,由不得他耍手腕,弄虛作假的手段根本就不足恃,……這次,李元陵這個江南總捕怕是要當到頭了!」

    說罷,還大是感歎的搖了搖頭,似是滿懷同情之意,眼角卻帶了幾分笑意。

    「放心罷!這件本就做的天衣無縫,哪有什麼人能查出真相?!……對了,南山幫一倒,跳樑小丑紛紛跳出來了吧?」蕭月生臉上微笑不變,並未放在心上。

    「嗯,南山幫看似不上不下,幫內並沒有什麼高手,彷彿是個高手都能隨手滅了他們,沒想到卻是根深葉茂,它一倒下,各個被壓著的小幫小派彷彿田里的雜草一般冒了出來,個個急不可待的模樣,還真嚇人一大跳!」

    楊過放下茶盞點了點頭,將石桌上的君子劍繫在腰間,一邊低頭繫著絲滌,口中不停。

    他的武功已是武林絕頂,自是對南山幫不甚看重,感覺出手便能將其滅去,卻不曾細想,天下間如他這般高手又有寥寥幾人?且大多年老歸隱,壯年者郭靖夫婦忙於軍務,無暇參與武林中事,李莫愁師徒也已歸隱,南楓葉北清微又差了幾籌,天下高手者,唯有他們夫婦在武林中飄蕩,笑傲群雄。

    「唉——!又是一番龍爭虎鬥,不過,……呵呵,卻也是一個好機會!」

    蕭月生感歎乍停,忽然又笑了起來,頗是無常,令楊過看得莫名其妙,但他卻並不去相問,只是當做沒有聽到,自得的將青瓷茶盞端至嘴邊,與身側坐著的小龍女相視一笑。

    小龍女也是微抿嘴,強忍笑意,清澈空靈的雙眸帶著笑意,自己的過兒也是古靈精怪呢,知道一開口相問,定會被他大哥吊一番胃口。

    不過小龍女還是起身,帶著盈盈笑意看了蕭月生一眼,玉手執茶壺,將蕭月生的茶盞續上茶水,香氣四溢,隨即被輕風飄散。

    蕭月生瞇著眼睛笑了笑,對小龍女的知禮頗是讚賞,終於沒有白白尋她的不是,起碼在自己面前,小龍女頗是知書達理,不過對於外人,她還是愛理不理的淡漠。

    他對茶水的溫度不為異,輕輕啜了一口,手指依次按著石桌,迎著風站了起來,拍了幾下微微有些褪色的紫紅欄杆,緩緩說道:「其實臨安城臥虎藏龍,為何小小的南山幫能夠獨大?不過各方勢力妥協的結果罷了!」

    輕風自池面上掠過,帶著幾分濕氣,拂在他臉上有些涼意,他轉過頭來,看著靜靜聽他說話、若有所思的二弟,聲音頗有幾分激昂:「……如今湧出來的小幫小派,強過南山幫的為數不少,呵呵,等著瞧吧,會越來越熱鬧的!」

    他又坐了下來,端起茶盞,啜了口熱氣騰騰的茶茗,潤了潤喉嚨,舒了口氣,聲音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山莊的紙牌二弟你們也玩過,也知道洗牌,……如今的情形,便是這些幫派勢力的重新洗牌,直至出現另一個南山幫為止,……呵呵,咱們山莊在臨安也握有幾個小幫派,二弟是聰明人,該能猜到大哥的心思吧?」

    楊過靜靜聽著大哥的鼓動,揚了揚修長的劍眉,微笑道:「大哥靜極思動,也想摻上一腳了?」

    「呵呵,為何不呢?!」蕭月生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態,與剛才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楊過看了看大哥,半晌方才呵呵一笑:「大哥可不像有雄心壯志之人吶!龍兒你覺得呢?」

    坐在楊過身邊的小龍女抿著嘴,容光若雪的臉上似笑未笑,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丈夫的看法。

    「我倒是沒甚雄心壯志,可也不想別人如我一般安逸,那些小子們學了一身本領,難道白白荒廢?……還是找些事讓他們玩玩吧!」蕭月生把玩著茶水已盡的茶盞,漫不經心。

    「這倒也是,山莊那些小的們一身本來遠超同儕,白白荒廢確實可惜。」楊過點點頭,對大哥頗是理解。

    「唉,由得他們去折騰,我跟你嫂子她們要到桃花島定居,從此以後,紅塵中的紛紛擾擾,便與我們無關,他們愛怎麼折騰是他們的事了,我才懶得管!」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是不勝其煩,只是楊過卻知道,大哥根本也沒管過,都是幾位嫂嫂在出力氣,有什麼事情,她們先商量好了,再對大哥一說,大哥若同意便執行,不同意她們便修改,他過得最悠閒不過。

    小龍女盈盈起身,素手執壺,為兩人續茶。

    「小弟倒有些擔心,若大哥撒手不管,這些小傢伙們可能鬧得天下大亂,他們個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沒有人管著,沒有人束縛,大哥應該知道後果!」楊過端著茶盞,拿開盞蓋,讓妻子續茶更容易一些,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低沉,透著擔心。

    蕭月生洒然一笑,手中驀然出現一張玄紫的棋盤,兩尺見方,其上白線縱橫,筆直若天成。

    將玄紫棋盤放於桌上,手中又出現了兩隻深紫檀木圓盒,約有兩隻巴掌大小,盒身上雕蘭花修竹,雖是寥寥幾筆,卻頗傳神。

    蕭月生輕輕一推檀木圓盒,笑道:「二弟,我們殺上一盤!看看你的棋力有沒有長進!」

    「好極!……去年我可是專門去拜訪過高人,大哥既然送上門來,可別怨小弟心狠,定要殺得你討饒不可!」

    楊過也是興致大生,伸手按住自桌面滑過來的紫檀木盒,斜睨蕭月生一眼,做不屑一顧狀。

    「求之不得!……以前大哥我可總是手下留情,這次到要看看我們誰先討饒!」蕭月生笑道,揭開了盒蓋,盒中一片雪白,溫潤晶瑩的白玉棋子極是精緻圓滑。

    楊過亦揭開盒蓋,取出幽然生光的黑棋,兩人便在這八角亭上,迎著荷花池上的輕風,開始走棋廝殺,一旁小龍女靜靜觀棋,淡黃衣裾飄蕩,絕麗脫俗,其景如畫如詩,若有詩人在此,定會思如泉湧,按捺不住賦詩幾首了。

    棋走至一半,楊過舊事重提,拈著幽幽而透著剔透的黑玉棋子,漫聲問道:「大哥真的對那些門人不管不顧了?」

    「嗯。」蕭月生一手拈著雪白棋子,另一手撫著黑亮的八字長胡,眼睛仍盯在棋盤之中,說著,重重按下了手上棋子,頗有些得意的一笑,抬起頭來。

    「不妥!」楊過搖了搖頭,眼睛亦開始盯著棋盤,修長俊眉微皺,似在苦苦思索,嘴中仍說道:「這些傢伙個個都了不得,大哥你若不管著,就不怕他們攪得天翻地覆?!」

    「哼哼,天翻地覆又能如何?現在的世道,不鬧個天翻地覆,哪有什麼活路?!待他們翅膀硬了,便讓他們拿蒙古人開練,至於以後,……山人自有安排!」蕭月生端起茶盞,頗為悠閒的品了品,看二弟皺眉苦思,不由的嘴角帶笑,歡快不已。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三盤,楊過雖是棋藝頗有些長進,卻仍敵不過大哥,卻總是在似勝非勝間徘徊,弄得他心中七上八下,欲罷不能,非要殺得大哥心服不可。

    「王子虛先生可在?」綿綿泊泊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入亭內,將正在聚精會神於棋盤之上的三人驚醒。

    楊過與小龍女對視一眼,說話之人的功力足以令人心驚,除了觀瀾山莊諸人,他們從未遇到過這般高手。

    「在呢,……進來坐吧!」蕭月生的目光緩緩自棋上移開,這盤棋讓二弟佔了一點兒小小的上風,不過相信自己定能扳回來,對於響在耳邊的問話,便心不在焉的招呼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有些漫不經心,功力高低在他眼中並無兩樣。

    「有擾了——!」平靜醇綿的聲音悠悠響起,自假山小徑中忽然閃現兩道身影。

    此二人皆一身道袍,隨風飄動,身材適中,不胖不瘦,行走間,身形瀟灑如風,身在假山竹林間,毫不覺突兀,彷彿與自然融為一體,說不出的溫煦,與蕭月生的氣質頗為相近。

    蕭月生的目光緩緩抬起,撫著八字鬍,呵呵一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是什麼風把你們兩位吹來了?」

    聲音中透著親熱與喜悅,令楊過夫婦不由大訝,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大師認識之人,武林中卻未曾見過這般高手。

    青影閃動,眨眼間,兩人竟由近十丈遠處瞬間來至亭內。

    「果然是你!……呵呵……哈哈……!」長笑聲由低至高,越來越響,到了後來,竟如天際之雷鳴,滾滾而至,楊過竟有些心魄搖蕩,須要全力運轉功力抵禦,此時的二人,早已不復原來的瀟灑溫煦,反而姿態狂放,豪氣干雲,氣質變化之快,令人乍舌。

    楊過忙著用功抵禦,抬頭看去,是兩人中那位面膛方正,紫氣隱隱的道長正在狂聲大笑,面上表情卻是喜不自勝,彷彿遇到驚喜之事。

    另一位長髯飄拂,臉型消瘦之人,透著出塵的逸氣,只是看著大哥撫髯微笑,目光中亦透著喜悅。

    蕭月生亦站起身來,與兩人相視,呵呵一笑,右手一伸,示意延請二人入座。

    楊過與小龍女早已站起身來,如今他早已非原來的佻脫少年,一舉一動,頗合法度,與自己大哥的散漫無禮迥然有異。

    「呵呵,二弟,弟妹,這兩個老道,左邊這位是楊真人,右邊這位是張天師。」蕭月生倒未忘記對楊過與小龍女介紹,一一指了指已變成微笑的兩位道士,開口鄭重介紹。

    楊過與小龍女一一見禮,他們夫婦聽到大哥介紹時的神情,便知曉這兩位道長不是平常人。

    蕭月生又指了指楊過,撫著八字鬍,頗帶得意的神色,對兩位道士笑道:「這兩位神仙眷侶是我的結拜兄弟和弟妹,楊過與小龍女的名字你們應該聽過吧?……就是他們了!」

    「神雕俠侶?!久仰大名!」臉型方正、容貌威嚴的張天師一稽首,呵呵一笑,雖說久仰,臉上卻並未有什麼波動,楊過絕頂聰明,一看即知自己的名氣並未放在人家眼中。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神雕俠侶是蕭老弟的結義兄弟,算的上是武林秘聞了,呵呵,……貧道有一徒孫曾受過楊少俠的救命之恩,竟於此處得見,幸甚幸甚!」你臉形消瘦,氣度如春風的楊真人稽首一禮,毫無張天師的倨傲。

    楊過救過的人數不勝數,他怎會記得清楚,再說施恩莫圖報,即使記得,也要裝作不記得。

    他忙拱手還禮,此人溫煦如春風,態度溫和,令楊過好感大生。

    「來來,坐吧,弟妹去重新上茶,……你們兩個老道能走到一塊兒,倒是罕見!」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坐下說話。

    「哼哼,我們二人能走至一處,還不是因為王子虛你!」張天師重重哼了兩聲,瞥了身旁的楊真人一眼,似是頗不情願。

    「你這張老道,跟我站一處,莫非埋沒了你不成?!」楊真人不由微笑著斥了他一句。

    隨即望向蕭月生,清矍的面龐溫潤如玉,此時帶著濃濃的笑意,問道:「觀瀾你又搞什麼鬼,怎麼弄出一個王子虛來?!……聽到官家跟我們講起這位子虛先生如何高明,竟能令人起死回生,呼雲喚雷,我便猜著八成是你!」

    「呵呵,沒什麼,只是我閒得無聊,便換個身份玩玩,……如何,有沒有趣?!」蕭月生摸了摸黑亮的八字鬍,臉上帶著不羈的笑意,有幾分玩童般的神情。

    張天師與楊真人皆搖頭,臉上帶著苦笑。

    「唉——!你這麼一玩,倒把本天師折騰的夠嗆,官家飛鷹傳書,急召我來臨安,可憐我那爐天心丹啊——!馬上便要到火候了,卻也只能停下來,你知道……你知道那是我已經煉了七十九天了,就差兩天,就差兩天便能出爐!……唉——!氣煞我了!!」

    張天師方正的面龐本是若有若無的紫氣驀得濃郁,紫氣如雲,又倏然消逝,大手一把將蕭月生面前的茶盞奪了過來,不管冷熱,送至嘴邊便長吸了一口,放下茶盞長出了口氣,似是將郁氣用水順了下去。

    「哦——?」蕭月生瞇了眼睛,笑得極是歡暢,似是高興得很,令張天師冷哼了一聲,大是不滿。

    「你那煉丹術,真讓人擔心,照我說,那天心丹沒煉成,說不定還是好事呢,……要不,我給你煉一爐吧?!」蕭月生看著張天師臉上的紫氣又有出現的兆頭,有些不忍。

    「好!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張天師的話迅速響起,感覺蕭月生的話還未說完,他便已搶先說出口,聲音鏗鏘,如金石相擊,臉上的紫氣似有將其面部遮住之勢。

    「瞧瞧,觀瀾還未看清他是什麼樣的人吧?……忒也無恥!」張真人氣質溫煦宜人,嘴上缺如利刃,此時微笑不再,斜睨著眉宇間帶著笑意的張天師,大是不屑。

    張天師轉過臉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無視於他,只是拿起茶盞,大是愜意的輕啜了口香茗。

    「煉丹的材料天師可得自備!」蕭月生笑了笑,對二人的口角不以為意。

    見到楊過有些驚異的神情,他解釋道「他們龍虎山與閣皂山從來就不對付,不必理會!」

    此時楊過方隱隱猜得兩人的身份。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2
第一部 神雕 第148章 四花

    其實楊過早就自大哥的介紹中開始猜測兩人的身份,一聽張天師之名,便猜得此人是龍虎山天師教的掌教真人。

    而楊真人楊過則並未聽過,真人之稱,亦是御封之名,尋常道士無資格以真人稱之。

    此時蕭月生說二人是龍虎山與閣皂山之人,兩人的身份自然昭然若揭,三山符箓來了其二,能驅使二人的,怕也只有當今天子了。

    此時二人已經不再鬥嘴,不說話的模樣,極具仙風道骨的氣質,若非楊過看過兩人剛才的神情,定會自內心生出肅然起敬之感,只是此時,這種肅敬感便有些勉強。

    張天舜與楊真人平日裡一派仙風道骨,超凡脫俗,是因其心中自傲,頗是寂寞,遇到了老朋友,便有些放浪形骸,不拘於物,這番真性情,平常人卻是無法見到。

    「天師,上次我去龍虎山,你為何將花園中那株九清化虛急急移走?莫不是怕我強奪去不成?嗯……這個……天心丹的煉製,我怕是沒有閒暇呀——!卻要對不住了!」

    蕭月生將棋上的白玉棋子一一收起,放回紫檀木圓盒中,眼睛斜睨了恢復了神仙面貌的張天師一眼,聲音拖得頗長,威脅之意便是正在裊裊娜娜走來、衣裾飄飄的小龍女都感受得到。

    張天師威嚴的臉龐面色一變,目光轉至清澈的荷花池上,重重乾咳了一聲:「咳……哪有的事!……咳咳,嗯,……是事有不巧,你來晚了一步,已經讓本天師送給別人了!」

    蕭月生一手仍拈著白玉棋子,停在半空,抬頭,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看了面色自若的張天師幾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將白玉棋子收回檀木紫盒中,嘴角輕翹,似是漫不經心的緩緩而道:「我夫人聽聞你們龍虎山的茶花殊為奇異,便有心養來看看,而我卻令她失望掃興,唉……我心實是愧疚良多啊!」

    「天師觀內茶花無數,觀瀾你儘管挑選便是!」張天師聲音聽到別人稱讚龍虎山的茶花奇異,臉上便隱隱顯出笑意,口氣便頗是豪爽,與他的威嚴容貌倒有些相符。

    「呵呵,尋常花草,蕭某豈能放在眼中?!……我就想要你那株九清化虛,嘖嘖……聽這名字,便了不得呀!」

    蕭月生將僅餘的一枚白玉棋子拈入盒中,接過小龍女遞過來的茶盞,笑瞇瞇的望著臉色紫氣瑩瑩的張天師。

    「天心丹,……九清化虛……天心丹,……九清化虛……」張天師怒瞪了笑瞇瞇的蕭月生一眼,暗中沉吟不止,低聲念叨,心中大是掙扎,難以取捨,自歎修為太淺,不能超脫於物,不過想到蕭觀瀾那般天人神通,竟也是不脫於物,便有些心安理得。

    「前輩請喝茶!」小龍女的聲音如甘泉般清澈,如有清心靜神之妙,頓時將張天師自掙扎中驚醒,抬頭望了小龍女一眼,接過茶盞,不由一隻手撫髯笑道「|龍姑娘果然有天仙之姿,便是本座那些徒子徒孫們,對你們夫婦也是欽慕得很吶!……沒想到,龍姑娘竟有這般精深的道家內力!」

    小龍女將茶盞遞至楊真人手上,冰清玉潔的臉上彷彿帶著一絲微笑,聲音淡淡:「天師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

    楊過的目光不由隨著師傅兼妻子的小龍女,他內心極是自傲,對別人的讚賞不屑一顧,但聽到別人誇自己的妻子,卻不由自主的身有榮焉,臉上神情不變,微翹的嘴角將心中的喜悅透露無遺,可見張天師這一記奉承威力無窮。

    「唉——!好罷,不就是一株九清化虛嘛?!給你了!」張天師放下白瓷茶盞,聲音絕決如同壯士斷腕。

    蕭月生臉上湧起了微笑,呵呵一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為了移那株九清化虛,你將方圓一丈的泥土全挖走,定是費了不少力氣吧?!……現在那株寶貝藏在哪兒?」

    張天師抬頭望天,不去看那張得意的笑臉,用力撫了撫長髯,臉上的紫氣隱了又顯,顯了又隱,半晌方才重重呼了口氣,緩緩道:「在我那大弟子府內,你自己去取——吧——!」

    最後兩個字,終是忍不住用了重音,聲音雖不高亢,卻令楊過心神震動,只有用內力抵抗。

    面容清矍,飄逸若仙的楊真人看的眉開眼笑,頜下清須微微抖動,他卻並未笑出聲來,修長瑩白的右手端著茶盞,不時顫動一下。

    「哦,是那個江浙大祭酒,他倒是頗有天師風範,得徒若此,天師也是好福氣啊!」蕭月生笑瞇瞇的輕啜了口茶,對張天師怒氣隱隱的神情彷彿視而不見。

    「我正在幫內子弄一個奇花圃,裡面已經種有不少奇花異草,天師若有暇,不妨常去觀賞觀賞,非是蕭某自誇,縱是你這株九清化虛,到了奇花圃中,也是平凡無奇!」

    蕭月生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張天師卻來了精神,轉過身來,目光投注於他身:「奇花圃?觀瀾倒是好大的手筆,裡面不知有何奇花異草?」

    「蘭花、菊花、雪蓮、梅花等等吧,不過大多都叫不上名字,不知道是何花何木,……蕭某遊玩時遇到,覺得好看,便移植過來,天師見多識廣,說不定能認得一些,不妨去山莊瞧瞧。」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是覺得口舌笨拙,無力表達。

    張天師目光漸漸明亮,他對花草極為偏愛,雖位於天師之尊,卻不喜俗事之憂,便寄情於花草,亦是悠閒之人。

    蕭月生曾去龍虎山偷瞧道家典藏,忍不住伸量了一番這一代天師的深淺,於是兩人不打不相識,十幾年來,往來密切,言語無忌。

    「好!既是如此,待這裡事畢,本座便去觀瀾山莊,倒要看看觀瀾你弄了些什麼奇花異草!」

    張天師雙目炯炯,顯然極是興奮,頗有些躍躍欲試之衝動,好在他修心的功夫深厚,很快便端起茶,利用微啜之機,平抑心緒的波動。

    「真人,這次你們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官家請你們過來的吧?」

    蕭月生轉首望向一直隔岸觀火的楊真人,手肘支於石桌上,左手微晃著白瓷茶盞,任盞中半滿的香茗蕩漾不止,在欲濺未濺之間徘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閣皂山掌教楊真人清矍的臉上,微笑漸漸斂去,修長如玉的左手緩緩撫了撫頜下清須,看了看蕭月生,沉凝的慢慢點頭。

    「呵呵,他倒不笨!」蕭月生微微一笑,目光在晃蕩的茶水中飄動,看似漫不經心。

    此時懸於荷花池上的小亭內,原本的嬉笑怒罵的氣氛彷彿被輕風吹散,張天師與楊真人也無原來那般不拘行跡,坐姿變得端正,笑容一斂,臉上莊嚴肅穆,畢竟位高權重,這般的兩人,氣質便有些迫人,令人生敬生畏。

    楊過有些擔心,感覺事情怕是不輕,竟能令這般神仙人物閉口無語,沉斂笑容。

    蕭月生臉上仍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左手輕晃著茶盞,盞中冒出的熱氣已有些稀薄,香氣漸淡,任是多熱的茶水,也禁不得他這般晃動,無論多珍貴的茶葉,也非香氣無窮。

    一時間,眾人都不再說話,荷池邊樹林間的啾啾鳥鳴隨風吹來,荷池中不時如泉水擊石般的咚咚響,卻是池中有魚在跳躍,越發顯得亭內的安靜。

    於是眾人皆品茗。

    「沒想到哇,沒想到!」蕭月生懶懶的聲音忽然響起,令楊過與小龍女不由望了過去,卻見到蕭月生的笑容依舊懶洋洋,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

    「沒想到什麼,大哥?」楊過忙問。

    「二弟,你看看眼前這兩人,一個是天師,一個是真人,了不得吧?……可是他們還是會虛張聲勢,故弄玄虛!」蕭月生手中的茶盞不再晃動,反而以茶盞指了指正襟危坐、莊重肅穆的兩人,笑呵呵的對楊過感歎。

    靜了一靜,呵呵的笑聲響起:「……呵呵……,果然是蕭觀瀾,什麼都瞞你不過!」

    張天師原本威嚴的表情渙然冰釋,隱隱泛著紫氣的面龐浮上苦笑,隨之楊真人亦露出藹然的微笑。

    楊過這才方知竟是二人耍了一手空城計,縱是他自負聰明,卻不瞭解二人,也是白搭。

    見楊過忍不住搖頭苦笑,楊真人放下茶盞,撫鬚笑道:「本座二人本不想耍詐,只是老張不忿總在觀瀾面前吃蹩,想嚇嚇他,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他見小龍女低眉垂臉,坐於楊過之旁,對諸人的言談笑語不聞不問,心中不由大是感歎,世間還真有這般淡漠的女子,不染一絲紅塵煙火,小龍女之名果然不虛。

    「呵呵,虧得燭明大師未在此處,否則他定會責你太過執著了!……說說罷,官家那裡有何念想?」蕭月生呵呵一笑,倒未再糾纏,終於問起正事。

    「唔……這次,怕是你這位子虛先生把官家給鎮住了,臨行前,囑咐了多次,定不能太過唐突,不能惹子虛先生生氣,我們兩個老道,只是探探虛實罷了!」張天師頗帶幾分調侃,撫鬚而笑。

    「我說觀瀾,這次,有些過了吧?!……聽官家說,你弄得動靜極大,整個行在都鬧得滿城風雨?」楊真人伸出茶盞,讓小龍女幫忙續上水,清亮若寒星的雙眼掃了一下蕭月生,似帶責備。

    「唉——沒辦法,我也未曾想到這般,只是為了救人,也顧不得了!」蕭月生長長歎息一聲,他撒起謊來,眼睛眨都不眨,足以亂真,兩人雖眼中仍帶疑色,卻又抓不住他的痛腳,只能姑且信之。

    「看官家的意思,怕是要招攬你進大內,你想怎麼辦?」楊真人一直微笑藹然的表情消失不見,撫著頜下清須,微蹙了蹙兩道雪白長眉,頗有疑慮。

    他心知蕭月生性子隨意,無拘無束,讓他進入大內,怕是受不得那份束縛,而若不答應,定會惹得天子震怒,說不得會遷怒觀瀾山莊,而一旦傷了觀瀾山莊之人,怕是天子的性命也是難保,當今世上,怕是無人能夠制得住蕭觀瀾,別人的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間爾。

    此時他只恨世間絕色女子太少,不能令蕭月生看花了眼,又恨蕭月生不夠花心,若觀瀾山莊的女人再多幾個,能將他纏在溫柔堆中,最好不過。

    為此,近兩年,他專門收了兩個絕色女子為徒,惹得張老道與劉老道嘲笑了好幾回,他們實不知自己的苦心。

    自古以來,美人計便是無往而不利,當初三國朝代的第一武人呂布,縱橫無敵,不也是倒在了美人計下?

