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 作者:蕭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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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hachan 2008-7-15 14:47: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2050685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6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似詐
    「慕容妹妹誤會了!」

    郭芙忙盈盈起身,還了一禮,轉頭看了丈夫一眼,方對慕容雨溫和解釋道:「子明曾在我們跟前念叨,說令尊的武功著實有其獨到精妙,說這般對手,可遇而不可求,憾甚憾甚!咯咯……今次遇到慕容高足,也算是難得,不過……,既然包公子不肯指教,小女子也不強人所難,日後若有機會,再說不遲!」

    郭芙十幾年鬱鬱寡歡,面容越發冷漠,心腸卻越發柔軟。

    見到慕容雨強裝笑臉,郭芙便軟了心腸,想想慕容雨一個弱女子,獨挑家族大梁,定是辛苦異常,換成自己,定然不堪其苦,若自己爹爹被人打傷,生死未卜,怕是只會趴在塌上哭,定然做不到她這般,強抑苦楚,裝著笑臉與人應酬。

    一旁的包非是暗暗舒了口氣,與孫子明動手,他心中實是惴惴,神明一般的師父都不是他的對手,自己更是不成,剛才的竟自己鬼迷心竅,還差點兒答應下來,想想便出一身冷汗。

    「原來如此!「慕容雨點點頭,香袖內緊攥的玉手鬆了松,舒眉一笑,「昨日在回春堂,鳳夫人已開出藥來,待我爹爹傷癒之後,再與孫大俠切磋一番,定讓孫大俠如願以償!他對孫大俠的武功也是敬佩異常!」

    郭芙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欲看卻未看丈夫,粉臉之上,卻笑得有些勉強之意:「但願……如果,他們兩人有機會相見吧。」

    說罷,眼中憐色尚存,看了一眼丈夫,坐回椅中,蕭月生正坐在一旁瞇著眼睛,左手中擺弄著碧綠玉珮。

    他手中玉珮驀然頓住。身子向前傾了傾。在梨木椅上坐直,微瞇的眼睛重新睜開,臉上仍是那種令慕容雨深惡痛絕的似笑非笑。

    撫了撫兩撇小鬍子,他輕咳了一聲:「咳。慕容姑娘,內子給令尊所開之藥,其效只能是暫時壓制,不使傷勢加重而已,這也是尋常藥力所能之極致,至於要令尊痊癒……。唉!便非尋常藥石所能及了……!」

    慕容雨皎潔無暇的玉臉上神情未變。心下卻是猛的一緊,所謂關心則亂,儘管平時她智計百出,運籌帷幄,但畢竟是女人。從小相依為命地父親,是她最大的命脈。

    「那……不知何物才能治我父親之傷?」她微一靜神,便知並非父親無可救藥,長彎的黛眉無意識的輕蹙,柔聲問道:「不知需要何物?……我慕容家雖人小力微,也必當戮力以赴!」

    雖是看著對方,她卻心思百轉。人為刀姐,我為魚肉,父親的命握在對方手中,也只有任其宰割,風水輪流轉,度過這一關,定當有「後報」!

    心中恨意隱隱,她溫柔地面龐仍是平靜從容。

    似笑非笑地表情堆積成了微笑,蕭月生輕掃了一眼她皎潔無暇的玉容,對她心中所思所想自是瞭然於胸。

    「唔……,百年人參、百年靈芝、百年黃精,這些最易得到,其它諸如百丈千尺玄冰、冰火兩極珊瑚、地龍碧血、百年蛇丹等等,不一而足,這些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怕是一時之間,難以湊齊,……不過以慕容世家之強大,或可一試!」

    蕭月生手中玉珮消失不見,右手一一點下左手諸手指,列舉其中所需之物。

    隨著蕭月生報出所需之物,他每多說一物,慕容雨的心便下沉一分,心中雖不無懷疑有其誇大成分,但這些東西,除了百年人參,其它聽過沒聽過之物,想要得到,難愈登天。

    人參益氣培元,對武林中人來說,實是難得的瑰寶,不僅增強功力,更是治療內傷之聖藥。

    其年歲越久,功效越加,百年人參,並非罕見,參合莊內便有幾株,百年靈芝與百年黃精雖是珍貴,卻也並非無處可尋,以慕容家之力,也能尋得,只是其它諸物,卻是聽也沒聽過。

    慕容雨看著蕭月生地微笑,只覺他的笑容比剛才的似笑非笑更加可恨,她轉向盯著自己丈夫的郭芙,帶著幾絲懇求的語氣:「郭姐姐,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她聰敏異常,已察覺出這位郭大小雖是面容淡漠,卻是心腸柔軟之人,遠比那笑面虎容易打動,便尋隙進之。

    她垂泫欲滴的哀愁無助,自是將郭芙打動,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扛不住氾濫地同情之心,小聲的對丈夫囁嚅了一聲:「大哥……」

    她也知大哥一切皆有定計,自己不應過多干涉,只是見到慕容雨這般可憐,實在硬不下心腸。

    蕭月生看了她一眼,對自己夫人的軟心腸,他並無反感,反而大覺歡喜,若是郭芙也能如自己一般無情,反而令他不喜。

    「唉,好吧,……其實在下手中倒有一枚丹藥。「蕭月生一幅被自己妻子逼得無奈般神情,頗是不情不願的說道。

    「能治我爹爹之傷?!」慕容雨馬上轉向蕭月生,急切的問,原本那般平靜從容地神態消失無蹤,失態之舉,令郭芙看得更是心酸。

    只是蕭月生心腸冷起來,近乎冰冷無情,他淡淡一笑,頗有不屑一答的神態:「這枚丹藥名曰返生金丹,相傳遠古時有一種香草,稱之返魂香若有人死去,在其身旁燃此香草,便可令人還魂,起死回生,……嗯,此金丹雖未那般神奇,但只要一息尚存,定可保住性命!……唉,在下手中亦只餘此一枚,本是留下以備危急之用。」

    包非是微撇了撇嘴角,暗罵一聲大吹法螺,世上豈能有如此之藥。

    慕容雨亦面露懷疑之色,慕容世家勢力龐大,靈丹妙藥亦見過不少。還從未聽說過這般誇張之丹藥,便是少林的大還丹,亦無他所說這般神奇。

    「返生金丹用來醫治令尊之傷,實有些大材小用之嫌。」蕭月生漫不經心所說之語,令慕容雨不由的蹙了蹙細長的黛眉。大材小用一詞。實有輕忽自己爹爹性命之潛意。

    她吸了口氣,微一回神,打起了精神,看其故弄玄虛的模樣,便知曉想要得到這枚靈丹,怕是代價不匪。

    「唉,只是小星臨行前,苦苦哀求,蕭某著實為難吶!」蕭月生搖頭歎息,摸著兩撇黑直地鬍鬚,臉上做出為難狀。只是他並非一個好演員,令身側的郭芙強忍笑意,頗是難受。

    慕容雨不再多說,雙眸沉靜,目光如水。心中暗自冷笑,倒要看著他耍什麼把戲。

    但她身後一身紫衫的包非是卻是急躁的性子,手已經按在劍上,惡狠狠的瞪眼,恨不能拔劍逼著這可惡地傢伙,讓他說話痛快一點兒。別這般不緊不慢、吊人胃口!

    「唉!也罷,蕭某亦非絕情之人,就將這枚返生金丹贈予慕容家主吧!」蕭月生又做壯士斷腕狀,目光炯爍,語氣足以斬釘截鐵。

    此話一出,舉坐皆驚。

    不但對面已做好任人宰割準備地慕容雨出乎意料,便是他身側強忍笑意的郭笑也是吃驚不小。

    她雖嫁過來沒多久,但耳聽眼見,足以瞭解自己丈夫絕非慷慨之人,在小玉小鳳與楊若男口中,他甚至被說成是個吝嗇的大財主。

    「這……蕭莊主,以如此奇藥相贈,小女子如何敢當?」慕容雨雖是心中驚喜,卻仍有幾分戒意,小心翼翼的試探,天上不會掉燒餅,這般淺顯易懂之理她自是懂得。

    「呵呵……你是小星地朋友,不著僧面看佛面,再說,慕容家主之傷劣徒所致在下也就有所表示!」

    蕭月生擺擺手,呵呵一笑,笑容頗是和煦,令人如沐春風,便是深懷敵意的包非是,按於劍柄的手亦不由鬆了一私,自始至終一直靜如雕像的葛衣老者,卻仍是原來模樣。

    慕容雨亦有些放鬆下來,看來對方果然是真心相贈,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嗯,此丹藥效,必不致使大家失望,是在下費盡半生心血所制,首烏、肉芝、雪蓮、紫竹心皆有數百年之齡,尚有一顆靈骨舍利以聚其藥力,凝其精華,只煉得兩枚,……一枚用於救治內子謝曉蘭,當時她經脈盡斷,五臟六腑破碎,服下此丹,保重了性命,……讓慕容家主放心服用便是!」

    蕭月生狀似漫不經心的說出,左手的玉珮又再出現,在他掌中靈動的翻轉,看其令人如沐春風地溫煦笑容,所說之語,實不像別有他指。

    慕容雨本是沉靜的面龐此時亦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嘴中說出之物,每一樣皆是無價之寶,他這般一說,自己怎能白白受此大恩?

    不過據爹爹所說,謝曉蘭是必死無疑,只是後來竟然宛如無事之人,頗令爹爹驚訝得不能自已,看來這個蕭莊主手中確有靈丹,只是不知此丹是不是彼丹罷了。

    如今也只能姑且一試了。

    慕容雨忽然盈盈起身,朝蕭月生斂衽一禮,柔聲說道:「蕭莊主,這枚靈丹是無價之寶,小女子本不敢奢求,只是父親危在旦夕,也惟有忝顏愧領,只是白白收下此等奇藥,心中不安,不如讓小女子出些錢財,以贖心中不安……此舉絕非是以錢買藥,小女子亦知,這等救命奇藥,非是身外之物可比,只是略盡心意罷了!」

    蕭月生笑容一收,面色陡然沉肅,深深望向正起身的慕容雨雙眸,似乎直透其心,令她不由垂頭躲開。

    「呵呵,蕭某雖非大富之家,但既送出此丹,區區錢財,自是不放在眼中!」

    蕭月生亦站起身來,長袖一揮,頗顯豪氣,深深望著低垂螓首的慕容雨,眼中頗有失望之色。好像對他的俗氣感覺失望一般。

    郭芙在旁抿嘴一笑,忙拿起幾上茶盞,遮住自己微翹地唇角,大哥的漂亮話說得極是動聽,亦極為蠱惑人心。如非自己嫁過門來。也定會信以為真。

    「不過……唉,蕭某亦知慕容姑娘白白收下,定是心中難安,在下便成全了姑娘地心意罷。……便收下十萬兩,稍微意思一下吧!」

    蕭月生搖頭慨歎,一向沉靜溫和的表情今天變的格外的豐富,此時便做出一幅充分理解狀,只是他口中漫不經心吐出的數字,實在有些嚇人。

    「咳咳……咳咳!」他話音甫落,便有一陣咳嗽起響起。

    卻是正在喝茶品茗的郭芙被茶水嗆著了,見大伙都在看她,她有些羞澀,赧然向大家笑了笑,放下茶盞,抽出袖中雪白絲巾,拭了拭紅潤誘人地飽滿嘴唇,一團紅暈爬上了她嬌艷地粉臉,頓時明艷不可方物。

    聽到十萬兩這三個字,她受了大大的一驚,猝不及防之下,檀口中的香若便將她嗆了一嗆。

    慕容雨細膩如雪的眼皮亦是跳了一跳:十萬兩?!

    她身後地包非是離開劍柄的大手又按了上去。握得更緊。且有微微顫抖之勢,十萬兩?!

    縱使慕容雨掌管慕容家族的一切,對於十萬兩,她也是吸了一口涼氣,家族的一年收入,除去用度,怕也只能剩下十萬兩白銀。

    「十萬兩黃金麼?」慕容雨僅是眼皮跳了一跳,眉頭卻未皺一下,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的問,語氣中,十萬兩似是十個銅子一般。

    廳外陣陣嬌笑聲仍在不時的響起,幾個丫環們湊在一處似在講笑話,笑聲清脆,時起時伏,說不出的歡快。

    「靜琳,進來續茶!」蕭月生向外招呼了一聲。

    「哎——,來了!」清脆如黃鸝似百靈地聲音應聲而起,隨後厚厚的氈簾掀動,一位身材窈窕的妙齡少女,拿著茶壺,腳步輕盈如舞般飄然而至。

    她抬起頭來,現出一張姣好靈秀的面龐,瞟了一眼正瞪著自己的莊主,忙垂下頭,似害怕模樣,薄薄嘴唇卻被輕咬,精緻地嘴角提起,似在無聲輕笑。

    她手腳輕盈麻利,將眾人的茶盞斟滿,飄然退了下去。

    郭芙抿嘴淺笑,觀瀾山莊的僕人們,對於這個莊主,與對夫人們的敬畏之心相比,更多的是親近與敬慕。

    眾人待她退下,靜靜品了口茶,讓心神安靜下來,廳外的笑聲亦偃息靜寂。

    蕭月生手伸向懷中,掏出一隻掌心大小地精緻玉匣,白玉為質,光澤溫潤,一看即知是塊極品佳玉。

    正方形的匣上陰刻一株似草似花之物,下面四個字由大篆寫成:返生金丹。

    刀功極是了得,那株花雖無人認識,但卻透出幾分縹緲的生機,似在雲中餐風飲露的生長,返生金丹四個字,更是透著大篆的厚重與威勢,令人看上一眼,頓生百倍信心。

    「喏,匣中便是返生金丹,服用之時,萬萬不可一次吞下,將丹分成四份,分四天服用,若一次吞下此丹,藥力太強,怕是承受不住,與劇身之物無異,……哦,對了,需用玉刀切割!」

    蕭月生將玉匣置於身旁茶几,指了指,對慕容雨一口氣說完了服用之法。

    說罷,一撥手指,將玉匣向外推出,玉匣沿茶几平平滑動,滑過茶几之沿,並未如常般掉到地下,反而空中似有無形的茶几,置於其下,玉匣在空中繼續滑動,直向慕容雨滑去。

    「鏘——」長劍離鞘之聲響起,餘音裊裊,宛如龍吟,聽其聲音便知是把好劍,大廳似乎陡然間冷了一分。

    一身紫衣、英氣勃勃的包非是已持劍護於慕容雨身前,由她身後轉至她身前,一步跨出,奇快無比,彷彿突然出現,足見其輕功不俗。

    寒氣四溢的亮劍微微顫抖,似有不甘雌伏之態,欲要迫不及待的飲血,在陽光明媚的大廳內,劍芒森森。

    包非是一振寒意森森的長劍,刺向冉冉而至的玉匣。不管如何,絕不能讓不明之物沾到小姐,他功力催動,目光越發明亮,似與手中之劍相齊。

    「噹!」刀劍交鳴之聲響起,極是清脆。

    包非是只覺一股沛然之力自劍上傳來。長劍如同被巨象熊掌拍中。劍身又宛如忽被雷電附著其上,一陣酥麻衝入手掌,再也無法自制,長劍脫手而出。

    「當……」長劍竟未飛開。當包非是鬆手之時,長劍竟直直落至地上,劍柄著地,在他腳邊跳了一跳,靜伏下來,原本寒氣逼人地劍光,似乎弱了幾分。

    玉匣已穩穩滑至慕容雨身旁茶几之上。蕭月生將彈出一記指風的左手縮回袖內,右手指了指玉匣,溫和的笑了笑:「這枚金丹可是僅有一枚,不能沾金英之氣,一劍下去。怕是藥效十去八九!」

    包非是這才知道手中長劍竟是被人擊落,而未刺到欲刺之物,不由的面色鐵青,咬了咬牙,瞪向蕭月生的目光,似欲噴火。

    郭芙在一旁靜心品茗。見到包非是這般神情對待自己地丈夫,便不由怒氣陡生:這個包什麼,實在太過不知好歹,竟又對大哥這般無禮!她自是不會去理會誰先動手。

    她蹙眉薄怒地神態,竟也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包非是身後的慕容雨有玉手悄然伸出,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裾,低聲道:「包師兄,退下!」

    對師妹地話,包非是不敢有違,她看起來像是溫柔可親,但殺伐果斷,雷霆手段,其狠遠甚男子。

    包非是緩緩低腰伏身,拾起躺在那裡,已有些黯淡的長劍,他竟不由泛起一絲悲傷之感。

    「呵呵,這位小兄弟……」蕭月生指了指將長劍小心拭完,正緩緩歸鞘的包非是,惹得包非是又瞪大了眼睛,露出狠狠之色。

    蕭月生外面看起來僅有二十多歲,只是他舉手投足間,總給人溫煦之感,彷彿是可親長者一般,但僅外表看來,他叫包非是小兄弟,卻有故做老氣橫秋之嫌。

    蕭月生只是瞇了瞇眼睛,淡淡笑道:「小兄弟,那柄劍凶煞之氣太濃,還是少用為妙,再過十年,小兄弟心性穩定之後,方能無礙,如今,你一握劍,怕是心中殺意頓起,無法自制吧?!」

    包非是面色僵硬,憤怒的鐵青色仍未褪盡,見到周圍聚過來的目光,勉強的點了點頭,按劍的手悄悄放了下來。

    蕭月生不再多說,轉向慕容雨,遙遙指了指玉匣,對她笑了笑:「切忌不可貪多,分四次服下!」

    慕容雨點了點頭,將玉匣拿在手中,按下匣沿地凸起小粒,輕輕打開匣蓋,極盡小心翼翼。

    一枚鴿蛋大小的金色丹藥陷在雪白綢緞中,將微紅的金色映得越發鮮亮,竟有些耀眼。

    金丹在手,慕容雨方才真正讓激動湧出來,她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背插雙翅,飛回客棧中,讓爹爹服下,不再受那天雷掌勁噬骨穿髓之苦。

    小心翼翼的合上玉匣,映在雙眸中的金光斂去,她將白玉匣輕輕收回淡黃長袖中,起身對一臉淡然笑意地蕭月生斂衽一禮:「多謝蕭莊主!蕭莊主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銘在心!」

    「慕容姑娘言重了,……可惜小星不在,否則定讓她好好相陪,蕭某不擅交遊,拙陋怠慢之處莫要見怪才是!……待會兒小鳳自回春堂回來,讓她陪你吃過午膳,再回去不遲!」

    蕭月生溫和的微笑,在慕容雨眼中頓時顯得親切溫柔,心底雖然仍有一絲戒意,但知曉父親終於有救,心下激動異常,自是感覺他這個施惠之人的美好。

    慕容雨遲疑了一下,雖不想拒絕,但心中實在迫切,無一絲進膳的心思,最終感情勝過理智,歉然一笑,婉拒了留下的邀請。

    郭芙看到慕容雨強抑激動地模樣,心中也極是高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對爹爹極是敬愛,推己及人,也替慕容雨高興。

    「大哥——,慕容妹妹現在哪有什麼心思吃飯?!」郭芙放下茶盞,嬌聲笑道,說著嬌媚的白了蕭月生一眼:「……還是放她回去,讓慕容家主盡快服下丹藥吧!」

    她見到丈夫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冷血之人,心中極喜,自是情思微湧,帶著嬌媚之氣,令對面的包非是忙垂下眼瞼,不敢去看。

    蕭月生撫了撫黑直的八字鬍,露齒一笑,「也好!來日方長,再敘不遲!」

    蕭月生夫婦正起身欲送慕容雨三人之際,廳外女子們的嬌笑聲漸漸沉寂,粗獷豪邁而又醇厚綿綿的聲音驀然響起:「師父,有客人麼?」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6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觸戰
    「嗯,子明進來吧!」蕭月生臉上又露出慕容雨深惡痛絕的表情。

    郭芙在旁看得不由好笑,她嫁過來時間還短,尚未沾染觀瀾山莊一眾喜看熱鬧的劣性。

    慕容雨心中一凜,側首著了一眼靜默如松的二叔公,她竟絲毫未覺察有人靠近,再聽其稱呼,來人怕是那個該死的孫子明瞭!

    慕容世家上堂二長老忽然抬起眼瞼,雪眉遮掩下的雙目一道閃電乍顯即逝,又緩緩垂下眼瞼,復如枯木一般。

    隨著氈簾微動,兩旁各有一道光亮透入,隨之一道身影晃動,門簾落下,魁梧的身材站在微暗的簾後,岳恃淵停的氣度頓然湧出,正是天雷神爪孫子明。

    「師父!師娘!」孫子明躬身做揖,聲音雄渾而恭敬。

    「子明快過來,見見慕容小姐。」蕭月生招了招手,聲音笑呵呵,令孫子明頓感有些不安。

    孫子明依言是了過來,他頗有龍行虎步之姿,踏著白玉地板,看似威猛,卻落腳無聲,點塵不驚。

    微闔眼睡,卻心中凝視於孫子明的上堂二長老,心中頓然一凜,暗暗戒忌,看其無意識的身形步法,這個天雷神爪竟是已達陽極陰生,舉重若輕之至境,著實令人吃驚,怪不得小業竟在他手下栽了跟頭!

    在師父面前,孫子明沒敢使用輕功,免得被他捉住把柄。尋個不是,指摘自己武功不到家,還拿出來顯擺,定會藉機教訓自己一通,還是老老實實、夾著尾巴、低調一些最好。

    看著孫子明挾龍虎之威勢一步步是近,蕭月生臉上笑意更盛。令身旁的郭芙忍不住好笑,自己這個丈夫,真是,還像一個孩子般喜歡惡作劇!

    「子明,這位是慕容世家地公主,這位少年英傑是慕容家主的高徒,這位則是慕容世家上堂三大長老的二長老!」

    還未待孫子明是到跟前,蕭月生便伸手一一介紹,聲音頗是平靜,是他強抑興奮之故。只是他最後一句,卻令慕容雨與她的二叔公頓然一震,驚異萬分。

    慕容雨知道自己並未介紹二叔公,且是二叔公來前所提出,當做一道奇兵,沒想到竟讓蕭莊主一口道破。

    上堂三老,神秘莫測。在慕容世家之中,眾人皆是僅聞其名,未見其人,除了寥寥數個核心人物,無人能得一見,世間之人,知道慕容世家有內外兩堂,已是難得。甚少有人得知,兩堂之上,尚有一個上堂之存在。

    最隱之秘被外人得知,絕非愉快之事,只是慕容雨亦非平常人,恬靜柔美的面容乍變之後,迅即恢復如常,柔和一笑,斂衽一禮:「小女子慕容雨見過孫大俠!」

    一襲寶藍長衫、氣度森嚴的孫子明身上尚帶著外面地涼氣,拱了拱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幸會!」

    他學不來自己師父口蜜腹劍、兩面三刀之厚黑術。講求的是縱橫天下,快意恩仇,愛憎極是分明,對於這個傷了自己新師娘的慕容世家,實在說不上什麼好感,如不是師父在旁,早就看也不看一眼,拂袖離開。

    包非是除了在自己師父與師妹面前尚算謙和,對待其餘之人,卻是眼高於眼,目空一切,高傲得如同皇子一般。

    見到威勢凜凜的孫子明,包非是雖是心中惕然,卻仍是強裝無事,僅抱了抱拳,梗著脖子,如欲做那強項令一般,話也未說半句,甚麼「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之類寒暄之語,更是半句欠奉。

    孫子明深得其師狂傲之精髓,只是蕭月生將其隱匿於中,而孫子明卻形之於外而已,見到包非是那般傲氣凌人模樣,威肅的臉上不動聲色,僅是雙眼微微一瞇,一道如刀似劍的寒芒自瞇著的眼中一閃歷而過。

    與他目光相對的包非是只覺身體頓然一寒,似有一股冰寒之氣自背後脊椎升起,心中凶兆倏起,右手不由按於劍上。

    孫子明卻已移開目光,唇角微微下垂,對於這等人物,他還不屑出手,若不是師父在旁,自己僅以內力一聚之威,便可將這個毛頭小子壓趴下,倒是這個上堂長老,卻還有些意思。

    全身經脈皆無真氣流動,唯有丹田蘊合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真氣,若非自己,換了旁人,怕是還以為此人不通武功吧!