    而自己的門下難保有一日會不小心惹上觀瀾山莊,雖說有自己的情面,但多一道籬笆總有好處,再說他每多一位妻子,便多一層羈絆,天下幸甚!

    蕭月生對閣皂山楊真人的心思並未一無所知,只是他這般獨特的想法倒也有幾分妙趣,他看著有趣,這般妙人,自是值得交往。

    「這個嘛……倒還未想好,二位老道怎麼想?」蕭月生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沉吟了一番,抬頭問用力盯著自己的兩人。

    「進入大內規矩太多,觀瀾你是受不得的,但天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如每年抽出幾天住到大內,應該不錯吧?」張天師語速緩慢,極是鄭重,這是他與楊真人冥思苦想的方法,以蕭月生的性子,料定應該會答應下來。

    「這主意倒不錯!」蕭月生回答得興致盎然,並未再做刁難,令張天師與楊真人長舒了口氣,他溫潤的臉上泛出一絲笑意:「這麼說來,你們兩個老道是來做說客了!」

    張天師與楊真人呵呵一笑,撫鬚的模樣,一派仙風道骨。

    「說說,你們得了什麼好處?……見面分一半吧!」蕭月生終究還是積習難改,忍不住擠眉眨眼的捉弄兩位老友。

    二人再也難做出神仙模樣,不由苦笑。

    楊真人笑著搖頭:「他是天子,請我們做一回說客,哪能有什麼賞賜?!……聽說劉老道正在閉關修煉九天降神術,咱們一塊兒過去瞧瞧如何?」

    「呵呵,上次見到他時,這個老道便神氣得很,說如果練成了九天降神術,本座不堪一擊,也不知現在練沒練成……」張天師也配合著楊真人的禍水東引之法。

    他們口中的劉老道,是符箓三山中的茅山上清宮掌教,論起道術武功,當屬三人中的第一。

    「哦——?這般厲害?……倒少不得要見識一下!不如你們傳訊,讓他來臨安,我們在這裡熱鬧熱鬧,如何?」

    「……如此甚好!快有一年沒有見到劉老道,過來聚聚也好!」張天師稍一遲疑,便頜首答應。

    謝曉蘭與楊若男身邊,除了關盼盼,尚有三位絕色女子,一高華、一淡雅、一豐滿潑辣,各具風姿,光彩奪目。

    此時天空太陽已近正中,惠風和暢,陽光明媚,是難得的好天氣,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帶著清新的味道。

    謝曉蘭他們所在地位置,是一片湖心的水榭小亭之上,粼粼波光中,這座通風的八角亭,白玉為欄,朱紅雕柱,既顯氣魄,又帶著雅致。

    曲廊小亭之內,清澈如泉的池水之內,一簇簇錦鯉若隱若現,圍繞在支撐著軒榭曲廊的石柱下。

    謝曉蘭與楊若男各坐在錦墩上,雪白玉手中拿著一枝幽幽的紫竹竿,桿的另一頭,自白玉欄上伸了出去,繫著絲線,卻是一隻魚桿。

    楊若男雖是動靜相宜,卻動多於靜,安安穩穩的坐了一個時辰,半條魚也未曾釣到,已開始有些不耐。

    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楊若男光潔如玉的面龐帶著焦慮,如水的目光不時轉向身旁的曉蘭媽媽。

    謝曉蘭卻視若不見,目光直直向前,似是望向湖面,又似望向湖邊的垂柳。

    「曉蘭媽媽,我們回去王府吧,乾爹今天可是要回來的喲!」楊若男忍不住嬌聲說道,帶著撒嬌的口氣,若是換了男人,定是無法拒絕,全身早已酥軟。

    她們二人的身後,關盼盼原本的冷漠已有些消減,正嬌軀筆直的坐在小亭中央的白玉桌旁,一手握著月白絲絹,一手持著寒霜長劍,以絲絹輕輕拭劍,其動作輕柔狀,彷彿細心撫摸,寒光映射之下,雙眸更是明亮如夜晚的星辰,眸中滿是柔情。

    在關盼盼兩側,各坐有一人,姿色氣質毫不輸於她,正靜靜無聲的相對手談,只有棋子落盤之聲,清脆悅耳。

    另有一人坐於關盼盼對面,氣質高華,正掛卷讀書,明眸如水,透著從容與淡定,目光不時自書上移開,望向桌上兩人的棋盤。

    「不必著急,……若你乾爹有心,自是會過來找我們!」謝曉蘭有些迷離的目光仍望向遠處,聲音有些沙啞,淡淡的說道。

    「可是乾爹很懶的,他定是在等我們回去呢!」楊若男有些著急,聲音雖有些升高,卻仍不失嬌脆動人,她轉身之際,也顧不得手中的紫竹魚桿顫動,便是有魚,早已驚走。

    「哦,謝姐姐,未來的姐夫真的那般懶麼?」手持書卷,氣質高華的沈三姐抬頭笑問,挺直的瓊鼻,修長的玉頸,顯得極是端莊,此時玉臉雖是微笑,仍不失端莊高華之氣。

    「……嗯,他確實不那般勤快!」謝曉蘭迷離的目光漸漸凝聚,淡淡回答,一直坐在亭邊,看著清澈透底的湖水,她的心緒便如這湖面一般寧靜。

    只是,此時一開口說話,那般平靜的心緒竟有些泛起波瀾,一張熟悉得幾乎陌生的笑臉浮上心頭。

    「不會罷……這麼大的莊子,又臨西湖,有幾個人能買得起?……姐夫又不是做官的,人若不勤快,哪能賺這麼多的錢?」正在對弈中的豐滿若蜜桃般的少女咭咭說道,聲音如畫眉清鳴,話說得又快又清楚,其口舌之利,令人乍舌。

    此女便是臨安四花之一的崔雪語,其歌聲美妙,堪稱一絕。

    崔雪語自棋盤上抬頭,面龐呈現在眾人面前,飽滿鮮艷的嘴唇一鼓,小手敲了敲白玉桌面:「僅是這個石桌,便能買得起兩個我來!」

    「瞧你說得!」正與崔雪語對弈的顧冷琴嗔責了瞪了她一眼,接著輕歎一聲:「不過姐夫確實有錢的很!」

    顧冷琴清瘦的瓜子臉泛著淡雅與隱隱的憂鬱,只是此時與眾人呆在一起,心情放鬆,變得活潑了許多,才將憂鬱遮掩了下去,其氣質有些楚楚堪憐,令男人忍不住想擁在懷中,拚命保護,不使其受到傷害。

    「唉——!……有錢又如何?!」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玉臉泛起一絲幽怨,能令鐵石人動腸,她微曲著嬌軀,一隻胳膊肘拄在膝上,手撫著玉臉,看向遠方。

    「謝姐姐的話倒不假,那些有錢人,沒幾個好東西!」氣質高華的沈三姐以淡淡的語氣說來,仍不失激烈之意,她目光轉向凝望遠方的謝曉蘭,聲音輕柔的說道:「……寧嫁窮家妻,莫為豪門妾,謝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姐夫麼?!」

    她的話雖有些不那般順耳,卻透著濃濃的關心,立刻惹來了楊若男扭過嬌軀而發出的怒視,她鼓著兩腮,斜著頭瞪視沈三姐,頗是不善。

    沈三姐見到她可愛的模樣,不由得想笑,卻強忍住,玉容沉靜,目光亦是沉靜,溫和的問:「若男,生氣了?」

    「哼哼,當然生氣了!」楊若男皺了皺精緻的瓊鼻,嬌聲哼道,卻絲毫沒有震懾力。

    她放下了手中的紫竹魚桿,面朝白玉桌而坐,極是鄭重其是,嘟了嘟柔嫩的櫻唇,嬌脆的說道:「別的男人根本不能跟我乾爹比,我六個乾娘,全都一樣,大家在一塊兒,可快活了——!……曉蘭媽媽加進來,也一定會快活的,姨娘幹嘛不讓曉蘭媽媽嫁給乾爹?哼——!」

    「哦?別的男人都不能跟你乾爹比?……咯咯,姨娘我見過的好男人可不少,倒要看看小若男是不是在撒謊!」沈三姐捂嘴輕笑,巧笑倩兮,風姿動人。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2
第一部 神雕 第149章 花語

    楊若男精緻的下巴一抬,柔嫩的小嘴輕撅,嬌哼了一聲,瓊鼻兩側出現兩道細小的褶皺,極是動人。

    她似是不屑說話,轉過身去,晶瑩玉手輕輕一抖泛著幽幽紫光的魚桿,雪白的絲線在空中劃了個圓弧,甩起的魚鉤錚然發亮,似是透出寒光,只是那魚鉤卻名不符實,並非鉤狀,卻是筆直無曲。

    這便是蕭月生所謂的「姜太公釣術」,講求的是願者上鉤,上行下效,觀瀾山莊諸人皆是採用這種釣魚之法。

    這種釣魚法,對於功力的要求極高,內力透過至堅至硬的紫竹倒不甚難,因為紫竹質地特殊,內力在其中傳導極為流暢,但對於柔極的天蠶絲線,卻是千難萬難。

    天蠶絲對內力來說,最為阻滯,內力進入其中,如陷泥潭,寸步難行,又是至柔之物,虛不受力,否則,楊若男的貼身背心豈能是獨由天蠶絲織成?

    內力透過紫竹與天蠶絲,然後再以功力使出「粘」字訣,其中所需內力之精緻與深厚,遠比想像中更艱難幾分。

    這也是蕭月生讓楊若男陪著自己釣魚的用意之一,可以將內力凝練得如臂指使,圓轉自如,況且又不違背小鳳的不殺生之意,釣上來再放回去,絲毫不傷魚身,楊若男也不忍心用魚鉤,覺得用鉤子將魚鉤起,太過殘忍,能夠不傷魚,又得到釣魚之趣,她學起來自是興致盎然。

    謝曉蘭雖然受到北斗七星之力的易筋鍛骨,內力深厚精奇,卻對這種「姜太公釣術」生澀得很,比起楊若男來,遜色極多。

    「雪晴姐,你見過了我們的未來姐夫,對我們大家說說,感覺如何?……有沒有小若男說得那般好?」

    拄在白玉桌上,一手支著如花的玉臉,崔雪語斜了楊若男的玲瓏背影一眼,口舌便給的向關盼盼問道,杏眼中閃現著好奇的光芒。

    關盼盼清冷的雙眸專注於寒森森的青鋒長劍,聽到崔雪語的話,如水的目光定了一定,拭劍的絲絹亦停在劍上,微一沉吟,點了點頭:「姐夫雖然看來平常,卻讓人很舒服、很安心。」

    她的聲音清冷,語調卻很輕柔,一聽便知心有所感。

    「舒服?安心?……咯咯,那姐夫的相貌一定很普通,年紀一定不小,雪晴姐可是對英俊的男人反感得很吶!」

    崔雪語咯咯笑了起來,薄如雪瓷的櫻唇了翕張幾下,手中拈著的棋子差點兒脫手下落,好在她反應極快,重新拿住。

    「哼!」楊若男的嬌哼聲立刻響了起來。

    「啊!」了幾聲,臨安四花紛紛驚呼了一聲,玉手捧心,似是極為難受。

    楊若男正運轉內力,欲要粘一條魚,半個時辰下來,還未見過魚的影子,她想在去找乾爹前,看一眼這裡的魚兒是否比去年長大了些。

    聽到崔雪語姨娘咯咯笑聲,楊若男頓時忍不住嬌哼一聲,正在運轉的內力無意中蘊於聲音之中,除了謝曉蘭的功力足以應付,其餘四人,自是禁受不住。

    好在楊若男的功力畢竟純熟精妙,馭使紫竹魚桿只需極細微的內力,四女所受之力極輕。

    謝曉蘭聽到關盼盼四人的驚叫,再無沉靜的神態,慌忙轉身望去,見到了她們的模樣,便知曉事情之緣由,不由狠狠瞪了一眼亦轉過身來的楊若男。

    楊若男一縮秀頸,吐了吐紅嫩的小舌頭,沖四人作了一揖,絕美的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嬌聲道:「四位姨娘,對不起,是若男失手了!」

    「哎喲,哎喲,像被細針紮了心口一下,差點兒疼暈過去!……現在小妹終於相信,我們的姐夫確實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崔雪語緩緩放開捂在胸口的玉手,蒼白的玉臉漸漸恢復了幾絲紅潤。

    「沒想到小若男這般厲害!」坐於崔雪語對面的顧冷琴淡雅憂鬱,此時也是面色蒼白,雙眸中的神采有些黯淡,她輕輕吁了口氣,輕聲歎息。

    關盼盼經歷了那一晚的夜襲,對楊若男的厲害早已見過,並未有太多的驚訝,其餘三人的目光卻透著驚奇。

    楊若男被她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嬌羞一笑,兩腮桃紅,美態驚人,令身為絕色的她們亦不由一呆,楊若男忙轉過身去,坐回錦墩,拿起紫竹竿,繼續釣她的魚。

    「唉——!若男的這一招極為厲害,若是再加幾分內力,怕是這麼一聲輕哼,便能要了我們的命!……沒想到竟有這般厲害的武功!」氣質高華的沈三姐面色如常,楊若男早就察覺她通曉武功,而且修為還算不上淺薄。

    「人家都道歉了呀!」楊若男扭過臻首,嬌聲嗔怪,語氣極似在撒嬌。

    「好了,既然小若男不是故意的,我們便不要不依不饒的,還是說說我們未來的姐夫吧!……小若男,跟姨娘說實話,你乾爹比你還厲害麼?」

    氣質淡雅的顧冷琴輕柔一笑,柔聲細語的問,她一邊將掉落到棋盤上的黑玉棋子撿了回來,玉手雪白,更顯得棋子的幽黑。

    「我乾爹?……嘻嘻,我這點兒本領,跟乾爹比起來,就像大海裡的一滴水,哪能跟乾爹比呀?!」楊若男扭過頭來,嘻嘻一笑,語氣中透著難掩的自豪,雙眸放光,閃閃如星。

    「原來如此……」髮髻高挽、端莊如仙妃的沈三姐輕輕沉吟,長歎了一聲:「……唉——,嫁給這樣的男人,確實能給人安心之感,還是謝姐姐慧眼識珠啊!」

    謝曉蘭笑著搖了搖頭,心中雖然有幾分苦澀,卻更多的是甜蜜,一生一世等一人,自己的青春韶華,都在苦苦思戀中熬過,與她們的繁華熱鬧的生活相比,可能清苦得多,卻又充實許多,因為心中被一個人佔滿了,這種感覺,確實很美妙。

    「你們先在這裡玩兒吧,……我與若男去那邊府上看看,看他回沒回來,……再不走,若男可要急壞了!」謝曉蘭聽到人口中談論著自己的丈夫,不禁有些難耐相思。

    楊若男一提紫竹魚桿,忽的站了起來,玉臉上露出雀躍的神情,興奮的看著曉蘭媽媽。

    「嘻嘻,依小妹看來,是謝姐姐等不及了吧?!」又是牙尖嘴利的崔雪語揭露了真相,她拈著一枚棋子停在空中,秀美的臉龐滿是取笑的表情。

    謝曉蘭虛虛拍了她一巴掌,精緻如瓷的臉上露出一抹緋紅,所謂做賊心虛,便是如此。

    「三妹,你過來幫著釣魚罷,我們去去便回!」謝曉蘭將紫竹魚桿小心的支在錦墩與白玉欄杆之間,對正一隻玉手拿著書卷的沈三娘指了指魚桿。

    「小妹可沒那能耐,沒聽說過直的魚鉤能釣上魚來的!」沈三娘搖了搖書卷,笑著拒絕。

    「別那般認真,消磨時光罷了!」謝曉蘭笑了笑,任楊若男拉起自己的玉手拖著往外走,對四女擺了擺手,沿著湖水上朱漆的曲廊而行,離開了水榭小亭。

    王府之內,荷池之上的小亭中,極為熱鬧。

    榮王爺知道今日子虛先生出關,便趕過來湊熱鬧,而張天師與楊真人兩個老道也賴著不走,茶喝了一盞又一盞,倒讓小龍女頗為忙碌,楊過此時也脫去了束縛,與楊真人有說有笑,畢竟兩人五百年前是一家,更為親切一些。

    榮王爺則與張天師說些風水占卜之事,講些奇聞秘談,蕭月生亦加入其中,談笑風生,亭外荷花池水澄澈如鏡,亭內一片融融之樂。

    「乾爹——!」嬌嫩的聲音宛如在九天之上響起,無處不在的充入眾人的耳中。

    本是掛著淡淡笑容的蕭月生忽然笑容陡增,用力撫了撫唇上黑亮的八字鬍須,自內而外的歡愉亭內眾人莫不感受得到。

    「乾爹在後花園這兒!」蕭月生清朗的聲音悠悠響起,不疾不徐的傳出,凝而不散。

    「咯咯……」一陣如銀鈴般的嬌笑聲自遠處傳來,笑聲由遠及近,迅疾若風,眨眼間便到了跟前,一道淡黃人影快如鬼魅,一閃即至,撲到了亭內石桌旁端坐的蕭月生懷中。

    笑靨如花,絕美超俗的楊若男已撲到了蕭月生懷中,玉臂摟著乾爹的脖子,扭了扭已是凹凸有致、山巒起伏的嬌軀,不停的咯咯嬌笑。

    她戴著雪白的貂裘帽,帽上繡著猛虎的模樣,兩顆幽幽泛紅的寶石構成一雙虎目,再由幾道墨綠絲線繡出了猛虎的鼻子嘴巴,栩栩如生,氣勢逼人。

    裘帽兩旁各有一塊皮片,耷拉在她耳朵上,成為虎耳,貂帽後面還有一道長長的布條,半軟半硬的垂在她後頸上,彷彿是猛虎的鞭尾。

    只是這只氣勢洶洶的猛虎戴在絕美的楊若男頭上,卻只覺嬌俏可愛,帶著幾分童趣。

    「好了好了,若男,別讓人笑話,……快看看都誰來了!」蕭月生躲過楊若男貼過來的絕美玉臉,笑瞪了她一眼。

    楊若男這才放過乾爹,轉頭望去,不由嬌脆的驚叫一聲:「張伯伯,楊伯伯!……你們怎麼來了?!」

    「呵呵,只准你來,就不許我們來?!」楊真人撫著清須呵呵笑道,臉上帶著和藹寵愛的神色。

    「嘻嘻,你們不是說要勤修道法,打敗乾爹麼?怎麼會有時間出來遊玩?」楊若男仍坐在乾爹的腿上,摟著乾爹的脖子,扭過身來,笑嘻嘻的瞪著明亮如珠輝般的雙眸,用力眨了眨,似是大為疑惑。

    「呃……咳咳,有張有弛,文武之道嘛!」楊真人滯了一滯,好在人老成精,依舊光潔如年輕人般的臉上,絲毫不露尷尬之色,反而撫了撫頜下清須,笑瞇瞇的道:「小若男越長越漂亮了,有沒有婆家了?」

    楊若男頓時招架不住,玉頰生暈,輕啐了一聲,不去理他,清亮的目光轉向了張天師威嚴的面龐上,笑意嫣然的讚道:「還是張伯伯厲害,武功比原來厲害多了!」

    張天師苦笑一聲:「再厲害也比不過小若男!」

    楊若男仍舊坐在乾爹的腿上,扭了扭嬌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語:「哪有啊……」

    只是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謙虛,便有些臉紅,忽然見到曉蘭媽媽裊裊娜娜自林間小徑走了過來,忙用力搖了搖手,嬌呼道:「曉蘭媽媽,這裡——!」

    謝曉蘭輕輕揮了揮手,她沒有楊若男的肆無忌憚,自從答應嫁給蕭月生,反而沒有原來那般不顧一切,多了幾分矜持。

    楊過此時長歎了一聲,對身旁的小龍女笑道:「龍兒,咱們的女兒是有了乾爹便不要爹娘了!」

    小龍女抿了抿嘴,清涼的目光瞪了正坐在乾爹身上的楊若男,惹得她吐了吐小嫩香舌。

    在蕭月生溫和的目光注視下,謝曉蘭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腳下蓮步邁得有些變形,自己都變得不會走路了,於是功力運轉,輕輕踏出一步,十丈距離一步跨至。

    「曉蘭一切可好?」蕭月生溫和的聲音透著柔情,目光亦是柔和萬分,令她不由自主的臉紅。

    「嗯,還好!」謝曉蘭垂下了臻首,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注視,渾身發軟發燙。

    見她這般羞澀,蕭月生自是憐惜,轉開話題,笑道:「我身邊的這兩位,左邊是閣皂山的掌教楊真人,右首是龍虎山的掌教張天師,曉蘭見一見吧!」

    謝曉蘭強忍羞澀,襝衽為禮,口稱拜見。

    蕭月生對望向自己的張天師與楊真人笑道:「這是內子謝曉蘭!」

    張天師楊真人忙起身稽首回禮,頗是鄭重,他們雖然位高權重,身份尊隆,在蕭月生面前,卻講不得這些。

    楊真人則是打量了幾眼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絕美容貌,心下暗暗與自己的兩位女弟子相比,比來比去,大舒了口氣,自己的兩個弟子並不比這位新晉的蕭夫人差。

    蕭月生輕拍了在自己腿上扭動的楊若男一巴掌,笑罵道:「別粘在乾爹身上,快去替你媽媽倒茶!」

    自大腿上傳來的柔軟與彈性,即使是蕭月生,亦感覺有幾分吃不消,只能趕緊把她趕走。

    楊若男嘻嘻一笑,極是聽話的站了起來,她玉腿渾圓修長,一站起來,便比坐著的蕭月生高出一頭。

    她來到小龍女身旁,探手抄過青瓷茶壺,一一替眾人續滿茶水,動作嫻雅而熟練,其姿態之妙,更甚其母小龍女。

    大內後宮涉華閣內,香氣幽幽,瀰漫於室。

    賈貴妃秀髮披肩,一身湖綠羅衫裹住曼妙的嬌軀,正坐在兩頭上翹的書案前。

    她整個人皆沐浴在軒窗射進的陽光中,更映得肌膚如雪賽霜,光滑如綢似緞,她纖纖蔥指撥動琴弦,縱是陽光明媚怡人,也化不去她黛眉間的輕愁。

    當今天子理宗正躺在香榻上,僅著明黃絲綢裡衣,極是閒逸。

    他側身而臥,瞇著丹鳳雙目,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在大腿外側輕打著拍子,心情似是極為愉快。

    榻沿之前,一座茶几被移了過來,黃玉做成的几面上,一隻描著金邊的白瓷茶盞放於其上,發著溫潤的白光。

    「涉人,唉——,你的心思太重了!」理宗睜開雙目,望著坐在軒窗前陽光裡的窈窕曼妙背影,輕輕歎息一聲,聽琴聲而辨思情,他一聽便知愛妃仍舊沉浸在陰翳之中。

    琴聲依舊,只是變得舒緩許多,輕柔許多,似是自天際飄來,似幻似真。

    「陛下,臣妾心中鬱鬱,難以抒解!」伴隨著縹緲的琴聲,賈貴妃的聲音響起,她嗓音極是柔媚,即使是語氣中帶著哀傷,仍舊令人心神酥軟。

    「朕也知曉娘子心中難過,只是事已至此,且往寬處去想吧,……似道能保得性命,便是天大的造化,豈能太過貪圖?!」理宗將打拍子的手伸了出來,拿起榻邊黃玉茶几上的茶盞,身子隨之坐起。

    「是,陛下說的極是,只是臣妾心中總有那麼一股子念想,……如果子虛先生能夠再次出手,相信定能令似道變得生龍活虎!」賈貴妃蔥白纖指輕揮,琴聲縹緲而連綿,卻絲毫不耽誤她的說話。

    「嗯……」理宗似有所動,點了點頭,將盞蓋掀開,熱氣升騰中,以盞蓋輕輕撇了撇盞內微微泛黃的茶水,然後輕啜了一口,隨之蓋上盞蓋,探身將描金雪瓷茶盞放回几上。

    賈貴妃的這兩句話將他的心思勾起,強忍的焦急亦緩緩復甦。

    「涉人,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理宗搓了搓兩掌,待手掌變熱,用力以掌搓臉,是為干浴,這是他的習慣,他的面容這般年輕,與他這個習慣不無關係。

    「快到正午了……」賈貴妃微轉臻首,波光流轉,看了一眼錦墩一側絨毯上的影子,是書案被軒窗透過來的陽光所照出來的影子。

    賈貴妃事事用心,能夠根據書案的影子測知時辰。

    「正午……」理宗長吁了口氣,帶些埋怨的口氣:「為何這般時辰了,張天師與楊真人還未回來?!」

    賈貴妃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停止撥動,玉掌按於弦上,縹緲動聽的琴聲戛然而止,她盈盈起身,羅裙曳地,如楊柳扶風般的來至榻前,幫理宗著衣。

    「陛下且請寬心,張天師與楊真人都是道法精湛之人,有他們親自勸說,相信子虛先生會同意的!」賈貴妃以柔媚的聲音輕聲勸慰,一邊曲身拿起龍靴,幫理宗穿上。

    這些事本應由內宮與宮女來做,但在涉華閣,如時間來得及,不是急於早朝,賈貴妃便親手而為,不讓宮女她們代勞。

    她這般不顧身份之別,盡心伺候,而她又心思細膩,體貼入微,由不得理宗不龍新大悅,能夠自賈貴妃的一舉一動中體會到對自己的深情,由不得理宗不寵愛異常。

    「唉……,但願如此吧——!」理宗穿上龍靴,站到地下鋪著的乳白絨毯上,伸出右胳膊,任賈貴妃將龍袍套到身上,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頗顯焦急。

    「陛下,既是陛下已察知這位子虛先生乃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又何必擔心?……臣妾不信他竟敢有違陛下之命!」賈貴妃呵氣如蘭,靠在理宗身旁,細心的幫他繫上衽邊的金絲紐扣。

    「哦——?……涉人是說,以觀瀾山莊諸人來逼他就範?」理宗笑了笑,搖了搖頭,聞著身側傳來的幽幽體香,施出龍爪手在賈貴妃高聳的玉乳上揉了幾揉,又去親她嬌媚似花的玉臉。

    「陛下——!」賈貴妃嬌嗔一聲,上半嬌軀後傾,躲過理宗的嘴巴,狠狠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終於將十幾個紐扣系完,柔聲說道:「陛下覺得臣妾的想法不妥麼?」

    理宗龍顏舒展,撫了撫清須,呵呵一笑:「娘子雖然聰慧,但畢竟是婦道人家,若真以此法逼迫,定要壞事!」

    「臣妾卻不信有這般狠心的人,能置整個山莊於不顧。」賈貴妃秋波流轉,笑吟吟的說道,纖纖玉手撫了撫明黃燦燦的龍袍,令其平整無皺。

    若是蕭月生在此,定要感歎此女心機之精,頗有後世石頭記中的熙鳳之風,幾句話間,便將自己的聰慧、無才、善良盡顯無疑,不能不惹得理宗憐愛呵護。

    「呵呵,娘子整日在宮內,不知外面人心險惡,卻也怪不得你,……身為天子,最忌行快意之事,朕閱人無數,對這位子虛先生卻難以揣測其心,再說他是不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尚是猜測。」

    理宗攬住賈貴妃的纖腰,便往外走,想去御花園走走,天氣這般清朗、陽光如此明媚,最適宜逛逛御花園。

    甫一走至軒門前,便聽外面傳來一低柔的聲音:「陛下,張天師與楊真人已回宮了!」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3
第一部 神雕 第150章 面聖

    「嗯!」理宗腳步一頓,龍顏不變,似若毫不在意,賈貴妃卻能感覺到腰間的大手輕輕顫抖了兩下,「朕這就去垂拱殿!」

    賈貴妃知機的柔媚一笑,輕聲道:「陛下快去吧,臣妾去陪聖人說說話。」

    理宗點點頭,他有些心不在焉,心神早已飛遠,對於張天師與楊真人一行的結果頗為惴惴,對於那位子虛先生,他即使身為天子,也有些無從下手。

    推開涉華閣軒門,便見到一身錦袍、身形高瘦的陳老等候在外,他眼瞼低垂,似睡非睡,卻挺立如松,隱隱有巍然之態。

    見到理宗與賈貴妃出來,陳老仍舊如雕馬般不懂,眼瞼低垂,似是未醒。

    他身旁的另一位年輕內宦身形削瘦,容貌豐秀,氣質俊雅,見到理宗與貴妃,從容的鞠躬見禮,柔聲道:「陛下,張天師與楊真人此時應該已到了垂拱殿外等候,臣過來時,他們剛進麗正門。」聲音圓潤柔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帶著一股獨特的韻味。

    理宗點了點頭,面帶嘉許,側身對賈貴妃笑道:「娘子,今日天氣格外晴朗,你還是去聚景園等朕,待見過了張天師與楊真人,朕再陪你逛園子!」

    賈貴妃登時笑靨如花,嬌媚異常,口中卻說:「陛下,還是國事要緊,不必顧惜臣妾!」

    理宗呵呵一笑,也是滿心愉悅,輕輕擺了擺手:「朕意已決,娘子不必多言!」說罷,轉身邁步,離開涉華閣,直奔垂拱殿而去。

    一路之上,理宗的步子時快時慢,對路上遇到的內宦們視而不見,只是下意識的擺手免禮,他心中思緒萬千,這般患得患失之心,已是多年未曾出現過。

    陳老緊跟在理宗之後,腳下無聲,如影隨形,眼瞼仍舊低垂,似未睡醒,他修為已臻登峰造極之境,已不必以眼睛視物,心神的感應更甚雙目。

    以他在宮內的超然身份,本已不必總是隨侍在天子之後,自有小蘇他們這幫影子護衛代勞,只是自從在右丞相府見過王子虛之後,陳老一反往常的懶散與偶爾一現,駁回了官家的好意,不顧辛勞,取代了其餘的影子護衛,晝夜隨在理宗身邊。

    陳老對於如此反常行為雖未解釋原因,但理宗絕非笨人,自是一猜即知,對於這位王子虛,心中更為看重。

    垂拱殿內,光線明亮柔和,極是舒適,剛進殿內,便擺有一座一人高的大屏風,上鑲山水畫,氣勢雄奇,指點江山之氣撲面而來。

    金黃的龍椅之前,是朱紫的御案,玉案之上,奏章高高的兩摞,硃筆硯台的右上角,是尊白玉獅子,玲瓏可愛,白光瑩瑩,卻是理宗的私章。

    張天師與一楊真人對邁上御案後的龍椅上的理宗稽首一禮,緩緩坐到內宦送上的明黃錦墩之上,面露微笑,極是輕鬆之態。

    理宗見到兩人的神情,便知事有諧矣,不由心中大喜,卻強作平靜之態,溫和的問道:「辛苦天師與真人了,……不知那位子虛先生如何回話?」

    「呵呵,陛下天恩浩蕩,子虛先生自是心懷感激,……他先要托貧道稟報陛下,王子虛之名只是他的塵俗化名而已,他本名蕭月生,字觀瀾,不敢欺瞞陛下!」

    楊真人微微一笑,語氣頗是謙恭,卻是坐於明黃錦墩上說話,顯得極是自矜,一謙恭一自矜,兩者一融合,便顯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蕭月生,蕭觀瀾?……哈哈……」一身龍袍,袍上金光流動的理宗不由長笑一聲,聲音洪亮,他仰身拍了一下兩端雕成龍頭上抬的御案,「果然如此!……如此說來,嘉興南湖之畔的觀瀾山莊,便是他的吧?」

    「陛下聖明!」楊真人稽首,點了點頭。

    理宗笑了幾聲,張天師與楊真人沒有如他的臣子們陪著笑,便有些無趣,收起了笑聲。

    「那子虛先生如何說:」理宗挺直身體,兩手按於御案上,丹鳳雙目炯炯望向二人。

    他並未改口稱呼觀瀾,仍舊舊名相稱。

    一直沉默的張天師此時開口,緩緩道:「觀瀾……子虛先生自稱是閒雲野鶴,受不得拘束,不過既是天恩浩蕩,他自是不能拒絕,答應每年入宮一次,覲見陛下。」

    「哦——?……原來如此!」理宗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撫了撫頜下修剪得煞是美觀的清須,沉吟不已。

    垂拱殿內頓時安靜下來,悄無聲息。

    其實理宗心中卻是大喜過望,本以為這次張天師與楊真人定會空手而回。

    這些世外高人,雖是本領高明奇異,卻大都對功名利祿不屑一顧,一個個渾身的風骨,傲氣沖天,對自己這個天子也不甚敬重,銳苛一些說,便是不把天子放在眼中。

    這位子虛先生,或者說是觀瀾先生,一身妙手回春、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自己已經領教,怕是歷朝歷代皆沒有出現過這般神通人物,沒想到自己有幸遇到,還能得願以償,只是他帝王心術,自是不會讓別人知曉自己的真實心緒。

    「有勞天師與真人了!」端坐在龍椅上的理宗抬起頭,人鬢長眉之下,丹鳳雙目神采奕奕,注視著二人,似有透視人心之力,他帶著微笑,問道:「朕想,這等奇人,脾氣也多是異於常人,想必天師與真人沒少費心吧?!」

    呵呵一笑,楊真人撫著清須,搖了搖頭:「事情並非陛下想像的那般為難,子虛先生卻是貧道與真人的舊交,此人可謂真正的世間奇人……,他生性灑脫,不拘於物,雖對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視作過眼雲煙,卻又不對之趨避,只視作平常,此等心性,貧道實是望塵莫及,自歎弗如!」

    「原來子虛先生竟是真人的朋友,看來朕果然沒有請錯人!呵呵……真乃幸事也!……不知真人如何說法,能令子虛先生答應的如此痛快?」

    理宗雖是笑意宴宴,心中卻升起幾分抱怨,有如此神仙人物,楊真人竟絲毫未露口風,而且請他來醫療蓮柔之病時,他無能為力,卻也未曾說出子虛先生,便有些難測其心了!

    只是理宗卻不知,楊真人雖知蕭月生神通廣大,高深莫測,卻並不曉得他有回復妙術,況且一個郡主,在他眼中,並不是那般重要,生生死死,身為修道之人,他並不如常人那般看重。

    「此事貧道不敢居功,子虛先生他為人行事皆是隨心所欲,向無定法,他似是見過陛下,對陛下的印象極佳……呵呵,他說,若是遇到朋友,在朋友處盤桓幾日,也是尋常,何況陛下九五之尊,身系天下氣數,若是推三推四,顯得太過矯情!」張天師呵呵一笑,在一旁插言,聲音緩緩流淌在靜謐的殿內。

    「朋友?……呵呵,果然奇人奇行,與眾不同,……,呵呵……」理宗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隨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子寂寞,是世間不變之法則,當坐上龍椅的那一天,便注定了不會有真正的朋友,這便是無上權利的代價。

    「來人!」理宗忽然伸出雙手,在頭上拍了兩拍,掌聲清脆明亮,顯然他手法頗為熟練。

    「臣在!」柔和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隨即氈簾晃動,閃過一抹陽光,一個身材削瘦、容貌俊雅的年輕太監自外面進入,繞過巨大的山水繡屏,來至御案前跪倒。

    「詔諭葉青蝶,去王府,恭請子虛先生進宮!」理宗自龍椅上站起,在朱紫御案前踱了幾步,緩緩吩咐道。

    「陛下,不知是哪座王府?」俊雅的小太監低聲問道,並無戰戰兢兢的懼意。

    「王府就是王府,葉青蝶自然明白!你去宣旨便是!」理宗擺了擺手,心中卻也不由好笑,當初看到子虛先生府邸之名,也是愣了一愣,歧意實在不小。

    於是小太監退下,屋內恢復了安靜。

    「陛下,請允許老臣將內內侍所有供奉及影衛召至身邊!」一直如影子般躲在御案兩旁蟠龍柱後的陳老緩緩走了出來,微微一躬身,語速緩慢,聲音不高,卻覺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理宗皺了皺眉,定定看著陳老,見他目光沉靜如枯井,眼睛卻眨也不眨一下,只好輕輕點頭。

    陳老躬身一禮,腳步無聲的退回龍柱之後,隱於暗處。

    他身為影衛之尊,自有一套急召之法,動念間,即可召集到大內的影子護衛與內內侍的五大供奉。

    安穩坐於御階下的張天師與楊真人卻未多說,這般行徑,極是正常,畢竟要見的是蕭月生,萬一話不投機,起了殺念,便是自己兩人有心維持,怕也是有心無力。

    只是此時傳詔蕭月生,不知他是否已經開始午睡,但願還未到入睡的時辰吧……

    事情被他不幸料中,葉青蝶匆匆趕至王府之時,蕭月生與楊若男剛剛午憩。

    謝曉蘭與楊過小龍女三人在後花園練功,雖說她如今功力精深,與楊過小龍女夫婦相差彷彿,但論及對武功的領悟,卻比楊過要差上幾籌。

    蕭月生除了傳給二弟一套雙修之法,並未再傳其他武學,楊過在海濤中練得的內力至剛至強,霸道無比,與小龍女的精純陰力相觸,變得醇厚平和,功力之強,凌駕於五絕之上。

    再加上常與小星諸人切磋,而且夫婦二人平時無事時,便聊聊武功,權當解悶,兩個絕頂聰明之人相互啟發促進,武功進境之快,超乎想像,當今世上,高過二人者,怕也只有孫子明與他們的女兒楊若男了,當然,蕭月生一家子不在此列。

    王府的管家老童自是知曉駙馬爺的脾氣,不敢去喚醒蕭月生,便到謝曉蘭面前稟報:宮內派人前來宣旨。

    謝曉蘭想了想,看了看楊過與小龍女夫婦,心中也沒甚主意,她也知曉丈夫的脾氣,但宮內來人,不比尋常,究竟如何是好。

    「等等吧,待大哥醒來再說!」楊過沉吟了一下,作出決定,他是在想,如果換作大哥在次,會如何處理,以他的做法,也定會如此。

    老童見謝曉蘭也點了頭,便轉身出了後花園,前去相陪傳旨之人。

    葉青蝶一身紫袍,頭戴進賢冠,穩穩坐於王府大廳內,俊雅的面龐絲毫看不出心中的焦躁。

    只是看他喝茶的速度,便知他是強抑焦急,他是天子近臣,極擅揣摩官家心意,知道他對子虛先生如大旱之盼甘霖,急不可待,只是他每次想到這個子虛先生,便心中凜然,下意識的敬畏,所以即使對自己這個傳旨之人有些怠慢,也不敢有所怨言。

    老童緩緩進來,對抬頭望著自己的葉青蝶笑道:「我家主人正在午憩,若有事情,待他醒來之後再說罷。」

    葉青蝶一身功力深藏不露,已臻絕頂,能夠感覺到面前這位老管家的不凡,只是老童的功力畢竟強他太多,令其莫測深淺,見到他以柔和悅耳的聲音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葉青蝶差點兒忍不住將口中之茶噴出。

    見到他一副欲噴未噴的模樣,老童鬚髮皆白、面色紅潤的臉上露出一絲歉然之情,溫聲道:「葉大人勿怪,我家主人有午憩的習慣,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到他醒來再說!」

    老童本是大金遺民,對大宋從來就沒有什麼恭敬忠孝之心,整個心中只有自己的公主與駙馬,在他心目中,天子與駙馬相比,尚要低上幾分。

    葉青蝶看了看淡紫的地毯上的軒窗倒影,臉上再也掩不住焦慮之情,放下茶盞,拱手道:「不知子虛先生何時能夠醒來?……今上正等著下官回話,如能早一些,最好不過。」

    他雖心中焦急,顯於臉上也只是一閃即逝,說話仍舊從容沉靜,不疾不徐。

    「呵呵,大人不必著急,主人午憩時間只有半個時辰,很快便過去,稍待片刻即可,這裡有我家主人收集的一些書簡,大人不妨當做消遣!」

    老童鶴髮童顏,笑瞇瞇的神情令人委實難以拒絕,葉青蝶在得罪子虛先生還是惹惱今上之間稍一權衡,便答應了下來。

    葉青蝶本也是喜歡讀書之人,否則怎會居此高位?!無奈之下,也只好依老童之言,端著茶盞,來到大廳的西南。

    透過兩座軒窗,陽光射入,將這裡映得極是明亮,幾座高大的屏風,上鑲花鳥蟲魚之畫,將陽光照射之處隔成了幾個單獨的小屋,極適於讀書。

    當他走到佔了整個西牆的書架前,翻看著架上的書簡,臉上的神情不復沉穩,變得越來越激動。

    對於榮王爺這個假斯文之人,看書純粹是消遣、看熱鬧,而楊過夫婦看的書,也大多是觀瀾山莊的藏書,是以身在寶山而不知,唯有這個葉青蝶,可謂真正懂書愛書之人。

    這裡的書,多是蕭月生當初搜集武功秘笈時,順手搜刮而來,知識便是力量,對於這句話,蕭月生作為後世之人,理解的最是通透,尋常的書,他不屑一顧,所搜得之書,多是古籍古簡,對於葉青蝶來說,能得允去皇室書庫看書,已是天大的殊榮,但對於蕭月生來說,那裡與自己的後花園無異,故在葉青蝶看來,這裡的每一本書,皆是價值千金。

    他如同鄉下小子進城,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這本,翻翻那本,每一本都想看,卻又無法很下心來選定一本。

    不過他畢竟心性不凡,迷惘了一陣子,終於選了一本,回到屏風夾成的一個小間裡,並未坐到茶几西邊的籐椅,而是按了按梨木搖椅,頗感新奇,躺了下去,心下不禁感歎,這位子虛先生實是懂得享受!

    在葉青蝶感覺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老童悄無聲息的來到仰躺著的自己身邊,笑道:「葉大人,我家主人已醒來,馬上便會過來。」

    「噢,好!」葉青蝶有些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上古香古色的書卷,自躺椅上站起,將書小心的合上,送回了書架。

    蕭月生與楊若男來到大廳,對葉青蝶倒也並未如原來般的冷漠,帶著淡淡的微笑,卻更令葉青蝶忌憚。

    垂拱殿,丹階的兩側,香爐飄出裊裊的輕煙,若有若無,使殿內瀰漫著淡淡的幽香,頗有提神醒腦之效。

    殿內唯有理宗一人,正坐於龍椅之上,拿著一本奏折翻閱,只是眼神空洞,手上的奏折亦久久不動。

    他也派人促了六次,去宮外看看葉青蝶是否回來,只是每次皆落在空處。

    這個葉青蝶,平日裡做事也極是穩妥,怎麼這次……唉,這麼件小事,他都做不好,回來定要給他吃吃苦頭!