    孫子明抱拳衝他一揖。

    二長老抬起眼瞼,略微深陷地眼眶中,其目光沉靜如古井。

    他淡淡回禮,似已老朽,但在孫子明心中,這位二長老變得更有份量,其一舉一動,莫不是圓轉如意,毫無破綻。

    無隙可尋之時,唯有強攻一途,以內力取勝。但以他這般年紀,內力之精純,怕是非是常人可及,孫子明腦中忽然呈現出兩個字:烏龜。

    「子明是又想過來蹭飯吧?!」蕭月生帶著笑意,指了指郭芙身側的紫漆梨木椅。

    孫子明嘿然一笑,頓然透出一股憨氣,雖是一閃即逝,卻也令慕容雨他們看得有些呆然。

    他臉色頗不白淨,對師父之語,卻也看不出他是否慚愧,穩穩坐到師娘身旁。

    聽說師父返莊,他自是要前來拜見,自然也有順便一塊吃飯之意,小鳳師娘的手藝,天下一絕,有機會是絕不能錯過的。

    早膳是萬萬不能蹭的,一者師父起床沒甚準性,有時甚至會睡至半晌方才起來,再者師父有起床氣,自己如要去見,必然是羊入虎口。自討苦吃,只有蹭午膳是最佳選擇。

    想著想著,眼前不由閃現一席色香味俱全的珍饋佳餚,金黃酥軟地燒肉丸、白如雪、滑如蜜地鱸魚嫩肉,這兩樣是他的最愛。

    慕容雨看著對面穩如泰山的孫子明,心中的怒憤無可遏止的衝上腦際。如非他不怒而威地森嚴氣度,極具懾人之威,慕容雨早就衝上前去,舉起玉掌,以報傷父之仇。

    只是她雖能控制自己不做衝動之舉,卻無法消去自己目光中的恨意,不自覺的瞪著孫子明。

    孫子明對慕容雨地怒目而視僅是微微一笑,其淡漠神態與蕭月生極為神似。

    「孫大俠的武功,小女子敬佩萬分!」慕容雨將心中的怒火盡數收斂,神情恢復柔美。令孫子明心中微凜,沒想到這個小女子竟有這般自制之力。

    「慕容小姐客氣了!」孫子明無喜無怒,似乎沒有聽到,對這些話語,他早已聽得麻木。

    「只是孫大俠不嫌出掌有些太過狠辣,有傷天和麼?!」她雖盡力說得柔和,卻掩不住話中的質問之意。

    在蕭月生著好戲的目光中。孫子明哈哈長笑了一聲,聲音粗獷豪邁,似欲凌雲,直衝霄漢:「哈哈——,……有勞慕容小姐費心,孫某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則必除惡務盡。……除惡便是為善,孫某代天行誅,豈有有傷天和之說?」

    他笑聲洪大,卻不震耳,雖在耳邊轟鳴。卻並無令人不適之感,只是他口氣之大,甚麼代天行誅,令慕容雨壓抑地怒氣如火山噴發,再也壓抑不住,嗤嗤一聲冷笑自她大小適中的檀口發出。本是柔美的神情代之滿面譏誚。

    還未待她出口諷刺,蕭月生卻搶先開口,瞪了一眼孫子明:「子明!你也太過無禮,慕容小姐遠來是客,你該多多謙讓才是!」

    「是,師父!「孫子明恭敬的應道,豪氣干雲的氣勢頓然收斂無遺,變化之快,令人側目。

    慕容雨蹙了蹙秀長的黛眉,她聽著蕭月生地話,感覺說不出的彆扭,總覺得他的話似乎並非一層意思,總是話中藏著話。

    氈簾晃動,一道窈窕地身影飄了進來,剛才前來續茶的靜琳端著茶壺飄了進來,靜靜無聲的幫孫子明沏上茶一盞,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趨退無聲,一舉一動,如舞如蹈,唯有淡淡的清香仍在飄飄裊裊,餘香不絕。

    趁著眾人注意被靜琳優美之態吸引之時,郭芙暗中拉了拉大哥的袖子,送去一道「別再欺負人了」的哀求眼神。

    看著他們師徒二人合夥欺負人家一個弱女子,她身為女人,實在是看不過眼去了。

    「孫大俠,老朽敬孫大俠一杯茶!」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悠悠在大廳響起,沙而不啞,有一份榮辱不驚地從容。

    說話之人卻是一直默默無聲的上堂二長老。

    他以兩手端起青瓷茶盞,雙手竟是雪白豐潤,更勝少婦之手,彷彿是由白玉雕成,與那泛著藍光的茶盞相映成輝,沒有一絲紅色,卻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妖艷。

    「請!」孫子明沉聲端盞,遙遙一碰,他自對方全身內息飛速流動膨脹,便知對方的用心。

    兩人如喝酒對飲一般,各自舉盞。

    孫子明如鯨吞虹吸,一口將滾燙地熱茶倒入腦中,面不改色。

    慕容二長老卻行動遲緩,一手輕輕撥開如雪長鬚,另一手端盞緩緩靠近嘴唇,待靠上嘴邊,倏然一仰,動靜之變,極是猝然,靜如處子,動若脫兔。

    「好……茶!」孫子明吐出一口熱氣,茶香撲鼻,蕭月生待客之茶,自是極品,比燃情小和尚在天目之巔所採之茶,也只是略遜一籌罷了。

    孫子明本想叫好酒,只是反應極快,及時改了口。

    二長老白眉遮掩下的雙眼沉靜如昔,持手中青瓷盞緩綠拿離唇邊,慢慢翻轉倒扣,一滴茶水沿光滑如玉的盞身滑落。

    本是撥著白鬚的那隻手剎那現於茶盞之下,現於丹田位置,他出手極快。毫無徵兆。

    水珠落至他晶瑩如玉的掌心時,已變成一粒微綠泛光地冰珠,周圍地空氣,彷彿亦寒冷了幾分。

    「孫大俠武功精深,老朽卻要領教!「二長老驀得喝了一聲,陡睜雙目,兩道電光透過遮掩的長眉,向孫子明迸射。

    驀然間,本是靜如枯井、寂如朽木之人似陡然化為山嶽,變為大海,氣勢雄渾、威嚴迫人,一身月白葛衣,無風自飄,銀眉長鬚,隨之起舞,飄飄如神仙中人。

    他身側的包非是不由的退了一步。面色血紅如染,身邊的慕容雨,卻因坐在椅中,未如他一般移動。

    「哈哈!孫某求之不得!」孫子明早已料到他會出手,迅速瞄了師父一眼,見他笑吟吟地模樣,不由放心大笑,豪氣橫溢。

    「小心了!」那張與蒼老年歲絕不相符的雪白手掌一翻,茶水化成的微綠冰珠已夾在他圈著的拇指與中指之間,隨即中指一彈,一道綠光滑過空中,疾射向孫子明。

    空氣中竟響起一陣尖厲的嘯聲,如半夜鬼哭,頗是嚇人。

    嘯聲乍起,卻戛然而止!

    隨之,一片嫩綠的茶葉飄然落下,裊裊落於兩人中間的白玉地板之上。

    郭芙的如水雙眸不由被其吸引,注目望去,發覺那本是被慕容世家上堂二長老彈出的冰珠,此時竟已嵌在窄窄一柳茶葉之中。同時墜落白玉地板之上。

    黃綠色的冰珠正以肉眼可見之速度融化,似乎那葉嫩綠地茶葉帶著高溫一般。

    慕容雨臉色微變,再也無法掩飾眉宇間的黯淡,她知道,自己的二叔公怕是對這個可惡的孫子明也是無可奈何。

    二叔公的參合指已達化境,參合指之精奇。雖不如傳說中的六脈神劍,但比之大理段氏的一陽指,卻要精妙多多,指力可透體而出,凌空而射,實能殺人於無形。

    二叔公以參合指力御冰珠,實是懷有慈悲之心,若大叔公或三叔公在此,怕是直接以參合指招呼上去,此時說不定已將這個孫子明傷於指下了呢!

    慕容雨心中大呼可惜,看著地上茶葉上漸漸化為水漬地冰珠,她知道若論功力,怕是二叔公尚遜一籌。

    「前輩好指力!」孫子明收起了傲態,穩穩端坐,放下茶盞,對二長老拱了拱手。

    對方功力雖不及自己甚多,但在自己所遇對手之中,數此老為尊,自是博得了他的尊敬。

    上堂二長老微微點頭,復又垂下眼瞼,變成原來那般寂靜,無喜無怒,對比試的結果渾不在意。

    蕭月生看得有些無趣,遇到這等古董級人物,想要看到激烈的廝殺,卻是不太容易,所謂絢爛之極,必歸於平淡,功力達至他們這等境界,往往於無聲處蘊驚雷,外人卻是難以著出其中精妙了。

    那被慕容二長老所發氣勢逼退的包非是,卻仍是懵懵懂懂,根本沒看請孫子明是如何出手,那片綠茶是如何攔住二長老彈出的冰珠,而那孫子明將茶都喝到了肚子裡,又如何找得到一片茶葉供他彈出?

    雖覺這便告辭,有些灰溜溜之模樣,但慕容雨卻不想再呆在這裡片刻,這地下鋪著白玉、周圍典雅大氣、空氣溫暖如春的大廳,令她感覺窒息。

    臨別之際,蕭月生自是說了幾句漂亮話,讚了贊慕容姑娘的不凡,祝了祝慕容家主早日康復,臉上掛著和煎地笑容,慕容雨雖是知道應該小心提放此人,但被他的氣質所懾,卻是無法真正怨恨他。

    令人將慕容雨三人引出去,蕭月生負手站於漆光閃閃的大門前,迎著暖中帶著寒的輕風,仰頭著了看天色,轉頭對仍望著那三人身影的郭芙道:「芙兒,我們去湖上逛逛吧!」

    郭芙迅速轉過頭,嬌艷地臉上帶著笑意,但看到丈夫身後恭立的孫子明,她忙強抑喜悅,有些遲疑:「快到晌午,該吃午膳了呢!」

    「去煙雨樓上吃,走!」他一把摟住郭芙纖細柔軟的腰肢,嗅著她身上的幽香,舉步向前,便往階下走。

    他做事極是隨心所欲,心血來潮之時,想做便做。

    有徒弟在,丈夫這般親熱,郭芙頗是不習慣,輕輕掙了掙。卻強不過丈夫有力的胳膊,只好隨著他踏下門前地台階。

    蕭月生摟著郭芙徐徐而行,似徐實疾,頭也不回,眨眼間消失無蹤,呆呆站在門口地孫子明,耳邊傳來師父親切而清朗的囑咐聲與呵呵笑聲:「哦,子明,回去對你其他師娘們說一聲,呵呵……,你這傢伙,就留在莊裡吃飯吧!」

    「是,師父!」孫子明朝門前恭敬作揖。

    他此時卻沒有了蹭飯吃的慾望,見到師父這般摟著絕美的師娘,心中的柔情亦被喚起,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地妻妾們,回家摟著她們吃飯。該是比較舒服……

    冬日的南湖寥闊得緊,亦嫻靜得很。

    一艘中等大小畫舫靜靜浮於南湖之上,靜穩如在湖中建了一座閣樓,快要當午的陽光如欲嫁的少女,馬上即要達到最耀眼之時刻,粼粼波光在畫舫舷上油下串串光影。

    畫舫艙內頗是安靜,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的極是突兀。驚起湖邊鳥雀群群,接著笑聲漸漸變低,又恢復了安靜。

    須臾,又一陣咯咯笑聲忽然自艙內傳出,在湖面上遠遠傳開,蕭月生與郭芙兩人似乎是在畫舫內喁喁私語。

    處處柳幃霓紗的畫舫內,溫暖宜人,乳白色的紗窗、地毯、香幾、錦墩及繡被,素雅的色調,將艙內佈置得極是溫馨,郭芙正背對著軒窗、斜侍著兩床繡被與長枕、直腿坐於香塌上。神態慵懶地拿著一個金黃的桔子。

    蕭月生則頭枕著她地大腿仰躺,另有一床繡被墊在他腳下。

    「大哥,你這次救了慕容家主,怕是會惹惱了謝妹妹。「郭芙神情專注,雙眸如同舫外澄澈的湖水,白裡透紅的小手,剝好一個桔子,剔去白皮,捏著一瓣送入他口中。

    「嗯。」蕭月生順便輕嚙了下她的蔥白玉指,惹得她咯咯笑著抽手,方才咀嚼甜中帶酸的桔瓣,邊嚼邊道:「嗯,殺慕容業易如反掌,但只是最後一招罷了,給曉蘭留著個仇人,免得她無事可做。」

    他感受著頭下的豐滿與彈性,鼻間環繞著淡淡的幽香,是她身上地體香。

    碧綠的玉步搖輕晃,郭芙搖了搖頭,不甚明白大哥所說之話,她卻也不追問,對於謝曉蘭之事,她恨不得自己什麼都不曉得。

    「那……那顆返生金丹真的那般珍貴麼?」郭芙小手又捏起一瓣桔子送入丈夫的嘴中,抽出袖中雪白絲巾,輕柔的拭了拭他嘴角的桔汁。

    「呵呵……呵呵……」嘴裡合著桔瓣,蕭月生頭枕著她豐滿的大腿,忽然間顫抖著笑了起來,全身也隨之顫抖。

    「大哥——!」郭芙一頭霧水,看到丈夫獨自歡笑,不由心中著急,帶著撒嬌的語氣嗔道,如今,她越來越習慣於在丈夫面前撒嬌,換在從前,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竟能做這等幼稚之態。

    蕭月生看向上方,透過兩座陡峭的玉峰之間,那張粉臉白裡透紅,艷若桃李,實在恨不能啃上一口,便嚼了嚼桔子,嚥了下去,輕聲道:「且附耳過來!」

    郭芙忙俯下身子,將粉臉湊了過去。

    「嚶……」一聲呻吟自她喉中悶悶發出,她飽滿紅潤的小嘴已被丈夫的大嘴蓋住,螓首被丈夫的大手摟住。

    唇分時,她的小嘴更顯飽滿與紅潤,兩頰酡紅,雙陣如水波瀲灩,嬌媚動人。

    她忙向後別過臉去,不讓丈夫著到自己羞紅髮燙得粉臉,波光投在軒窗上地光影一塊一塊,輕輕晃動,煞是好看,嘴中未消的淡淡桔子味道,令她更是羞澀難語。

    蕭月生仰躺在她大腿上,抿了抿嘴,回味無窮,看著她頸下都羞得通紅,不由更是情動,卻並未再放縱,情慾稍稍克制,積累之後再釋放,快感更強烈。

    「呵呵……夫人怕還不瞭解為夫的習慣,包裝越是精美之物,價值越低,而真正珍貴之物,外表反而平淡無奇。」蕭月生呵呵笑,挪了挪身子,令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唉!……若男還告訴過我呢!」郭芙不由輕拍了一下自己光潔的額頭,為自己的記性懊惱。

    楊若男曾對她說過,乾爹的寶貝從外表是瞧不出來地,不過好看的東西,必不是什麼真正的珍貴之物。

    只是楊若男當時只是順口一說,且是用嘻嘻哈哈的語氣所說,郭芙也未太當真,此時卻忽然想了起來。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7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書生
    「那……那個返生金丹不是真的麼?」郭芙紅暈未褪,不太敢瞧丈夫,眼神躲躲閃閃。

    「自然是真的!」蕭月生瞇著眼睛,舒服得想要睡過去,「啊——」他拖長了聲音,張了張嘴,示意桔子伺候。

    郭芙白了他一眼,卻未耽擱,玉手以蓮花指捏著桔瓣,輕柔地送到他張著的嘴中。

    「嗯,不錯不錯,咱家自己種的桔子就是比外面的好吃!」蕭月生咀嚼尚不忘自誇。

    在山莊周圍的樹林中,便有一片桔子樹。

    「返生金丹是真的,做人可須誠信!……不過沒那般珍貴罷了,喏,給你兩顆拿著玩兒!」他難得大方,手中出現了與剛才送於慕容雨一般模樣的玉盒,遞給郭芙。

    物以稀為貴,一旦不稀奇,便顯不出其珍貴,因他手中還有不少,返生金丹對他來說便平常得很。

    「那這金丹也沒有那般神奇了?」郭芙有些失望的打開有玉盒,她還以為丈夫說的那般玄乎,是確有其事呢,如鴿蛋大小的赤金丹丸共有兩顆,靜靜陷在雪白的綢緞中,燦然生光,將她的雙眸染成了金色。

    「呵呵,神奇麼,可說不上!不過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吞下一顆金丹,確可保性命無虞,半個時辰之內,內傷必能痊癒。」蕭月生說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翻了個身,變成側躺,臉貼在她豐滿的大腿上,更能感覺出彈性,因她勤修武功的關係,襦裙下的玉腿極是健美。

    郭芙溢著淡淡金光的雙眸嫵媚的白了丈夫一眼:「這樣還不算神奇!?我可從未見過這般靈藥!便是外公地九花玉露丸。也沒有這般厲害!」

    蕭月生胳膊繞過她纖細的腰肢,摟住她,頭枕在大腿根,素潔羅衫的絲絨質地。與她的肌膚極是相似,嗅著她玉體地淡淡幽香,他拱了拱鼻子,悶聲說道:「可是返生金丹有副作用!」

    郭芙的目光自金丹移開,低下頭來看向他。

    他瞇著眼睛,頭靠在她的腰腹間,呼出的熱氣令她有些發軟。

    「大哥——!到底有什麼壞處啊?」郭芙見他瞇著眼睛裝睡,遲遲不語,不由嬌嗔。

    蕭月生呵呵一笑。瞇著眼睛。指了指自己臉頰。

    「哼!真是壞死了!」郭芙不由羞搭搭的啐了一句。

    蕭月生只是瞇著眼睛,笑得得意,不怕你不就犯的模樣。

    郭芙羞紅著臉,看了看他,雖氣他那得意的模樣,卻也無奈,忽然俯下身來,飽滿紅潤的櫻唇親在他剛才所指之處,似蜻蜓點水,一掠而過。抬起頭來,她羞得紅霞滿面。

    蕭月生摸了摸被紅唇親過之處,頗是陶醉,令郭芙更是大羞,轉過頭去,不再看他的壞樣。

    他翻過身來,又變回仰躺,朦朧著眼晴,笑道:「好吧,嗯,……所謂猛藥必有後患!返生金丹能令人一個時辰之內痊癒傷勢。一者憑其自身藥力之強,二者是刺激服用之人地潛力,提前支取壽命,服後必損一個月至五年不等地陽壽!」

    「這也沒什麼啊——!」郭芙眨了眨明媚的雙眸,有些不以為然,語氣似乎還是羞惱未平。

    在生死關頭,能多活一刻也是求之不得。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不再解析。

    在他眼中,這已是極大的缺陷,他救人之術中,即使是最簡單的歸元指,便遠勝返生金丹之效,歸元指可聚天地元氣滋養週身,雖效果不那般迅疾,但全無金丹的那種副作用,反而延年益壽,兩者實有天壤之別。

    損一個月至五年陽壽,看似損失不大,細思之下,卻是令人心疼,五年,人生又有幾個五年呢?!

    郭芙飽滿的櫻唇撇了撇,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終於問出了最感興趣之心思:「那十萬兩是怎麼回事呢?」

    「什麼怎麼回事?」蕭月生裝糊塗,郭芙遞至他嘴邊的桔瓣忽然頓住,她鼓著美麗的眼睛瞪著他。

    「好好,我說……芙兒的眼睛真的好圓!」笑著說罷,他一探頭,將停在嘴邊地半透明的桔瓣吞入口中。

    「哼!那你說,大哥是要還是不要那十萬兩,是想要黃金,還是要白銀?」郭芙縮回蔥白似的玉指,白了他一眼,趁此好機會,忙不迭的將心中疑問一口氣問出。

    「嗯。」蕭月生嚼著嘴中甜中帶著酸的桔瓣,搖了搖頭:「唉,其實這些鬼域伎倆,芙兒不聽也罷!」

    「大哥——!」正在剝去桔瓣上白皮地手頓了頓,郭笑嬌嗔不已,這個大哥,不把人逗生氣了不算!

    「好好,說,說,……其實這些事情不宜說得太白,只是點到為止最佳,我想那慕容雨心思玲瓏,不會不知,畢竟哪有平白受此大禮?!是不是,好芙兒?!」蕭月生半正經半不正經的笑著。

    「那到底是十萬兩黃金,還是白銀呢?你也沒說呢!」郭芙點了點頭,覺得丈夫說得有理,便接著問下去。

    「自然是白銀,他慕容家雖是頗有來歷的大家族,但拿出十萬兩黃金來,怕也是力有不逮。」

    「那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幹嘛趁機招呼靜琳上茶,叉開她的問話,避而不答?!」

    「呵呵,如果為夫直接說出白銀,她雖會鬆一口氣,卻隨即會覺得有些肉疼,而不說來,讓她自己去猜東猜西,便會令她患得患失,送過來十萬兩白銀,心中也會覺得有些惴惴,自慚小家子氣,對咱們心懷歉疚。」

    「……」郭芙忽然不語。

    「怎麼了?……為何這般看著為夫?」蕭月生摸了摸自己的臉,對她探尋的目光有些不解。

    「沒……沒什麼!」郭芙忙扭過頭,本想送入丈夫口中地桔瓣卻送入了自己嘴中。兀自不覺。

    蕭月生也未用讀心術去著其心事,夫妻之間,不是別人,如果沒有一點兒神秘,那便是無趣得很。

    甜中帶酸的桔汁將她喚過神來。

    「是不是覺得為夫算計太甚,沒有君子的坦蕩胸懷?」蕭月生笑瞇瞇地表情,懶洋洋的問。

    郭芙忙搖了搖頭,開始摘最後一個桔瓣的白皮:「只是如果慕容姑娘真送來十萬兩黃金,那怎麼辦?」

    「呵呵,那不太可能,十萬兩黃金,芙兒見過十萬兩黃金麼?他慕容家怕是拿不出十萬兩黃金吶!」蕭月生翹起腿,一隻套著月白布襪的腳輕輕顫悠。劃著小圈。

    「那要真拿出來了呢?!」郭芙聲音爬高。手指成蓮花狀,捏著黃澄而半透明地桔瓣送入他口中。

    「呵呵,那……便退給她!」他一把捉住她的小手,連桔瓣與手指一塊兒吞到嘴中,輕啃了兩下,方才任她抽開,蔥白似的玉指涼絲絲的,頗是爽口。

    「壞死了,壞死了!」郭芙羞得面紅耳赤,玉手握成拳。在他胸膛輕捶,樂得他呵呵笑。

    羞了一陣子,郭芙還是忍不住好奇,想了又想,看了又看。怎麼看,自己的丈夫也不像是不正常之人,為何送來黃金,反而要拒絕呢?!