    他心中著急,已經幾次站起身來,在玉階下來回踱步,肚子已經有些餓了。

    拿起御案上銀碟中的點心,打量了一下酥黃玲瓏的外形送入口中,到底是什麼材料,他不會去管,入口即化,不必再喝茶水,呵呵,這碟點心是涉人親手做的,御廚可沒有這般精緻的手藝。

    「陛下,陛下!」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俊雅的小太監跑了進來,帽子都有些歪斜,卻也顧不得。

    理宗「騰」的站起,兩手按著御案,努力壓抑著激動,沉穩的問:「怎麼回事?」

    「陛下,葉大人已經回宮!」小太監跪在玉階下,清脆的高聲稟報。

    「好!」理宗重重坐回龍椅,臉色舒展開來,復又慢慢問:「他身後是否有人跟著?」

    「是,有一個人跟在他身後,身高與葉大人相仿,留著兩撇八字鬍須。」小太監口齒伶俐。

    「呵呵……,好!好!……呵呵……,你先下去吧。」理宗呵呵笑個不停,有些語無倫次,笑了幾聲,方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丟了天子的威儀,忙一揮手,把小太監趕了出去。

    ×××××××××××××××××××

    「參見陛下!」

    經過葉青蝶先進去繳旨,再將蕭月生宣了進去,見到了御案後坐著的理宗,一身龍袍,黃光柔和,襯得面如冠玉,極是不凡,蕭月生拱手作揖,朗聲拜見。

    對於蕭月生不曾跪拜,理宗不以為忤,反而起身離椅,屈尊降階,不顧陳老的皺眉,上前扶起蕭月生的雙臂,目光柔和,龍顏帶笑,呵呵而道:「先生快不必多禮,能請到先生前來,朕心甚慰!」

    蕭月生順勢直身,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站在理宗身後三步遠處、渾身緊繃的陳老,灑脫一笑:「陛下厚愛了,山野之人,不通廟堂禮儀,還望陛下恕罪!」

    蕭月生並非剛硬之人,也無心傲然相向以顯自己的清高,對待天子,視如常人,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做的。

    「呵呵,先生不必拘禮!……蓮柔病入膏肓,竟能在先生手中痊癒,實乃奇跡,先生真奇人也!……朕對蓮柔視若己出,這次請先生來,便是以表朕的感激之情!」

    理宗坐到宮女搬過來的錦墩上,指了指對面的明黃錦墩,示意蕭月生坐下,一邊笑呵呵的說道,神態間,彷彿對待老友,極是親切。

    蕭月生拱手一禮,不再謙讓,大咧咧的坐了下去,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便是一直緊繃著身體、高度緊張的陳老,亦不由心神放鬆,感覺親切,何況理宗這般並無修為之人。

    通心術的神通此時不用何時用?蕭月生自然不是托大迂腐之人,於是兩人的談話便一切皆在掌握。

    兩人各接過面容姣好、身姿苗條的宮女送上來的香茗,開始了頗為知心之談。

    先自蓮柔郡主的病談起,其如何發生,如何加重,又如何難治,而自己所採用之法為何,以他縱橫商海的口才,將其說的通俗易懂,如春風化雨一般,令理宗聽得興致盎然。

    理宗也是頗知醫藥之人,聽聞蕭月生的如珠之妙語,不時感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自己彷彿在這位子虛先生幾句話間,已讀了幾部醫書一般,醫學知識陡增,期間茶盞便換了三次。

    然後蕭月生又談起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以往的奇聞異物,他的說話技巧與藝術,比之賈似道更勝幾分,聽得理宗渾不知時間之流逝,將與賈貴妃之約忘之腦後。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3
第一部 神雕 第151章 送丹

    又笛兩名俊俏的宮女端著點心送了進來,與蕭月生談得相待的理宗渾不在意。蕭月生卻知曉這兩名美貌的宮女是賈貴紀的人,否則。外殿。內宮的宮女怎會出來拋頭露面?

    理宗見子虛先生看了兩眼進來送點心的宮女,然後若有所悟的一笑,便心中有些心虛,拍了拍手,揚聲道:「青蝶,去聚景園持賈貴妃召來。」

    「是!」葉青蝶穩穩相應,心下卻大喜,雨過天睛矣!

    若是官家對自己不理不睬,那便是心下真的生氣,處罰越是遲遲下,便越重。他侍立於垂拱殿外,心中一直揣揣。沒想到競能聽到官家派下差事。說明他的氣已經消了。不會再怪罪自己。

    「呵呵,半個月前、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似道的性命,涉人一直,心存戚激。便讓她當面道謝吧!」理宗撫掌笑道,二人坐下的明黃錦墩已由原來的四步距離變成了兩步。

    蕭月生搖了搖頭,擺手笑道:「一切皆有天意、賈丞相命不該絕,是他的造化。山野之人不敢貪功!」

    「哦——?……先生也覺得一切皆有氣數?」理宗龍顏泛著淡淡的微笑。輕綴了口香茗,呼出的氣息帶著茶香,沁人心脾。可見其茶之絕。

    蕭月生亦掀開雪瓷盞蓋。輕綴一口,點了點頭,凝神微一沉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緩慢:「山人年幼之時、並不曉得何謂修道,覺得座練功。便是修道,只是隨著師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打座修煉。懵懵懂懂,心如白紙。一塵不雜,至三十歲時,方略有小成,身體強健盈。與常人迥異。」

    他頓了一頓,見理宗雙掌按膝。聚精會神的聽自己之言,便又輕啜了口香茗。按著道:「此時、師父方才開始傳授文宇及其它諸學,星卜醫卦、奇門遁甲。舉凡世間知識。莫不包羅其中。一邊煉氣。一邊學識。又是三十年過去,師父己駕黃鶴西去。在下也算修煉有成。方知所謂的道,乃天人之道。宇宙萬象、天地萬物,莫不循道而行,只是世人被繽紛的外相所迷。難窺真相罷了。……人為萬物之靈。卻也難逃脫循之約束,只是身在其中。卻不自知!」

    理宗輕輕點頭。眼神空濛。似是陷入沉思。蕭月生便不再多說。任其思索。

    半晌。理宗回過神來。似是頗有威悟,冠玉般的臉上泛著一抹微笑。望著蕭月生,問道:「那先生能夠細說人所遵循之道嗎?」

    「呵呵。只可意會,無法言傳。不過既是陛下想聽,山人便勉強說說。」蕭月生微微一笑,撫了撫兩撇黑亮的八字鬍,漫聲道:「人心有一種最本質的本能,便是求生,其他一切諸性與慾望,皆源自與此,……而人的身體,亦如自然萬物一般,有始有終,生死循環,這便是所謂地最基本的道!」

    「唔……」理宗些失望。沒想到這般簡單。但思索下去,卻越有無窮餘韻。

    蕭月生微笑不言。只是細細品味著皇家的貢茶,此茶雖不如靈隱峰頂的靈茶,卻也是極為難得,茶香濃郁,與自己所飲的淡雅幽香迥然有異,換換品味。有時也不錯。

    在蕭月生故做不知中,垂拱殿的門簾掀起,自外面哨些泛紅地地陽光中、走入一具竊寬修長的曼妙身影。

    「陛下!」柔媚的聲音,今人聽之筋骨酥軟。無力可施。

    一身淡蘭碎花糯裙曳地,蓮步輕移。柳腰款款,裊裊而來。今蕭月生不由讚歎。比之上次在丞相府所見。更別有一番風姿。其柔美之風。倒是與完顏萍頗哨幾分相似。

    「噢,娘乎子來了!」理宗自思索中醒來。抬頭不由微笑。指了指近在眼前坐著的蕭月生。呵呵一笑:「娘子,朕把你一直感激在懷的子虛

    先生請來了!「

    「山野之人見過貴她!」蕭月生長身直立,瀟灑地一拱手。神態倒是頗為鄭重。

    「先生快快免禮!」賈貴妃雪白如玉的柔胰忙向前向上一伸,蓮步加快。一陣淡淡的幽香中。已來至理宗身邊。明肆善睬,盯著蕭月生地面龐,心下頗是好奇。

    對於身邊人理宗。賈貴妃極是瞭解。他並不像前大宋前幾位天子那般等信道家。對道士亦不玲不熱,那些道教之中位高權重者,他會大打籠鉻,其餘散人,卻不屑一顧、對煉丹與長生之術更是唾之以鼻。斥為無稽之談,反而開始大力提倡理學。

    她在皇家御花園的聚景園中等了又等。想聽聽那位子虛先生究竟不聽詔。會不會進入皇宮。

    但一等不來,再等官家仍未來。眼見著都過了晌午,還是不見人影、便派了貼身宮女去垂拱殿中打聽消息。

    張天師與楊真人已經離開。官家正在殿內如熱窩上的螞蟻一般。不停的踱左踱右,摔了一隻官窯雪瓷茶盞。

    她極是體貼,見官家這麼一通上火著心,走來走去。便先派人去熬了一碗清心羹,再將兩盤還未吃完的心點,送去。

    待聽到子虛先生進宮的消息,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又將貼身的宮女派了兩個去。讓她們在垂拱殿裡服侍。

    宮女本不容出現於外宮,只是賈貴紀獨寵宮內,理宗對其百依順。獨獨例外,那些執值的太監侍衛自是不會多管閒事。

    賈貴紀心思頗深。看似柔媚嬌弱,心計之沉。更勝昂揚男子,聽到官家與子虛先生對座而談,已有一個多時辰。是前所未有之久,便曉子虛先生將來必將聖眷浩隆。

    子虛先生之神通。她是親眼所見,這等神仙人物,是定要結絡交好地。否則,其一言便足可將自己打入深淵。

    「子虛先生,上次救回小道地性命。妥當時心神不寧。多有失禮,還望先生莫要見怪才是!」

    賈貴紀嬌容帶笑,明眸一瞥間。柔媚的氣息流轉不止,其動人的風情撲面而至。蕭月生不禁讚歎。無怪乎能在後宮三千粉黛中專寵

    蕭月生擺了擺手。淡淡笑了一聲,說了句「貴紀客氣了!」,便不再多言。此女是官家的禁臠。還是不沾為妙。免得惹一身騷。

    理宗也接著呵呵笑道:「涉人與似道姐弟特深。對于先生的救命之恩、感同身受,如個有機會當面道謝,也算了了她一件心願!」

    蕭月生笑了笑。對兩人的心意了會於心,轉了轉茶盞。沉吟了一番。漫聲道:「山人出手救賈丞相,本是逆天而行。極為勉強!」

    見賈貴紀黑白分明地雙脾緊緊盯著自己,便是道心如鐵,蕭月生也不勉心中一蕩。輕輕歎息一聲:「只是人力畢竟有時盡,天命不可違。我雖能救得他性命。但如要他恢復健康如常人,他地陽壽怕是僅僅能唯持一年!……所以只能借助」損有餘而補不足「之道法。以殘軀延其陽壽。如此這般,他尚有十年可話!」

    這一通話、頓在賈貴紀的滿腔熱望上澆了一盆冰水,本是微笑的玉顏頓然變得哨些僵硬,勉強一笑,聲音微微顫抖:「這麼說…這麼說。小道的身體只能那個樣子。好不了了?」

    「現下的特形,想好倒是容易。想維持這麼不好不壞的狀態,卻著實困難!」蕭月生似是同特地微微一笑。溫煦的氣質極是怡人。

    「唉——!」賈貴女己忍不住長長歎息怡聲,隱隱有輕微的膩聲,不自覺的帶著柔媚。若非蕭月生仔細探察,知道她絲毫沒有武功,定要懷疑她修煉的心法帶有媚氣。

    如此看來。她是天賦異稟,媚骨天成。生下來便是要顛倒眾生地,理宗倒有些周幽王的福分。

    「依先生說來。似道只有兩種活命之途。或者健康如常人般話過年。或者以這樣的病軀活上十年?」理宗也哨些頭疼,看了一眼黛眉籠罩愁雲地貴紀,抬頭問蕭月生。

    「不錯!」蕭月生緩緩點頭,歉然一笑:「在下修為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偷天奪命之舉,對我修道之人來說。可謂大忌,只是陛下有詔,山人也只能勉力而為。……貴妃己可派人問一下賈丞相,任他選擇。唉……。今貴妃失望。山人之罪也!」

    「先生哪裡話!」賈貴紀忙勉強一笑。帶著楚楚動人的風姿說道:「小道本是已死之人。先生能救得他的性命。妾便感激不盡,不敢再貪心!」

    「嗚,貴紀倒是身具慧根之人!」蕭月生微微一笑,頓然瀟灑如風。令理宗與賈貴妃只覺眼前一亮、春風拂面,說不出的舒適。

    三人說話間,茶水已諒,於是又有一位宮女端著通紫的檀木圓盤,邁著輕盈無聲蓮步。來至二人身前。

    賈貴妃羅袖舒展,纖手如白玉,先是拿起一盞遞端給理宗,按著端給蕭月生,落落大方,態度親切如家人,理宗看著蕭月生毫無顧忌的接過貴妃端過來的茶。不由撫鬚輕笑。

    蕭月生喝了一口香茗,然後抬頭。扭過頭來,看了看垂拱殿西面的琉璃軒窗,回身笑道:「天色不早。山人在此耽誤陛下這麼長時間,這便要告辭了!」

    理宗搖頭苦笑。賈貴妃有些怔然。看來這位子虛先生根本沒有把這裡當成皇宮大內呀。極像是尋常訪友一般,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要不,先生在這裡吃過晚膳再走吧!」理宗捋了捋頜下清須,頗有幾分清奇之氣,丹鳳眼眸深處。卻帶著幾分笑意。蕭月生渾當作並未發覺。

    「不了,我娘子尚在府內等候、近一個月未見,頗是想念!」蕭月生擺了擺手。說得話更是離譜。

    賈貴妃在一旁已說不出話來,果然是奇人奇行!看他擺手之態,瀟灑之極、彷彿絲毫不知面前地邀宴地是天子一般,而且公然說出想念語。也是太過露骨。

    「既然先生這般說:呵呵……,朕也不強留。那便明日再來吧!」理宗絲毫不生氣,撫著清須,極是隨和的笑道。

    「明日麼……。再說罷!」蕭月生微一沉吟,搖了搖頭。似有不來之意。

    忽然間。他撫掌一笑,似是忽然想起一般:「懊。對了。既是來了一次。自然要有見面禮。…這是一瓶玉露丹。這是一瓶凝氣丹。送給陛下與貴妃己嘗嘗!」

    說著。手中憑空出現了兩隻玉瓶。一隻雪白,一隻碧綠。皆是光澤幽幽。充滿生機。

    理宗丹鳳雙目陡然一亮,盯著兩隻約有半個掌心大小的的玉瓶,不由問道:「先生客氣了!……不知這玉露丹與凝氣丹哨何功用?!」

    前面一句說得極快。似是迫不及待的說出後面一句問話。將其急迫之意袒露無遺,便是賈貴妃有一旁都有些替官家感到不好意思。

    「都是些小玩意兒。陛下莫要嫌棄才是!」蕭月生呵呵一笑。將兩隻玉瓶遞給理宗。

    「玉露丹是獻給貴妃。可調身寧神、容光煥發。……山人觀貴妃雖面似無疾。卻隱有暗疾。一旦發作,必勢如洪水,一發而不可擋。怕是太醫亦未覺察,服此玉露丹,可舒解之!……陛下身體尚可。只是氣血不足,可服凝氣丹調理,有閒暇時打打座,身體自然會日漸強健,變得年輕力壯。」蕭月生一一指向兩隻玉瓶,上面分別有飄逸如輕風的兩個小篆:玉露,凝氣。

    「多謝先生!」賈貴妃頓然由發呆中驚醒,聽到玉露丹之功效。怕是哪個女人也無法拒絕。賈貴妃也不能例外,忙自理宗手上掄過那只碧綠玉瓶,撫摸不已,雖是盡力維持貴妃儀容,卻難掩眉開眼笑之意。

    見理宗與賈貴妃皆是歡喜異常,蕭月生心中偷笑,大感兩人的可愛。若是持這兩瓶丹藥拿給若男,怕是她會小嘴一撇。轉頭而去。

    這兩種丹藥對尋常人來說。功效非凡,但對於觀瀾山莊諸人,卻是無用之極,放在芥子空間內,他甚至有些嫌其佔地方。於是廢物利用,順手送給了理宗與賈貴紀。做個人情。

    「陛下。貴妃,山人告退!」蕭月生拱了拱手。灑脫一笑。轉身飄飄而去。還未等兩人反應過來,滿灑地身影已沾失於高大地屏風之後。

    一旁的陳老長長吁了口氣。渾身發酸,幾乎虛脫。

    理宗與賈貴妃相視愕然,對蕭月生的目無君父之行欲言又止,只能歸之奇人必有奇行了!

    「青蝶!」理宗將一直侍立在殿外的葉青蝶招呼了進來,將兩隻玉瓶遞給他,讓其拿回去研究一番。葉青蝶所掌正是御藥院。

    ————————————————————————————————

    蕭月生身形暮然出現在王府的後花園,坐於花叢中一塊空地旁的鞦韆上。看著場內謝曉蘭執劍沉思。

    這一處地設計與觀瀾山莊後花園的練武場頗有相似。兩架鞦韆隨風輕輕晃動,軟籐織就的硬墊不沾灰塵。

    「曉蘭。過來歇一歇吧!」蕭月生笑著抬呼。拍了拍身旁的軟籐硬墊。示意她坐過來。

    「大哥回來了!」謝曉蘭忙抬頭,見到丈夫正坐於不遠處笑瞇瞇的望著自己,不由面頰微酡,將手中青鋒長劍挽了個劍花。收於腕後,盈盈走了過來,水湖綠地羅衫被風一吹,頓然呈現出玲猶曼妙的曲線。

    蕭月生不由瞪大了眼晴。貪婪的神情更另謝曉蘭害羞,手軟發軟地坐到了另一架鞦韆上。低著頭,不敢去看他。

    蕭月生不為己甚,輕咳了一聲,溫聲道:「曉蘭太過急於求成了,練功可不能這般勤奮!」

    謝曉蘭輕咬了咬下唇。將貼於玉臂的長劍歸鞘,不言不語。

    蕭月生長歎一聲。知道她執念甚重。雖然不再矢志報仇。放下了對慕容業的報復,卻又有了重根靈鷲宮的重任。

    真不曉得自己這般做,憲競是對是錯。本想運用拖宇訣,待她心中生機勃勃。便打消她自討苦吃的念頭,成為一宮之主,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勞心勞神。何苦來哉!

    沒想到她卻認了真,真的想重振靈鴛宮昔日的輝煌,學起靈鴛宮的武學。竟這般用功。這個時候,仍獨自在這裡揣摩武學!

    「這幾日總與三娘與雪睛她們玩樂。武功都有些荒廢了!」謝曉蘭低低說道。

    蕭月生頓時啞然。沒想到自己竟是誤會了!

    「如此甚好,業精於勤。荒於許嬉。應該練練!」蕭月生臉皮極厚,口風翻轉之快。亦是如他地武功一般,圓轉自如。

    謝曉蘭嬌軀顫抖了幾下。鞦韆輕蕩中,她實在忍不住,發出撲哧一笑,既然咯咯大笑,清脆的笑聲隨著鞦韆而蕩漾……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4
第一部 神雕 第152章 宴審

    胡亂笑了一氣兒,兩人方才靜靜說話,冬日白晝短暫,此時太陽歇墜天邊,已迫近西山。

    「若男呢?怎麼沒陪著你?」蕭月生看著斜陽殘照下、衣裙飄飄、玉體動人的謝曉蘭,目光變得火熱,口裡沒話找話的問道。

    他腳下輕點,也將鞦韆蕩起,變成與正在來迴盪動的謝曉蘭一致,她升他亦升,她降他亦降,兩人之間的距離總是不變。

    「若男?」謝曉蘭本是躲著他火辣辣的眼神,此時卻忽然膽子大了起來,輕抿著嘴,兩腮出現淺淺的梨窩,笑意如鮮花般綻放:「她正在忙著做功課呢!」

    「做什麼功課?」蕭月生倒真的有些好奇。

    「好像是臨出門時,萍姐姐給若男佈置了功課,必須將你那大廳裡的書抄完十本,若完不成,回去便要挨罰!……看若男苦著臉的模樣,怕是差了很多!」謝曉蘭隨著鞦韆的上下蕩動,臉龐上仰,微瞇著眼,讓輕風盡情的吹拂自己微笑的面龐,極是愜意。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完顏萍對若男的要求頗嚴,不管出去還是在山莊裡,每天的功課是不能落下的,如今若男出來了,仍難脫出乾娘的魔掌,仍被功課壓著,真是可憐!

    「對了,大哥,今晚我們去抱劍營吧,雪晴她們邀我們過去呢!」謝曉蘭忽然睜開了眼,有些徵詢的意味。

    「抱劍營?……唔……。今晚怕是不成了!榮王爺怕不會放過為夫。定要過來強拉著我過去他府上。」蕭月生搖了搖頭,有些歉然的看著衣裙飄飄的謝曉蘭。

    「這樣的……」謝曉蘭精緻地玉容露出為難之色,咬了咬細薄如雪瓷般的櫻唇,沉吟了一下,櫻唇輕啟:「可是今晚可是雪晴她們特意邀你過去的,為此,三娘與冷琴她們四個都歇館,聚在一處,若是你不過去,怕是會傷了她們的心吶!」

    蕭月生看到她露出了一絲笑容,語氣中帶著幾絲調侃。不由呵呵笑道:「莫不是鴻門宴?……要考較一下我這個姐夫合不合意吧?」

    謝曉蘭裝做沒聽到。如晨星般的雙眸轉向別處,不去看他,單薄的眼皮微斂,似是極為享受此時的陽光與清風。

    蕭月生被她感染,也覺得此時的意境頗佳。不宜多話,破壞了景致,斜陽之下,兩人悠然的蕩著鞦韆,同升同降,和諧如在畫中,其樂融融。令人觀之溫馨。

    本來謝曉蘭想去抱劍營,將蕭月生不能赴宴之事告訴四人,只是蕭月生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與榮王爺相比,還是身為自己未來夫人地閨中密友更重要一些,縱然是被人罵做重色輕友,他也認了。

    楊若男此時端坐於大廳西南角,由四面屏風圍成的小屋,一隻夜明球被嵌在屏風頂端,發出柔潤地瑩光,此時斜陽仍未落山,殘光照於廳內,半暗半明。

    她坐於椅中,右手執羊毫,嬌軀上半身挺直,前胸越發顯得茁怒,珠輝之下,容光若雪地粉面一片肅然,她已經養成了習慣,平日裡雖是調皮胡鬧、嘻嘻哈哈,做起正事來,卻宛如換了另一個人,變得嚴肅沉凝,絲毫看不出一絲稚氣。

    「楊若男——!好用功哇!」蕭月生甫一踏入正廳,便高聲笑道,拖長著聲調,大聲讚歎。

    「哼!」楊若男瞥了乾爹一眼,瑩瑩珠光下,眼波如一泓清泉,接著便轉回桌上的書卷,宛如沒有看到他。

    她似是對乾爹微帶諷刺的語氣頗是不滿,不去睬他,更主要的是,對他回來得太晚暗暗生氣,本來還想著拉著乾爹去游西湖的,卻沒想到竟在皇宮裡呆了那麼長地時間,真是氣人!

    楊若男便藉著緣由,把火氣一併發出來,但也沒有什麼高明的出氣手段,便只是埋頭繼續自己的功課,下筆如游蛇,一手梅花小揩,極是娟秀雋永,字如其人。

    「喲,誰惹我們的小公主了?」蕭月生飄飄來至她的對面,倒在梨木搖椅裡,一前一後的晃動著身體,悠然問道。

    「沒有!」楊若男頭也不抬,柔嫩的小嘴卻撅了起來,自己卻渾然不知,仍故做深沉,

    蕭月生呵呵一笑,也裝做不知,沐浴在瑩瑩地珠輝中,看著楊若男靜靜的運筆抄書,位於大廳中心的火爐發出呼呼的響聲,顯得廳內格外的幽靜。

    蕭月生瞇著眼睛,不再說話,只是任搖椅前後擺動,極是享受。

    「對了,楊大俠夫婦呢?」蕭月生忽然想起了二第楊過與第妹小龍女,照理說,現在他們應該坐在爐旁看書消遣。

    「游西湖去了!」楊若男悶哼一聲,小嘴撅得更高,又強捺心神寫了幾個字,實在學不下去,索性停筆,螓首一抬,用力瞪著蕭月生,嬌聲道:「乾爹不是說下午要帶我游西湖嘛?!」

    「唉,計劃沒有變化快,誰想到當天子的還這麼粘糊?!」蕭月生一臉無奈,將前後晃動的身子停住,歎息著抱怨,接著撫了撫兩撇八字鬍,笑道:「……要不,明天再去?」

    「明天?好哇!」楊若男頓時滿面雀躍,放下了手中的羊毫,玉手撫了撫光潔如玉的下巴,似是學著乾爹撫鬚。

    她忽然狡黠一笑,得寸進尺,嬌笑著道:「……不過乾爹你失約在先,要有賠償的!」

    「嗯……,我想想哈。……天山?……華山?……崑崙山?……雁蕩山?……泰山?……少林寺?」

    楊若男倒是有些被難住了。歪著頭,撥拉著那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將當世幾大名山細細數來,眉頭輕蹙,似頗為煩惱。

    「就少林寺吧!」楊若男狠狠說道。

    她吁了一口氣,咬著的銀牙也送開,抬頭望著乾爹,又有些怕他不答應,畢竟少林寺是禁止女子進入地。

    「好吧,明天我們去少林寺玩玩!」蕭月生笑呵呵地答應,極無形狀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露出無奈的模樣,歎道:「唉——!今天晚上要去抱劍營,會會那臨安的四朵花兒!」

    楊若男咯咯輕笑,捂著小嘴,眼睛如彎月。瞇著他,笑道:「是三位姨娘非要看看,乾爹到底什麼模樣,竟能把曉蘭媽媽給迷住料!咯咯……,她們可是把乾爹想成貌若潘安,容如宋玉呢!」

    「哦?那她們可是要失望了!」蕭月生撫顏一笑,腦海中開始想像晚上的情景,看來以貌取人。根深蒂固呀,倒想看看曉蘭的幾位姐妹是否那般膚淺。

    到了晚上,楊過夫妻二人還未回來,看來是游性大發,已忘料回來吃飯,蕭月生也不再管他們,攜著面遮白紗的謝曉蘭與楊若男出料王府,直奔抱劍營而去。

    此時的抱劍營,雖是燈火依舊輝煌,卻沒有了嘈雜喧鬧之聲,四處懸掛的一排排燈籠皆被點起,與平時只點亮一半地規矩不符,勾勒出抱劍營的輪廓。

    只是燈火地明亮,更顯得抱劍營地幽寂與冷清,蕭月生三人站再樓前,看著遠處有三個褐衣小廝,眉清目秀,口齒伶俐,不停的向前來抱劍營的客人道歉,說是今晚關大家身體不適,不能登台。

    看著這些非富即貴之人乘興而來,掃興而去,有的忍不住大罵幾句,蕭月生不禁搖頭,摸了摸兩撇八字鬍,笑著對一襲白紗遮面、身穿月白羅衫的謝曉蘭道:「太狠了!……把客人都趕走,你地那位雪晴妹妹不會餓肚子吧?」

    謝曉蘭看著人來人往的周圍,白紗下的玉容笑了笑:「大哥有心料,雪晴可是個小富婆,便是今日開始關門,下半輩子也是衣食無憂!」

    蕭月生一身寶藍長衫,再微紅的燈光下,面如冠玉,雙眸溫潤有神,雖相貌平常,卻也有幾分瀟灑倜儻的氣度,站再窈窕婀娜的兩個美女跟前,並不覺太過刺眼。

    「走吧,進去吧,莫讓主人等待!」蕭月生一揮手,邁開步子,往那三位小廝走料過去。

    聽到蕭月生自報姓名,那滿臉帶笑,極是熱情的小廝神態恭敬地將三人請了進去。

    於是一陣喝問聲此起彼伏:「他們是誰?為何可以進去?」

    「朋友,是關大家的朋友!……聽到關大家生病,特意前來探望!」三位小廝反應極快,馬上便編好了話。

    雖有些諸如「我們也是關大家的朋友,也要進去探望」之類的大話,但大多數人,還是泱泱而歸。

    既然抱劍營的關大家病了,不要緊,臨安城還有三處絕佳之處,去聽崔大家的妙歌也是一種享受,或聽顧大家的琴簫,又何必再一棵樹上吊死?!

    只是今晚的臨安城偏偏邪了門,臨安四花同時罷演,皆稱身體不適,微有小恙,需要休息,滿城的燈火彷彿失去了幾分顏色。

    穿過中間大廳,進入樓下一間不起眼的房間,便踏入料關盼盼的閣內,竹林夾徑,兩旁燈籠掛於竹枝頭,隨風晃動,在小徑盡頭,四位皆著月白羅衫的窈窕女子迎著夜風站立,衣裾時而款款而動,令人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見過姐夫!」站於最前的冷漠女子便是關盼盼,關雪晴,她盈盈斂衽,聲音清脆,一見小徑這頭的蕭月生,便遙遙見禮。

    「起來吧!呵呵……,怎敢勞煩雪晴出來相迎!」蕭月生向上一抬手,腳下不停,呵呵一笑,語氣親切,頗有些自來熟的風範。

    關盼盼對這個渾身洋溢著溫煦之氣的姐夫亦是大覺親切於熟稔,渾沒有對別地男人那般地冷若冰霜,黛眉間的冷意幾乎盡褪。

    「見過姐夫!」三聲或溫柔或甜美的聲音同時響起。其餘三個身姿曼妙。柔美婀娜的女子亦斂衽一禮,如弱柳扶風般動人,她們便是臨安四花中的其餘三人。

    「請起!」蕭月生拱手回禮,與剛才對待關盼盼的隨意迥然不同,極是鄭重,聲音清朗平和,說話間,已來到料四女的身前。

    四人又見過謝曉蘭,楊若男又見過四位姨娘。一通見禮下來,幾人已來到料關盼盼的閨閣內。

    既然上次便在此處宴請的姐夫,關盼盼也未再矜持。仍舊將宴席設於此處,倒是讓其餘三女小小吃了一驚。

    閣內幽香撲鼻,香爐裊裊,位於東面地茶几上,風爐上的水壺已泊泊地響。蒸汽騰騰,不停地竄出,看來關盼盼是準備已久。

    眾人在一張紫色圓木大桌旁圍坐,也不招呼僕人,關盼盼親自動手沏茶,執壺添炭,刷盞沖洗。極是利落,姿態優美。

    此時,閣內只有泊泊的滾水聲,無一人開口說話,安靜得很。

    深三娘,顧冷琴與崔雪語三人默默無語,如秋水般明澈的目光不時相交相觸,似在無聲的說話討論,而談論的內容,自然便是她們不時齊齊打量地蕭月生,打量的理直氣壯,直視、大膽,此時世間的女子,極少有這麼個觀人法。

    謝曉蘭與楊若男將蕭月生夾再中間,對面坐著的是沈三娘,兩旁分別是顧冷琴與崔雪語,三對三,各自沉默無語,沉默自會產生壓力,頗有些劍拔弩張之勢。

    蕭月生臉上沉靜無波,似是微笑,卻又斂而不發,顯得輕鬆柔和,溫潤的目光將對面的三人籠罩其中。

    目光不能躲閃,否則便是心怯,氣勢自損,再現代社會的商海中沉浮過幾年的蕭月生,對這等淺顯的談判技巧自是明白。

    六人對坐了半響,仍舊不開口說話,明顯的開始比耐心,楊若男看到他們是陷入了僵持,便先離身去幫雪晴姨娘沏茶。

    「茶來嘍——!」隨著一陣沁人的茶香飄來,關盼盼端著朱色圓木托盤來至桌旁,再每人面前放下料一盞茶。

    待其放下原木盤,坐回謝曉蘭身旁,飽滿紅潤的嘴唇緊緊抿住繃緊,原本冷漠如水的眉宇間,卻透出一絲笑意,她將沈三娘她們大膽瞪著姐夫的情形看再眼中,是在忍不住想笑。

    「呼……」蕭月生啜茶的聲音把三女子嚇了一跳,這是滾燙的水,這麼個著急的喝法,還要不要自己的舌頭?

    「蕭某貌不驚人,讓三位失望了吧?」蕭月生放下了茶盞,輕輕一笑,雲淡風輕,飄忽之極。

    三女對視了一眼,坐於中間,氣質高華的沈三娘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恰恰相反,姐夫容貌平常,更令我們敬佩呢!」她的聲音溫柔如春風,令人情不自禁的打開心防。

    「哦……呵呵,有意思!」蕭月生撫了撫唇上的八字鬍,溫潤的目光掃料蘊著笑意的三女,心下不由讚歎造化之神奇,竟能化出這般神秀的女子們,這一屋的女子們,皆是斂天地之靈氣,自己倒是好眼福。

    她的話,蕭月生不必思索,便能猜中其意,正因為自己的容貌正常,要獲得謝曉蘭的芳心才更有難度,而自己又能做到,自然本領非凡,令人刮目相看。

    「好了好了,小三,適可而止,別難為你姐夫了。」謝曉蘭此時已將面上的白紗揭下,精緻的面容帶著笑意,瞪了一眼氣質華貴的沈三娘。

    沈三娘雖然氣質華貴,令人不敢直視,但再謝曉蘭面前,依舊視一個小妹妹,聽到謝曉蘭的話,抿嘴一笑,風姿嫣然,轉臉對其餘眾人,到:「瞧瞧,還沒進門呢,就這麼護著了!……將來要是嫁進蕭家,還有我們姐妹說話的地方麼?!」

    「就是!……謝姐姐,有了官人。便不要妹妹了。太不厚道了喲!」

    起哄者頗是潑辣的語氣,卻聲音柔膩如脂,令人聞之渾身酥軟,此人便是以歌喉風靡整個行在地崔雪語。,她眼波流轉,極盡嫵媚。

    「謝姐姐,小妹也沒辦法幫膩說話了!」顧冷琴氣質淡雅,兩手輕輕碰觸者青瓷茶盞的盞沿,瞥了謝曉蘭一眼,抿嘴輕笑,即便如此,黛眉間仍殘留著淡淡的憂鬱。可謂我見猶憐。

    謝曉蘭苦笑了一聲,自己這是捅了馬蜂窩了,這幾個傢伙,大膽潑辣,看著氣質嫵媚動人。骨子裡卻性格怪癖,真不知道哪個男人能夠降服她們。

    「沈姐、冷琴、雪語,你們也不怕姐夫在看著,惹人笑話!」關盼盼掃了一眼帶著溫煦笑意的姐夫,看到眾姐妹們的大膽,大感不好意思。

    沈三娘清亮的目光一轉,深深看了一眼正偷瞄完蕭月生的關盼盼,見到她有些緋紅的玉頰,不由心中一動,卻又被她壓下,轉向蕭月生,嫣然笑道:「姐夫,聽說你是觀瀾山莊的莊主?」

    「嗯,不錯。」蕭月生點了點頭,隱隱流轉著螢光的臉上露出微笑,目光溫潤澄澈,令自詡閱人無數地沈三娘忍不住目光移開,努力掙開他那雙深邃難測的雙眸地吸引力。

    此時,沈三娘心中已有了悟,為何他地容貌這般平凡,而一向眼高於頂的謝姐姐偏偏對他鍾情,有這麼一雙令人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的雙眼,更勝英俊的容貌。

    「你們觀瀾山莊可是神秘得很,我們姐妹幾個想過去參觀一番,是不是太過唐突了?」沈三娘強抑心頭的怯意,仍能微笑自如,氣質端然華貴。

    「呵呵……,怕我地觀瀾山莊住不下你們的謝姐姐?」蕭月生笑吟吟的問道,眼角都帶著笑意。

    對這幾個女子的胡鬧,蕭月生不但不覺討厭,反而有幾分親切之感,她們頗有幾分後世女子的神韻,都是這般獨立自信。

    「咯咯,姐夫誤會了,我們只是好奇罷了,……至於說觀瀾山莊配不配得上謝姐姐,這個問題想得太晚了,謝姐姐已經徹底投降了,本就沒什麼選擇!」崔雪語不甘寂寞,不再緊盯著這個未來的姐夫觀察,開始以言語試之。

    蕭月生笑著看了一眼面帶羞紅的謝曉蘭,呵呵笑了幾聲,點料點頭:「你們若去,蕭某自是歡迎之至,你們若有心,大可去嘉興城裡住下來,也好跟曉蘭作伴,……臨安這裡臥虎藏龍,蕭某說不上話,在嘉興城,你們倒可任性行事。」

    他本是無意之語,漫不經心,順口一提罷了。

    此語聽在眾女耳中,她們卻眼睛一亮,目光閃耀,彷彿皆動了心思。

    像她們這種身份,頗為尷尬,謂之藝妓,娼妓本是兩種身份,前者以賣身為活,後者以賣藝而活,只是後世之人,將兩者混為一談罷了,但女子拋頭露面,畢竟失了顏面。

    如臨安四花一般,技藝皆為當世一絕,與尋常的藝妓不同,罕有人敢逼她們賣身,但本質上,她們仍是弱女子,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尋一強者歸附。

    關盼盼與瑞王爺的王妃頗為相得,曾擔任她的琴師,所以臨安城內,無人敢真正動她,兼且臨安四花情同姐妹,自然連帶著受瑞王爺府的庇護。

    但她們已有些厭倦了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如能去嘉興城居住,安安靜靜,輕輕鬆鬆的過日子,最是理想。

    看到她們有些意動的模樣,四人開始不停的看來看去,以目光討論,頗為熱烈,蕭月生倒有些意外,嘉興城雖也是繁華異常,但比之臨安城,卻又大有不如,她們真的想去那裡?

    「好吧,姐夫,說定了!……我們先去觀瀾山莊看看,若真的不錯,我們四姐妹便在嘉興城裡住下,姐夫可不要嫌我們麻煩喲!」

    沈三娘此時雙眸晶瑩,用力的望著蕭月生的深邃雙眸,嘴角微翹,帶著笑意,難得的露出一抹俏皮。

    「不過姐夫,你說你在臨安城說不上話,可太謙虛了吧!?……姐夫跟榮王爺認不認識?」崔雪語咭咭笑道,毫不放過他的不誠實。

    「……嗯——」蕭月生沉吟著掃了一眼謝曉蘭,聳聳肩,似是無奈的笑道:「……見過。」

    接著便拿起茶盞來喝茶,眾女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一看即知她不想在此問題上糾纏,便不再問,皆拿起了青瓷茶盞,此時盞中之茶水也不再那般燙人。

    幽香的閣內沉靜了半響,軒門外忽然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響起清脆的聲音:「小姐,榮王爺再外面,放不放他進來?」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4
第一部 神雕 第153章贈牌
    「榮王爺?……他怎麼來了?!」關盼盼看了一眼蕭月生,見他並未有反對之意,沖外面揮了揮月白衣袖,揚聲道:「快快有請!……唉,等等,還是我去親自迎接吧!」

    她放下茶盞,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見到關盼盼回身將軒門帶上,謝曉蘭身體微傾,*近蕭月生身邊,悄聲問道:「大哥,我們不用出去嗎?」

    蕭月生目光仍停留在對面三女身上,聽到謝曉蘭的提醒,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多話。

    腳步聲很快響起,接著是軒門被推開,一身紫袍的榮王爺緩緩踏入,腳步輕盈,面容清奇,帶著微笑,顯得親切隨和。

    「呵呵……,子虛先生果然在此,可讓孤一通好找!」榮王爺衝著站起身來的蕭月生拱手呵呵笑道。

    「那可不敢當,王爺請上座吧!」蕭月生苦笑了一下,伸手延請,指向自己原本的座位。

    「哈哈……,怪不得子虛先生不願去孤那裡,如此美女雲集,換作是孤,也無力拒絕啊!」

    榮王爺並未客套,對斂衽行禮的眾女虛虛一扶,示意免禮,哈哈笑著走到了蕭月生跟前,坐到他的旁邊,身後如影子一般相隨的小董依舊侍立在後。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知道是榮王爺是含沙射影,對自己拒絕他的晚宴心懷酸意呢。

    「喲,子虛先生不愧是子虛先生啊,好大的氣魄!……沈三娘、關盼盼、股冷琴、崔雪語,這不是臨安四花全齊了嗎?便是本王,怕也沒有這般大的面子呀!……佩服佩服!」榮王爺甫一落座。便一驚一乍的讚歎,聲音洪亮,清奇的臉上帶著笑意,清亮地目光在眾女身上掃來掃去。

    「行了!王爺,別不依不饒的,不就是一頓飯嘛!……明天我請王爺便是!」蕭月生接過關盼盼遞上來的茶盞,親自端到榮王爺跟前,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呵呵……,如此甚好!不過——。你那碧蕪酒,得送我一壇!」

    榮王爺接過青瓷茶盞,對他的語氣絲毫不以為忤。呵呵笑道,笑得極為開顏、心滿意足,彷彿達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般。

    「好吧,一壇碧蕪酒!算作我向王爺賠罪了!」蕭月生這次答得極為痛快,不像往常一般沉吟良久,再討價還價,不情不願。

    榮王爺見他這般痛快。心下倒有些可惜與遺憾。暗怪自己太小心,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若是索要兩壇,說不定子虛先生也能答應,唉。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著實可歎!

    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蕭月生輕輕一笑,對其心思隱隱察覺,大感好笑,轉身對有些目瞪口呆諸女笑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地榮王爺。你們幾個將來有了麻煩,便報上榮王爺的大名,整個行在,怕是沒有人敢不買他的情面!」

    榮王爺不好漁色,與臨安四花也並不熟稔,即使偶爾來了閒情,前去三歎館、冷琴居或雪語堂看看,也只是作為尋常之客,看完了她們地演出便離開,並無一親芳澤之意。

    「她們是子虛先生的……?」榮王爺有些奇怪,他沒有那般興致,這四朵花兒,可是整個行在的肥肉,個個都想咬上一口呢。

    「她們是內子的好姐妹,王爺——,多多關照吧!」蕭月生似笑非笑的端起茶盞,示意敬他一盞,語氣拖長,帶著調侃之意。

    「呵呵……,既是子虛先生的好友,自然也是孤的好友,自是義不容辭!」榮王爺隨蕭月生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清亮地目光緩緩掃過眾女,又掃了一眼身旁地子虛先生,有些止不住的想,莫不是子虛先生要來個一箭五雕不成?

    眾女聽得有些糊塗,不知為何榮王爺一直稱呼自己的這個准姐夫為子虛先生,神態還這般恭敬,觀瀾山莊的莊主不是叫蕭觀瀾麼?

    謝曉蘭對有些疑惑的眾女搖了搖頭,示意少安毋躁,以後再慢慢解釋,又細心地聽著丈夫也榮王爺說話。

    「小童,給四位大家每人一塊孤的牌子!」榮王爺放下茶盞,對身後如影隨形的文雅柔弱之人淡淡吩咐道。

    「是,王爺!」小童點頭答應,面白無鬚的臉上帶著冷漠陰柔之色,身形如風,若浮光掠影,四女只覺眼前一花,清風拂面,鬢間的幾縷青絲飄動,看上去約有三十多歲的小童彷彿是挪動了一下步子,面前桌上已出現一枚白玉牌。

    掌心大小的玉牌,呈長方形,古樸地雲紋,一條古篆的「榮」字,兩邊各纏繞著一條怒龍,翻雲覆雨的氣勢似欲自牌上噴出。

    「這……」眾女不由吃了一驚,看著桌上的玉牌,大是遲疑,不由齊齊望向撫著八字鬍微笑著的蕭月生。

    「難得王爺這般大方,就卻之不恭了,你們收起來吧!」蕭月生對四女笑瞇瞇說道。

    「多謝王爺!」臨安四花臉色一喜,忙一同起身,對榮王爺斂衽一禮,脆生道謝,並未客套推辭,她們晨星般的雙眸中,神色極是複雜。

    她們閱歷極深,自是知曉這一塊玉牌的份量,榮王爺乃當今最炙手可熱的王爺,與今上乃是親兄弟,又是當今太子的親生父親,雖礙於皇族身份,不能參與朝政,卻絲毫無損於他的威嚴,得罪了他,於得罪官家無異。

    這意味著,天下間敢於冒犯自己的人,唯有天子而已,而天子深居於大內,又豈能是她們所能見到?再說有榮王爺的情分,便是天子也不會與她們為難。

    「呵呵,莫要謝我。子虛先生有命,孤其敢不從?!」榮王爺撫鬚長笑,瞥了蕭月生一眼。

    「好吧,兩壇碧蕪酒!……王爺以為如何?!」蕭月生見到榮王爺說話有些陰陽怪氣,便又加了一罈酒,算做答謝之禮,畢竟這是一份極大的人情。

    「呵呵……,子虛先生果然大方!」榮王爺的笑容更濃,修長的手掌一揮。頗為豪氣地說道:「四位大家儘管放心,若有人前來找麻煩,如拿出牌子不管用。便將這枚牌子送到孤的府中,孤會派人解決!」

    四女再次微笑著道謝。

    榮王爺也是人老成精之人,自是不會真的留在此處攪和,本是想將他拉回榮王府,只是見到臨安四花齊集,知道無望,又得到了兩壇絕世美酒。便有些心滿意足。瀟灑的告辭而去,茶也未喝完。

    「姐夫與榮王爺很熟嗎?」將榮王爺送走,幾人又坐回閨閣中,圍著桌旁品茶,崔雪語聲音甜軟如蜜。帶著巧笑,歪著頭,明亮的雙眸緊緊瞪著蕭月生,生怕他說謊一般。

    「嗯,還算認識吧……」蕭月生臉色溫和,卻隱隱透著淡漠,似是並未放在心上。轉頭對眾人露出笑容,聲音親切的說道:「肚子有點兒餓,雪晴,是時候開席了吧?!」

    「好的,馬上上菜!」關盼盼慌忙的答應,盈盈起身,蓮步輕移,裊裊娜娜的往外走。

    沈三娘星眸微瞇,如水地目光隨著關盼盼的身影,心下輕聲一笑:「雪晴這小丫頭,走起路都不像她了,看來真的是思春了喲!」

    崔雪語撅起了小嘴,狠狠看了姐夫一眼,知道他不想多說與榮王爺地事情,幹嘛弄得神神秘秘的!?心中忿忿然。

    「雪語,以後我再說給你聽!」謝曉蘭對撅起小嘴的崔雪語笑了笑,卻暗暗瞪了她一眼,讓她收起小孩子脾氣。

    崔雪語雖在別人面前柔媚妖嬈,巧笑倩兮,在熟人面前,卻仍舊一幅小孩子的脾氣,通過這一陣子的相處,謝曉蘭知曉她的這個脾氣仍舊未變,與以前一般無二。

    她在蕭月生離開這一段時間,雖與姐夫們歡聚,卻並未多說蕭月生的情況,只是提了提他是觀瀾山莊地莊主,也是因為關盼盼早已知曉,相瞞也瞞不住,其餘之事,隻字未提,在臨安四花眼中,蕭月生仍舊是一個神秘地存在。

    見到他對榮王爺態度這般古怪,在眾女眼中,他身上的神秘氣息更加濃郁,一向小孩子心性的崔雪語如何能夠忍得住?!見他不答,自是心中不樂。

    一時間,閣內又安靜了下來,彼此皆默默的把玩著手中的青瓷茶盞,各自想著心事,這一塊榮王爺地玉珮,對她們來說,實在太重要,至今思來,仍舊夢中一般。

    蕭月生置身於花叢之中,衣鬢與幽香環繞於周圍,卻未有心旌神搖之感。

    她們都是謝曉蘭的好姐妹,兔子不吃窩邊草,他雖不想學兔子之性,卻早已沒有了獵艷的興致,天下間美女無數,能令他心動者,卻寥寥無幾。

    沈三娘她們固然美若天仙,艷絕一時,仍舊無法打動蕭月生之心。

    他雖已修至返璞歸真之境,擁有一顆平常心,但畢竟是修道之人,若沒有足夠的衝擊力,實無法打動他的心。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菜並不多,橙黃的燥蟹肉、黃中透亮的水晶蹄,青白相間地清蒸鱸魚、深紅的東坡肉,再有兩盤素淡的蓮藕與豆腐,蓮藕與豆腐做得晶瑩潔白,看著比那些肉氣四溢的葷菜更令人眼饞。

    關盼盼纖纖玉指伸出,指著桌上香氣四溢的菜餚,黛眉間的冷漠已微不可見,淡淡的笑著對蕭月生說道:「還有兩碗蓮子羹,待會兒再上,否則涼了便失了味道!……姐夫,請嘗嘗我們姐妹的手藝,……做得有些簡單,可不要取笑我們!」

    「呵呵……,看起來很誘人,那我就不客氣了!」蕭月生接過謝曉蘭遞上來的竹箸,呵呵笑著徑直夾向蓮藕,送入嘴中,微閉上眼睛,嚼了幾嚼,在眾女睽睽之下,露出三分讚許之笑容,登時讓她們舒了口氣,早先聽謝曉蘭講過,他對菜食極為講究,品味刁得很,說得她們心中惴惴,唯恐失了臨安四花的顏面。

    見到他的笑容,心中大舒了口氣,眾女臉上輕鬆,於是隨之開始夾菜吃飯。

    吃飯間,蕭月生表現得頗為得體,既不失寬和,又淵博風趣,顯得極為睿智,眾人談笑風生。

    美味佳餚之下,豈能無酒?!