    「呵呵,芙兒莫不是想問,為夫為何不收她的黃金?」蕭月生不猜便知她欲言又止的原因。

    郭芙著丈夫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心中甚是不忿,搖了搖頭,蹙著眉頭開始想。

    蕭月生看她蹙眉凝神的模樣,別有一股專注之美,也不擾她,眼睛掃了一眼離錦榻不遠處地几案。

    這座几案是檀木製成,卻漆成了乳白色,上面放置筆墨紙硯,尚有棋盤與瑤琴,乳白琴身配以烏黑琴弦,這張琴地顏色甚是少見。斫琴之木多是梧桐木,其色發烏,尤其歲且一長,色澤更深,甚少有白色琴木,其琴身紋理可見,顯然非是白漆塗之。

    蕭月生伸手一招,瑤琴冉冉飄起,緩緩飛至他手中。

    他依舊仰躺於郭芙大腿之上,瑤琴上下顛倒,凝定在空中,彷彿有兩隻無形大手抓住琴板,牢牢將其固定。歡迎訪問沸騰文學:101du.net

    蕭月生翹著腿,打著顫悠,兩手卻穩穩當當,按於琴上,輕撥慢捻,悠然撫琴。

    如是謝曉蘭在此,看到他這般不正經的模樣撫琴,心中定會氣憤難當,她眼中實容不得別人褻瀆琴道。

    郭芙雖看到他的所作所為,卻裝做沒看到,仍是蹙著眉頭,冥思苦想,到底為何拒絕收那十萬兩黃金,以丈夫的性子,實在太過反常!

    若有若無的清音隱隱響起,卻似從極遠處傳來,縹縹緲緲,隱隱約約,聽不太真切,若非看他手指撥動,郭芙斷難相信琴聲竟是近在眼前的瑤琴所發。

    蕭月生闔上了雙目,不看琴弦,任由手指憑著感覺撥捻,須臾之間,本是顫悠的腿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腿又放了下來,淙淙的琴音由遠及近,彷彿有人一邊靠近一邊彈琴,琴音慢慢變得清晰,如小泉流水一般清脆悅耳。

    郭芙也放棄了冥思苦想,心神浸入這悠悠的琴音妙境之中。

    一曲彈罷,俗念俱消,只是她腹中卻有了飢餓之感,頗有些自慚,弄煞了意境。

    這一曲彈得自己也變得沉靜下來,蕭月生啞然失笑,將烏弦白身的瑤琴一送,令其飄回案上,笑道:「走吧,我們去煙雨樓進膳!」

    郭芙扭身推開有後地白紗軒窗,頓現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陣清寒的空氣鑽了進來,艙內上方的幃幔輕輕飄拂,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復又關上窗,垂頭對丈夫笑道:「大哥,我們回去吃吧,天色尚早,萍姐姐她們定還未開始呢!」

    蕭月生定定地看了看她,忽然微微一笑:「今日我單獨陪你,芙兒不喜歡麼?」

    碧玉步搖輕晃。郭芙搖了搖頭:「芙兒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大伙都很想你……」

    蕭月生看著她有些辭不達意的吃吃話語,心中忽然湧出滔滔的愛意,一把將她拉下,以大嘴封上了她的飽滿小嘴。

    兩人在香榻上滾了幾滾。啃了一陣子她的香軟小嘴,又逞了一通手足之慾,弄得郭芙衣鬢散亂,好在她所穿羅衫料子珍貴,不留褶皺,否則又難免惹別人注目,一通取笑是免不了地。

    兩人靠舫上岸,卻在提上遇到了一群年輕書生。

    他們皆身著棉袍,聚成一團站在岸堤干禿禿地柳村下。對頗是寥闊的湖面指指點點。大聲談笑,或有搖頭晃腦,意興甚豪。

    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恰是同學少年時。

    蕭月生摟著一臉羞意的郭芙,徐徐自他們身旁經過,聽著他們清朗激昂地聲音,不禁有些感歎,自己比他們大不多少,卻感覺不到他們那種少年意氣之朝氣,頗有些羨慕之意。

    人群圍繞之中心。卻是嘉興第一才子張開石長身而立,他與蕭月生蕭大莊主頗有默契與神交,平日在湖上泛舟時相遇,也僅是以目光相觸打招呼,但兩人頗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韻味。

    與這群人交錯而過時。蕭月生微微點頭,與張開石亦以目光打了招呼。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吶,張兄!」一聲頗是清朗的聲音響起,此時蕭月生摟著郭芙已是走遠,下了湖堤。轉向北,踏通往山莊之路。

    「哦?鄭兄有何見教?!」張開石轉頭對身側之人笑問,那人一襲青袍,身材瘦高,臉形微長,眸子卻極清正。

    「呵呵,不知鄭兄又見何處不平事?」另有一身材修長的俊朗學子湊趣笑問。

    「你們看那剛才走過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吶?!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那鄭兄顫著手指,指著緩緩轉向堤下的蕭月生夫婦,頭搖得厲害,微黃的臉上泛上兩朵酡紅。

    「哈哈……鄭兄卻是御史之才!」眾人齊齊大笑,對其多管閒事之舉頗覺有趣。

    「鄭兄,那是一對新婚夫婦,神態親密些,也是理所當然,何必太過驚詫?」

    張開石卻並未隨眾人大笑,臉上反而是一本正經的反駁。

    「不然,便是新婚夫婦,縱是如膠似漆,也應在房中,在外人面前,自當端敬自重,怎可這般不顧廉恥,旁若無人般的親密?!」鄭兄用力搖頭,眼中滿是肅穆的掃過漸息笑聲地眾人,聲音鏗鏘,有金石之音,頗有懾人之態。

    「呵呵,鄭兄所言及是,只是也不必太過苛求,奇人自然有奇行,不能以尋常眼光看之。」張開石氣清神朗,輕掃了一眼漸被柳樹掩去地從容洒然身彩,呵呵笑道。

    「開石兄,莫非開石兄認得剛才那二人?!那女子姿色之美,實乃世間罕見!」這群人皆是聰明俊秀之才,心思敏銳,自是有人發現了一些端倪。

    「哈哈……宋兄好一雙利眼!」又有哄笑聲響起。

    「嗯!在下自然識得!」張開石將目光自遠處收回,輕折了一段乾枯的柳枝,有些淡淡的回答。

    「呵呵,那位氣度瀟灑的男子,我們嘉興城之人,無人不識!」有人替張開石回答,亦是一位氣度不凡之人。

    「哦——?倒要請教王兄!」一道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哈哈,成啊,待會兒煙雨樓上且飲酒且說與諸兄聽!」那位王兄答得倒也乾脆,只是卻不忘吊人胃口。

    「哈哈,王兄太不厚道,竟學那說書先生之行徑,惹怒了大夥兒,可沒王兄的好果子吃!王兄還是識相些為好!」一道故做肅殺之聲音響起。

    那位眉清目秀的王兄看到諸人惡狠狠的目光,自是深知眾怒難犯之律,忙拱手陪笑,眾人又是一通大笑,聽得遠去的蕭月生搖頭輕笑。

    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原來那個世界,與同學一起哄鬧侃山。任自己機智百出,靈光頓閃,如魚得水,其樂至今思來。仍是懷念與回味。

    郭芙侍在丈夫懷中,看著他莫名其妙的笑,心中卻也是莫名其妙地開心,便不再言語,隨著他的腳步而移步,靜靜聽著他沉穩而凝重地心跳。

    「這個蕭莊主,呵呵,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觀瀾山莊。那可是我們嘉興的第一莊。蕭莊主人有雅趣,整日裡遊山逛水,對俗事從不理會,但他說出之語,便是張知府也要恭敬地聽著……」

    「王兄!……呵呵,王兄有些誇張了,走,船來了,我們且上去,到煙雨樓再談!」張開石打斷那位王兄地高談闊論。笑著指了指正緩緩靠近的小舟,暗暗對他打了個眼色。

    那眉清目秀的王姓書生有些恍然,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了,便忙不迭的笑道:「快快,我們上船。坐在煙雨樓上,飲酒看湖光水色,再慢慢說與大家聽!」

    眾人於是一卷長袖,邁步洶洶向下走,便要去坐船,且有一人邊四平八穩、慢條斯理的走。一邊搖頭長歎:「唉——,縱情於山水之間,身旁有如花美春,真是我輩之楷模呀!」

    其人氣質端重,與那些身材單薄地同窗們大不相同,反而壯碩如農夫,面目亦是頗為黝黑。

    「陳兄為何如此消沉耶?!以陳兄之冠絕太學史大才,將來登閣入院,助官家平靖宇內,恢復河山,豈不是壯哉?!怎可效陶公南山觀菊,白白屈兄滿腹經綸?!」

    走在他身旁之人乃面目雪白細嫩、矮他半頭的俊俏公子,身材單薄,偏偏說得豪氣帶著酸氣,聲音卻帶著幾分清瀝,蕭月生經過時,順掃一眼,便著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雌兒。

    那位陳兄黝黑的面龐卻並不醜陋,反而五官端正,極為俊逸,他聞聽身旁人地勸慰,不由苦笑一聲,看自己兩人已落在了後面,忙緊走了兩步,長長歎息:「唉,葉兄吶,如今這世道……唉,不說也罷,在下做一富家翁便我心足矣!」

    「哦,對了,陳兄知道剛才是過去地兩人是何人麼?」那扮著男裝的女子見他神色有黯淡,忙叉開話頭,問起了剛才的話題。

    「嗯,那是觀瀾山莊的蕭莊主與他的新婚夫人,好一對神仙眷侶啊,可羨可慕!」

    他黝黑俊逸的臉上帶著一分憧憬的神色,剛才的黯然已消散無蹤。

    「神仙眷侶?!呵呵,小生看來,卻是鮮花插於牛……上嘛!」她白淨的臉上升上兩團紅暈,難掩艷麗,她為自己說話的不雅而羞。

    黝黑地陳兄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著到離大伙越來越遠,便要加緊是幾步,這處下堤之路頗為陡峭,需要緩行。

    「怎麼?!」那位「葉兄」忽然出口,又將他叫住,「陳兄有些不引為然?」聲音更見清脆,隱隱有女聲夾雜其中。

    陳兄無奈的轉身,面帶苦笑:「葉兄,咱們快些跟上大伙吧,讓人等待,實是罪過!」

    「嘻嘻,陳兄何必如此急切,船尚未靠岸呢!……難道陳兄不為那位女子可惜麼?如此風華,卻嫁給那位蕭莊主,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嫁?!」那位葉「兄」嘻嘻一笑,慧黠之色閃過明亮的雙眸。

    陳兄撫了撫額頭,對其不依不饒有些頭疼,苦笑道:「葉兄何必以貌取人?那位蕭夫人乃是襄陽城郭靖郭大俠的大小姐,何人能夠逼她嫁人?……況且蕭莊主本已有一妻四妾,個個風采不輸郭大小姐,……切不可因蕭莊主容貌不揚而輕視於他,葉兄若在嘉興城內這般說話,免不了要受些苦頭!」

    「哦?難道剛才王兄所言不虛,這個蕭莊主真有手眼通天之能?」葉「兄」雪白的面龐帶著一股好奇夾雜興奮之意。

    「哎呀!船來了,快走快走,莫要太晚,遲了開石兄怕是要將我們丟下不理!」陳兄忙轉頭四顧,忽然見到小船快要靠岸,大喜若狂,忙不迭地催促。

    「哼!他敢!」葉「兄」一哪嘴,隱隱現出了小女兒撒嬌之態。

    她話音剛落,身旁的陳兄忽然揚聲大叫:「稍等,等等,還有我們!張兄——,宋兄——,王兄——,且等一等——!」

    一陣哈哈大笑聲自緩緩離開的船上飄來。

    「陳兄,你且陪葉兄細談,……小弟與諸兄先去煙雨樓叫上酒菜相待,兩位慢慢前來!哈哈……」張開石的哈哈笑聲迎風傳來,清朗中帶著取笑。

    諸位青年書生當中,沒有看出這位葉「兄」女兒之身者,唯有這位陳兄一人罷了。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7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榮王
    「唉,年輕真好!」正偎依在丈夫懷中,被他半摟半抱的郭芙忽然聽到了丈夫的感歎,不由抬起紅彤彤的粉臉,看了看丈夫,不由笑道:「大哥這話,好像自己是個老人家似的!老氣橫秋!」

    「為夫是人不老,心卻老了!」蕭月生頗為感慨,只是卻輕啄了一下郭芙白裡透紅的面頰,頓然將其話弄得沒有半分說服力。

    「咯咯,那你就是個老不修!剛才那酸儒罵得一點兒沒錯!」郭芙看了看周圍,羞紅著臉咯咯笑,她功力頗深,自是隱隱聽到那群書生們的前幾句話,只是後來越行越遠,便聽不大清了。

    郭芙隨著嫁過來的日子變久,已經知曉了觀瀾山莊夫妻的相處之道,並非是旁人家那般相敬如賓,反而是不忌言笑,丈夫平日裡隨和親切,喜歡開玩笑,沒有半分一家之主的模樣,只是越是如此,她們諸女在心中越是敬重與愛慕。

    中午飯桌之上,郭襄的臉色頗為冷淡,眼睛卻是看也不看姐夫,偶爾瞥過的目光,也是一觸即走,帶著不屑與故意的冷淡。

    坐在她身旁的郭芙看得暗暗皺眉,頭疼不已,不知道這個古怪的妹妹又轉著什麼心思。

    「公子,龍虎山的張掌教派人送來帖子,說二月初二開壇授箓,邀公子前去觀禮!」小玉坐於完顏萍身側,小手捏著一張碧色環餅,另一手持著象牙箸挾菜。

    「嗯。」蕭月生一隻手擎著玉杯,於面前微微晃動,雙眼注視著杯中輕漾的瓊漿玉液,鼻中享受著濃濃的酒香。

    坐於另一側郭芙身旁的郭襄雖是冷著臉,小巧秀挺的鼻子卻不時抽動一下。對周圍瀰漫的醇綿酒香垂涎不已。

    她平日在襄陽城沒少與弟弟出府偷酒喝,惜乎其喝酒地天賦不佳,縱然喝得再多。極喜酒香,但酒量卻差上大姐許多,郭芙雖頗少飲酒,卻酒量甚豪,深得父親郭靖之遺傳。

    「公子今年去不去?」小鳳以月白絲巾輕拭嘴角,舉止優雅嫻靜,令一旁的郭襄看著甚為羨慕。自己便學不來這般氣質。

    「再說罷!」蕭月生懶懶的回答,輕抿了一口玉杯之酒,微露陶醉之色。令一旁冷眼旁觀地郭襄更是津水激增。

    「大哥還是去罷。權當做遊玩!」完顏萍執起白玉酒壺,盈盈起身,替他斟酒,口中柔聲相勸。

    「……上次觀妙先生來山莊講學時,大哥出去遊玩,他可是好一通埋怨。諷你『貴人事多,無暇撥冗,對龍虎山不屑一顧』,妾身好言哄勸,多送了三壇碧蕪酒,他才氣哼哼的罷休。大哥若今年不去,待觀妙先生三月前來講學之時,大哥你可莫再躲起來!」

    酒自壺內入杯中,淙淙如清泉流淌之聲,與完顏萍帶著笑意的聲音相合,瀰漫的酒香與桌上的飯菜香氣亦合於一體。

    觀妙先生是今上赦於龍虎山當代張掌教之尊稱,其人道學淵博,道法精深。

    當初蕭月生為觀閱道經,曾踏遍符箓三山,正一龍虎山、上清茅山、元始閣皂山皆未逃過其魔掌,所有道藉皆印入他腦海史中,與三派之掌教亦以道會友,大有交情,三人皆每年一次,前來觀瀾山莊為山莊門人講道授法。

    授箓對於道士來說至關重要,是進入正一道門的第一步,得箓者,便如得到天宮承認,如現代社會的身份證一般,被授箓道士,齋醮做法之時,方能將其章詞奉達天庭,方能驅鬼役神,未被授箓者,卻是難通天庭,徒勞無功。

    蕭月生曾參加兩次龍虎山開壇授箓之典,只是見過一次,沒有了新奇感,便不想再去,只是那觀妙先生外冷內熱,又與蕭月生極為相投,每次授箓皆強邀其參加,弄他躲避不迭。

    「呵呵,那開壇授箓大典著實無趣,多是些男道士,穿著一樣地道服,無味得很!」蕭月生抿著酒,口中抱怨。

    「嘻嘻,公子一語洩天機,原來卻是嫌乾道太多,不夠養眼,也不怕襄兒恥笑!」小玉以纖纖蔥指輕拭了拭嘴角,將餅屑拭去,送給公子爺一記嫵媚的白眼,又對冷著臉的郭襄溫柔地笑了笑。

    她亦看出襄兒對公子爺神態有異,似是生氣狀,便試著和解。

    郭襄亦對小玉姐姐還之以甜美笑容,只是瞥向姐夫時,卻收斂了笑意,換上了不屑地神色。

    蕭月生呵呵笑了一聲,也不在意,小女兒家,心情多變,耍耍脾氣,亦無不可,過些日子便煙消雲散,呵呵……怕是早晨在窗外聽到自己與芙兒親熱的聲音,心中羞怒吧……他對眉宇間透著煩惱的郭芙輕笑,以目光示意她不必擔心。

    「公子爺,聽說你跟慕容家敲了十萬兩銀子?!」小月眼睛彎成月牙狀,用絲絹抹著翹起的小嘴,另一隻小手在桌下輕撫肚皮,她在大夥兒說話之際,一心專攻佳餚,此時已是吃飽。

    「嗯,順便一敲。」蕭月生放下酒杯,開始吃飯,對小月的話,回答得輕描淡寫。

    「噗!」郭襄急端起玉碗,接住了自己口中噴出之湯,她剛剛喝下一口八鮮湯。

    「怎麼了,襄兒?!」郭芙忙問,玉手輕撫妹妹後背,輕柔的拍了拍,關切地問:「讓湯給嗆著了?」

    蕭月生忙低了一下頭,免得讓自己竊笑的臉被芙兒看到,真是關心則亂,沒者出妹妹是被十萬兩給驚著了。

    「大姐——,我沒事兒!」郭襄秀美的面龐爬上紅暈,忙推開大姐的手,感覺甚是不好意思。

    「小心點兒,慢慢喝!」郭芙放下手,埋怨中帶著關切。

    郭襄下頜抵著頗具高度的胸脯,胡亂點了點。額頭流海輕甩,透挺小巧的瓊鼻如同玉雕。

    郭芙這麼一驚一乍,其餘諸女也全以為郭襄是被湯嗆著了。俱是關心地望著郭襄,令她羞得抬不起頭。

    看小郭襄羞紅著臉,怕弄惱她,大夥兒便裝做了若無其事,小月將身子侍在椅背,笑吟吟地問道:「公子爺準備用那十萬兩做甚麼?入莊內總帳麼?」

    「小月說呢?」蕭月生送一匙八鮮湯入嘴,抬眉看了一眼小月。嘴角微抬。

    「嘿嘿,公子爺是不是想送給謝姐姐呀?」小月月牙般的眼睛波光流轉,狡黠的笑。

    蕭月生這幾位妻子。個個都精乖得不得了。小月一眼即看透公子爺地心思。

    「萍兒你看如何?」蕭月生笑瞪了她一眼,轉頭問身側微微帶笑的完顏萍。

    「嗯,任憑大哥作主,不知十萬兩夠也不夠?」完顏萍想也未想,楚楚動人的臉上未有一絲動容。

    她對於錢財不甚看重,這與她的出身有關。雖然是亡國的公主,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國臨亡之際,有數批忠貞之士將大量的黃金與密寶運出藏起,以備將來復國之用。這些寶藏,擁有者自是完顏萍。

    故她從小雖是背負國仇家恨,生活卻是錦衣玉食,不愁吃穿,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自是從不放在眼中。

    「十萬兩便是重建一座靈鷲宮也掉綽有餘,夫人不必擔心,若是不夠,讓公手爺再去敲敲別人竹扛便成!」小鳳嘴上不饒人,斜睨了一眼公子爺。

    低著頭地郭襄心下暗暗思付,十萬兩銀子到底多少,實在難以想像,他們卻說得像十兩銀子一般,唉,真是拿錢不當錢看吶!如果說給爹爹與媽媽聽,怕是也會嚇他們一跳吧!若送給媽媽,怕是那些丐幫的兄弟們也不必去行乞了。

    「呵呵,小鳳可是冤枉我了,只能算是替曉蘭收一些賠償罷了,總不能白白給他解藥,不然,豈不是顯得很窩囊?!」蕭月生接過完顏萍遞過來的絲巾,邊抹嘴邊對小鳳笑道。

    「公子,聽芙姐姐說,那個慕容雨姿色不俗喲!」小鳳亦用絲巾輕拭著自己雪白地小手,柔和地眼神微睨著他,細察公子爺臉上的神情變化。

    「哦,確實不俗,不過比起小鳳你來,還是差得遠!」蕭月生神色不動,對她的話中之話裝做不知,施以讚美的迷藥。

    小鳳卻頗有抵抗力,抿嘴嬌柔一笑:「哼,就怕某人打著人財兩得的生意喲!」

    「好呀,這個主意妙呀,慕容家族可是塊紅燒肉!」小月沒心沒肺的拍了拍小手,有些雀躍,彎月般地眼睛中波光閃閃,彷彿見到金山一般。

    除了小月,其餘諸女望著他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長,便是郭襄也不例外。

    好在蕭月生臉皮奇厚,對眾女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般,抹完了嘴,又拭了拭手,微笑道:「飽了!小鳳的手藝仍是那般精湛!……嗯,我去臨安看看,二弟夫婦正在太平坊那座府裡呢!……芙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了吧,今日我要與萍姐一塊兒整理後花園。」郭芙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住了強烈的慾望。

    「好罷,別累著自己!」蕭月生笑了笑,也不勉強,倒是對她的做法頗是喜歡,夫妻麼,來日方長,而慾望稍稍抑制,快感會更強烈,便轉臉去問完顏萍兒「……雙林寺前地桂樹不錯,夫人想不想要?為夫去偷偷拔出來?」

    「大哥——!」完顏萍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心中頗怕他會胡來,雙林寺前有兩棵數百年的參天古桂,遮天蔽日,極是罕見,雙林寺有一半之名得自這兩棵古桂,自從他去那裡一次之後,便一直惦記著那兩棵老樹,一直想替它們挪挪地方,偷回山莊。

    「好罷好罷,就把它們先放在那裡!……為夫這次去臨安,必去尋訪張蘭芝,讓他到咱們山莊講學,授夫人接花疊石之術!」蕭月生忙笑道,將拭完手的絲巾遞給了完顏萍,便要起身。

    「那敢情好!……城裡的那些夫人們對他可是推崇備至。只是這位張蘭芝性子孤僻高傲,沒人請得動,就看大哥的本事了?!」小玉站起來。走到他身旁,輕柔的幫他整了整衣襟,接著抿嘴輕笑:「公子爺莫望了代我們向謝姐姐問好喲!」

    她見公子爺一直不提起謝姐姐的名字,頗是心虛地模樣,看小叔夫婦是假,陪謝姐姐是真,便忍不扯去了他的幌子。

    「知道了!」蕭月生沒好氣的應了一句。接著悶悶地吐出兩個字:「走了!」便陡然間在原地消失不見。

    他氣極敗壞的模樣,惹得諸女一通咯咯嬌笑,大廳內滿是清脆的銀鈴聲。悅耳之極。

    「小玉姐姐。正中要害呀!」小鳳喘著粗氣,笑得紅暈滿頰,讚歎不已。

    小玉笑得頗是矜持,他知道公子爺的心便如那天上的浮雲,任由他的性子來,怕是將來嫁入蕭家門中之人越來越多。一張飯桌也無法容得下,那可就不妙得很。

    蕭月生出現在王府廳前,乍一出現,便聽得淙淙的琴聲時斷時續,聲音平和,聽得出彈琴者漫不經心。卻心定神寧,輕鬆自如。

    他腦海中候然出現了謝曉蘭地身影,她正在他的臥室外間,坐於軒窗前的書案前,一手按在瑤琴上,另一手拿著一卷書觀瞧,纖纖玉指,不時撥弄著琴弦,似是無意為之。

    蕭月生倏然出現於臥室內。

    在透窗而入地明媚陽光中,謝曉蘭未穿裘袍,僅著一襲淡紫羅衫,將精緻地面龐映得越發潔白如雪,細膩動人,鬢髮如雲,肌膚若雪。

    半敞的軒窗之外,是幾株梅枝輕輕搖動,梅花清香之氣陣陣傳入屋內,順便吹拂幾縷她雲鬢之上的青絲,謝曉蘭端坐案首,嫻靜中透著高雅。

    「天山折梅手?呵呵,看得還很認真!」蕭月生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卷,雖端於她的身後,看不到封面,卻無法阻擋他的目光。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8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宴求