    碧蕪酒她們從未聽說過,聽到榮王爺也跟他討要,必是珍貴非凡,眾女於是借勢哄鬧,也要嘗上一嘗,即使是謝曉蘭也從未嘗過碧蕪酒的滋味,心中也大是好奇。

    只是她們並不知,碧蕪酒喝著美妙醇香,但其酒勁之大,也非尋常的酒能比擬,也唯有蕭月生的體質,方能承受得住,平常人,也只能淺嘗即止。

    她們的膽子讓蕭月生無奈苦笑,搖了搖頭,也只能答應,既是她們自討苦吃,便怪不得別人了,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暗暗壞笑,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隻玉壺。

    嫩白如雪的玉壺呈梨形,光潔可鑒,不大不小,看起來只能裝下一斤酒,其實內置陣法,能容得下十斤酒。

    甫一打開壺蓋,醇厚綿綿的酒香便令眾女沉醉,微閉著雙眸,用力吸著瓊鼻,讚歎不已,唯有楊若男最為老實,低著螓首,忍著嬌笑,暗暗與乾爹擠眉弄眼,兩人一起等著看眾女的好戲。

    關盼盼令婢女取了幾隻酒盅,倒滿之後,眾女先是舔了一口,嘗了一嘗,並不辛辣,反而帶著一股特別的清香,即使沁人,於是一盅皆入櫻桃小口中,過來半晌,方才不捨的嚥下,讚歎回味,直誇好酒,好酒,果然是好酒。

    蕭月生看楊若男想笑,忙瞪了一眼,讓她給曉蘭媽媽與眾位姨娘斟酒,要斟滿。

    兩盅下去,碧蕪酒的酒勁便已湧上來,一屋的女人們除了楊若男與謝曉蘭,其餘皆玉腮緋紅,嬌艷欲流,星眸迷離之時,頓然顯得風情萬種,妖嬈迷人之處,縱使堅定如蕭月生,也難免又幾分顛倒神魂。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5
第一部 神雕 第154-155章覺遠
    「大哥,你太壞了!」謝曉蘭看著眾姐妹皆醉態可掬,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安然若素的丈夫,星眸之中秋波流轉,說不盡的嫵媚,生硬亦是柔中帶膩。

    「呵呵,怨得了為夫麼?」蕭月生苦笑一聲,故作無辜狀,將手中玉杯送於唇邊,脖子一仰,一飲而盡,身旁的楊若男便麻利靈巧的執壺斟滿。

    手中所執玉杯乃是他自帶,羊脂白玉,光澤溫潤,拿在手中,如握郭芙她們白藕般的玉臂,手感極佳,且美酒盛於此杯中,被白玉一映,著實如同瓊漿玉液一般,令人無法自拒。

    「呵呵……,為夫若不讓她們喝,豈不是要留個小氣的罵名?」蕭月生看著杏腮緋紅,宛如天邊紅霞的謝曉蘭,低聲笑道。

    此時的沈三娘眾人,早已有些神志不清,玉雕般的臉頰如塗丹,嬌艷欲流,迷離的雙眸轉動間,流光溢彩、波光瀲灩,彷彿夕陽之下的深山幽潭。

    閣內不時響起一陣嚶嚶的嬌笑聲,笑得極不知所謂,一人起笑,眾人便和之,也不管笑什麼,總是感覺一切皆可笑,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事。

    雖帶著幾根嬌憨之氣,卻鶯鶯嚦嚦,極是悅耳,如同數只銀鈴迎風飄蕩,又彷彿幾隻林間黃鶯,在清晨之時聚於一處鳴叫。

    醉態可掬之時,嚷著極為經典的醉話:「我——沒——醉!」儘管如此,她們的衣衫髮鬢卻絲毫不亂,之時眼神迷離,如同貓眼一般,混身上下皆透出一股慵懶的氣息,與蕭月生平常的氣質極為相像。

    「來……。來,姐夫,小妹……小妹敬姐夫一……一杯!」關盼盼忽然自錦墩上站了起來,嬌軀搖搖晃晃,吃吃笑著說道,嫵媚異常。

    此時他黛眉間的冷漠早已被碧蕪酒化得一乾二淨,兩隻紅酥手端著小小的酒盅,迎著一臉溫和微笑的蕭月生,雙眸如陽光下地迷霧,朦朧迷離。令人急欲探究,搖晃中,已將其中美酒溢出大半。

    「好啊!」蕭月生也端起玉杯,聲音溫和如玉。臉上也帶著溫和的微笑,極是寬容溫煦。令關盼盼忍不住眼中露出癡迷之情。杏腮越發嬌艷若霞。

    蕭月生的白玉杯約有關盼盼酒盅的十個大小,兩個杯子碰在一起,看起來有些滑稽,旁邊的楊若男與謝曉蘭忍住了笑意,其餘醉意朦朧的三女卻咯咯嬌笑了起來,指著關盼盼的小酒盅,口齒不清的取笑,只是說了半天,卻也聽不清說些什麼。

    蕭月生自然不會與女子計較酒杯大小,輕輕與關盼盼晃晃悠悠的白瓷酒盅一碰,便一飲而盡。

    他心下有種趕緊吧她灌躺下的慾望,她地迷離淒淒的眼神,他實在太熟悉了,郭芙有過這種眼神,謝曉蘭也有過,若不快些將關盼盼灌倒,說不定她耍起酒瘋來,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傷了謝曉蘭的心,那可是不妙的緊。

    關盼盼微微晃去著嬌軀,看到自己的姐夫這般痛快地喝完,便也不甘示弱,不理謝曉蘭的阻擋,也一口將盅中美酒喝下,氣概不凡,令身旁地楊若男又抿了一下秀美地小嘴角。

    「雪……雪晴姐,你……你可……真……真是,真是暴……暴……暴殄天物!……怎麼……怎麼能……一……一下喝完……呢?!嘻嘻……如此……美酒……,要……要慢……慢慢……品嚐呀!」

    崔雪語也不甘寂寞,放下酒盅,光潔的小手在嘴角用力一抹,將酒漬擦去,指著搖搖晃晃坐下的關盼盼,瞪著圓圓亮亮的大眼,眼神朦朧,吃吃笑著指責。

    楊若男一隻手拿著乾爹的酒壺,另一隻小手捂著櫻桃小嘴,似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地笑意,兩隻明亮秀美的眼眸卻眨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眼前的生動情形。

    「嗯……,好……好酒!」顧冷琴微瞇著雙眸,似睡非睡,臉上艷紅如李,只是她性子寧和,很少說話,即使是真心稱讚,亦只是小聲喃喃,一隻玉臂已壓在梨木圓桌上,努力支撐之自己的嬌軀。

    「大哥,她們醉了,我還是送她們進屋睡下吧!」謝曉蘭無奈的看了看姐妹們,不忍再讓丈夫看到她們的醉態,開口徵求。

    「我沒醉!」崔雪語大是不依,立刻站了起來,高聲叫道,說完,用力的甩了甩螓首,似乎要將眼睛對準眼前之人,看得蕭月生有些擔心,害怕她將自己的雪頸扭傷了。

    「好好,你沒醉!」謝曉蘭忙哄她,從外面進來的婢女手上接過酒壺,替崔雪語將酒盅斟滿,柔聲勸道:「接著喝吧,看看雪語的酒量到底多大!」

    「嗯……,喝!」崔雪語癡癡嬌笑,說不出的憨美可愛,玉手在桌上空晃了晃,往下探了幾次,皆落在了酒盅周圍,不是或偏左或偏右,或偏上或偏下,總之沒有一次對準位置,彷彿不會武功之人在水裡捉魚一般,是一件極有難度之事。

    謝曉蘭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怎麼……怎麼有這麼多酒盅?」崔雪語搖了搖頭,喃喃問道,嬌艷的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忽然嘻嘻一笑,猛的坐回了錦墩上,玉手放到桌面,從自右向左,緩緩摸去,終於捉住了酒盅,朝著眾人抬了抬酒盅,得意的笑了起來。

    楊若男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想笑,卻又極力忍著,憋得很辛苦。

    「你雪語姨娘真是聰明絕頂啊!」蕭月生滿臉讚歎之色,對苦苦忍耐的楊若男感歎了一聲,終於將楊若男破了忍功,咯咯的嬌笑聲如玉珠滾玉盤般響起,說不出的清脆悅耳。

    「大哥,我還是先把她們送回床上,不能再喝了!」謝曉蘭輕聲說道,她看著眾姐妹們皆變成了醉鬼。怕在丈夫面前耍酒瘋,弄得尷尬不堪,將她們送回夢鄉是最佳之選。

    「唔……,呵呵,好吧,你這些姐妹都是些有趣之人啊,……這次果然沒有白來!」蕭月生帶著笑意,點了點頭,溫潤的目光仍在她們身上流轉,卻澄明如水。

    美人醉酒,果然是一大件妙事,看來回去後,得想個法子,看能不能將萍兒她們灌醉。

    謝曉蘭不知他到底說得是正話還是反話。看著她們吃吃嬌笑不停,說著聽不清的話。感覺丈夫所說好像是諷刺之語。不由白了他一眼。

    她雖內深精深,不懼於酒力,但仍又幾分殘餘酒力,將她變得嬌媚異常,玉腮酡紅。明眸之中波光粼粼,一顰一笑皆透著醉人的風情,嗔白一眼,令蕭月生心神不由一蕩。

    「大哥——!別看了!」見到丈夫仍在笑瞇瞇的望著沈三娘她們,謝曉蘭不由輕嗔了一聲,又柔媚地白了他一眼:「快想辦法將她們弄到床上吧!」

    「嗯,……你去床上拾掇一下。餘下的便交給我!」蕭月生看道謝曉蘭精緻的玉臉上有幾分羞惱,便不再以秀色作餐,轉過頭來吩咐。

    謝曉蘭以拉在一旁笑嘻嘻看好戲的楊若男,兩人去收拾關盼盼的香榻,好在這張床頗為寬大,前些日子謝曉蘭與楊若男便與關盼盼睡在這裡,也不覺得太擠。

    待兩人收拾好了,蕭月生看著摟成一團的臨安四花,搖頭失笑之餘,手上卻毫不發軟,寬袖一拂。

    正摟在一起的臨安四花,那口齒不清的嘻嘻說笑聲戛然而止,四具曼妙的嬌軀頓然癱軟,便要溜到地下,卻憑空出現一股力量,將她們托住,然後如有隱形之人,將她們自外間的桌旁,托到了寢室那張寬大而幽香地榻上,並排仰躺,極是整齊,而動作悠悠緩緩,細心得很。

    見到蕭月生將她們虛空攝入床上,謝曉蘭與楊若男也不再驚異,麻利的將她們的外衣除去,當已睡過去的四女只著月白裡衣時,謝曉蘭方才省起,這裡還有一個男人在呢。

    好在蕭月生頗為自覺,並未進來摻和,坐在大大地梨木桌前,自斟自飲,不時以竹箸夾菜,悠然自得。

    謝曉蘭與楊若男將四女安置好,讓她們舒舒服服睡下,又出來陪著蕭月生吃了一陣子,然後便歉然的讓蕭月生自己回去,她與若男留下來照顧這些醉酒地姐妹。

    蕭月生倒也未為難她,只是她們皆被自己點了睡穴,到明日方能醒來,但不管不顧而去,卻也會傷了她們地姐妹之情,只能成全她了,蕭月生微笑著點頭同意,剎那消失。

    「乾爹,別忘了我們明天去少林!」楊若男急忙嬌喚一聲,唯余空響,卻已不見了乾爹的蹤影。

    她只能恨恨的跺了跺鹿皮小蠻靴,芳心有些擔憂,明日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乾爹?唉,他若是今晚回觀瀾山莊睡覺,明日必是快到晌午才能起床,一天只能當半天用,太不合算!

    蕭月生先是回到了桃花島,完顏萍與郭芙、小星三人在桃花島同陪伴程英與陸無雙。

    小玉、小鳳、小月三人只是在蕭月生在時,隨他過來桃花島上玩耍上半天,剩下半天,便要回莊處理觀瀾山莊事務,頗有勞逸結合之致。

    整個觀瀾山莊之下諸部,皆是每天向莊內回報一次,尤其是小玉總攝的清秘閣,更是事務繁重,浩繁的情報,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入,離不開她的統籌,像上次陪蕭月生去郭府那般悠閒的日子,少之又少。

    做為小玉輔助的小月,早就開始叫苦不迭,嚷著叫公子爺添加人手,清秘閣只有五十個人,實在太少了!

    完顏萍、郭芙與小星,倒是最清閒的,不過後者整天沉浸於完善縹緲峰靈鷲宮的武學心法,也是勞心得很,只不過她樂在其中,不覺其苦罷了。

    到了桃花島,迎接蕭月生的,仍舊是程英地冷眼與其餘諸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程英的性子看似溫和,卻堅韌之極,令蕭月生大為頭疼。半個月過去,對自己仍是不理不睬,彷彿陌生人,便是又完顏萍與郭芙在一旁幫襯,爺沒甚效果。

    不過她越是如此堅韌,蕭月生越是樂此不疲的在她面前晃動,似是成心激怒她一般。

    秀雅的程英視而不見,彷彿將他看做了透明之人一般,清華地目光掃過他的週身,頓也不頓一下。視若無物。

    兩人的暗戰,也是桃花島上諸女取樂之源,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整天瞪萊瞪去。頗有意思。

    觀瀾山莊莊主寢居

    「公子爺,這個慕容家我們到底如何處置?」柔媚嬌膩的聲音悠悠響起。乳白色的珠輝盈滿於室。明亮而柔和。

    說話的小玉兩腮酡紅,眉梢處透著慵懶與適意,雙眸流光溢彩,若蘊春水,她正慵懶的躺在蕭月生的胸膛上。螓首抵著蕭月生的下頜,兩隻裸露的玉臂隨意搭在腰間地雪白錦被上,如同象牙雕成,渾圓潤澤,令人心醉。

    一頭青絲如雲,披散在潔白如雪的胸前,隱隱約約掩住了那飽滿堅挺的玉乳。卻掩不住上面那一隻大手,雪錦暖衾僅遮住兩人腰際以下。

    「怎麼了?」蕭月生半倚在象牙床頭,一隻大手揉了揉雪團般的玉乳,感受著手心上傳來的柔軟與溫潤,隨意地問道。

    「嗯……」此時的小玉嬌艷如花,被蕭月生的大手弄得輕柔的呻吟了一聲,似哼似吟,蕩人心魄,小嘴紅腫,如熟透了的紅櫻桃。

    吐出的話卻是正經得很,顯然神智清醒:「慕容家很不安份呢,好像很有野心,一直想在我們嘉興城摻上一腳,我可是忍了又忍呢!」

    她有這種習慣,總是在公子爺與自己親熱之後,將大事說出來,此時地公子爺心情舒暢,而自己頭腦之清明亦遠愈平時。

    「唉——!先讓小星去一趟慕容家,讓她跟慕容雨好好說說,再不聽,便不必客氣,……哼哼,還反了他們!把寬容當作懦弱,給臉不要,那也怪不得我們了!」蕭月生兩邊嘴角一耷拉,輕哼了一聲,輕描淡寫中透出淡淡的煞氣。

    小玉鋪在胸前的青絲動了動,未被大手摀住的那隻玉乳之上,一顆粉紅色的雞剝骨頭傲立,其餘部位,仍被青絲遮住。

    她柔順的輕聲答應:「嗯,明日我便找小星,……不過,那慕容大小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怎麼……兩位英雌惺惺相惜了?」蕭月生笑了笑,親了親頜下小玉那柔滑如緞地秀髮,噴薄欲出的煞氣又消散無遺。

    小玉柔媚的笑了笑,動了動自己的雪白如玉的嬌軀,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與位置躺在他胸前,深深歎息一聲,輕聲道:「其實她人也不壞,只是為了家族,不得不如此吧!……唉,公子爺你可是越來越不憐香惜玉了喲!」

    說罷,還抬頭白了自己的公子爺一眼,嬌媚異常。

    胸前的青絲甩動,頓然將她如雕如琢的一隻玉乳袒露無疑,宛如雪白的玉碗倒扣其上,無暇之中,隱隱幾下淡淡的淤跡,雞剝骨頭更像粉紅的櫻桃,鮮艷得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憐香惜玉?……呵呵,難道為夫對你們不夠好?」蕭月生呵呵笑道,心下卻有些嘀咕,自己的心確實不夠溫柔,對待女人也沒有原來那般的興致了,難道是心老了?

    抬頭讓乳白色的珠暉照入自己眼中,蕭月生心下暗凜,這可大大的不妙!心境不能保持活潑與輕靈,卻變成古井一般,難道自己竟達到了太上忘情之境?那實在活得沒意思!

    小玉溫柔的聲音娓娓響起,輕聲笑道:「公子爺看起來多情,其實卻是無情的人呢!」

    蕭月生哼了一聲,語氣裝作惡狠狠:「胡說八道,豈不知人到多情極處,便會看似無情?!……還生怕你們怪為夫太過多情了呢!」

    說著,他左手出動,摀住小玉露在空氣中的另左側玉乳,狠狠揉了兩下,讓她忍不住輕輕嬌吟了一聲。

    「好吧好吧,我說錯了還不成嘛?!」受不了大手的揉動,小玉忙討饒。玉臉卻越發嬌艷嫵媚。

    「錯了要挨罰!看為夫怎麼收拾你!」蕭月生惡狠狠的聲音響起,接著一翻身,將小玉壓在了身下。

    小玉的令人心神酥軟的呻吟聲漸漸響起,窗外星月不見,唯有玉石旁的桃樹,宛如玉樹銀花,朦朦朧朧,室內春色熏人,象牙床輕微震動,月白色地帷帳如波浪般起伏晃動……

    河南少室山間的林間小徑上。一中年僧者正挑水向上走,步履緩緩,卻透著輕鬆。

    他面如冠玉,氣質儒雅如飽讀詩書之宿者。神情一派平和寧靜,宛如得道大僧。此時他渾身被拇指粗的鐵鏈纏繞。肩上挑著兩隻底部尖尖的水桶,近前一看,方能察覺,水桶竟是由鐵製成,黝黑中透著光澤。但在這中年僧者肩上,卻顯得輕盈若無物,顯然其身所具之內力極為深厚,灰色的僧袍飄飄,步履輕盈從容,氣度不凡。

    此人是少林寺一名僧人,法名覺遠,司職少林藏經閣守護,只因失職之過,方才受此處罰。

    此時天上的太陽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有些晦暗,自林間穿過的輕風頗為寒冷,他正要經過一片小松樹林,邊走邊抬頭看了看天色,以其經驗觀之,似有下雪之兆。

    尚未進入笑樹林,覺遠光頭之下的一雙福壽雙耳動了動,腳下不停,側耳傾聽,似乎林中那座小石亭內有人,清脆悅耳的咯咯笑聲,在山林中飄蕩,凝而不散,聲音之嬌脆悅耳,即使以他的佛法修為,亦難免有心神動盪之感。

    覺遠腳下灰布僧鞋頓了頓,單手合什,口不出聲,以心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又默唱了一段般若菠蘿蜜心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隨著心經地吟唱,心緒漸漸平和寧靜,他方舉步,沿著小徑緩緩步入笑松樹林。

    銀鈴般的笑聲隱隱約約,時起時滅,喁喁低語聲隨著寒風傳來,亦清晰可聞,他此時默念過心經,心境宛如深山古潭,虛不沾物,好奇心被化於無形,步履不變。

    深入小松樹林五十多步,那座山腰的石亭已映入眼簾,石亭之內,果然有人,且還是兩人。

    一男一女,皆身穿雪白的貂皮裘衣,氣度雍容華貴,令人不可逼視,一猜即知必是出身於故貴人家。

    那男子看起來年許三十,相貌平常,兩撇八字鬍卻又黑又亮,兼且那深邃如幽潭地雙眸,兩者相疊,頗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力,將本是容貌平常之人頓然變得氣度瀟灑,卓爾不群。

    那女子卻是豆蔻年華,天姿絕色,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靈霄殿中仙子,雪白裘衣映襯下,更映得她榮光若雪,冰肌玉骨,銀鈴般地笑聲自是出自她之口。

    此時兩人正對坐於亭內地石桌兩旁,各拈棋子,望著石桌上的深紫棋盤,正在對弈,男子撫鬚微笑,女子黛眉微蹙,編貝般玉齒輕咬櫻唇,模樣極是動人。

    尚未等他*近,兩人似有所覺,皆抬頭望向覺遠剛露出的身影,男子衝他點頭微笑,氣度溫煦,令覺遠不由的立起單掌問訊,只是苦於處罰,不能開口,心中頗有遺憾。

    見那男子對覺遠合什回禮,坐於他對面的絕色少女亦有樣學樣,兩隻如玉琢成地小手合於胸前,卻讓覺遠僧鞋一頓,步履止住,心下怔然。

    因為此女兩掌合什之時,姿勢之曼妙,竟隱隱泛出大威儀,恍如觀音大士,聖潔悲憫,委實難以相信竟是一位豆蔻少女。

    「不知大師法號?」那男子面泛微笑,目光溫潤,緩緩問道,其聲音清朗,竟有驅去天空陰翳之感。

    對於覺遠身上所纏之鐵鏈,他面色如常,恍如未見,那少女亦是如此,面容如雪,帶著清冷,淡淡的望著他。

    覺遠只是單掌問訊。輕輕點頭,以微笑回應,面泛歉意,腳下步履加快,想要避開他們。

    「莫非……,您是覺遠大師?」那男子忽然揚聲問道,語氣中卻已透著肯定,臉上的溫煦笑容更濃了幾分。

    覺遠停下步履,轉身超二人點了點頭,如同冠玉般的臉上泛著微笑。也有幾分驚奇之色,心下暗自思忖:自己一直身處少林藏經閣中,足不出寺,怎會有世俗中人識得自己?

    只是他對於此時所領的禁言律遵行無違。仍不開口。

    「呵呵……,難不成大師修的是閉口禪?」那男子爽朗一笑。站起身來。一身雪白貂裘燦然生光,長身玉立,瀟灑雍容之氣撲面而至。

    覺遠搖了搖頭,修長潔白的手指了指身上纏繞地鐵索,隨即單掌一禮。歉然一笑,便繼續沿著山徑往下走去。

    腳上的鐵鏈被灰布纏於腳上,並未發出聲響,寒風自林中穿過,將灰色的僧袍吹得飄飄拂動,他步履從容,似重實輕。很快便沿著林間小徑拐過彎去,不見了蹤影。

    「乾爹?他便是覺遠大師麼?……卻是功力不俗呢!」少女也盈盈起身,走到乾爹身旁,脆生問道,寒風吹來,吹不動她的雪白貂裘,卻能吹的動她的鬢髮青絲。

    這兩人自是前來少林遊玩的蕭月生與楊若男父女二人了。

    「嗯,他便是覺遠大師,呵呵,……有意思!」蕭月生望著小徑的盡頭,笑著搖了搖頭。

    「他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啞巴?」楊若男小心翼翼的問道,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覺遠大師就在眼前,要避諱一般。

    「胡說!」蕭月生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唉——!……看他身上戴著索鏈,還要親身做那些入門弟子的粗活,怕是受到戒律堂的處罰了吧?」

    心下卻有些猜測,不知他所受之處罰,是否與自己派人偷偷取地四卷《楞伽經》有關,若真如此,倒有些對不住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思緒驅除,隨即轉身坐回了石桌旁,笑道:「來來,我們接著下,小若男你是輸棋在即了!進少林寺是沒指望嘍!」

    「哼哼,那可未必!」楊若男如水的目光也自遠處收回,忙坐回石桌旁,撅了撅櫻桃小口,嘴硬著嬌哼,只是黛眉間的憂色,卻顯露出她的心怯。

    「楊若男,這一次,我們可說好了,若真輸了棋,今天就真地不進少林寺!……可不許耍賴啊!」蕭月生拈著一枚幽黑泛光的軟玉棋子,盯著她地嬌容,微微笑道。

    「誰——耍賴了?!」楊若男嗔白了乾爹一眼,又忙將目光放回棋盤上,不經意間,動人地風情自然流露,換了旁的男人在此,定要失魂落魄。

    在蕭月生的微笑中,她蹙眉苦思了半晌,櫻唇都被咬得腫了,忽的直起身來,皺了皺挺直秀氣的瓊鼻,嗔聲道:「哎呀,都怪乾爹,故意逗人家說話,都把人家地腦子擾亂了,……這盤不算,重來!」

    說罷,似是憤憤不平,小手一拍石桌,棋盤上的大半黑白棋子頓時跳了起來,亂成一團。

    「你——!」蕭月生失聲叫道,手指指著嬌笑著的楊若男,裝成氣得顫抖的模樣,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棋盤,長歎一聲:「唉——!你這個小妞,太不講道理!」

    楊若男嘻嘻一笑,也不頂嘴,如玉的小手迅捷的收拾著棋子,將黑白分開,她自知理虧,只要能賴得了這一盤,便是了不起的勝利,不必去爭口舌之長短。

    「乾爹,再下一盤,好不好?!」將軟玉棋子收拾完畢,楊若男開始軟語央求,小手搖著蕭月生地胳膊,玉臉做楚楚可憐狀。

    「不行!」蕭月生回答得斬釘截鐵,只是他揚著頭,看向遠方的模樣,太過誇張,無法令楊若男當真。

    「好乾爹,這次真的不耍賴了,……誰耍賴誰是小狗!再下一盤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楊若男看到了希望,再接再厲,扭著嬌軀,用力搖晃他的胳膊,聲音越發的柔膩嬌媚,怕是各男人便承受不住這般至柔的攻勢。

    「好好,答應你了!」蕭月生忙不迭的答應,其實只是故意那翹,逗她開心罷了。

    於是兩人擺開陣式,繼續下棋,關係道自己能不能進入少林寺裡面遊玩,楊若男不敢大意,這次式全力以赴,殫精竭慮的應付乾爹的如潮攻勢。

    以棋力而言,雖然楊若男冰雪聰明,在蕭月生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只是蕭月生下棋時,並不僅僅要贏,而是在開始時,定下一個目標,要是贏上幾手,然後在下棋時,精確控制,力求一切皆在掌握,其難度,與只論輸贏相比,自是有天壤之別。

    開始時,棋子落盤的啪啪之聲響得頗急,兩人落子如飛,像是擺棋譜一般,十幾手之後,速度方才慢了下來,須要沉吟一下,方能落子,楊若男已開始感到了吃力。

    看著他蛾眉淡掃,黛眉微蹙,說不出的動人風姿,蕭月生心下暗歎,歲月流逝,若男終究還是要長大的呀——!

    兩人剛下到中盤,戰況將要進入激烈,又齊齊抬起頭來,轉頭望去,一位身穿僧袍,卻未剃度的少年緩緩走來。

    他身形魁梧,骨骼粗大,濃眉大眼,臉上雖是稚氣尚存,卻奇偶阿布沉凝,隱隱已具高手之象。

    見到坐在亭內的蕭月生二人,他似是一呆,頗感意外,隨即面色一紅,舉步之時,便有了幾分呆板之意,大眼更是看也不敢看向楊若男,委實楊若男的容貌太過絕美。

    蕭月生一看即知,這是一位少林的俗家弟子,不過小小年紀,便已有這般修為,實在是難得的很,看來少林寺執武林之牛耳,倒也純是並未僥倖。
子山 發表於 2008-8-29 19:06
第一部 神雕 第156章授拳
    到了石亭近前,那濃眉大眼的魁梧少年停了下來,轉身雙手合什,躬身一禮,緩緩問道:「兩位施主有禮!不知可曾見到一位僧人下山挑水?」

    聲音洪亮若鐘,中氣十足,皆顯得一身的修為不俗,說話卻顯得文質彬彬,帶著斯文之氣,只是他目光微垂,似是不敢看人,露出了些許稚嫩,而其一頭亂蓬蓬的短髮,也頗為駭人。

    「可是一位身帶鐵鏈,閉口不言的大師?」蕭月生將手中瑩白的軟玉棋子放下,合什還了一禮,微笑著問道,對這個不修邊幅,卻斯文有禮的少年有幾分好感,其氣質與自己的小舅子郭破虜頗有幾分相像。

    「正是!」身穿灰布僧衣的少年應道,仍舊不敢抬頭,兩手合什狀,一直躬著身半低著頭。

    楊若男在一旁看得有趣,臉上學她媽媽小龍女一般的表情,清清冷冷,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搶在乾爹前頭,脆聲道:「那位大師已經下山去了,剛走沒多久!……你是出家的小和尚麼?」

    那少年臉上騰的一紅,如遮了一條紅巾,忙搖了搖手,慌亂的答道:「不是不是,我是俗家弟子,還沒有出家!」

    他雖是俗家弟子,便自小便生於寺中,長於寺中,很少出寺遠行,見過的女子屈指可數,又怎曾見過姿色更在小龍女之上的女子?

    雖說他佛法已頗有幾分根基,但見到楊若男這般鍾天之靈秀的容顏,正值青春年少的他,又豈能不慌亂?

    「咯咯。我叫楊若男,你呢?」楊若男間他面紅耳赤。頗為憨厚可愛,回頭望了乾爹一眼,不由咯咯一笑,轉回身來向他問道,她不以貌取人。並未因其亂蓬蓬的短髮而生厭惡。

    「阿彌陀佛,我姓張。名叫君寶。」少年臉上紅雲未散,復又湧上,垂眉斂目。低聲答道。

    蕭月生一直微笑看著楊若男與那少年說話,此時聽到張君寶的名字,頓時眉毛一動,溫和問道:「張君寶?莫不是覺遠大師的弟子?」

    「家師的法號正是覺遠。施主與家師相識麼?」少年張君寶好奇的問道,明亮的大眼望向蕭月生,再也顧不得害羞。

    蕭月生搖了搖頭,輕輕向他招了招手:「剛才見過一面罷了,小兄弟過來坐吧!在這兒等等。你師父下山挑水,估計快要回來了。」

    他雖是聲音溫和,神情和藹,張君寶卻感覺無法抗拒其言,彷彿對方身上有一股令人不得不從威儀。

    他用力跺了跺腳,將僧鞋底的泥土跺去,然後踩上與下山泥路不同的枯草小徑,緩緩步入依傍松林的小石亭內。

    恭敬合什,對蕭月生一禮,說了一句「又擾」,方才端端穩穩的坐下,於蕭月生與楊若男中間的位置,不偏不倚。

    蕭月生看著眼前有些侷促羞澀的樸實少年,想到他就是以後一代武學宗師張三豐,頗為興致盎然。

    這般看上去,張君寶長得濃眉大眼,骨架寬大,樸實憨厚,實不似靈慧之人,誰又能想到,未來,他能取得如斯成就?

    所謂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我欺呀!他心中感歎。

    蕭月生目光柔和的打量著張君寶,見到他越發侷促,臉色酡紅如醉酒,頗感奇怪,轉頭一看,卻見楊若男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張君寶,臉上雖是清冷依舊,眸子中,卻一幅興致盎然的神情。

    蕭月生不由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輕聲斥道:「若男!」

    其實父女二人目光與神情一般無二,實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上樑不正下樑歪。

    「噢。」楊若男答應一聲,收回了澄澈若水的目光,頓令一身緊張的張君寶鬆了口氣。

    也無怪楊若男這般好奇,乾爹雖看似溫和,尋常人卻也不入他的眼中,對一個人是否重視,身為乾爹的女兒,她自是能夠知曉。以乾爹對待這個張君寶,與對常人頗有不同,雖外表看不出來,她卻能感覺得出,即使在細微,也瞞不過她的,她極是自豪與自詡,好奇之下,自是要極力探究,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何處令乾爹看重。以前那個端木玉,就未看到有何出奇。

    「小兄弟,我們倆來下一盤?」蕭月生瞪了一眼楊若男,轉頭微笑著對張君寶指了指深紫幽幽的棋盤。

    張君寶忙搖了搖頭,說道:「不了不了,我的棋下得不好。」

    「呵呵,無妨,下得好與不好,不必掛在心上,只是消遣娛情而已,……來來!你執黑,我們且手談一局,說不定沒下完,你師父便回來了。」蕭月生呵呵一笑,將棋盤推到他面前。

    楊若男也頗為知機的將盛棋子的圓木盒推到張君寶眼前,玉臉上的神情仍舊如她母親一般的清冷,脆聲道:「我乾爹請人下棋,可是難得很,平常人哪有這等福氣?!……你陪他下就是了!」

    「是,是。」張君寶雙掌合什,低眉斂目,臉上本已退去的紅暈又湧了上來,欠了欠身,望向蕭月生,對微笑著的他低低的說道:「那便下吧。」

    剎那之間,他這個羞澀稚氣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豪氣瀰漫,頓令蕭月生的笑容深了幾分。

    「小兄弟看起來沒有練過武功吧?」蕭月生卻又不著急了,拈著一枚白子,笑吟吟的問張君寶。

    張君寶點點頭,與對面的人說話時,心情便不知不覺的放鬆下來,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說著話。臉上露出幾分黯然,有些喪氣的回答:「是啊。我只是服侍師父,灑灑水,掃掃,我師父是不會武功的。」

    「嗯,看小兄弟言行舉止。未曾練過武功,不過。i的內功倒有些根基,現在習武,尚為時未晚!」

    蕭月生點了點頭,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在下武功,還算拿得出手,……嗯。這樣,我們也別僅是下棋,來點兒綵頭吧!」

    不等張君寶插進話來,他便接著說道:「……若你能夠贏我一盤,我倆打一套拳法玩玩。只演示一次,能學多少,看小兄弟你的造化,呵呵……,如何?」

    張君寶樸實的面容微微一動,不由看了看對面之人,看他的模樣,卻也不像是會武功之人,不過師父常說,貪嗔癡要不得,陪他下棋,便不應有貪念,即使他武功粗淺又如何?!

    只是心底深處,未嘗沒有一絲僥倖,看這兩個人的氣度,雍容而脫俗,神采攝人,實不像是尋常之人,說不定,自己真得遇奇緣,遇到了異人。

    張君寶的位,在少林寺內,僅比剛入門新弟子強些罷了,那些新入少林的弟子,跳水劈柴,鍛煉筋骨,過了一段時日,能熬得住這般苦累,便可正式拜入少林門下,開始練功習武,哪像自己,整日裡只能做些雜話,無緣習武。

    雖說都是佛家弟子,講究慈悲心腸,但沒有武功,仍舊會被師兄弟們小視,便是低上兩輩的弟子們,對自己也是甚少恭敬,少年心性他,又豈能甘心?!

    好在他師父覺遠大師溫良儒雅,待他如親生兒子,而他又司職於藏經閣,樞要之,身份便漲了幾分,他也甚少出閣,所以依舊過得滿足而平靜,只是聽到了蕭月生一番話,雄心忍不住蠢蠢欲動。

    「好罷!」張君寶心思轉動,對這個賭注抱以平常心,臉上的笑容頗顯沉靜,讓蕭月生又高看了幾分。

    「小和尚,加把勁喲!」楊若男秋波微轉,輕哼了一聲,似是鼓勵,又帶幾分酸酸的語氣,盈盈站了起來,說道:「過來這邊坐罷!」

    她心下實在不解,為何乾爹竟對眼前之人這般異常?自己纏著乾爹教自己武功時,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軟語嬌求,軟硬兼施,或撒嬌或抹眼淚,渾身的手段都使得淋漓盡致,乾爹方才開口答應呢。

    「阿彌陀佛——!」一頭短髮張君寶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見那位仙女坐到了自己對面,便依言起身坐到她原來的位置。

    坐於此處,有些迎風,清冽的幽香頓時在鼻尖繚繞,實在好聞,比寺內的檀香好聞百倍,自己周生的毛孔彷彿皆張開了一般。

    他不由有些臉紅,不敢看發出清香之人,強攝心神,左手攪住右手抱袖,右手自檀木盒內取出黝黑如墨玉棋子,說了一句「有譖」,開始落子於棋盤。

    看其執子之手勢,極是嫻熟,便知平日裡沒少下棋。

    楊若男本有些輕視之心,在看到兩人下出十幾手之後,便完全收斂無遺,心中暗歎,果然不愧是乾爹看得入眼之人吶,佈局開闊而周密森嚴,自己可學不來。

    蕭月生一邊拈枚落子,一手撫鬚,暗暗頜首,果然不愧是張君寶,幾步棋走出,便可看出其心胸之恢宏,思維之綿密,未算勝先算敗,處處居於守勢,先立於不敗之,骨子裡透著不攻,倒是頗契墨家非攻之精神。

    他親自與張君寶下棋,非是心血來潮,而是別有用意,在一盤棋中,他便可將這個未來的張三豐看透,以棋觀人,在輔以讀心術,便一切皆洞悉無遺。

    剛下到了第三十六手,覺遠大師便沿著林間小徑,上山而來,步履依舊輕盈從容,而那令肩上扁擔彎得厲害的兩隻鐵桶,對他而言,卻似無物,印於泥上的腳印,並不比下山時深。

    雖不時的有清風吹面,令其僧袍飄飄,兩隻鐵桶紋絲不動,不曾濺出半滴水了。

    張君寶一旦用起心思,聚精會神,便心無旁騖,人我兩忘。感覺不到微寒的輕風,亦將鼻間繚繞的清冽幽香拋於腦後。更未發覺到師父的出現。

    蕭月生早已知曉,只是拈著棋子,微笑而已。

    「覺遠大師,令徒在此,且讓他陪在下玩一會兒如何?」待覺遠大師漸漸走近,蕭月生方才合什一禮,開口笑問。

    「師父!」張君寶此時自然被驚醒,忙站起身來,有些心虛,師父在那受罰。身為弟子自己不但不能減輕其苦,反而坐著與人下棋,越想越慚愧。

    他也知曉,寺規森嚴。自己是不能幫師父的,否則只能弄巧成拙,但陪在師父身邊,卻也是略盡弟子孝心。

    覺遠大師停駐身形,側身朝蕭月生單掌問訊。儒雅的面龐微微一笑,極是溫爾,接著向張君寶點了點頭,送來慈愛的眼神,便轉過身去,邁開步子,徐徐而去。

    「行了,小和尚,別看了!」楊若男見到張君寶仍舊呆呆的立在那裡,看著他師父漸遠的身影,不由發出清脆之音:「你師父也同意了我乾爹話,師命不可違,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下棋吧!」

    張君寶回過神來,轉身見到盈盈如水般雙眸,頓時忍不住心慌,忙低下頭去,坐回石桌旁,楊若男見他慌張的神情,忍不住輕輕一笑,卻見到乾爹瞪過來的目光,忙又繃住臉,恢復了清清冷冷神色,宛如另一個小龍女在此。

    剛坐下時,他還想著速戰速決,但一旦進入棋中,做又忘了開始的心思,小心應付,如履薄冰,總感覺無處不藏殺機,此人的棋藝實在高明至極,前所未見。

    兩盞茶過去,蕭月生呵呵一笑,投下白玉棋子,撫鬚笑道:「我輸了!呵呵……,小兄弟的棋藝著實不俗啊!」

    「啊,贏了?……是施主讓著我!」仍舊浸於棋中世界的張君寶忙合什一禮,大感意外。

    蕭月生搖了搖頭,眼中蘊滿笑意,狠狠瞪了一眼欲要說話的楊若男,將她的話消滅於萌芽,撫了撫黑亮的八字鬍,微笑著說道:「所謂一子錯,滿盤輸,下棋便是如此,蕭某大意失荊州,輸得也算心服,哪有什麼讓不讓!」

    張君寶鮮少與人打交道,客套的話不會說,只是撓了撓亂蓬蓬的短髮,呵呵憨笑了一聲。

    「若男,吧棋盤收了,待會兒帶你進寺!」蕭月生對正撅著櫻桃小嘴的楊若男吩咐。

    「好勒!」楊若男頓時轉怒為笑,她早已看出乾爹故意輸棋,頗是不忿,此時聽到苦求不果的事情終於答應,大是興奮,便顧不得別的,嬌軀盈盈站起,屈身去收拾棋子。

    「來來,便在這裡吧,我耍一套拳法,小兄弟細細觀賞,能學到多少,便學多少,不必強求!」

    蕭月生將雪白的貂皮裘衣脫下來,由楊若男伸手接過,露出了一襲寶藍色長衫,瀟灑的緩步走到石亭西側,石桌與欄杆約有十多步,方頗是寬敞,足夠舞動拳腳的。

    張君寶頓時渾身緊繃,全神貫注於蕭月生的一舉一動,雖不知他的武功高低,但一直覺得此人絕非凡夫俗子,不可輕視。

    「所謂用意不用力,方謂勁力之妙,純是用力,便落了下乘,此乃拳法之精髓,切記!」蕭月生緩緩道來,週身開始運動,抬臂、邁步,劃圓,徐徐緩緩,宛如啊、老牛拉破車。

    他所施展的拳法,卻是後世之人,健身用的太極拳,動作比他們的更緩慢幾分,令人觀之欲睡。

    張君寶凝神觀察,用心強記,手腳也不自覺的暗暗輕動,隨著他的動作而比劃,見到他動作這般緩慢,心中更是感激萬分,以為他是為了自己能夠看得清楚、記得下來,而特意將動作放慢,這麼慢的動作,自己雖然不聰明,卻也能夠看得清、記得下。

    蕭月生不再多說,只是緩緩的打拳,亭內被風吹至的落葉與松針漸漸由靜至動,繞著蕭月生而滑動,越到後來,動作越快,打著旋兒飛了起來,時高時低,時左時右的亂飛,散步於他周圍。煞是好看,偏偏不遠處的張君寶與楊若男。卻感覺不到半分的勁力,依舊是清風拂面,微帶寒意。

    「呵——!」深沉一聲呵氣聲,如春雷隱隱在天際滾動,蕭月生兩手緩緩還原於腰間。重重呼出一口氣,繞他週身舞動的松針枯葉緩緩飄墜於上。圍成一個完美圓形,他便是圓心。

    「記住了吧?」蕭月生微笑著望向蹙著眉頭的張君寶。

    「嗯,記住了。可是……,我也要使得這麼慢麼?這可怎麼能敵得過別人?」張君寶撓了撓亂蓬蓬的短髮,有些遲疑的問。

    楊若男忍不住嬌聲道:「哎呀,你不會使得快一些?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嗯,我知道,可是……」張君寶面色一紅,仍舊不敢轉眼去看散發著陣陣清香楊若男。

    「好吧,你且打我一拳。我示範給你看。」蕭月生知道他對這般慢悠悠的招式不太看好,笑了笑,對他招了招手。

    「那,那我打啦,你要小心。」張君寶看到剛才他演練拳法時,那些松針被帶得亂舞,知道他是個絕頂高手,便不客氣答應,說著,一拳直奔蕭月生右肩。

    蕭月生肩膀一動,右臂一抖,手掌向外劃了個半弧,順勢輕輕一送,張君寶頓時身形加速,直直向前衝去,身不由己,「砰」的一聲,直撞到了欄杆上。

    一陣劇痛自手腕傳來,卻是他自我保護,以手擋欄杆時,由於前衝的力氣太大,手腕差點兒折斷。

    張君寶咬了咬牙,將呻吟聲忍住,有那若男女子在側,他內心深處,自是有一股倔強,不能丟醜。

    蕭月生卻視若未見,微笑著說道:「好了,這套拳法,威力如何,關鍵是看個人的領悟,若是練得不好,反而會害了自己,可千萬小心!……莫看招式,而是去理解拳意,招式只是鑰匙罷了,……若有時間,去找來道家書籍翻翻,……呵呵,怕是得幾十年後,你方能夠領悟幾分罷……」

    他搖了搖頭,有些自嘲,自己怕是多此一舉罷了,說不定沒有自己扶上一把,張君寶以後也能創出太極拳來。

    張君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經過剛才的一下子,劇痛仍在,再也不敢小看這慢吞吞拳法。

    「相見既是有緣,這枚玉珮,算是我的信物,你拿著,可執此玉珮,到嘉興城的觀瀾山莊找我,我叫蕭月生,是觀瀾山莊的莊主。」蕭月生手中忽然憑空出現一枚碧綠玉珮,其色如深不可測的海水,其中有光澤隱隱流轉,似煙似水,變幻莫測。

    將玉珮強行塞到張君寶手中,呵呵笑道:「若遇到危險,也可將玉珮捏碎,可將你瞬間挪移十里之外。」

    張君寶面色遲疑,有些手足無措,他雖生長於寺內,但身為俗家弟子,也常出去買些東西,並非一無所知,一見到這玉珮模樣,便知貴重異常,無功不受祿,再說,承受他傳授自己拳法,也是大恩,豈能再收這般貴重的玉珮?!