    午後,兩人足不出府,便在這頗深的府內相伴而游,蕭月生帶著謝曉蘭觀著了王府所有處所,這座王府的後花園,其精妙遠非觀瀾山莊可比,假山相疊,活水相統、其中軒榭芳亭,荷池曲廊,極盡曲幽之妙旨,深得園林三境中最上境之法門。

    「夫人,這次未將慕容業送回老家,夫人定是心中不快吧?」

    夕陽之下,一襲青衫的蕭月生沐浴著霞光,迎風而立,衣裾飄飄,宛如仙人,此時他正拍著朱褐欄杆,望著腳下池水中的湧湧鯉魚,微微笑問。

    他們所在之處,名為芙蓉亭,是一雕樑飛簷的八角小亭,建於一片荷花池上,凌水而立,此時雖不是觀荷之時,池中成群的鯉魚卻仍是蔚為一景,微微泛動的池水,西山之日在其中扭曲變形,霞光如蛇。

    「沒有!」謝曉蘭一隻酥紅小手拿著一袋粗紙包,另一手一掠輕風吹亂的青絲,笑了笑,「此仇妾身定要親自動手,待將宮內秘笈修成,那老匹夫便不是妾身對手!」

    說罷,自粗紙包中抓了一把餅屑,如天女散花一般,用力甩上天空,撒下一片金黃,惹得水面頓然沸騰,一片紅色,群鯉相逐。

    這座荷花池水極為清澈,池下的紅鯉纖毫可見,其翻動之態,生機盎然。

    霞光中,她明眸閃閃,容光若雪,細膩的嘴角處微現一抹弧線,顯出心中的殺意,蕭月生本欲取笑她自稱妾身,此時知機的未出口。

    「呵呵,如此甚好!」蕭月生也自她手中紙包內抓了一把金黃餅屑,隨手甩了出去,「為夫從不認為,將仇人殺死。是最好的報仇之法!」

    「哦?」謝曉蘭轉過頭來,輕風自腦後拂動她的青絲,她明媚的目光中透著好奇。

    「一死百了,且只是臨死前的短痛,自此便是大解脫。」蕭月生轉過身。背風倚著半身高的朱褐欄杆,另一手按上身旁朱褐圓柱,對其顏色一半深一半淺並未挑剔,在柱子上輕打拍子,隨風漫吟:「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吟罷,瞇著眼睛,迎著夕陽地霞光,眉間帶笑的望著謝曉蘭。

    他那微帶沙啞,又透著蒼涼的聲音,向寬闊平坦的池面上緩緩瀰散、聲音與他平日裡的清朗毫不相同。不似出自同一人之口,但以此音吟出,蒼涼之感如同輕風一般,無處不在。擾人心田。

    詩經中地這首苕華,出身書香門弟的謝曉蘭自是通曉,她黑白分明,光彩奪目的雙眸轉了一轉,已是瞭然於胸,不由抿嘴一笑。「大哥,你的心好毒!」

    眉宇間的一絲冰她殺意,卻在一笑中渙然消散。

    「如我如此,不如無生……咯咯……咯咯……沒想到大哥卻是讀書之人!」謝曉蘭笑得有些花枝招展之勢,倚在朱褐欄杆上,嬌軀外傾。纖柔若柳的細腰微微曲折,卻令人有些擔心是否會不小心折斷或掉入荷花池中。

    「呵呵,為夫雖不喜賦詩作詞,閒來無事,卻是也讀過一些,聊做怡情消遣罷了!」蕭月生撫著那一撇八字小胡,頗是自得的微笑。

    撫鬚的手忽然頓了一頓,輕皺了皺鼻子,方覺出這隻手剛才抓餅屑,有些奶香的味道。

    這些餅屑是府上吃剩的麵餅搗碎,材料便有大量的羊奶與雞蛋,做好後顏色呈金黃。

    他探手出了欄杆,附近本是被鯉魚佔滿的池面如今已安靜了下來,他兩掌掌心向下,遙對池面,接著虛虛一提,兩道銀白水柱頓時沖天而起,直擊向他之兩掌,卻是一擊即退,剛沾上他的手掌,便又落回池中,其狀,甚像神龍汲水於江河,欲行雲布雨一般,其中紅光閃動,是紅鯉亦被邊同吸起。

    他便就著池水,將弄濕地雙掌搓了搓,又汲了一次水,沖洗乾淨,其輕描淡寫,宛如平常在木盆中洗手一般,令身側的謝曉蘭看得目瞪口呆,小巧的檀口微張,似欲吞下一顆葡萄。

    「大哥……這……這是什麼武功?」謝曉蘭看他洗完,遞過去自己袖中的銹花絲巾,口中不由問道。

    「什麼武功?」蕭月生拭手地動作一頓,隨即搖頭笑道:「彫蟲小技,算不上什麼武功。」

    謝曉蘭嘟了下小嘴,看他敷衍的神態,顯然不欲令自己知曉。

    蕭月生將絲巾遞還,見她有些仲然不樂的神態,不由笑道:「這本不是什麼高明的功夫,只是功力足夠,便可做到,以夫人的功力,亦可勉強做得。」

    「哦,真的?!」謝曉蘭頓然明眸泛光,與先前判若兩人,「我的功力能成?」

    「嗯,你去看看你那虛竹子祖師寫下的擒龍功便是。」蕭月生又向前遞了遞絲巾,剛才謝曉蘭有些高興得忘形,對遞於眼前的絲巾視而不見。

    「擒龍功?」她忙接過繡著蘭花的月白絲巾,小心收入袖中,雙眸卻望著丈夫,有些疑惑,「什麼擒龍功?」

    「就是你那虛竹子師祖代蕭峰錄下的武功,上面不是有降龍十八掌和擒龍功嘛!」蕭月生抬了一下眼眉,看了她一眼,嗅了嗅手掌,卻泛著淡淡的香氣,是謝曉蘭絲巾地幽香。

    「那不成!」謝曉蘭用力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眸子裡興奮的神采慢慢褪去。

    「為何不成?!那降龍十八掌女子不宜修習,但那擒龍功,卻是男女皆可,為夫的手法,全憑的是深厚的功力,論其精妙,卻是大不如那擒龍功了。」

    蕭月生迎著輕風,任衣裾飄飛,著著遠處那漸下的夕陽,聲音有些縹緲空靈,變得不真切起來。

    「虛竹子祖師寫著戒語,我靈鷲宮弟子不得修習,只能代傳丐幫幫主。」

    「哦?他說不讓學。你便不學?」蕭月生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向遠處的夕陽,嘴角的笑意有些譏誚,讓謝曉蘭陡然覺得難受。

    她強忍怒火。平心靜氣的回答:「祖師遺命,不能不遵,否則便是欺師滅祖,天地不容!妾身不能不遵吶,大哥——」

    蕭月生聽著她頗帶些語重心長的話語。不由望著她,笑了笑,夕陽霞光,將她的雲鬢染上了一層彩光,光暗處地面龐,雙睜閃亮,瑩白如雪,極是嬌美動人。

    「好罷,不學便不學。」他大手溫柔的撫上她的面龐。看她躲閃羞紅的嬌態,不由呵呵輕笑。

    蕭月生亦知讓她不遵祖規,蔑視規則,有些太過為難於她。只是沒有這種魄力,想要做好一宮之主,怕是奢望,只能待以後慢慢影響於她了……再說,建靈鷲宮只是令她有事可做罷了,能不能做好宮主又有何妨,想到這裡,他笑了笑,自己受以前影響,總是力求最好,太過辛苦了……

    華燈初上之時。蕭月生已坐在榮王府內樸素無華的宴客廳中。

    此時蕭月生地形象已是大變,雖然容貌變化不大,但卻比原來蒼老了許多,彷彿是二十年後的蕭月生一般,那種蒼老,並非是皮膚的萎縮與皺紋,而是由他那眉宇間的滄桑風霜所致。

    宴客廳玉不奢華,頗為樸素,但絕非寒酸,二三十幾步長短顯得極為寬敞,除了地毯精美,其餘諸物皆是透著古樸,似是老舊之物。

    寬敞的大廳中,燈火明亮如晝之下,一扇連環插花屏風之前,一張八仙桌前,僅有一人與蕭月生對坐。

    「子虛先生如今可是名滿行在啊——!」說此話地老者,便是如今的榮王爺,他此時正舉酒盅敬化名王子虛的蕭月生。

    臨安城雖是南宋之都,只是卻不以京城稱之,而稱之行在,京城汴梁仍是宋都京城,以顯不忘恢復河山。

    榮王爺亦是一身青袍,與端坐的蕭月生服色相同,他一幅絕好的相貌,臉形瘦削,丹鳳眼,鼻如懸膽,口如寶盆,頜下請須,眼角的魚紋,絲毫無損其俊逸的氣質,絕難看出他已達知命之年,反如四十許人。

    「哦?……王爺何出此言?」蕭月生舉杯抿了口酒,放下光澤閃閃的官窯小酒盅,挾了一箸青菜,吸了吸香氣,頓在嘴前,抬眉問道。

    其舉止之問,不拘小節,極為散漫。

    桌上菜餚多是青菜為主,甚少肉類,如同素席,這一桌如放在五六月份,那便是略顯寒酸,只是如今寒淨正月,尋常人家,又豈能見著青菜?!其撲鼻的香氣,充人垂涎欲滴。

    「呵呵……」榮王爺氣度隨和溫照,持著酒盅,在燈光下撫鬚微笑,「豐樂樓上,子虛先生大顯身手,將那蒙古王子一眾打得落花流水,實是大快人心吶!整個行在,莫不拍手稱快!」

    「哈!哈!王爺過獎,山人貿然行事,怕是已惹了別人忌恨吧?!」蕭月生哈哈一笑,卻神情不動,舉盅輕餵了口醇酒,臉上殊無歡容。

    此廳僅有他們兩人,伺候地下人們全被遣了出去,因此說話便全沒有忌諱,蕭月生的舉止也非面對王爺的畢恭畢敬。

    「呵呵,只要不是皇兄,有本王在,誰也甭想動先生分毫!」榮王爺將酒盅往八仙桌上重重一頓。

    「哦?王爺倒是好大的口氣!」蕭月生斜著眼睛看他,嘴角一撇,帶著幾分不屑地語氣。

    蕭月生將王子虛扮盡了恃才傲物、倨傲不群的壞脾氣,頗有些老天爺的帳也不買的架式。

    偏偏遇到了一生順風順水的榮王爺,對這個救命恩人亦是極有容忍之力。

    蕭月生有讀心之神通,欲要與人投機,成為某人知己,實是不費翻掌之力,榮王爺對這個救了自己性命的子虛先生,自是引為知己,對他說話地脾氣,也是見怪不怪,反而大是親切。

    「怎麼?先生不信?!」榮王爺丹鳳眼一瞪。隨和溫煦的氣質頓去,威勢逼人,盡顯王爺的風範。

    「呵呵,就怕人家去鼓動今上,一通譭謗。山人便是有口難言,便是王爺你,也是無能為力嘍,……難不成為了區區這麼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你們親兄弟倆便要翻臉不成?!」蕭月生的話極是刻薄。將榮王爺氣得滿面通紅,拿著酒盅的手青筋微露。

    「好了,不說了,……呵呵,王爺養氣的功夫有待提高呀,就這麼兩句,便守不住心,說笑呢!……若真有人對我不利,跑不就成了嘛?!山人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又何懼之有?!」

    蕭月生又笑著安撫榮王爺兩句,執壺斟酒,將那榮王爺堵得一肚子地氣無處撒。

    「哎——!」榮王爺喘了口粗氣。著了看對面地子虛先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無奈的抬手舉盅,一飲而盡。

    「先生不說,本王也知道先生說的是小賈,……本王派人打個招呼便是了,縱使小賈如今春風得意,本王的面子,諒他也不敢不給!」

    榮王爺放下酒盅,一撫清須,臉色漸漸平復。老氣橫秋的說道。

    他地口氣極大,卻毫無自誇之嫌,他與今上兄弟情深,兩人生來家境不富,二人便自小相互扶持,而當個的皇太子,便是榮王爺的親子。

    今上無子,需擇宗室子弟入繼,成為皇位繼承人,宗室德才兼備之佳子弟甚多,今上卻獨獨取了帶些智障的祺,可見兄弟二人感情之佳。

    「別!」蕭月生忙擺了擺手,也放下了酒盅,「山人閒來無事,倒想看看這個新任的丞相有幾分手段呢?!……王爺可別打擾了山人地雅興!」

    榮王爺不由啞然失笑,執壺幫他斟酒,瞪了他一眼:「先生可要掌握分寸,若有危險,便去我紹興老家中躲上一躲便是!」

    蕭月生坦然舉起榮王爺斟的酒,稍稍一吮,呵呵點頭。

    上次捎回去的養顏丹,王妃用了讚不絕口,說是渾身輕鬆,精神健旺,像是年輕了十幾年,讓本王代她多謝先生呢!」榮王爺轉換了話題,酒盅端在唇前,翻眼看著蕭月生,滿臉含笑,隱隱透著古怪。

    「不必不必,只要不說出是我所制,山人便感激不盡了,唉——!這女子的愛美之心,著實纏人吶!」蕭月生忙不迭的搖頭擺手,如避蛇蠍狀,令榮王爺大是出了口氣,頓時哈哈大笑響徹大廳。

    蕭月生所扮的王子虛,對大材小用的煉了養顏丹,一直覺得丟臉,生怕別人知曉,榮王爺便以此為柄,時不時的取笑一番。

    王子虛如避蛇蠍的模樣,委實逗人,每次都要惹得榮王爺哈哈大笑。

    「哈哈,……不過,本王著實沒想到先生竟有一身極為高明地武功!」榮王爺一手撐在桌上,一手輕撫著肚子,笑得有些喘不過氣。

    「唉,什麼狗屁武功!只是兩手莊稼把式而已,那是山人修道之餘,用以伸展筋骨的,是那幫蠻夷之人太差勁罷了!……王爺,吃菜,吃菜呀,別只顧著喝酒!」蕭月生嘴裡嚼著菜,咯嘣咯嘣作響,毫無一絲風度,無狀得很,又反客為主的勸榮王爺吃菜。

    榮王爺也不生氣,依言夾了一箸菜放入嘴中,輕輕咀嚼,斯文之舉,與蕭月生天壤之別。

    「呵呵,先生倒是忒謙虛,小董卻說,先生的武功深不可測啊!……這個小董,眼界可高得沒譜,論起武功,總是我小董天下第一地牛氣,本王從未想到,能從他嘴裡吐出這樣的話!」

    榮王爺也斜著眼睛望著蕭月生,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嘴中所說的小董,是今上特意自禁宮大內調給榮王爺的貼身太監,據說是宮內的第一高手。

    雖稱之小董、但其年齡怕是比榮王爺還要大上不少,主司護衛之責,一身武功,神鬼莫測,整日裡耷拉著眼瞼與臉色,除了榮王爺,誰也不理,誰地話也不聽。

    「哼,山人修的是道法。豈是小小的武技可比?!」蕭月生一仰下頜,頗是不屑的模樣。

    「哦,小董還想找個機會與先生切磋一下呢!」榮王爺笑瞇瞇的放下酒盅。

    「免了!小董的武功鬼氣森森地,殺不了人,倒能把人嚇個半死。山人可不想受罪!」蕭月生忙搖了搖手,掃了一眼繡著兩朵牡丹初綻的白玉屏風。

    「呵呵,本王倒有些奇怪,以先生地習慣,怎會這般輕易出手?」榮王爺也看了一眼屏風。小董便藏在屏風之後。

    只要有客人,小董必藏在屏風之後,以防萬一,便是被榮王爺了引為知己與救命恩人的王子虛,亦不例外。

    「只能說是恰逢其會吧,算他們倒霉!待日後有時間,山人倒要去大都那裡鬧上一鬧,來而不往非禮也!……對了,王爺心急火燎的找山人前來。有何事?」蕭月生拿出袖內絲巾,拭了拭嘴角,恢復了斯文的舉止,已有些酒足飯飽之勢。

    「呵呵。這個麼……來來,先生再喝兩盅!」榮王爺有些支支吾吾,撫了兩撫頜下請須,忙起身執壺,替蕭月生斟酒,神情甚是慇勤。

    「王爺莫非是想將山人灌醉?」蕭月生笑了笑。也未客氣,這榮王府的酒雖說不上品質絕頂,卻也頗有一番別緻地味道。

    「唉——!」榮王爺將酒壺放下,坐回檀木椅中,長歎一聲,通明的燈光之下。清奇的面容滿是愁雲。

    蕭月生瞥了他一眼,將盅中之酒一飲而盡,重重在桌上一頓,一抹嘴角,擺手笑道:「行了,王爺,您也甭跟我做戲!說吧,到底什麼事兒?……不過山人九成是不會答應的!」

    他看那榮王爺支吾為難之態,便知所說之事,必非自己能所應承,否則早就順口說出,在他面前,這個榮王爺一直是個直爽之人。

    榮王爺不由苦笑,這個子虛先生倒是個真性情之人,只是卻也太不留情面,滯了滯,還是開口:「瑞王爺先生是知曉的吧?」

    「知道!」蕭月生微微搖頭,但他又怎能不知,這個瑞王爺在諸位王爺中,地位僅次於榮王爺。

    這位瑞王爺行事方正,學問極高,在士林之中,聲望頗隆,平日裡,也喜歡招些文士清客,談詩論文,,絲毫不怕惹人忌,而今上亦是睜隻眼閉只眼,對其行不加置啄。

    況且,觀瀾山莊門下地蕭登雲,在臨安城開了一處金石軒,與瑞王府的丫環相戀,卻一直未獲瑞王府同意,無法娶入家門,正弄得心急如熱窩之蟻。

    「唉,如今我那六王兄,日子過得可是度日如年吶!」榮王爺帶著同情憐憫之色長歎,說著拿起酒盅,迎上蕭月生執著的酒壺,待蕭月生將酒盅斟滿,他便痛快的一飲而盡。

    「哦,為何?」蕭月生放下酒壺,配合的提問,行起承轉合之功,便於榮王爺流暢的說下去。

    「唉,是蓮柔那丫頭又病了!這一次,便是內廷的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還說要準備後事,唉——!……正是人生好時光,……白髮人送黑髮人,令人寒心,心寒吶——!」

    「王爺是要山人出手救蓮柔郡主嘍?」蕭月生不待榮王爺長吁短歎,直指其心,開口問道。

    「先生是沒見過蓮柔那丫頭,像是水做的一個人兒,性子柔和嫻靜,實在惹人喜歡,只可惜雖是生在富貴人家,卻沒有享福的命!打小兒便體弱多病,泡在藥罐子裡長大地,怕是一天舒心的日子也沒過,這會兒終於熬不住了,……唉——,實在令人心疼吶!」

    他臉上的悲慼之容,無比真摯,緊咬著牙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不使其湧出。

    蕭月生苦笑一聲,摸了摸唇上地八字鬍:「王爺不必再說,山人答應便是!」

    「多謝先生——!」榮王爺反應神速,馬上應聲,聲音高亢洪亮,在大廳內迴響,倒令人有些懷疑剛才的悲慼真實與否。

    「本王就知道先生面冷心熱,菩薩心腸!」榮王爺滿臉笑容,如放光芒,手腳輕盈麻利的斟上酒,舉盅敬蕭月生:「……來,本王先敬先生一杯!」

    蕭月生舉盅與榮王爺手中酒盅輕碰,隨之一飲而盡,放下光澤明亮的酒盅,執箸挾菜,嘴中說道:「這可並非山人大發善心,全是看在王爺的情份!」

    將口中青菜咀嚼嚥下之後,他接著說道:「這天下間可憐之人不計其數,那蓮柔郡主能夠活到至今,已是莫大的福分,如是生在一個窮困之家,怕是早就沒了,山人只是一個弱如螻蟻之人,本事低微,豈敢與天命相抗!能不能救成,卻要看她地造化了……」

    「唉,若是她的陽壽已盡,欲要救她性命,怕是要用嫁接之術,呵呵,山人可算是豁出去了,這次,怕是要賠得血本無歸呀!」說著,他又將榮王爺斟上的酒一飲而盡。

    「嫁接之術?」執壺起身的榮王爺大是好奇。

    「嗯,這個嫁接之術麼……算了,改日再說,呵呵,王爺怕是還請了別的客人吧?」蕭月生抬頭看到榮王爺好奇的目光,卻不想說了,手指了指廳口,笑問道。

    「呵呵……先生果然好神通,是六王兄,欲要見先生一面,當面道謝!」

    榮王爺坐了下來,他對嫁接之術好奇更甚。

    聽到對方地話,他一猜便知是六王兄來了,事先已吩咐下人,除了瑞王爺,誰也不見。

    蕭月生呵呵一笑,毫無風範的撫了撫肚子:「怕是不放心山人吧?!」

    「先生不會藏拙幾分麼?!」榮王爺帶著苦笑瞪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這位子虛先生實是目光毒辣,聰明得過分,既是瞞他不過,便不屑遮掩,言出如山,卻也不怕他反悔。

    蕭月生輕輕一笑,恍如一陣輕風掠過,竟有一股飄逸之氣散出,令正轉身的榮王爺呆了一呆,再看去時,卻又是原來的漠然滄桑。

    榮王爺向外走去,心下只是以為自己眼花。

    須臾隨他踏入大廳,共有三人,位於榮王爺身側者紫袍玉帶,身形魁梧,略方的面龐上,兩條臥蠶眉更增威嚴之氣,顧盼之間,雖是愁雲滾滾,卻無損其不怒而威之氣度。

    其後是一男一女,蕭月生一眼即能看出,這男子又是一位西貝公子,女扮男妝,若她真是一位男子,卻又要令無數閨中少女相思愁斷了。

    其面如敷粉,雪白無暇,挺翹小巧的鼻子,菱嘴透著俏皮,眸子明亮靈動,閃動著狡黠。

    她的身後,則是一位半老徐娘、風韻雅致的婦人,一襲素白月襖襦裙,氣度高貴雍容。

    「子虛先生,這便是瑞王爺!」榮王爺撫著頜下清須,伸手對緩緩起身的蕭月生介紹道。

    「瑞王爺,幸會!」蕭月生直身,微一拱手,似是敷衍,神態倨傲無禮。

    「哼!」眉宇間儘是愁雲與風霜之色的瑞王爺尚未回話,他身後的西貝公子卻先冷哼一聲,聲音帶著嬌脆,明亮的丹鳳眼狠狠瞪著蕭月生,怒氣勃勃。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8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蓮靜

    瑞王爺微一側頭,並未轉過去,便讓那張紅潤的小菱嘴嘟了起來,恨恨瞥了一眼蕭月生,不情不願的將目光轉開,不再看他,獨自生起了悶氣。

    「這位便是子虛先生吧?幸會!」瑞王爺正過頭,威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眉宇間的愁雲仍是濃郁的很。