    蕭月生眼一瞪,森嚴之氣頓時撲面而至,張君寶的心立刻砰砰跳得厲害,身體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無法動彈。

    「給你你便收著,蕭某最看不起矯情之人!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塊玉珮都不敢收嗎?!」蕭月生有些不悅的看著他,威嚴逼人,一邊伸出胳膊,任由楊若男給他穿上雪白的貂皮裘衣。

    「那……那便多謝蕭……蕭前輩了!」張君寶被蕭月生一激,也覺得自己不該拒絕,既然傳授武功的大恩都受了,得贈這枚玉珮的恩情,又何必拒絕?……若有機會,報答他便是了!拿在手中,雖有溫潤的感覺,不忍釋手,他仍舊看也不看的放回懷中。

    蕭月生穿上裘衣,雍容而灑脫,見張君寶收起了玉珮,臉上露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呵呵……,這才對嘛!……好了,小兄弟回去吧,莫讓你師父等急了,日後有睱,定要去嘉興找我,我們再來下棋,下他個三天三夜!」

    「是,我一定陪蕭前輩下個痛快!」張君寶信以為真,重重的回答,神情莊重。

    「好,蕭某掃榻以待!」蕭月生也收起笑容,鄭重點頭。

    張君寶合什告辭,卻是看也未看楊若男,邁著堅定的步伐,緩緩行走,漸漸遠去。

    他一個掃灑雜役的小廝,即使在少林寺,除了師父,沒人吧他放在眼裡,卻有一個異人這般對待自己,令他的血沸騰,心變得高大起來,如今的張君寶,再非以前的張君寶,忽然之間,他有了向上的動力。
第一部 神雕 第157章棍陣
    「乾爹,你很反常喲!」楊若男歪著秀頸,用力的望向蕭月生,似欲看穿乾爹的內心,清亮的雙眸滿是詢問。

    乾爹授人武功,在楊若男看來,不啻於太陽自西邊升起,自打自己記事起,便沒記得乾爹正兒八經的教過別人武功。

    「小丫頭,快收拾棋盤!」蕭月生沒好看的斥了她一句,彈了一下她雪白的貂皮帽,不去接她的話茬兒。

    楊若男皺了皺瓊鼻,嘟了嘟櫻桃小嘴,不再多問,將兩隻檀木盒拿至手邊,體內功力一運,玉手頓然變得瑩白幾分,幽幽暗紫的棋盤上,無數掌影籠罩其上,令人觀之目眩。

    輕微的「啪啪」聲清脆悅耳,密如雨打芭蕉,眨眼之間,棋盤上已無一枚棋子,皆歸入兩隻檀木圓盒之內。

    「唉,你倒會偷懶!」蕭月生雖是歎了口氣,眼角卻蘊著笑意,學以致用,小丫頭倒是頗得自己的神髓。

    棋盤與木盒皆在他手中消失不見,身著一襲雪白裘衣的兩人步出石亭,沿著林間小徑,任由寒風自背後推著自己,緩緩向上走去。

    少林寺前,寺門台階之下,是一片開闊平坦之,古松參天,蒼勁而茂盛,石碑歷經歲月侵蝕,屹立依舊,昭示著少林的尊榮。

    上山之際,蕭月生拿出一頂黑亮的貂皮帽,讓楊若男將頭上戴著的帽子換下。

    原來的是一頂雪白的虎型貂皮帽,寶石為虎的雙目,頗為神似,只是戴在她頭上,太顯得嬌俏可愛,戴上了黑亮的帽子。氣質便陡然一變,脫俗之氣質越發逼人,配以她冷清容顏,顯得成熟得多。

    楊若男一到了寺前,便跑到石碑前,去看唐太宗李世民立下的石碑。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很是仔細。

    蕭月生任由楊若男東瞧西看。他自己負手站在那株約有兩人環抱的參天古松下,打量著這株蒼古的松樹,運足目力,去觀其年輪。探其經絡。

    灰濛濛的天色中,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大師正於虛驚禪房內結痂跌坐,虛室生光的頭頂之下,粗獷面容一片寧靜祥和,業已入空寂之境,杳杳渺渺,心神俱靜。

    忽然間,腦海內彷彿宇宙生成,自腦海的虛空處出現一個亮點,熾亮如日,瞬息之後,猛的炸開。由靜至動,風起雲湧,異象紛呈,一幅朦朧的圖像越來越清晰顯現,那是一張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的面龐,泛著微笑。

    這張面孔,好像似曾相識……,身形魁梧的無色大師暗暗思忖,用力搜尋腦海深處的記憶,總覺得若有所得。

    「無色大師,別來無恙!蕭某送來拜訪少林,有擾了!」那男子洒然一笑,兩撇細長的八字鬍,說不出瀟灑從容。

    蕭某,蕭某……,無色大師心中吃驚之下,仍在用力思索,忽然間省悟,竟然是他?!

    他頓然自寂定中驚醒,兩腿一蹬,便自葦草編成的蒲團上躍起,腦海中的影像依舊清晰不變。

    「煩請大師前來寺前指引。」那人溫煦的笑意,更令無色大師確實了來人的身份。

    能以這般奇異的方式相招,除去楊大俠的大哥,當世之中,怕是再無旁人了。

    無色大師驀然間,神色狂喜,全忘了佛家八苦之戒,哈哈大笑,長歎了一聲:「蒼天有眼——!」便往外走。

    「無相師弟,無相師弟——!」無色大師相貌粗獷,頭頂油光發亮,依舊帶著彪悍之氣,此時一甩僧袍,將禪房門拉開,便大聲向院子裡招呼,聲若洪鐘,怕是半個少林寺都能聽得到。

    「師兄,何事相召?」一位身形嶙峋的瘦長老者悄然出現在禪房前,低聲問道,身上穿著灰暗短襖,是練功服,一柄長木劍貼在他臂後。

    「走走走,我們去迎接一位貴客!」無色大師跨出禪房,甩了甩大寬袍袖,轉身便往外走,極是匆忙。

    對於這個脾氣火爆、雷厲風行,卻又粗中有細的師兄,無相大師無奈得很,他的性子又屬棉和,一剛一柔,兩人相處得卻也融洽得很。

    顯得寬蕩的僧袍飄飄,無相大師緊隨在師兄身後,不緊不慢的問道:「是哪位貴客,師兄?」

    「是蕭莊主,……呵呵,師弟還記得吧,去年的時候,西域薩加教的法王八思巴跑來寺中挑戰。」

    無色大師大步緊走,快如流星,轉眼之間,便已離開了羅漢堂,向哼哼哈哈不絕於耳的練武場走去,欲穿過青磚鋪就的練武場,去少林寺的正門,邊走邊說,聲音卻已放低,比他腳踏青磚的咚咚聲還要低。

    「啊,記得,那位八思巴可不是簡單人物呀!師弟我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那時有兩位女施主忽然出現,將他驚走,省了我們一番手腳。」

    無相大師內功精深,自然聽得清師兄的話,消瘦的面龐微微一怔,微陷於眼眶的雙目神色朦朧,似在回想,口中讚歎,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兩具絕美的身影,曼妙如仙,宛如凌波而至。

    「呵呵……,那位蕭公子師弟你記得吧?他又來到了咋們少林寺,正要我前去迎接呢!」無色大師眼睛不停的掃視大道兩旁賣力練功的眾僧,嘴中呵呵笑道。

    「是他?……師兄,我們應該先通知掌門師兄啊!」無相大師頓時停了下來,兩條淡淡的眉毛蹙了起來,對正轉頭望向自己的無色大師說道。

    算起來,此人對於少林有著恩情,若是掌門師兄不去迎接,怕是太過失禮,僅是師兄與自己兩人前去。顯不出尊重之意。

    「不用了吧?」無色大師摸了摸油光發亮的腦門兒。神色卻有些遲疑。

    他剛才只是被腦海中的異像所驚,又被來著的身份所擊蕩心神,因為這幾日,他一直念茲在茲,便是此人,沒想到想曹操。曹操便到,真乃及時雨也!

    他心中狂喜。一時衝動,被無相師弟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應該由掌門師兄親自迎接為好。

    「師兄你先去,我通知掌門師兄!」無相大師見到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嘴硬,心中已是同意,便轉身逕自往方丈院而去,腳下無聲,飄忽若影。

    「哈哈……,蕭莊主大駕蒞臨。本座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隨著吱吱兩聲,寺門洞開,無色大師哈哈大笑著自裡面走了出來,踏出寺門,身形猛然靜立,向正站在古松下微笑蕭月生合什行禮。接著往下走,臉上表情熱情之極,神采飛揚,豪氣四逸,實不像一個參禪靜坐和尚。

    蕭月生身上裘衣勝雪,雍容瀟灑,他拱手一笑,聲音清朗的笑道:「不敢當,蕭某前來叨擾,大師不要見怪才是!」

    無色大師邊走邊哈哈大笑,下了三十多階的青石台階,來到蕭月生與楊若男面前。

    無色大師大步流星,身後也未跟著弟子,之身到了蕭月生近前,見到一個絕色無雙的美貌女子正偎在蕭莊主身邊,便不由大聲讚歎道:「哈哈……,令夫人天資絕色,郎才女貌,真乃珠聯璧合,天造設的一對兒啊!」

    楊若男如玉似雪的面龐陡然變得嬌艷,如玫瑰綻放,她輕啐了一聲,不敢抬頭,將玉臉幾乎都縮到了貂皮裘衣毛絨絨領子中。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擺手道:「大師弄錯了,她是我二弟的女兒,纏著我過來玩兒呢。」

    即使豪邁如無色大師,也不由老臉一紅,怪自己喜而忘形,嘿嘿訕笑了兩聲,大手摸了摸油光發亮腦門兒,硬著頭皮笑道:「原來如此,呵呵……,怪不得看著有親切之感,原來卻是故人之女!風采絲毫不輸於楊夫人啊!」

    「呵呵,大師好眼光!」蕭月生呵呵一笑,眼中頗有幾分戲虐之意,沒想到這無色和尚這般有趣。

    無色大師走到古松下,拍了拍蒼蒼樹皮,似在呵護,轉身對微笑著的蕭月生道:「蕭莊主怎麼有睱蒞臨敝寺?楊兄弟近來可好?」

    「二弟他夫唱婦隨,逍遙快活,好得不能再好!……臨來時,還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蕭月生掃了一眼紅牆黃瓦的少林寺,笑瞇瞇的回答,接著指了指正依在自己身上楊若男:「……至少這次來少林,純粹是笑若男好奇,仰慕少林大名,前來遊玩罷了。」

    無色大師大眼一瞇,聽到好友楊過向他問好,心中高興,正要說話,忽聞寺內鐘聲大作,「噹噹噹……」的敲了五響,眾多的腳步聲又疾又密,卻又顯得輕盈矯健,自寺內衝出一隊黃衣短打的光頭和尚,手持木棍,氣質沉凝,修為不凡。

    「是掌門師兄親自前來迎接!」無色大師轉頭望向衝出來,沿著青石台階站成兩排的少林弟子,對蕭月生解釋。

    這些少林弟子站立完畢,一位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藹然老和尚,身披紫金袈裟,手持金環禪杖,緩緩自寺門步出,身後跟隨著四位身披淡黃袈裟老僧,無相大師卻並未在其中。

    紫金袈裟乃是御賜之物,當世得賜此物者,唯有少林的掌門天鳴大師與神僧燭明大師而已。

    天鳴掌門的行事之風與無色大師的豪邁又不相同,藹然長者,和風細雨,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將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迎入寺內。

    他們對楊若男的女子身份視而不見,彷彿未曾發覺她是女子一般,倒讓蕭月生自愧不如,虧得自己還以為他們定要講究寺規,女子不得入內,欄上一欄,自己都備了一套說辭,卻沒想到這幫僧人這般靈活,令他頗覺遺憾,又一拳打在了空氣中之感。

    不過。一眼之下。蕭月生便已發覺,這位滿面紅光的少林方丈,竟身負重傷,強自支撐而已。

    對於少林,蕭月生從未輕視小看過,他早已發覺。少林寺內臥虎藏龍。

    少林武功,與佛法相輔相成。越是武功高深,其佛法修為必然精深,功名利祿,皆是虛幻。她們是不屑去爭的,免得影響了自己佛心,自然在武林中寂寂無名,不過身為少林的掌門,竟受此重傷,卻也實屬罕見。蕭月生心下好奇不已。

    一座虛靜禪房內,唯有蕭月生與天鳴方丈盤坐於明黃蒲團之上,手捧熱氣裊裊茶盞,天鳴方丈紫金袈裟業已脫去,僅著明黃僧衣,卻也寶相莊嚴。

    楊若男已經被無色大師領著去寺後的塔林中遊玩,楊若男不虞乾爹找不到自己。自是放心的隨著爹爹的好友去遊玩。

    「蕭居士,不知是否聽說過薩頂教?」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天鳴方丈放下茶盞,藹聲問道,絲毫看不出受傷之兆。腕上一串龍眼大小的紫褐色佛珠,幽幽斂光,非是俗物。

    「哦?方丈也聽說過薩頂教?」蕭月生也放下了茶盞,微笑問道。

    天鳴方丈撫了撫銀髯,臉上露出悲天憫人之情,長歎一聲:「天下亂時,便會妖魔叢生,這薩頂教,可是其志非小!」

    見蕭月生神情專注望著自己,便接著說道:「前些日子,又一位來自西域的遊方僧人來敝寺掛單,老衲與之交談之下,發覺此人佛理精奇,辯才無雙,令人讚歎,……唉——!……不曾想,這般人物,卻是心懷殺機而來,欲置老衲於死!……據其自稱,此人是薩頂教所派!」

    說話之時,紅潤如童顏般的臉上,悲憫之情越發濃郁,卻沒有憤恨之意,手上佛珠輕輕撥動。

    「呵呵……,這薩頂教行事卻也猖狂得很,四處放火,唯恐別人不知,看來是自持極高呀!……前一陣子楓葉劍派與清澈劍派的掌門皆受到薩頂教之人的刺殺,甚至連家岳亦不能倖免,好在皆未得手!」

    蕭月生呵呵一笑,森冷之意在其眸中一閃而過,語氣中透著嘲諷,接著注目於天鳴方丈身上,緩緩問道:「難道方丈體內的傷勢,便是來自於那人?」

    蕭月生已將關於薩頂教諸事交予觀瀾山莊門下之人,未再去理會,任由她們折騰,所以並不知曉此事。

    「正是此人!唉……,其人武功之強,不輸與老衲,好在無色師弟一直存有戒心,暗中戒備,方才將他驚走,否則……」天鳴方丈撫髯搖頭,微微苦笑:「怕是老衲再也無緣與蕭居士一見了!」

    「大師傷……,難道大還丹也無法醫治?」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望向天鳴大師,的心脈所在。

    「那人的內力詭異歹毒,盤恆於心脈附近,不斷侵蝕心脈,卻無法驅除,即使是敝寺的大還丹,對此也無能為力。」天鳴方丈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隨即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片祥和,雙掌合什:「阿彌陀佛……,老衲的這身臭皮囊,也到了捨棄之時了,緣滅緣生,皆有因果,卻也強求不得!」

    蕭月生靜靜不言,左手撫著唇上八字鬍須,目光注於膝前的茶盞之上,若有所思,神情恍惚,心緒飄渺無蹤。

    天鳴方丈亦不開口,垂簾斂容,大手之中,一顆龍眼大小的紫褐檀木佛珠輕轉,不疾不徐,快慢毫無變化。

    禪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天空灰暗,令禪房的光線亦有些暗淡,練武場上的呼喝聲隱約可聞,淡淡的茶香與南牆「禪」字下面的檀香混雜在一起,氣味獨特,醒人心神。

    「達摩院與心禪堂高人也無辦法?」蕭月生聲音緩緩而起,帶著幾分飄渺之氣,淡淡望向天鳴方丈。

    天鳴方丈搖了搖頭,神色祥和,不喜不怒,徐徐說道:「心脈所在,本就脆弱無比,兼且這股真氣詭異萬分,唉,如之奈何?!」

    他心下卻微微一凜,達摩院外人知曉。但心禪堂的存在。除了寺內的幾位長老,鮮少人知,為何這位蕭莊主卻叫得出名字?

    蕭月生點點頭,微一沉吟,抬頭道:「蕭某略通醫術,若大師不嫌棄。容蕭某略盡綿力!」

    拒死求生,人之本性。即使佛法深湛的少林方丈,亦是如此,當初少林諸人皆無計可施之時,無色師弟便有進言。常聽聞神雕大俠楊過無意中說起,他的大哥——觀瀾山莊莊主,有奪天造化之力,不如派人去將蕭莊主請來,給掌門師兄療傷。

    天鳴大師雖有些心動,但細一想來。便絕了這番心思,派人去嘉興城,往返時間不短,自己體內的真氣日益接近心脈,定是來不及,不如安安靜靜的圓寂。

    卻沒想到,世間竟有些巧合之事。這位蕭居士不請自來,莫非他真能算到自己有此劫難不成?

    蕭月生接住天鳴大師伸過來的手,裝模作樣的探了探他的脈相,微一沉吟,一道溫潤真氣已湧入其體內經脈。

    天鳴大師身為少林方丈,修習的內功心法乃是易筋經,內力精純淵深,不溫不火,中正平和,浩浩如江水。沛沛然莫可御之。

    蕭月生輸入內息溫潤如玉,在天鳴大師經脈內穿行,卻與他自身修來的內力一般無二,易筋經內力絲毫未有抗拒之念,任其穿行自如,倏然之間,這股溫潤的內力已湧入心脈。

    心脈附近,一團旋轉的內息如海中漩渦一般,不停吞吐轉化,蕭月生腦海中清晰的閃現著它不斷吞噬著天鳴大師的內息。

    好在易筋經名不虛傳,內力中正平和,這股旋轉的內力團吞蝕起來極為吃力,幾乎寸步難行,但也卻是「幾乎」而已,速度雖慢,卻依舊緩緩向心脈最薄弱處靠近。

    蕭月生溫潤的內息忽然異變,乍然聚成一團,形成漩渦,其狀與那團內息極為相似。

    以彼之道,還施於彼身,蕭月生眨眼的功夫,便已將這種獨特御氣法門看穿,依葫蘆畫瓢,變成了一模一樣的氣旋,只是旋轉的方向與之相反。

    緩緩靠近,兩團旋轉的氣息終於碰撞,沒有想像中的風雲變色,反而異常的平靜,一觸之下,兩團氣息頓時歸於虛無,被易筋經內力所化。

    天鳴大師的袈裟無風自動,猛然一漲,又平息了下來,雪白霜眉之下,明亮雙眸開闔之際,電芒閃爍,暗淡的禪室陡然變得明亮幾分,兩息之後,卻又緩緩消散,恢復如常。

    「阿彌陀佛——!……多謝居士相救!」天鳴大師將佛珠套於臂上,雙掌合什,躬身道謝。

    蕭月生擺了擺手:「大師不必客氣,即使沒有蕭某出手,大師內功精純,若是潛心精研,終能找到克制之法,在下只是讓大師省了幾分力氣罷了!」

    天鳴大師藹然一笑,不再多說,紅潤的面龐並無狂喜之情,雲淡風輕,自鬼門關前退了回來,彷彿尋常小事。

    蕭月生能夠感覺得出,眼前的僧者確實對生死不那般著重,這份超脫,令他大起敬佩之念,自愧不如啊,自己可是怕死之人!

    隨後兩人便不再談論此事,對於薩頂教,兩人進行了諸多交流,少林寺歷史悠久,俗家弟子無數,論及人力,遠非觀瀾山莊可及,但其情報的獲得及處理能力,但拍馬難及觀瀾山莊,畢竟差著幾百年的經驗,兩相融會,各有所得。

    中午的素齋,由無色大師陪著蕭月生與楊若男在禪房吃,進齋之前,他自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以絲絹作封面,上下篆書四個字:「十三棍陣」,字形如長槍大戟,氣勢森然,殺氣騰騰,有佛家降魔之相。

    「這是我寺內密傳的棍陣,當初開唐之初,我寺內十三位祖師襄助太宗統一江山,創下了十三棍陣,用以在千軍萬馬中縱橫,此陣威力無倫,更勝十八羅漢陣!」

    無色大師指著手上的絹面,神情鄭重,解釋著棍陣的來歷,接著將書冊遞向蕭月生,說道:「令岳郭大俠為國為民。不計利害,助守襄陽,令人欽佩,……而蕭居士又於我掌門師兄有救命之大恩,幾位長老相議,便將此棍陣交於居士之手,略表心意,如能稍有助益,便已足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