    瑞王爺所結交的那些文章名士,莫不有幾分怪脾氣,其中不乏恃才傲物者,再者來之前,榮王爺已說過王子虛此人淡薄名利,對世情冷漠,故他並不以為意。

    蕭月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淡漠的目光掃過眾人,在那雍容端莊的婦人身上頓了一頓。

    榮王爺忙呵呵一笑,一拉身側的瑞王爺,伸臂延請:「來,六王兄,柳先生,先請入席,有話坐下細談!靜丫頭,別愣著,入座!」

    「是,王叔!」嬌脆的聲音如黃鶯般淅瀝悅耳,端重的一斂衽,起身之際,又狠狠橫了一眼緩緩坐下的蕭月生。

    她身側的端莊婦人輕拉了一下她的儒衫袖口,這位蓮靜郡主才收回了凶狠狠的目光。

    這位被榮王爺稱之柳先生的雍容婦人,頗多怪異,乍看似是婦人,卻又有幾分少女的氣息,明亮的雙眸深處,皆是沉靜與冷淡,蕭月生多看了她兩眼,是因她眸中的神色,與自己的弟妹小龍女極為相似,這必是修練某種奇異的摒情心法所致。

    眾人入席共坐,榮王爺又喚人加上酒盞,添了幾道新菜,頓時香氣漫於大廳,將眾人籠罩。

    蓮靜郡主嫻淑的執壺斟酒。雖是圓亮地眸子睜大溜圓,不時用目光刺蕭月生一劍,卻仍是幫他斟滿了酒盅。

    「來來!」榮王爺呵呵笑道,拉了一下正盯著酒盅發呆的瑞王爺,將酒盅舉起:「……六王兄,不必擔憂。既是子虛先生答應出手。本王的好侄女必能轉危為安,我們且飲一盅,預祝侄女吉人天相!」

    蕭月生也未對他的堅定無疑而謙虛,只是冷漠的隨著舉盅,那位一看他便心中來氣的蓮靜郡主也不再瞪眼,聽到榮王爺之語,想起靜靜躺在榻上,生死未卜的姐姐,忽然心中酸澀,一切變得索然無味。便是色澤誘人的佳餚,亦彷彿沒有了顏色。

    榮王爺收拾心情,強打精神,硬擠出一絲笑意。舉盅望向蕭月生:「一切便要拜託子虛先生了!」

    「山人盡力而已!」蕭月生輕輕點頭,面色略有緩和,聲音卻淡漠如常,對瑞王爺地心情他雖未能理解,但卻彷彿著到了自己父親地影子。

    現代的自己,身患絕症,無力回天之時。想必自己的父親亦是如此這般的心碎吧,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瑞王爺笑著點了點頭,他來此求這位榮王所說的世間奇人,亦是無奈之舉,死馬當活馬醫吧。他交遊的世間奇人,亦不在少數,對女兒的病,卻也是束手無萊,皆雲已是回天乏術,即使是大羅金仙來此,怕也是回天無力。

    本是感覺索然無味地蓮靜郡主,聽到這個男人對自己尊敬的父王如此淡漠的語氣,不知為何,忽地又串起一股火來。

    好在想到這個男人將要醫治姐姐,雖自己對他不抱一絲希望,但如果萬一,萬一如果。真有瞎貓遇到死耗子之時,真能救得了姐姐,自己也斷不能壞了事,緊抿了抿紅菱小嘴,硬是將這股火氣壓了下來。

    席上三個男人將盅中之酒一飲而盡。

    杯酒下肚子,瑞王爺話匣打開,長長歎息一聲,似是吁出心口的鬱鬱之氣:「十八弟,對於柔兒的病,為兄已是死心,這一次,怕是……唉——!」說罷,將蓮靜郡主剛斟上的酒又一飲而盡,,長袖俺面,卻格不盡眉宇間地酸楚與痛苦。

    「六王兄何出此言!」榮王爺忙大聲制止,修長的手掌朝垂目端坐的蕭月生伸了伸:「有子虛先生出手,侄女定會安然無恙!王兄莫要說這些喪氣話!」

    「呵呵,本王失禮了,子虛先生見諒!」瑞王爺忽然省悟自己有些失當,忙對蕭月生拱手賠禮,對這位子虛先生玉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心底深處,仍潛藏著一分希翼,自是不能得罪,將人趕跑。

    蕭月生漫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帶著居高臨下的氣度,令瑞王爺不由一呆,這種自骨子中透出的高貴,他自是能夠感覺得到,忽然之間,心底的希望加了幾分。

    「王爺,閒話休提,先去看看蓮柔郡主吧!」蕭月生忽然放下酒盅,抬頭淡淡地說道。

    「啊?……六王兄,子虛先生所言有理,還是先去看看侄女為重,如何?!」便是與蕭月生頗為投契的榮王爺,亦對他的提議有些無措,舉止出奇,也太過出奇,不由轉頭問瑞王爺。

    「哦……好好,如此,便有勞子虛先生!」瑞王爺還未坐熱錦墩,亦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連忙答應,既是十八弟如此推崇此人,自是不會空穴來風,好柔兒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想到這裡,他的心怦怦跳得快了幾分。

    蓮靜郡主側頭望向一直沉默平靜的柳先生,明亮的目光中全是詢問之色。

    柳先生清麗地面龐微一點,令蓮靜郡主將口中反對之語縮了回去,對這個討厭的男人倒有了幾分好奇。

    對於柳姑姑的本領,蓮靜郡主一向敬如神人,她既是認定這個男人的不俗,其人必定不會是泛泛之輩,不知他終究有何本領,令十八叔那般推崇?!

    榮王府與瑞王府相隔不遠,這些宗室府邸本就是聚於一處,位於太平坊一帶。

    一路之上。街道兩旁處處懸著燈籠,眾人自蕭月生的王府前經過,向東而行,一行人皆是沉默不語,唯聞橐橐的靴子踏地之聲,街上燈火通明,夜風微寒,陡增寥寂之感。

    蕭月生不喜說話。瑞王爺則一直是憂心仲仲,不自覺地便呆呆出神,他所受的打擊極為巨大,而一身儒衫的蓮靜郡主,想到府中的姐姐,心中酸楚,一改平日裡活潑好動,無心說話。唯有榮王爺臉上清朗一片,全無愁容,他對這個子虛先生,有著無比的信心。

    一入侯門深似海,雖多指侯門威嚴與凶險,卻也表明了王公諸侯的建築之特點,幾人自側門而入。穿過了一道又一道花樹盈滿的庭院,計有七八座之多,每道庭院皆是頗為寬闊,花樹夾雜其中,極有韻致,格局不凡。

    途中所遇之侍衛,皆是目露精光。身手高明,其站位或明或暗,極是嚴密,想要秘密潛入,實是難如登天。

    後宅之地,對於王府來說。便是男賓的禁地,便是皇上駕到,也不能逾規進入。

    只是在這個時候,眾人也沒有這份心思,甫一進入,微微香澤之中,厚重地悲涼便已令人滯然。

    燈火通明,宅內卻悄無聲息,途中遇到的俏麗丫環,雖是身穿綺羅綢緞,在燈光下光芒閃閃,但個個垂著頭,手腳極輕,聲音極低,好似唯恐出聲驚著什麼,壓抑是很。

    便是一直心情篤定的榮王爺,進到此處,亦感覺出一分愴然,不由轉頭看了看身側的子虛先生,看到他那張淡漠的臉,心中又回復了安定,有他在此,必不會令大伙失望!

    「靜兒,先去跟你娘她們通報一聲,就說有先生前去探望!」榮王爺心情最是安定,頭腦清明,回頭對一臉悲容的蓮靜郡主吩咐。

    「哦,是,十八叔,侄女先行一步!」蓮靜被王叔一提醒,心中自是醒悟,畢竟女人家的閨房,實在不宜讓男子進入,自是要收拾一番。

    她臨走之際,尚未忘記狠狠剜了一眼對外界漠然的蕭月生,搶到眾人前頭,襦裙款款擺動,蓮步移動極快,如弱柳扶風,眨眼間已消失在畫著松鶴延年圖地照壁之後。

    又穿過四道院落,院中的花木逐漸稠密,幾人來到一座小巧的軒捨前,與平常的軒捨並無太大不同。

    蕭月生一踏入這座院中,便感覺出其中的異樣,這樣的王族貴冑,果然有高人相助,整個小庭院,天地元氣比其它院子濃郁一些,卻是布有一種聚靈式的陣法。

    在他眼中,院中所佈陣法雖極拙陋,便對於世人來說,已是了不得,非是武功極高明者,怕是覺察不出陣法地存在。

    蕭月生踏入院中之際,回頭望了一眼神情淡然平靜的那位柳先生,他玄妙的感覺中,知道這個陣法定是出自這位柳先生之手。

    這位蓮柔郡主的閨房,卻是也自尋常,其奢華貴氣,怕是尚不及觀瀾山莊諸女所居之所,只是極為精緻,碧紗窗上,貼著各種花朵的剪紙,頗有栩栩如生的神韻。

    踏入茂盛的梅花環統地閨房,熱氣撲面而來,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股淡淡幽幽的香澤,似麝似香,在口鼻間繚繞不絕,既有安定心神,又有醒神之效,令人在這般溫暖的室內,卻不感昏沉。

    蕭月生對這種香氣頗感興趣,一聞便知其是珍異之物,與之相比,腳下踏著的虎皮為地毯,便不值一提了。

    外間本是坐著的四個絕美女子見到他們進來,忙站起急斂衽,姿態柔美動人,她們只是行禮,卻未出聲。

    「王妃在裡面?」瑞王爺低頭小聲問其中最美地一個,聲音如作賊。

    那穿著綺羅綢緞的絕美女子眉目間略顯憔悴,惹人憐惜,她點了點頭,對其人瞥也未瞥一下,看了一眼通向裡間厚厚的素月氈簾,輕聲道:「柔兒剛剛醒過來一小會兒,服了藥,又睡下了。」

    「嗯,你們先去歇息吧,在這兒守著也無濟於事。都去歇息!」他點點頭,擺了擺手。

    「臣妾無妨,回去也睡不下,王爺快進去看看吧,怕是大姐這會兒正在傷心呢。」

    那絕美的女子柔弱一笑,聲音輕如春風拂柳,卻極醉人,憔悴的眉宇蘊著關切。毫無做偽之態,便是蕭月生在一旁冷眼觀看,也知道她是出自真心。

    「子虛先生,請進吧,小女便在裡面。」端王爺側身伸胳膊,朝蕭月生輕聲道。

    蕭月生搖了搖頭,也將聲音放低:「王爺暫且稍等,待我們身上自外面帶入地寒氣散盡。再進去不遲。」其聲音淡漠,與這間屋內溫暖地氣溫極不相符。

    端王爺一怔,微一思忖,便為其細心所折服,忙點頭,本想說兩句讚歎之語,但見到他一股漠然與滄桑。卻不由頓住,知道說那些話,便顯俗氣,於是笑了笑,放下了胳膊。

    「王爺,不知客人喜歡吃什麼茶?」仍是那絕美女子柔聲細問,眼神淡淡瞥過蕭月生。如炎夏浸入深山中的一潭清水,其目光如波似水。

    「萬壽寺的茶吧,子虛先生,如何?」瑞王爺望向正仔細觀看牆上山水畫的蕭月生,低聲詢問。

    「有勞!」蕭月生漫不經心的點頭,眼睛未曾離開南牆上懸掛的萬峰攢聚圖。此畫氣勢宏大,山勢雄渾破畫而出,作畫之人似是胸中藏蘊百萬兵甲。

    一直沉默無語的榮王爺看他怠慢地模樣,不由苦笑,自己與他多年老友,知道他的脾氣。不以為異,對待六王兄亦是如此,甚至冷漠之氣更甚,六王兄的脾氣可不比自己,實是令人擔心吶!

    「六嫂,不必麻煩,此時大夥兒哪有喫茶的心思!?」榮王爺瞪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蕭月生,苦笑著對那絕美女子搖頭輕聲歎息道。

    「那……」這位瑞王爺的側妃精美的玉臉露出遲疑,不由望向自己丈夫。

    端王爺看了一眼正凝神畫中的蕭月生,見他無動於衷,亦不由心頭苦笑,著來十八弟並非言過其實,這位子虛先生之冷漠,遠超常人,不可心常理度之。

    他緩緩點頭,撫了撫濃厚地長髯,輕聲道:「待我們進去之後,便備茶,看完柔兒再用,子虛先生以為如何?」

    「隨便!」蕭月生漫聲答道,眼睛卻自畫上移開,掃過眾人,淡淡說道:「走罷,進去看看。」

    端王爺心中早就有些惴惴不安,似有是上刑場之感,聞言忙伸臂延請,緩緩挑開氈簾,請蕭月生先入。

    蕭月生也未客氣,略一低頭,跨過門檻,進入內室,他能感覺出身後幾道清澈明亮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

    瑞王爺的幾位側妃俱是知禮之人,對男賓不望一眼,此時終於忍不住好奇,仔細觀望他這個倨傲古怪傢伙的背影。

    那股奇異的幽香更為濃郁,兩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置於窗前的案上,將這個不大地臥室映得纖毫畢現。

    北面半壁牆皆被書卷所遮,東牆仍是山水畫,卻是登高遠眺之景,氣勢雄渾。

    珠簾懸掛點綴的榻前,靠坐兩人,除了一懸儒衫、滿臉戚容的蓮靜郡主,尚有一位宮裝婦人以香帕拭淚,她另一隻雪白的手中,握著一隻小巧瑩白得嫩手,其主人正是躺在榻上之蓮柔郡主。

    聽到有人進來,蓮靜郡主轉過身來,見母親仍在呆呆望著姐姐,忙輕輕拉了下她衣袖。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紅腫的雙眼,淚珠仍未拭盡,其眉宇間與完顏萍的柔弱氣質極為相似,精緻絕美的瓜子臉,觀之如三十許人,梨花帶雨,自有一股惹人憐惜地風姿。

    「王爺!」她纖弱的身體宛如一陣風便會吹走,望著瑞王爺裊裊起身,便要斂衽行禮。

    「柔兒睡著了麼?」瑞王爺忙將她的小手握住,不讓她蹲身行禮,柔聲輕問,望向王妃的目光滿是憐惜。

    「嗯,剛剛睡下。」王妃輕輕抽回素白小手,雪白的臉上,在珠輝映照之下,出現兩團紅雲,聽到柔兒兩個字,眼中卻又忍不住淚湧。

    「夫人莫急,本王又請了一位先生過來,柔兒或許還有希望。」只是他的語氣,卻並非那般肯定。

    王妃拭了拭眼角地淚珠,點了點頭,楚楚動人地臉上泛起一絲淒婉的笑容,令人心碎,已經失望了數次。不知這次,是否如舊。

    「王妃,不必著急,相信這次子虛先生會有辦法!」一直沉靜如水,清冷脫俗的柳先生忽然走了過來,輕輕拉住王妃有手,送去一道堅定的目光,似乎她對這位子虛先生有著莫大的信心。

    端王爺一家俱是一震。滿臉欣喜,這位柳先生地本領,她們自是領教,向來對人對事冷淡,不置一詞,但所言必中,這次竟主動說出這番話來。自是令他們心神大定。

    「六嫂放心,你十八弟何曾說過半分假話?……先讓子虛先生看看柔兒吧!」

    榮王爺見六王兄夫婦這般說話,明顯對子虛先生信不過,心下極是不喜,怕他們再說出一些過分之語,將子虛先生氣走,那可是耽誤了柔兒的性命。

    「對對,子虛先生請上前,看看柔兒。」瑞王爺心神紊亂,此時聽到王弟之語,亦聽出其話中的不滿,忙對蕭月生歉然地笑了笑,請他上前觀看。

    蕭月生不發一言。冷漠如故,踏著雪白的貂皮地毯,來至床榻之前。

    月白錦被盡頭,一張蒼白如紙的面龐,頭髮烏黑發亮,黑與白反差極是強烈。

    錦被形成的輪廓玲瓏嬌小。那張蒼白如紙,無一絲血色的面龐,卻並非姿容絕世,只是中上之姿而已,眉宇間的那一絲柔弱,與王妃一脈相承,這一絲柔弱之氣,便能惹得無數英推氣短,盡心呵護。

    蕭月生掃了一眼她頭下的淡黃玉枕,這卻是一件鎮定心神的寶物,名曰安神枕,能令人心靜神寧,在此枕上睡上一個時辰,抵得上平時兩個時辰地睡眠,是閣皂山楊掌教的私藏寶貝。

    蕭月生曾厚顏向楊掌教討要,卻被無情拒絕,若非他只覺得好玩,沒有什麼用處,早就搶了回去,自己的時間太長,惟恐睡覺太短,又怎會用這什物。

    目光在安神枕上一掠,臉海中閃過這些念頭,目光駐於那張蒼白的面龐,蕭月生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令毫不避嫌,緊盯著他臉龐的王妃心中一緊,巨大的失望湧上心田,握著柳先生地手不由越加用力。

    「子虛先生,……小女……小女病情如何?」正緊盯著他的瑞王爺亦是心中緊張,聲音放輕,亦微微顫抖。

    「嗯……出去說吧!」蕭月生微一沉吟,看了看沉睡如故,面容恬靜,卻眉間輕蹙的蓮柔郡主,擺了擺手,起身向外是去。

    「你不把脈麼?」站在姐姐身側,緊緊盯著蕭月生的蓮靜郡主不由輕聲問。

    蕭月生卻理也不理她,恍若未聞,邁步掀簾是了出去。

    眾人無暇理會,隨著蕭月生走了出去,唯有柳先生拉了一把兀自站在那裡、嘟著菱嘴生氣的蓮靜郡主,輕聲說道:「不要對他無禮!」

    「可是他……」蓮靜郡主收回憤憤的目光,有些委屈。

    「若想救你姐姐,便莫要惹他,走罷,我們出去。」柳先生一直清冷的玉容泛出一絲寵溺地微笑,輕撫一下她的鬢髮,拉她往外走。

    一提到姐姐,蓮靜轉身著了一眼恬靜睡容中的姐姐,不由將心中地不甘嚥下,低聲恨恨的道:「本郡主不跟這怪傢伙一般見識!」

    柳先生橫了她一眼,纖手用力一拉,將她蹌蹌的拖了出去,是不想讓她再大放厥詞。

    「龍虎山地張老道與閣皂山的楊老道都來過了吧?!」蕭月生端坐於椅上,以盞蓋輕撇盞中綠茶,一派悠然。

    榮王爺看其做派,便知此事已不必懸心,侄女柔兒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但其餘人卻並不知,關心則亂,瑞王爺忙點了點頭。

    「幸有楊老道的安神枕與張老道的護心玉,還有一股精純的本命元氣,怕是這位柳先生地了?三者缺一,怕蓮柔郡主早已……」

    蕭月生往嘴中送入一口茶,歎息一聲。

    「那小女……」王妃與眾側妃美目注視著垂瞼的雙目,恨不能掐著他的脖子問。

    聽他對龍虎山與閣皂山的掌教熟識,她們微微有些意動。

    蕭月生若有所思的輕轉著盞蓋,沉默不語。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49
第一部 神雕 第120-121章 塑心

    室內頓時安靜無聲,隨即王妃微微抽泣之聲幽幽響起,她纖弱玲瓏的嬌軀輕顫,被瑞王爺憐愛的摟在懷中,強抑著嚶嚶哭泣。

    哭聲將蕭月生自沉思中驚醒,抬頭看了眾人一眼,放下手中茶盞,搖了搖頭:「郡主性命倒是無礙,山人只是思忖救治之法。」

    吁氣聲頓時此起彼伏,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哭聲頓止,梨花帶雨的望向蕭月生漠然的面龐,明亮的目光欣喜若狂,瑞王爺能夠感覺出夫人的嬌軀在微微顫抖。

    「先生……先生……是說,柔兒……柔兒她……有救?!」仍趴在丈夫懷中的王妃幾乎說不出話來,聲音略有些沙啞,用力的喘息,宮裝下的高聳胸脯劇烈起伏,紅腫的美眸目光殷切。

    「嗯,性命自是無礙,只是救治之法,……有待商榷!」蕭月生冷漠如故,聲音淡漠,面上表情無甚變化。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王妃抹著眼淚,顫抖著聲音,此時恨不得給這位先生跪倒下拜,以表自己感激涕零之心。

    「既是柔兒有救,夫人怎又落淚,讓子虛先生笑話!」瑞王爺心懷大慰,心頭的萬斤巨石終於落下,柔聲勸自己的夫人。

    只是不知這位子虛先生說得輕巧,做起來能不能成?他畢竟閱人多矣,眼高手低之徒也見過不少。

    「臣妾心中高興,喜極而泣,……子虛先生見笑了!」王妃仍在以香帕拭著眼眸,對蕭月生柔柔一笑,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蕭月生垂瞼啜茶,只是沖王妃擺了擺手,卻看也未看她。

    「子虛先生說救治之法有待商榷,不知究竟如何施治?」那位柳先生聲音平靜,緊緊拉著蓮靜郡主不安分的小手。不讓她胡亂出聲,對於蕭月生的無禮冷漠,蓮靜郡主總是忍不住想要出聲諷刺。

    「嗯,有急緩兩途,……由山人施法,重塑其心,治其根本,此為急法,或以藥石之力。緩緩圖之,溫護其心。此為緩法。」

    蕭月生望著這位眼底蘊著淡漠沉靜的婦人,忽然發覺,此女竟是故意扮做老相,其身體本是一位年輕女子,因其內功心法,似有幻術之能,再配以化妝易容之法,實是天衣無縫。如非自己對她的心法大感興趣。怕是仍未能發覺。

    「哦?不知兩種方法。各有何利弊?」瑞王爺不由問道。大手拍了拍王妃香肩,令其省起自己尚趴在丈夫懷中,大羞,忙離開他懷中。

    「前者由山人施法將郡主的心重新塑造,她自是要受些苦楚,金枝玉葉之身。怕是承受不住,後者雖不能根治,但勝在溫和,估計兩年之後,便可不必進藥。以後只要靜養即可!」他話語之中雖是平淡,似是無感情,但明顯趨向後一種治法。

    「重新塑造?……此話何意?」瑞王爺不解。

    「郡主之病,根源在心之不足,怕是自胎中便有,形之於外,便是氣血微弱,體質單薄,且受不得心緒波動,是早夭之相!」蕭月生一通話說來,早夭兩字令人驚心。

    「哼,你莫不是胡說?脈相你都沒摸過!」蓮靜郡主終於能理直氣壯的說話,嬌俏的聲音滿是不屑。

    見眾人色變,蕭月生心中暗暗一笑,頗有快意。

    他對插進來地話理也不理,臉上仍是冷漠如冷,繼續道:「不過郡主命格貴重,生在大貴之家,受了無數的靈藥與寶物,活至如今,本就發育不足的心如今已是無力為繼,如非有護心玉、安魂枕的定神護心,再有心脈間的精純元氣所支撐,如今山人怕是見不到郡主了,……山人施法,使郡主之心重新發育,如老樹發新芽,煥發生機。……不知王爺欲採用何種施治之法?」

    「那……先生以為何法為妥?」心神漸定的瑞王爺顯示出其貴冑威嚴,目光炯炯,瞪了一眼胡亂插嘴的蓮靜郡主,待其老實的垂下頭,方轉過頭,緊緊盯著蕭月生,想從他的眼睛中探索出一些東西。

    蕭月生微微沉吟,目光掃過眾人,如同一柄寒劍刺空而至,寒意滲入骨髓,淡淡地說道:「山人身來,還是緩緩圖之為佳,不知郡主芳齡幾何?」

    「十八。」瑞王爺回答得毫不猶豫,眼睛仍是緊緊盯著蕭月生。

    「唔,雖是年齡稍大,仍是無妨。」

    「依本王看,還是根治之法之佳!」榮王爺忽然插進話來,對望向自己的六王兄打了個眼色,對蕭月生冷冷地目光,則是裝作未看到。

    「那好,便依十八弟之言,還是根治罷,有勞先生了!」瑞王爺極有魄力,眼睛一轉,斷然下了決心。

    「這……」蕭月生有些苦笑,在他始終冷漠如冰的臉上,實是罕見,令人側目,瞪了一眼撫鬚微笑的榮王爺,他恢復了表情、聲音淡然:「如是換作男子,山人自是毫不猶豫的施法,只是郡主乃金枝玉葉,雲英未嫁之身,豈能容山人褻瀆,……山人還想活命!」

    今上崇尚理學,社會風氣亦由唐時的開放變得收斂,女兒家的身體不能由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否則便有失清白。

    如是蕭月生看到郡主的身體,怕是要性命不保,這也由不得王爺心軟。

    他話中之意,眾人俱是聰明之人,自是能夠體會,知道他施法之時,蓮柔郡主怕是要赤身裸體,這確實是個難題。

    眾人不由沉默,苦思轉圜之道。

    「不如,讓柔丫頭認先生為義父,如何?」榮王爺撫掌微笑,頗有得意之色,自認這個主意極妙,能將子虛先生這個奇人拴住,實是了不得的事情,卻不想如是這般,蕭月生將是一步登天。

    蕭月生忙擺手。臉上地冷漠再也無法維持,歎息道:「山人地年紀只是二十出頭罷了,只是因施法之故,顯得這般蒼老,哪能做郡主地義父?!王爺的主意實在荒謬!」

    說到最後,已是斥責之語,毫無對王爺的敬重。

    榮王爺也不生氣,撫了撫請須,有些好奇的看了又看。笑道:「哦——?本王倒是失算,相交這麼多年。竟未想到先生卻是這般年輕!」

    蕭月生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幅懶得理會他的神情。

    這般言笑不忌地情形,在瑞王爺一家人眼中,自是知曉兩人定是相處多年地老友了,無意中,對這個子虛先生倒是多了幾分信任。

    「那不如本王認子虛先生為義子,不知是否高攀?」瑞王爺撫了撫長髯,威嚴的面龐帶上一絲笑意,柔和的望向蕭月生。

    「妙!妙!還是六王兄高明!呵呵……這個主意極妙哇!」榮王爺放下茶盞,呵呵長笑,讚歎不已,幾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的聲音變大,只是眾人都未發覺罷了。

    蕭月生卻不識好歹的露出幾絲為難之色。

    「哼——!」一聲嬌俏的冷哼聲又拖又高,無人不聞,自是一直心懷不滿的蓮靜郡主所發。

    「靜兒,你去歇息!」瑞王爺皺了皺臥蠶眉。不怒自威,對氣鼓鼓瞪著蕭月生的蓮靜吩咐。

    「父王——!」蓮靜郡主一聽父王之言,頓時不依,扭了扭柔軟地腰肢,語氣嬌嗲,粉紅的菱嘴微撅,美麗地面龐似嗔如怒。

    「哼!再胡亂插話,便半個月不准出府!」瑞王爺為了維持在外人面稈的尊嚴,冷著臉哼聲道。

    「……是——,父王!」蓮靜郡主被身旁的梅先生輕扭了一下,看到父王的臉色,不再耍賴,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她亦是鬼精靈,頗能看清眼色,只是今晚被這個子虛先生氣得五竅生煙,神智不如平日裡通透,才這般失禮。

    「我的子虛先生,還擾豫甚麼!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柔兒香消玉殞,卻撒手不管麼?」

    知道這個子虛先生面冷心熱的本質,榮王爺開口勸說,他並未說什麼地位榮華之類,曉得這些並未放在他眼中,自是用柔兒的性命來勸服他。

    瑞王爺亦是殷切的望著他,雖然宗室認親困難重重,但與女兒地性命相比,自是不放在心上。

    他從十八弟地眼色與話語中,已是敏銳地知曉,救女兒之法,唯有根治一途!另一種方法,怕是這位子虛先生推脫塞責之途,脫身之路罷了!

    「求先生大發慈悲,救救小女!」王妃亦是聰慧絕頂之人,一看丈夫與十八小叔這般勸說,已是隱隱知曉了真相,向正在沉思猶豫中的蕭月生斂衽一禮,便要舉帕拭淚。

    蕭月生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搖頭,歎息一聲,冷漠的臉上泛上一抹微笑:「在下孤苦一人,在世間飄零,早已習慣,在下……山人施治救郡主便是,雖是掩目施法,略有困難,不過損幾年道基,子虛尚能應付,王爺,請速派人搭建醮壇,兩丈來高即可,明日正午,便要施法。」

    他略有動情,對自己的稱呼有些混亂,終於還是拒絕,封閉了一條登龍之徑,其厚黑之術,修煉得尚未到家,他心下感歎,這一次,又是麻煩的苦差,與上次重塑謝曉蘭身體雖略有不如,卻並非輕鬆裕如。

    蕭月生地話令眾人心緒複雜,實難分清到底何種感覺。

    身其淡漠的氣質,拒絕成為瑞王爺的義子,好似理所當然,只是瑞王爺膝下並無兒子,唯有兩個女兒,如能成為他的義子,將來的爵位,必將由他來繼承,成為宗室子弟,這等誘感,尋常人實難抵禦。

    對其未能成為自己的義子,瑞王爺反而生出了幾分失望,雖然如若蕭月生答應下來,他會更加失望,此時,他對這位沒有成為自己義子的子虛先生,心中多了幾分敬重。

    「王爺,咱們園子裡去年建了一處醮壇,供龍虎山的張道長齋醮祈雨之用,不知那處醮壇成不成?」他們甫入屋中遇到的那位絕美側妃柔聲問道。目光輕輕掃了蕭月生一眼,如水的目光中透著幾分好奇。

    「子虛先生以為如何?」瑞王爺望向蕭月生,撫髯而問。

    齋醮對於道士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儀式亦是極為正規與繁瑣,因其目的不同有數十種之多,如悼亡、解厄、延壽、祈福、祈嗣、祈雨雪、止雨雪等等,其醮壇規模與結構,亦大不相同。不可混同。

    蕭月生點頭,他直接感應天地。並不需借助這些外在之物。

    回來他王子虛的王府,已快到亥時,天上明月如冰輪,高高懸掛,悄無聲息的旋轉,天幕中群星閃爍,明日定是一個明媚地睛天,他放下心來。

    廳內仍舊亮著燈光,楊過夫婦與謝曉蘭正圍在火爐旁。一人手中一卷書,邊看書邊聊天。

    他們夫婦與謝曉蘭大有欲談之話。她是楊若男的琴技授業思師,講起楊若男學琴時的趣事,足以令兩人聽得津津有味。

    蕭月生走進去,沒說兩句,便將三人的圍爐夜話攪散,兩對夫婦各自回屋。

    「大哥。榮王爺找你何事,這般晚才回來?」謝曉蘭精細如瓷的面龐帶著紅暈,在溫暖的燈光下嬌艷欲滴,接過丈夫的外衫時不由向他問道。

    「是瑞王爺的女兒病了,讓為夫出手幫忙。」蕭月生卻毫無生澀之威,很自然的將脫下地長衫遞給她,彷彿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一邊回答,一邊開始脫另一件內衫。

    「……瑞王爺?……他的女兒病得很重麼?」謝曉蘭拿著尚帶溫度與男人氣息的長衫,心如鹿撞,面紅耳赤,強打精神與他說話,只是頭腦已有些昏沉。

    「嗯,病得不輕,……若為夫不出手,怕是過不了兩日,這位蓮柔郡主便要香消玉殞,唉!……正是春華正茂之時,實在可惜了。」

    蕭月生脫著內裡的短衣,腦海中思考著明日的事情,謝曉蘭面紅耳赤,艷若桃李的模樣,被他收入眼中,不由笑了,大手揩了一下她嫩滑如脂的玉臉:「呵呵,夫人放心,未入洞房,為夫自會格守禮制,不會做出格之舉……來,我們躺在一起,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帶你去逛鬼市!」

    鬼市類似於早市,是一種獨特的存在,所賣之物,亦多是舊物,如古董、裘衣、領襟袖角、書畫等物,與現代社會的古玩舊貨市場彷彿。

    鬼字一意,極為深長,或貨物來路不正,或掘自墓地,也指其中鬼詐,往往真假難辨。有一人自鬼市上買回一件裘袍,回去一看,卻是紙粘絨羽所做,於是第二日去鬼市中賣出,得到一塊銀錁,樂得大笑,歸家後發現,銀錁竟也是假的,其中鬼詐,可見一般。

    蕭月生極喜到鬼市上淘寶,以他地眼力,自是洞悉真假,大佔便宜,頗多樂趣,一些珍稀之物,時能出現,頗多驚喜。

    「不行,我早晨還要練功呢!」謝曉蘭垂著臉,聲音羞澀,不敢去看丈夫那裸露地身體,勉強集中精神才能說話。

    「唔,練功?……好罷,還是練功重要!」他掀開繡被,穿了進去,淡淡地香氣飄入鼻中,謝曉蘭在這裡睡了一晚,被褥便已有了她身上的香氣。

    「我去別的屋裡睡!」見蕭月生赤條條的跳進了被窩,謝曉蘭扔下他的衣衫,滿臉紅暈的逃了出去。

    「呵呵……」蕭月生地目光追隨著她窈窕的身影,只是呵呵一笑,也未勉強,如真抱著她睡覺,其結局定是他裝錯就錯,劍及履至。

    聞著淡淡的幽香,瞧著床頂的星河日月圖,他的意識慢慢下沉,沉下這個世界,進入睡夢之中。

    第二日,蕭月生終於還是未能睡到自然醒,被一身勁衫短打的謝曉蘭喚了起來。

    床帷已被床兩頭的玉鉤掛起,當蕭月生蹙著眉頭,眼睛半睜半閉。有些不樂的瞇向她時,謝曉蘭正坐於榻前,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理著自己挽起的烏髮,欲要解開頭繩,一柄劍鞘精美的長劍橫置於軒窗前的案上。

    「餓了?!」蕭月生皺著眉頭。不睜眼睛,抱著繡被,不悅之色瀰漫臥室,語氣也不如平常那般溫柔。

    「真是懶蛋,若男說得一點兒也沒錯!……該起來了,快到晌午時分,不會耽誤你救人吧?!」謝曉蘭小嘴微抿,輕輕笑望著閉著眼睛的他。

    軒窗陽光斜照,明亮地陽光將她籠罩其中。似將她變得半透明。

    玉手將瀑布般的烏髮披散於肩,欲要重新挽起。烏黑發亮。光澤幽幽,髮質極佳,與她白裡透紅的面龐相映,長髮披肩的模樣,說不出的嫵媚。

    勁衫裹著玲瓏的嬌軀,雖是坐在那裡,仍難掩其凹凸有致的曲線。在陽光中。她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

    關於蕭月生的習慣。芳心暗寄謝曉蘭早就自她的學生楊若男嘴中打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起床要自然醒,若有人將他喚醒,必定惹得他不高興。

    「唔……不著急!」蕭月生將皺著地眉頭舒展開來,還是依言睜開了眼睛。

    對於未過門的夫人,還是有所保留,換作其他夫人。他早就冷下臉來,必待其溫言軟語相哄,使盡溫柔嫵媚手段,他才會罷休。

    對於情緒的控制,對於蕭月生來說,易如反掌。

    掀開繡衾,宛如玉石雕成的上身頓時裸露於外,令謝曉蘭忙不迭的轉過螓首,紅雲已飛上粉頰。

    「呵呵……」剛才尚皺眉的蕭月生不由輕笑,盤膝坐起,撐了撐胳膊,吐納幾口濁氣,一指軒窗案上的衣衫,臉上似笑非笑:「還不伺候為夫著衣?!」

    謝曉蘭精緻的玉臉紅如塗丹,直至玉頸胸脯,羞澀的目光躲閃游移如魚,不敢去瞧蕭月生地身體。

    聽到蕭月生地話,臉上的紅暈更勝幾分,但想到終於要過這一關,便吸了口氣、本就被勁裝緊裹而顯得茁挺異常的胸脯起伏,惹人注目,蕭月生亦不例外。

    正在此時,外間房門響起,老童捧著一套寶藍色衣衫,垂著頭,趨步無聲的走了進來,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看著老童若無其事的進來,又悄無聲息的退出,謝曉蘭反而不那般羞澀了,彷彿自己夫人的身份忽然變成鐵案,不容更改。

    在謝曉蘭地伺候下,蕭月生洗漱完畢,來到大廳進膳。

    尚在廳外,便能見到廳內榮王爺坐在廳中火爐旁,捧著厚厚的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蕭月生眼晴一掃剛擺完佳餚,緩緩退出廳口的老童,哼了一聲,對身側的謝曉蘭道:「是老童讓夫人招呼我的吧?

    「嗯,……我正練功,他過來榮王爺登門,讓我定奪,妾身自然是要喚醒大哥了!」謝曉蘭點頭,目光自榮王爺身上轉開,記得隨師父學琴時,曾在這位王爺府中做客,他現在的容貌,與那時相差不大,究竟是富貴中人呢。

    「這個狡猾的老傢伙!」蕭月生恨恨瞪了一眼退下的老童。

    這個老童知道公子爺的脾氣,自然來個順手推舟,將重任卸到了謝曉蘭這位夫人肩頭。

    與榮王爺相見時,對於謝曉蘭這位王夫人,他只是笑著讚歎兩句,便又埋頭捧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甚至都無暇驚訝這位子虛先生能娶得這般天仙化人的夫人。

    拿起書卷之際,謝曉蘭看到其書卷名是《藏劍閣醉談》,著者卻是王子虛,不由笑著望了望他。

    這本書是他閒來無事,自己寫的小說,是寫給諸位夫人們看著解悶的,沒想到藏在一堆書中,卻讓榮王爺碰到。

    這個時代,傳奇小說尚略具雛形,後世西方的一些技法是聞所未聞,蕭月生雖不是甚麼文學大家,但有一個過目不忘的頭腦,對妙句妙詞自然是順手拈來,游刃有餘,故文采斐然,加之情節又如泥沼,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也無怪榮王爺顧不得與他客套。

    看到天色不早,蕭月生也不再磨蹭。怕是那邊的瑞王爺已是等得焦急不堪。

    謝曉蘭送丈夫出府時,看到府前由十幾個禁衛軍護著的寶馬金車,心中忽然有些擔憂。

    這等儀仗,怕也唯有榮王爺這等皇家貴冑、聖眷厚隆之人享有。

    四匹雪白俊腮,皮毛柔順,無一絲雜色,馬頭高仰,神采飛揚。

    車廂檀木綴有雲紋,鑲金邊。珠簾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光澤堪比兩側眾禁衛軍所穿的皚甲。

    「大哥。小心!」謝曉蘭與老童站於府前,向蕭月生揮了揮香巾,剛換上的羅衫隨風飄飄。

    「回去罷!」蕭月生神色冷漠,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隨著榮王爺鑽入了馬車中,坐到車中,便說了句:「小董沒跟在王爺身邊,倒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走罷!快些!」榮王爺對外面喊了一聲,右手尚放在懷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怨他太過遲緩。

    清風起兮,清脆的馬蹄起隨之響起,在謝曉蘭憂慮的目光中,緩緩轉過寬闊地青石街道,沒於街角,唯聞空蕩蕩的清蹄聲。

    瑞王爺所說的醮壇。位於瑞王府後花園之內,一片空曠之所。

    蕭月生與榮王爺下了馬車,攜正在府前等候的瑞王爺,向裡面行去,瑞王爺周圍禁衛林立,頗有飛鳥難渡之勢,這是蕭月生昨夜曾言,怕今日施法時聲勢太大,引人並來觀探,故要加強護衛。

    約有兩丈高一丈方圓的醮壇處在一邊荷花池旁,周圍空曠,假山綠樹皆無,這在一片園林當中,顯得極為突兀。

    站於荷花池中的水榭角亭,無法看到壇上的情形,好在池另一旁建有一座觀雨軒,兩層樓閣,因其地基極高,能夠者得到醮壇上的情景。

    蕭月生捨去一切眾人世俗中所知的開壇齋蘸之儀法,祭物皆無,除去瑞王爺一家,其餘諸人,不可觀看,便是榮王爺,亦被拒絕,因其施法之時,蓮柔郡主難免衣衫盡碎,即使他是叔父,亦應避嫌。

    榮王爺倒也未強求,自懷中拿出自蕭月生府中順手牽羊弄來地《藏劍閣醉談》,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蓮柔郡主是連人帶床被抬到了壇上,月白地床幃厚沉,似是氈質,密不透風,裡面又擺有幾隻暖手香爐,唯恐她被風寒著。

    瑞王爺一家站在最高一處的觀雨軒,眾人聚於一處,站在最上層。唯有他穿著紫袍,諸位王妃與蓮靜郡主,皆著白衣,是觀禮之服。

    瑞王爺心中惴惴,心跳急促,緊張得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

    他實是抱著極大的決心賭上一把,萬一這位子虛先生徒有虛名,怕是柔兒的這條小命,經過這番折騰,也就沒了!

    「王爺……這位子虛先生……能行麼?」王妃柔弱如風中輕絮,聲音顫抖,剪水雙眸望著雙目纏著黑布,靜靜立於床前的蕭月生,錦繡香巾緊捏暗扯,有玉手隱隱現出細微的青筋。

    「唉——!……聽天由命吧!」瑞王爺重重一拍身前的白玉欄杆,眉宇間亦是憂慮重重,臥蠶眉不自覺的蹙起,威嚴逼人。

    這位子虛先生既非道士,又無道家功曹神職,卻要做法,令人聞之直感匪夷所思,只是在榮王爺的力保之下,又是投無路之時,瑞王爺難得地衝動了一下。

    他亦是被女兒地病累得心交力瘁,若是柔兒地病情不好,時日一長,怕是王妃便也會倒下,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眼睜睜看著女兒香逝,不如孤注一擲!其決斷狠毅,遠非尋常人能及。

    蓮靜郡主一襲月白的羅衣,衣裾隨風輕擺,竟有一股惹人憐惜的楚楚動人。

    她一反常態,沒有呱呱咭咭的發表看法,紅菱小嘴下唇被貝齒緊咬,已無血色,神色怔然的望著醮壇上幃幔圍得密不透風的象牙床,挺翹鼻翼之上,那黛眉間憂慮擔心地神色,彷彿一夜之間,她已長大了許多。

    柳先生一身男衫,負手隨在她的身後,秀美宜人,玉臉之上沉靜依舊,只是仔細的望著蕭月生的一舉一動。

    媚日當空,清風徐徐,荷池的水氣在鼻中若有若無,在眾人的殷殷目光中,蕭月生動了。

    他右臂由低垂而抬起,手掌捏成太乙劍訣,在胸並緩緩橫劃,彷彿在寫「一」字,隨著手指的停頓,所劃之處。一柄雪白地木劍緩緩呈現,由無至有。彷彿那柄劍一直懸浮於那裡。蕭月生的劍指只是抹去了一層遮擋之物罷了。

    蕭月生並未握劍,而是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懸浮的木劍如同鐘錶的指針,隨著他的右掌逆時針轉了一圈,終於劍柄飛入他靜止的掌中。

    週身本是徐徐清風,隨著他的劃圓、驟然變狂,有飛沙走石之勢,醮壇上一片迷濛。腳下的塵土向四周飛去。片刻之間,已成淨土,厚厚厚的幃幔亦被這陣狂風吹起,月白地錦被與青銅暖手爐若隱若現。

    不遠處憑欄而望的閣中諸人,隨著變強地清風紛紛吁了口氣,對於他這一招。有些目瞪口呆,忽然之間,彷彿治好蓮柔,並非杳無可能之事。

    對於木劍破空而出的顯現,他們雖覺神奇,但並不通關竅,自是不知究竟神奇至何種程度,唯有沉靜自如的柳先生心中巨浪滔天,目光越發清澈晶瑩。

    蕭月生自上次馭北斗七星之力後,雖是心境不再那般平穩,但一身修為,無日不在精進,此時己達不可思議之境,不必再踏禹步借勢,週身神氣流轉,已成一個渾然無窮的天地輪迴。

    「風!」沉喝聲轟然一響,如天空中巨鐘黃呂,蕩蕩不絕,隨著木劍一豎,閣內觀看的諸人,只覺週身輕風驟然變得狂躁,掀動著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閣前的樹木,亦是胡亂搖晃,颯颯蕭然,枯枝殘葉被席捲而起,不知所蹤。

    眾人俱是微微顫抖,心中激動,沒想到這個子虛先生竟有這般神通、竟能召喚狂風,柔兒看來有救了,有救了!

    蕭月生身前的厚重床幃,亦被狂風吹起,胡亂擺動,暖手爐滾落下了兩個,令人擔心床上躺著的玉人是否會被刮走。

    他木劍一指榻上髮絲飄動、恬然安睡地蓮柔郡主,劍尖輕提,那躺著地郡主緩緩升起,身上仍舊蓋著繡衾,本是飄舞地烏黑青絲亦溫馴的垂下,彷彿她的周圍風吹不進。

    隨著狂風肆虐,本是明媚秀日的天空,此時四方雲動,烏雲匯聚,以肉眼可見之速度極快的聚成方圓一丈的雲團,越來越漆黑,且是雲團壓得極低,似乎碰到人地額頭,極是詭異。

    陽光緩緩消失,那一團烏雲恰好將射於醮壇的陽光遮住,如似一張遮陽之傘,其餘地方,仍舊陽光明媚,普照大地。

    此時,園中的狂風漸有安靜之勢。

    閣中觀看的諸人,只知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雖是看過道家開壇做法,但又哪有人真正能召風喚雨,驚天動地?做法與否,其效如何,不得而知,只以大相無形解說,信與不信,全在自心了,信則靈,這便是法事。

    「雷!」叱聲如雷,轟動天地,直衝長空,便是正在埋頭書中,對外間異像充耳不聞的榮王爺,亦是心神一震,「啪」的一聲,那本《藏劍閣醉談》失手落於地下。

    「轟——!」方圓一丈的烏雲深處,傳來震徹天地的雷建之響,如巨龍長吼,震耳欲聾。

    「電!」蕭月生黑布蒙眼,衣衫貼於身上,身形靜立不動,唯有長劍斜斜刺天,氣度森然,在捂著耳朵的瑞王爺一家人眼中,他此刻彷彿變成開天闢地的盤古巨神,頓有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啪!」銀蛇橫空,閃電劃破烏雲,如銀蛇在雲間扭動。

    銀蛇一條接著一條的出現,越來越多,群蛇亂舞,那一團烏雲彷彿被群蛇纏住,剎那間,陽光透不進來的醮壇變得銀光大放,他們的身影,幾乎照得有些刺眼,看不清楚。

    「引!」這一聲如同九幽之音,低沉若蕭咽,卻穿耳入腦,令人難受噁心,欲要嘔吐。

    隨著聲音的發出,一直靜立如石的蕭月生驀然衣裾鼓蕩。長髮飛揚,無風亂舞。

    驀得,纏繞著那一團烏雲的閃電銀蛇倏然竄出一條,飛向蕭月生,直擊至他斜刺長空的雪白木劍。

    在眾人的吸氣中,他渾若無事,踏郝一步,即使蒙著黑布,左掌亦精確的擊中一直懸浮空中的蓮柔郡主地環跳要穴。

    一掌下去。郡主的衣衫頓如翩翩蝴蝶,四散飄零。雪白晶瑩的玉體乍然現於銀光之下,說不出的絕美。

    只是此時眾人全無異樣,未因看到這綺麗的春景而心跳,那空中竄動亂舞的電蛇令他們提心吊膽,如果有一道閃電直接擊中蓮柔,毫無疑問,她必會立時氣絕。

    「滋——!」又是一道閃電直擊而下,精準無比的擊中那柄雪白的木劍,蕭月生衣衫鼓動,在電光精芒中,如欲羽化入虛。

    「神人……神人吶……」瑞王爺看得目不轉睛。兩手緊抓著白玉欄杆,威嚴端重之氣全失,口中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心中讚歎之意,無以復加。

    道道閃電頓來越疾,每受一道閃電。蕭月生便向懸於空中地蓮柔郡主瑩白玉體拍上一掌,只是每一掌皆未拍實,隔著幾寸便止,到了後來,隨著閃電下擊之速加快,他出掌越疾,已是看不清掌影。

    銀光照耀之下,玉體橫陳,晶瑩如玉的蓮柔郡主全身如篩般顫抖不止,烏黑地長髮柔順的垂下,彷彿天空的閃電被引入體中,在玉體中亂竄,只是這番令人驚心動魄的艷景已無人理會。

    烏雲中的閃電每擊下一道,便少一道,到了最後,閃電皆已擊下,天空中已不見電蛇的蹤影。

    「散——!」這一聲沙啞的叱令聲過後,本是漆黑如墨的烏雲頓然如被劃為兩半,一道陽光刺破烏雲,直射至醮壇,照至懸浮空中的玉體,遠處觀雨軒上地諸人,能夠看到蓮柔地左胸彷彿被一團銀光籠罩,目光無法透入。

    蒙著黑布地蕭月生手中已無劍,面龐如打磨過的晶瑩玉石,不似凡人,兩手如抱渾圓,輕輕落下,緩緩收勢,玉體橫陳的蓮柔郡主被推至不遠處的象牙床上,幃幔密不透風,春色不再。

    隨著他收勢已畢,天空的烏雲如雪入爐,迅速消散,他並未動用星辰之力,僅雷電之力便己足夠,其聲勢比之救謝曉蘭之時,實是小巫見大巫,差之遠矣。

    所謂大音希聲,這便是境界之差,隨著他修為之增,施法便如順手拈來,聲勢俱無,如春雨潤物,方是返璞歸真之境。

    他伸手緩緩解開頭上的黑布,本是如同晶瑩之玉地面龐,隨著黑布的解開,迅速變回原先模樣,待黑布離開眼睛,雙眸中攝人的金光已隱去,面容業己恢復原狀,只是眉宇之間,更加滄桑,彷彿剎那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嘴角處泛出一絲莫測的笑意,通過神念得知,外面如今怕已是攪得天翻地覆。

    閣中諸人心神仍沉浸於剛才浩然瑰奇的情景,唯有柳先生心神堅毅,迅速回復,雲靴輕踏白欄杆,一襲月白儒衫,飄飄如仙,自觀雨軒直接飛向醮壇,十幾丈遠,竟然如同仙子凌波,毫無滯礙的踏至醮壇之上。

    只是甫一踏入壇上,她便覺週身功力俱已消失無蹤,泯然成普通之人,心下不由大驚。

    如此神通,武林中人,在他面前,實是與常人無異,竟能禁錮內力,實是可怖!

    「先生辛苦,郡主無恙麼?」柳先生目光沉靜,彷彿對他的通天徹地之能視若未見。

    「嗯,晚上自會醒來,讓她服下此丹,自會如同常人!」蕭月生聲音沙啞乾澀,眉宇間蒼老與疲憊之色洋溢,自懷中取出一隻光滑精美的瓷瓶,遞到柳先生面前:「……煩請王爺備下一處靜室,山人需要閉關七日,不可相擾!」

    「辛苦子虛先生了!……妾身使去安排!」柳先生接過瓷瓶,明亮的眼中閃出一抹贊色,這個王子虛倒是心思縝密,知道要在瑞王爺內閉關,免得彼此難做,說著,便去探望幃幔緊圍中的蓮柔郡主,此時,她發覺體內真力倏然回復。顯然那位子虛先生已撤去禁制,心中不由凜然更甚。

    看著她輕托那張象牙床如若提鳥籠狀,渾若無物,裊裊娜娜下了醮壇,蕭月生心中感歎,不愧是修過摒情絕欲心法之人,待人之無情,令人心寒,只是沒有鏡子。不知白己的一番虛弱像也不像,此刻體內神氣充盈,飄飄若舉,偏要裝做虛弱蒼老,頗是一件難事。

    唉,可惜自己扮的這個王子虛的性子屬冷漠一類,不能出言調笑,對於這等冰心女子,蕭月生最喜撩撥,看著儒衫下微微滾動的挺翹香臀,他又禁不住感歎。

    此時瑞王爺家一行人已誦了上來。瑞王爺剛自石階踏上醮壇。離蕭月生很遠。便長長一揖,躬腰極深,高聲長笑:「子虛先生真乃神人,能屈尊救治小女,實是本王之幸,大思不言謝了!」

    「王爺客氣了!」沙啞虛弱的聲音。配以蒼老的氣息,頗有令人不忍目睹地模樣。他此時比剛才更加做作,彷彿蒼老了二十幾年。

    他雖僅是輕緩的一拱手,但瑞王爺全無受輕怠之感,這等呼風喚雨、招電馭雷的天神般人物,實該如此,見他這般虛弱蒼老,心下大是不忍,忙關切的道:「先生快快休息,柳先生已告訴孤,說先生要閉關七日,本王這便帶先生前去靜室罷!」

    蕭月生目光掃過緊隨而至的眾女,對眾女妙目投來的感激與驚奇視若未見,仍是淡漠的點了點頭,隨著瑞王爺,步履有些蹣跚的下了醮壇。

    這般示弱示惠之舉,也僅是蕭月生心神一動之下的產物,平靜地臨安城,如今被自己這般一攪,怕是又有一番熱鬧可瞧,不知那些隱在暗處的各種勢力是否會顯出端倪。

    瑞王爺所安排地這座靜室,卻是在他的書房隔壁,與書房位於一間青竹遍佈的小庭院,清風徐來,颯颯作響,踏著竹枝夾雜的青石小徑,令人多了幾分雅骨。

    推開房門,僅有一張月白矮榻與一張軟黃玉蒲團,余物皆無,南壁懸兩個大字:若虛。字體飄逸,淡淡若無。此室確實是簡之又簡,以至於損。

    「這是本王平日靜坐之所,望先生莫嫌簡陋才是!」瑞王爺在房門前麻布上踩了踩腳,清除靴底泥塵,對早已踏了進去,正打量四周的蕭月生笑道。

    「不想王爺卻是向道之人,……嗯,若王爺真有興趣,山人倒可授王爺一套密法,配以王爺的體質,達到小成,卻也不難。」

    蕭月生負手觀看牆上兩個大字,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經意間,飄逸不群之氣質隱隱,他以讀心神通觀之,這位王爺倒也難得,心性光明,且是個多情種子,生在帝王之家,殊為奇異。

    瑞王爺大喜,見過這位子虛先生的神通,他自是五體投地,以前所見的天師真人,俱都黯然失色,只是,心中震撼未散,尚未來得及想起求教,聽到主動傳授神法,豈能不欣喜若狂!

    「這七日之內,不能有人靠近,否則山人受擾,怕是有性命之危!」蕭月生未理會瑞王爺地欣喜與感激,目光自那兩個字上轉開,深深望著他,聲音沙啞中帶著凝重。

    「那……先生不須食物與水麼?」瑞王爺收起面龐地喜色,斂色恢復沉凝。

    「不必,辟榖小技,山人尚還省得。」蕭月生蹲身撫著軟玉蒲團,輕輕搖了搖頭。

    「……那好,七日過後,本王再恭候先生出關!」瑞王爺亦是向道之人,雖是修練得功夫差得太多,對於辟榖一術,也略微瞭解,子虛先生這般神通廣大,精通辟榖之術,也是理所當然,因此並未露出吃驚神色,拱手便要告辭。

    蕭月生送他出了小院,站在院口,他叫住了欲要轉身離開地瑞王爺,手指在胸靜虛空劃了兩筆,堅硬的青石小徑頓時出現了一個十字,約有巴掌大小,石粉飄飛,深已盈寸。

    蕭月生指了指腳下的十字,仍舊神色漠然:「若王爺實有急事,左腳掌心踩於十字中心,擊掌三下,山人自會聽到,收功破關。……王爺不必在院外派人守衛,在下自會佈置陣法,令人無法進入院中。」

    說罷,也不管瑞王爺聽明白與否,便拱了拱手,施施然轉身是回靜室,瑞王爺站在原處,怔怔細思著剛才所說之話。

    蕭月生走在竹枝夾著的小徑,揚了揚手,兩道綠光衝向竹林,兩枚巴掌大小的碧玉珮被拋了出去。

    外間千頭萬鍺的聲音頓然消失,天地間倏然靜寂下來,嘈雜不再,竹林中地幾聲鳥鳴聲格外清脆悅耳,可惜周圍清風難入,颯然的風掠竹枝之聲再難聽到。

    兩枚有玉珮拋出,一個是結界,另一個則是迷蹤,兩佩齊祭,神仙難入。

    瑞王爺剛踏入大廳,便見今上身邊最寵信的內宦葉青蝶正陪著十八弟喝茶,不由奇怪,對忙起身躬腰行禮的葉青蝶擺了擺手:「小葉怎麼來了?……官家也過來了?」

    葉青蝶四十許歲,白面無鬚,身材頎長,鼻準豐隆,雙目清正,風雅之氣撲面而至。

    葉青蝶受今上寵信,滿朝文武皆要賣他三分情面,但對於面前的這兩位王爺,他卻絲毫不敢輕怠,修長的手臂拱成一揖,風度翩翩,恭聲回答:「官家在宮內見到天降異象,電閃雷鳴,怕是累及諸王爺府邸,派小人並來探望。」

    瑞王爺與榮王爺對視一眼,向南遙遙一拜:「多謝官家掛念,此事與孤頗有關礙,稍後便進宮面票官家,小葉先回去覆命便是!」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50
第一部 神雕 第122章 玉女

    也就瑞王爺與榮王爺敢稱葉青蝶為小葉,旁人莫不得恭敬的稱一聲葉都知,葉青蝶司領御藥院,掌管藥方藥劑,供皇家之用,是宮中最受人敬重之內宦。

    葉青蝶自是眉眼通透之人,一見瑞王爺的神色,便知道事關機密,容不得自己知曉,忙躬聲稱是,隨之告退,對於皇家密事,多曉一分,便多一張索命符,位高權重的葉青蝶自是深諳此理。

    因蕭月生與兩位王爺有言在先,要為自己的存在守密,除非今上過問,否則不令別人知曉。

    兩人雖是不解,卻也只能答應,實沒想到這位子虛先生竟有這般神通,施法時其聲勢浩然天威,怕是整個臨安城莫不察知,也唯有前去與今上稟明。

    看著葉青蝶洒然離開,瑞王爺轉身接過王妃素手遞過的茶盞,坐於十八弟旁,目光柔和的望向那張柔美的玉臉:「柔兒如何了?」

    「柳先生說,柔兒全身生機勃勃,已是無恙,待醒過來,便可痊癒,就能如常人一般!……這位子虛先生,真是……真是神仙下凡呀!臣妾做夢都不敢想,柔兒能完全像尋常人一般健康!王爺……王爺……」

    王妃黛眉間的幽愁被喜悅所衝散,玉臉宛如大放光芒,紅霞飛上兩頰,明艷得令人心動,朱唇開合,說到最後,素白羅衫下的胸脯劇烈起伏,心緒激動異常。

    「好好,慢慢說!」端王爺忙拉住她的素手,撫了撫她後背,怕她太過激動,她的心亦是極為嬌弱,受不得大喜大悲。

    「呵呵,六嫂。小弟的眼光是錯不了的!」榮王爺將那卷《藏劍閣醉談》向下挪了挪,露出丹鳳雙眼,帶著笑意,極是有神。

    王妃這才省起十八弟在場,如玉的臉上紅霞更甚,卻強擺出嫂子的威儀,抑住心頭的激動與喜悅,斂衽一禮。聲音輕柔:「多謝她十八叔,若沒有您地推薦之恩,柔兒怎可能倖存於世?……若沒有她十八叔的篤定,咱們也不敢讓子虛先生出手,……妾身感激不盡!」說罷,又是斂衽盈盈一禮,心誠意篤。

    榮王爺忙一側身。放下書卷,不停擺著手:「六嫂可折煞你十八弟了,……柔兒丫頭便如小弟的女兒一般。豈能袖手?!六嫂快快起來。萬不可如此!」

    「行了,十八弟,你當得起你六嫂這一禮!……這次確實多虧你,否則……,你與子虛先生都是柔兒的救命恩人,以後讓她好好孝敬報答你們!」

    端王爺撫鬚微笑,說不出的輕鬆寫意。臥蠶眉間的愁苦憔悴,彷彿剎那消散,天地如此美好!他一邊感歎,手上端起了茶盞,輕啜一口香茗。

    榮王爺對舉薦子虛先生一事亦大是得意,便一撫清須。微笑著笑納,不再徒然客氣。

    「唉,不知官家那裡,我們如何解說?!」

    瑞王爺放下茶盞,將王妃順手拉在身旁的梨木椅中,撫了撫長髯。望著上方雕著兩龍騰雲的畫梁:「呵呵……此事想來,也太過離奇,若非親眼所見,孤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定會將陳情者斥之荒謬可笑,滿口胡話!也不知皇兄聽了,信也不信?」

    「嘿,既是皇兄要知道,我們便是想瞞,卻也是瞞不住地,還是稟報實情為佳,……那幫大內供奉可不是吃素的!……不過,皇兄對於這些,是不大相信的。」

    榮王爺將書又捧了起來,若無其事,口中說得輕輕淡淡,事不關己的神態。

    他忽然又是一笑:「……呵呵,聽到柔丫頭忽然好了起來,娘娘想必歡喜不迭,她最是憐惜柔丫頭的。」

    想到娘娘與聖上對柔兒俱是疼愛憐惜,遠甚尋常郡主,端王爺夫婦便有些自豪,聽到柔兒痊癒之訊,想必她們亦會吃驚不少吧!

    「十八弟,你如何能有這般機緣,遇到子虛先生這等奇人?!」端王爺沉聲相問,威嚴的氣度掩不住羨慕之意,撫著長鬢的手亦有些有力。

    「這些等以後再細細說與六哥聽,……六哥不去看望柔兒麼?」榮王爺已是捧起書卷,目光與心神俱陷入其中,擺著手如驅蚊蠅:「快去吧,……勿擾我讀書!」

    瑞王爺那兩條臥蠶眉抖了一抖,嘿然一笑,伸手便將對右手中之書奪下:「莫不是艷文誨書?!」

    也難怪瑞王爺這般想法,這位榮王爺,平日裡便不是甚麼喜歡讀書之人,閒時寧肯湖邊垂釣,呆呆打發時光,也不願捧書讀卷,今日忽然說不要擾他讀書,豈不是天下奇聞?!

    榮王爺頓時瞪大了眼睛,怒氣勃然相向,以怒意迸出目光,射向對面地王兄。

    他正看到緊要處,不知書中男子吃沒吃下那枚朱果,能不能增長功力,恰在這時,竟忽然被人打斷,將書搶走,猶如抱著美人行房半途,已入佳境,欲罷不能之際,丫環忽然敲門,稟告有客到訪。

    「藏劍閣醉談?唔,是些俚俗之書,不看也罷!」

    端王爺掂了掂極厚的書卷,掃了一眼封頁,看到名字,便有些不屑,往桌上一扔。

    知道女兒沉疴得愈,瑞王爺今日高興,一向端凝威嚴的他,才做出搶書之舉,不過看到書名,便知是市井之間流傳地傳奇小說,多是些才子佳人,實在不值一讀。

    「呵呵,是子虛先生寫地,卻不入六哥的法眼,……如此甚好!倒省得有人跟我爭搶!」

    榮王爺忙小心的拿回,生怕將茶盞碰翻,弄濕了書頁,這卷書可是順手牽羊得來,看完了要悄悄還回去,若有個什麼差池,怕是要惹得子虛先生一通冷臉子,他定會來一番獅子大開口。狠狠敲自己的竹槓。

    「咦?誰寫的?」瑞王爺忙再次出手,只是卻未能得手,對方已早有準備,「莫非是什麼道經秘法?」

    「那倒不是,確是傳奇小說,也就我這閒人著看,六哥是不屑耗費時間的,……十八弟我要告辭了!」

    榮王爺將懷中的書卷緊用力按了按。便要起身離開,還是回府裡,臥榻高躺,再讓俏美地丫環們伺候著,這才看得盡興,萬一六哥一時興致大發,奪了去,可就不妙,看這書,比吸阿芙蓉還要上癮!

    「別走!」瑞王爺頗是威嚴的一喝,令榮王爺頓了頓,重新坐了下來,苦笑道:「六哥,我午膳還未吃呢!」

    「那正好,讓你六嫂顯顯手藝,跟我一塊兒吃!……把書拿過來,讓你六哥看一眼!」瑞王爺伸出大手,步步緊逼。能讓這個不喜讀書地老十八改了性子,倒要觀上一觀。

    嬌弱柔美的王妃在一旁見到丈夫與小叔這般,不由感到好笑,柔聲道:「沒想到子虛先生竟還寫這等書,看他卻是個嚴肅之人呢!」

    「六嫂可別被他的外表所騙,這位子虛先生可是個有趣之人!……六嫂。給小叔我做一盤水晶梅肉吧,因為柔兒丫頭的病,六嫂很久沒親自下廚了罷?!」

    榮王爺對六哥伸過來地大手視若不見,反而恬著臉對六嫂笑,他與瑞王爺一家來往甚密,常過來嘗六嫂的手藝。

    有宋一朝,宗室作亂,絕無可能,兼且受封以高爵厚祿,身為王爺最是道遙,因無利益之關,故其間的溫情最濃。

    「好罷,待會兒就給你做,……那子虛先生真的如他說,僅二十多歲麼?」

    王妃朱唇微抿,嫣然輕笑,這位十八小叔地饞嘴亦是聞名宗室。

    「嗯,六嫂幹嘛問這個?」他輕巧的一轉身,讓過六哥探囊取物之手,滿臉好奇。

    「哦——」他有些恍然,兩掌一翻,頗有遺憾狀:「呵呵,他可已有了一個貌美如仙的娘子!」

    「這般厲害的人物,自是女兒家的良配,……我這便去準備午膳,小叔可不能走!」說罷,王妃玉臉露出幾分失望之色,盈盈裊裊的起身,笑著走了出去,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榮王爺終於還是被逼著拿出書來,不過他僅是翻開中間,舉著讓六哥看了一段,讓他相信是傳奇小說便罷了,不能讓他從頭看起,亦不能讓他的手碰到書。

    蕭月生將玉珮祭出,身形一閃,已是消失於原處,出現在了自己府中地正廳。

    「於爹!」他甫一出現,便有一道杏黃身影撲了過來,帶著清幽的香氣,嬌脆的聲音透著欣喜。

    蕭月生將撲到懷中地溫香軟玉摟住,抬著上頜,不讓青絲拂自己地鼻子,臉上帶著笑容:「小若男終於來了!」

    他懷中的嬌軀扭了扭,香軟誘人,楊若男抱著乾爹,眼睛彎彎如月,嬌笑不已:「咯咯,乾爹想沒想若男?!」

    「呵呵……沒有!這可才兩天沒見,明天你們再不來,乾爹才會開始想念!」

    蕭月生摸了摸她的鬢髮,帶著溺愛的笑意,同時與一襲白衫的小星眉目傳情的對視了幾眼。

    「哼——!」楊若男撇了撇紅潤粉嫩的嘴唇,玉臂圈住乾爹地眸子,用力搖了搖,表示心中的不忿。

    楊過大婦也坐在大廳中,看到女兒這般,也不去阻止,論及親近,自己這個親生父母,反倒不如大哥。

    「好了好了,若男都是大姑娘了,讓人看著笑話,好好坐著!」蕭月生還是拉住了捉弄自己的楊若男,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按到腳邊的座位上去。

    「哼!乾爹又這麼說!……對了,乾爹,剛才那天上的電閃雷鳴,是乾爹弄得吧?!」

    她先是滿臉不樂的嘟了嘟櫻唇,隨即又眉開眼笑,站了起來,挽住乾爹地胳膊,水波瀲灩的雙眸望著他。

    「嗯。」蕭月生自她香軟的懷中抽出胳膊,接過謝曉蘭遞過來的茶盞,坐到楊過之旁,見他正拭著晶瑩剔透的君子劍。不由笑問:「二弟,怎麼了?」

    楊過坐於火爐旁,輕輕搖頭,默然不語,俊朗的雙眼凝視君子劍,目光轉也未轉一下,以潔白地絲絹拭了又拭,令人觀之即能感覺出殺氣,彷彿殺人前在細細磨刀。

    「弟妹,你的過兒怎麼了?」蕭月生大是好奇,任由小星過來將自己身上的藍袍脫下,轉頭對一襲白衣,雙眸如水,望著女兒的小龍女問道。

    小龍女坐在楊過另一側,聽到問話。目光清冷如泉,淡淡瞪了他一眼,轉頭望了望丈夫。輕輕說道:「今日在北郊遇到兩個惡人,過兒廢了他們的武功,後來才知道那兩人已投奔了南山幫……」

    「沒把人殺了?」蕭月生搶過話來,皺了皺眉頭,「反而把人給放了?讓他們回去召人報復?!」

    小龍女望了望丈夫,清美絕俗,不沾染塵俗的玉臉所露出神色,肯定了他的話。

    「唉——!」蕭月生用力抹了抹唇上黑亮的八字鬍。看了一眼專心拭劍地二弟,對於二弟的心惹手軟頗是無可奈何。

    楊過講究量刑處罰,對於罪不致死者,只是出手薄懲,他自從娶了小龍女、有了楊若男之後,心腸更是軟了很多,頗得恕道精髓。總給人留一線生機,改過自新。

    對於大哥的「要麼不出手,要麼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之行事法,楊過頗不同意,嫌其太過毒辣,有傷天和。

    「……弟妹,這幾日,你們不要離開王府,我剛剛弄出的動靜太大,必惹得大大小小的人物露面,亂得很!」

    蕭月生抑制住自己的舌頭,不去攻擊楊過行事之不乾脆利索,對小龍女說話表情頗是嚴肅。

    小龍女看了一眼仍沉浸在劍中的丈夫,沒有開口答應。

    晶瑩別透地君子劍越發通靈,楊過通過輕柔拭劍,彷彿與一個老朋友談心一般,心中說不出的安定與詳和,君子劍在手,天下可走,那些魑魅小鬼,不足為懼!南山幫,亦不足為懼!

    蕭月生也不管他們應不應,起身離座,對嘟著嘴、有些鍬然不樂的楊若男笑道:「小若男,待過了幾日,乾爹帶你好好在臨安城玩玩,這幾日,便呆在府內,不要出去,外面現在亂得很!」

    「哼,臨安城哪有什麼可玩地!」楊若男圓亮地雙眸中閃過意動之色,櫻唇小嘴卻仍不消氣,轉過臉去,以示不想理他。

    「那小若男想去哪兒玩?」蕭月生看她歪頭賭氣的模樣,嬌俏可愛,禁不住去摸她的鬢髮,「只要不是去月宮折桂,無論何處,乾爹都帶著若男去!」

    楊若男一偏頭,躲過乾爹的大手,大眼瞪向乾爹,氣哼哼的嬌嗔:「乾爹——!人家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摸頭?!」

    「呵呵,你就是再大,還是乾爹的小若男!」蕭月生用了點兒功夫,手掌如天羅,令她的頭無處可逃,卻只是一觸即收,剛才只是習慣成自然,無意識地摸了過去,待見到躲閃,才非要摸一下,十幾年的習慣,也非是說改便能改得過來。

    「哼,一會兒說人家是大姑娘了,長大了,一會兒又說人家是小孩,真是反覆無常!」楊若男皺了皺挺翹的瓊鼻,心中卻並不那般生氣。

    她雖是天真爛漫,但卻極是敏感,蕭月生對她的輕微疏遠,從小跟在乾爹身邊的楊若男自是覺察得到,只是心中難過,卻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安慰自己,那僅是錯覺罷了。

    「乾爹,我們去靈鷲宮吧,曉蘭媽媽已經跟說了,乾爹要幫忙重建靈鷲宮,太好玩了!……若男將來也要弄個什麼尊主做做!」楊若男歪著頭,看著乾爹,絕美無暇的臉上神采飛揚,美麗得如同天仙謫塵,不似塵世中人,「楊尊主,咯咯,……聽起來真威風!」

    「好哇,這個主意不錯!」蕭月生又坐了回去,拿起茶盞,輕笑了笑,亦跟她湊趣。

    他心下並未當真,小若男做事沒什麼長性,想一出是一出,聰明過人。做事情一沾即通,一通即厭,她做上兩天尊主,便會叫苦不迭,撒手不幹,他輕喝了口茶茗,呵呵一笑:「若男成了尊主,乾爹便是太上尊主。豈不更威風?!呵呵……」

    「別笑!」楊若男豈能看不出乾爹地調侃,明亮清澈的圓眼一瞪,粉紅嬌嫩的小嘴一撅,頗不滿意:「乾爹,我可是認真的喲,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神雕玉女宮。我就是尊主,……怎麼樣?!」

    蕭月生放下茶盞,掃了一眼眾人,周圍諸人俱帶著笑意,便是楊過,也自劍中拔出心神,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女兒。

    「神雕玉女宮……,名字太長,不如叫玉女閣吧!……成嗎,楊尊主——?」

    蕭月生沉吟一下,順口刪改一番。有神雕二字,定會令人聯想到二弟夫婦身上,那可是不妙得很,他們夫婦行俠仗義,弄得仇家遍地,這兩個字。不沾也罷。

    聽乾爹帶著笑意,拖長著聲音叫自己楊尊主,楊若男一挺飽滿的胸脯,做昂首挺胸狀,大是得意,潔白的下頜如同玉雕,微泛光澤。

    「什麼也不懂,卻做什麼尊主,……真是胡鬧。」楊過苦笑著搖了搖頭,小聲嘀咕著,眼睛又轉回君子劍上,小龍女眼中也蘊著幾分笑意。

    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對掃興地楊過瞪了一眼,對他的話聽若未聞,興致不減,便開始接著討論,哪個地方風水好,能建玉女閣,一個說天山,一個說黃山,小星插言說,普陀山也不錯,蕭月生兩掌一拍,便說普陀山,將來要定居桃花島,普陀山離桃花島極近,方便得很。

    幾人待要接著再說,蕭月生忽然打了個呵久,午睡時間到,楊若男也捂著小嘴,跟著打起了呵欠,父女兩人睡午覺的時刻相同。

    蕭月生囑咐了幾句,說自己託言閉關,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回家,然後又說,現在這個王子虛的身份已變得極為敏感,除了謝曉蘭,其餘人不能與自己扮的王子虛有瓜葛,免得洩了身份。

    看著腰佩藍鞘寶劍,身形婀娜窈窕的小星為大哥披上藍袍,隨著他離開,小星雖是面目清寒,舉手投足間卻透著溫柔,令謝曉蘭不由心中失落,小星來了,自己便要讓在一旁,這種滋味,唉——!即使是大哥臨出廳時,對自己溫柔一笑,也無法消去心中的酸澀。

    「曉蘭媽媽,你是在難過麼?」楊若男看到她的新乾娘站在廳口呆呆出神,神情悵然,不禁有些同情,湊到她跟前,圓亮地雙眸望著她的臉,聲音輕輕,問得小心翼翼。

    謝曉蘭一驚,忙轉身勉強一笑,搖了搖頭,黛眉間的幽怨卻惹人生憐。

    楊過夫婦亦舉步離開大廳,輕過她身側之際,楊過投過來一道同情的目光,真不明白,為何這等天仙一般的人物,竟就看上了大哥,唉,真是飛蛾撲火呀。

    當蕭月生正摟著小星赤裸溫軟的嬌軀,躺在榻上細說慕容世家之事時,後省都知、領御藥院主管葉青蝶一身青衫,步伐輕盈渾然,正穿過綴著金釘的朱紅大門,瞇了瞇眼睛,屋頂地銅瓦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極是耀眼,他又緊是了幾步。

    「葉大人,官家正等著您呢!」葉青蝶剛踏入崇政正殿東側的垂拱殿,藹藹圓潤地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一個身形魁梧,面如古松地老太監站在殿門後,正午的陽光恰是無法照到殿門之後,進門之人,剛自陽光進入陰暗,根本看不到門後陰影中站著的人,老太監站在陰影中,彷彿與黑暗溶於一體。

    葉青蝶眼睛輕瞇,忙回了一禮,踩著朱紅氈毯,急忙往裡走,低聲輕問:「陳老,官家等得急了吧?!」

    「……官家問了三次葉大人是否已經回來。」陳老魁梧的身形微駝,步子遲緩,速度卻極快,說起話,似是每一個字都斟酌再三,方才出口。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50
第一部 神雕 第123章 垂拱

    兩人沿青磚所鋪之地,走了近百步,踏過兩重小黃門,來到垂拱殿內殿前。

    兩名站於兩側門旁的大內侍衛掀開銹著九龍的金黃絨簾,並未曾通稟,便迎著撲面而至的熱氣,聞著淡淡的檀香,微垂雙瞼,低頭躡步走了進去。

    垂拱殿乃官家平日處理政務、召見眾臣之所,並不似崇政殿那般空曠威嚴,反而令人心生幾分溫馨,只是這種溫馨唯是官家之感,對眾位臣子而言,官家所在之處,便是龍威所臨之所。

    正北盡頭檀木龍案後,面南正坐著一位衣著明黃,面目清矍的老者,劍眉入鬢,丹鳳雙眼,鼻準豐隆,實乃龍鳳之相,此時他正皺眉執筆,批閱案上一摞奏章,眉宇間略帶疲憊。

    「臣葉青蝶,前來覆命!」葉青蝶跪倒在龍案前的玉階下,姿勢瀟灑飄逸。

    宋朝的內宦並非如後世那般稱其為公公,他們各帶品階,與文官、武官各成體系,只是受祖宗之法壓制,最高不能超過五品,只是他們身為天子身邊之人,品階之說,卻又與外間不能並論,聖眷恩寵程度,方是衡量之標準。

    「唔,起來吧!」一身明黃錦袍的理宗緩緩擱下硃筆,用力揉了揉眉心,望向起身的葉青蝶目光湛然依舊,無喜無怒中蘊著滯人的威嚴:「查明怎麼回事了?!」

    「臣惶恐,此事與瑞王爺有些關聯。瑞王爺說,他自會親自稟與陛下。」葉青蝶垂下頭,一幅辦事不力,深自慚愧之狀。

    「哦?」理宗入鬢的長眉動了動,身體略微前傾,「六王兄竟與此事有關聯?」

    「是,據臣觀察,好像雷電所擊之處,正是瑞王府後院。想必瑞王爺知曉其中之秘!」葉青蝶躬身恭敬回稟。

    「唔,有意思。若說是十八弟弄出這些事來,倒是大有可能,他最喜歡希奇古怪之事物,可是六王兄一向瑞謹自律,……唉!……莫不是柔兒不成了?」

    理宗起身。離開案後地龍椅,下了玉階,負手在葉青蝶身前的朱氈上踱了幾步,心中思忖,面色微微變化。

    「瑞王爺氣色如何?」正在踱步的理宗霍然轉身。向正低眉垂目的葉青蝶問道。

    「……瑞王爺氣朗神清,滿面紅光,似有喜事。」葉青蝶小心地瞧了瞧官家的臉色,回答得極為謹慎。

    理宗目光一凝,深深望向葉青蝶,似欲從他臉上發現其言真偽,威嚴之氣令葉青蝶心中凜然生畏。

    理宗心中有些不祥之感,步子踱得更急:莫不是柔兒已是去了,六王兄受不得這般刺激,得了失心瘋不成?!

    他從未想過蓮柔郡主的病能被治好,大內御醫、三山道家掌教,內內侍諸供奉。這些當世奇人異士,對蓮柔的病皆是無能為力,那等於宣判了她的斬刑,以上諸人雖都盡力挽救,只能延緩其死期罷了,唉,如花般的柔兒,命運亦實在太過不濟!

    「青蝶,你去,傳瑞王爺馬上覲見!」理宗急踱了幾步,倏然一頓,向躬身侍立地葉青蝶揮了揮手,沉聲吩咐。

    葉青蝶跪倒領旨,步履輕捷的退了出去。

    「唉——!」理宗長長一歎,本是直入長鬢的劍眉之間,豎紋隱隱約約,竟有些說不出的愁苦與蒼老。

    國運不昌,風雨飄搖,山河破碎,即使自己憚心竭慮、卻無法力挽狂瀾,這種深深地無力感,常令他午夜中夢醒,自龍榻上滾落,呵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勇也,自已也算是一個勇者了罷,唉——!……後世之人,史書鐵筆,又會如何評論自己?!

    「陳老,你說,今日這天上的異相,究竟是怎麼回事?」理宗負手,頜下清須微染霜色,修長的身形透著迫人地威嚴,他對著無人的殿內緩緩問道,似是自言自語。

    自殿內朱紅圓柱後忽然閃現一魁梧的身形,現於理宗背後五六步遠處。

    他垂著臉,微駝著背,似是一直在躬身,聲音藹藹圓潤,說不出地奇異悅耳:「陛下,據老臣推測……,是有人施展道家法術……」

    他的聲音似蒼老又像年輕,惜字如金,宛如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語氣中帶著令人確信無疑的氣勢。

    「法術?」理宗猛然轉身,望向垂眉臉目的老者,清矍的臉上帶著幾分諷意:「呵呵,陳老是在對朕說,那是法術——?!」

    「老臣僅是推測,……風、雷、電、引,這四道喝聲響徹全城,便是老臣與小董,亦無此功力!」

    藹藹圓潤的奇異聲音不急徐,平靜無波,顯然這位陳老心中寵辱不驚,養氣的功夫極深。

    「朕從不信什麼法術!」理宗將手用力一揮,龍顏仍是諷意未褪,揚聲大喝,只是垂拱殿與崇政殿建築設計迥然,前者消音降噪,後者攏音擴音,他的喝聲並不覺震耳。

    「那些所謂道家法術,不過是愚弄無知百姓罷了,朕可從未見過什麼顯靈的法術!……龍虎、茅山、閣皂三山,他們諸位掌教的祈雨齋醮,哪一次靈驗過?!」

    理宗揮舞著手臂,隱隱有癲狂之氣,對於道家法術,他心中恨其不爭,怨其無力。

    宋朝諸皇帝,對於道教史尊崇,前所未有,可惜,卻無法改變半壁江山淪陷之勢,那些所謂的道法大家,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故自理宗當政伊始,雖對道教並不打壓,卻也並不倡導。無為而治,那是外患輕微之時所施之法,如今國勢微弱,唯有倡儒方是正途。像一代大儒朱熹便是宋之董仲舒,其學說可值一倡。

    陳老低頭躬身,不再言語,令人無法看清其面貌,他雖是武功已臻化境,但對於這等天威之力。卻從未見過,唯有上古神話,方出現過這等不可思議之相。

    對於道學法術,他雖不精通。但其並非無稽之談,施法時的異常,憑著超凡入聖地武功。能夠感覺其中異常,只是施法之人功力不夠,達不到顯於外相罷了。

    任由官家在龍案下踱著步。喃喃自語,陳老緩緩退回陰影之中。

    兩盞茶地功夫過後,踱步的理宗感覺有些倦了,又回到龍椅,拿起案上銀碟中的酥黃點心送入嘴中。

    「陛下,瑞王爺在殿外求見!」一道清朗中隱隱夾帶幾分尖銳的聲音在內殿外響起。

    「宣!」理宗神情一振,說曹操曹操便到。來得正好,他端起尚有餘溫的茶盞,飲了口清茶,將嘴中的點心嚥下。

    因有祖訓,內宦不得參國事與機密之事,故垂拱殿內不留內宦,除了內內侍供奉,隱在暗處護衛,其餘侍衛,皆在內殿之外,聽候差遣。

    金簾閃動,一道魁梧的紫色身影踏入內殿,行走之際,龍行虎步,氣度逼人,正是威嚴端重的瑞王爺。

    「臣參見陛下!」一襲紫袍,佩著玉魚袋的瑞王爺覲見不需跪拜,僅是躬身作揖。

    「六哥不必多禮!」理宗離開龍椅,,下階來到瑞王爺跟前,兩手虛扶,丹鳳雙目打量著瑞王地臉色神情。

    「呵呵,青蝶說六哥滿面紅光,喜氣洋洋,朕還未曾相信,……六哥真有喜事吧?!」

    理宗見到瑞王的臉色果然不同以往,方正的臉龐,不同以外的堅硬,反而柔和許多,令人看著大是舒服。

    「托陛下洪福,柔兒此次終於有救了!」

    瑞王即使平日裡端重自敬,不苟言笑,此時也忍不住笑得露齒,臥蠶眉輕動,有些滑稽,看慣了他板著臉地模樣,乍見到他的笑意,反而令理宗有些不習慣。

    「嗯——?!」理宗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問道:「六哥是說……柔兒有救了?!」

    「正是,陛下,我的柔兒終於有救了!哈哈……」瑞王忍不住哈哈大笑,頗是失態,未把垂拱殿看作嚴肅之所。

    趁著王妃下廚做菜地飯前功夫,瑞王爺留榮王自己在廳內看書,他便走一趟大內,將事情跟官家稟報一番,說不定返回王府時,王妃恰好做完飯。

    一路之上,將恍如做夢的事情回想了一番,越想越是覺得不可思議,越想越是令人興奮,終於在官家面前發洩了出來。

    「呵呵,難得六哥高興。」理宗看著這位一向威嚴的六哥這般失態,心中也不禁染上了幾分喜意,向殿外高聲喊了聲「高得貴,上酒!」

    順手拉著瑞王坐到東側籐椅中,笑道:「讓朕陪六哥飲上一杯,以賀柔兒得救!」

    「好好,……只是陛下地龍體要緊,我們且僅小飲一杯,……唉,世事之奇,往往柳暗花明,臣這次對命運之莫測是深有體會!」

    瑞王爺也不拒絕,對官家的拳拳之意卻之不恭,只是近年來,官家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御醫曾力諫,陛下須少沾酒。

    一位皂衣小黃門捧著一隻銀盤,邁著小碎步趨至他們身旁,將銀盤放下,將兩隻雕著龍紋的銀杯斟滿,再行禮退下。

    兩隻銀杯極小,僅能容下一口酒,這是因皇上龍體不宜飲酒,故意用此小杯。

    兩人比鄰而坐,輕碰銀杯,一飲而盡,理宗欲要再斟酒,卻被瑞王爺擋住,不想再喝。

    宋朝一代,有不殺言事大夫之祖宗之法,文官幾乎沒有死刑一說,多以遷、黜作為懲罰,故對於皇上,百官並不如後世那般唯唯喏喏,駁斥皇上之言,並非奇事。

    「六哥,沒想到世上真有人能夠醫好柔兒!」理宗將手自銀質酒壺上拿開,不再勉強喝酒。心中的好奇被酒激發,頗是難捺。

    「呵呵,此事多虧了十八弟,……十八弟結識了一位奇人,又萬幸此人這幾日恰巧來到了行在,於是十八弟便求他救治柔兒。」

    端王爺臉上爬滿了笑容,搖著頭,慶幸不已,他亦知結交這等奇人,猶如手握國之神器。難免令官家猜疑,自是推於榮王爺身上,他是今上最親密之人,亦是皇子地生身之父。最令官家放心。

    「是十八弟結識之人?……哈,他整日裡閒得發慌,只喜歡釣魚發呆,還能結識什麼奇人?!呵呵……」

    理宗不由搖頭失笑,又有些不解,一邊接過內侍遞過來的茶盞,輕對於榮王爺這個同胞親骨肉,理宗心中極是親厚,雖是滿嘴貶詞,卻掩不住語氣中地高興。

    「正是十八弟!……這次如沒有十八弟,柔兒怕是再劫難逃!……唉,臣弟想想都覺後怕!」

    端王拍了拍大腿,唏噓不已。雖看他神情端重嚴肅,但卻並非古板之人,知道陛下喜歡十八弟,自然從重捧一番十八弟的功勞。

    「嘿,他有甚麼功勞?!他滿腹空空,哪有什麼救人的本事!」理宗放下亮白如雪的官窯茶盞,擺了擺手。

    「臣弟並非虛言,那子虛先生冷漠異常,對於人的生死身得極輕,對功名利祿亦視之敝履,如非有十八弟的情面在,怕是瞧都不會瞧臣一眼!更不會無故費神,施法救治柔兒。」

    端王也啜口茶,放下茶盞,語氣中喘噓不減,隱隱透著對王子虛地敬佩。

    「六哥,剛才天上的異相,便是那位什麼子虛先生所為?」理宗柔和散懶地面容漸漸收斂。

    「正是,……唉——!……如非臣弟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世上真有這般神通之人,原來那些道家法術,並非是子虛烏有!」瑞王爺撫鬚長歎,眼中讚歎驚奇之色盈滿,甚至帶著幾分神往。

    理宗沉默不語,丹鳳眼中的神采越來越盛,深深望著瑞王的雙眼,似辨真假,臉上懷疑之色未消。

    瑞王也知官家從不信道術之事,看他神情,便知仍有疑心。

    事實勝於雄辯,以前的自己,子不語怪力亂神,對於道家養生頗是相信,但對於道學法術,卻也是不屑一顧地。

    耳聽為虛,官家不相信,也是自然。

    「果真是六哥親眼所見?」此時理宗的臉上已無一絲笑意,滿是凝重,天子的威儀彰顯無餘。

    「正是,陛下知道臣弟後園建了一座醮壇吧?就是去年為張天師祈雨時所建,陛下當時還去觀醮了呢。」

    「唔,瞧朕這記性!……唉,朕也老了,記性越來越差,對了,那座醮壇還未拆掉?」理宗又用力揉了揉眉心,有些感歎歲月無情。

    「子虛先生正是在那醮壇上施法,……也未用什麼祭祀犧牲,也沒有什麼符箓儀仗,僅是一柄木劍而已,因慮及柔兒地請白之軀,尚蒙著雙眼。」端王爺端起雪白的茶盞,輕啜了口茶茗,潤了潤喉嚨。

    他臉上神情振奮,神采飛揚,接著說道:「他就那般站著,一揮木劍,喝了聲『風』,頓時狂風驟起,烏雲蔽日,接著一揮木劍,喝了聲『雷』,天上雷聲轟鳴,接著喝了聲『閃』,數十道閃電便聽話的出現在雲間,……子虛先生又喝『引』,天上地閃電如聽話的小蛇,一道接著一道擊在他的木劍上,他便趁著機會,拍擊柔兒,天上的閃電盡數被他吸收,然後便施法完畢,又恢復了雲淡風清的天氣,……臣弟當時便站在觀雨軒上,心中震撼之感,實是難以盡抒!」

    「有那般神奇?」理宗感覺自己是在看那《山海經》、《神異志》,面露微笑。

    「臣弟絕不敢有一絲虛言,其驚天動地之相,臣弟尚未說,如非親眼所見,斷不敢言此匪夷所思之事!」

    瑞王爺不急不躁,只是沉穩的述說,並不急著令官家相信。

    「此人如今何在?」理宗沉吟良久,方才抬頭問道。

    「在臣弟府內閉關。……因為施法之故,子虛先生耗費心神極巨,看起來極為疲憊,要閉關七日,用以修煉恢復,不能有人打擾。」瑞王爺迅速的應道,並堵上了官家馬上要召見地念頭。

    「……那好,朕再派幾個內內侍供奉給六哥,用以府內護衛,免得有人擾了他修煉。如何?!」

    理宗心中略有些失望,他倒是極想馬上降詔,召見這位神乎其神的子虛先生,看看他到底是否長著三頭六臂。

    「臣弟謝過陛下!」

    瑞王爺內心有些苦笑。官家的心思他一眼即看穿,只是這幾個內內侍供奉,在子虛先生面前。怕是毫無用武之地,他欲要離開,豈是幾個供奉能夠擋得住?!

    蕭月生施法之時。所呈現的異相,令臨安頓時風雨滿城,眾說紛紜之下,莫衷一是,有人言,此等天相,前所未有。預示天降貴人於大宋,以佐天子,救大宋於異族鐵蹄之下,或有人言,天降異兆,是彰世有妖星墜世。欲要懲之。

    各種傳言說法,在臨安城內流傳不絕,酒摟中、茶館裡,此話題凡人皆在談論,發表著各自的看法,彼此交流,再將所聽所聞,自口中傳出去。

    這裡可不是嘉興城,在嘉興城,蕭月生一聲令下,數十萬百姓皆三緘其口,非嘉興城人,無法知曉,即使聲勢比這次大上數十倍,也未曾廣為流傳,口中雖不傳播,難免有人錄於書中,只是多被後人看作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不在可信之列。

    吃完午膳,蕭月生懶懶得不想動彈,摟著小星羊脂玉般的嬌軀,覆衾高臥於榻上,哪裡也不想去。

    明媚地陽光自軒窗射入書案上,投下窗外海棠蕭疏的枝影,案上瑤琴紫光幽曲,頗有些耀眼。

    窗外輕風吹過,搖動樹枝的聲音亦能聽得清楚。

    屋內溫暖如春,清冽的香氣幽幽淡淡,卻繚繞不絕,這是小星的體香,她修的內功心法奇異無比,兼之早已伐毛洗髓,濁氣盡除,高潮之時,體內便會沁出這股如芙蓉般的清香。

    兩人蓋著月白錦衾,他一隻胳膊撐著頭,側躺於星眸朦朧、玉容嬌艷的小星之旁。

    月白繡花錦衾之下,他另一隻大手無意識地撥弄捻動著小星胸前紅櫻桃,心中漫不經心的思忖,到底有什麼消遣之法,這活得還未有幾年,便感覺到了無聊的滋味,如果這般下去,數百年數千年地時間,到底怎麼打發,便成了一個大問題。

    「乾爹,乾爹!」楊若男嬌脆如鶯的聲音在軒窗外響起,她並不去敲房門,反而站在海棠樹下輕敲軒窗。

    「什麼事——?!」蕭月生沒好氣的喝問,輕捻紅櫻桃地大手也不由頓住。

    「乾爹,我們出去玩吧!」楊若男語氣輕快,還帶著幾分撒嬌哀求的意味。

    「去哪兒玩?」蕭月生亦可亦不可的問,聲音懶散。

    「嗯……,去歐陽爺爺的白駝山莊怎麼樣?」蕭月生能看到窗外海棠樹下,楊若男歪著玉臉,冥思苦想的嬌俏模樣。

    「不去,那裡望眼儘是沙漠,沒有什麼好玩的。」蕭月生斷然拒絕,毫不猶豫。

    「那……那去曉蘭媽媽的靈鷲宮吧?」楊若男又想了想,嬌聲說道。

    「前兩日才去過,也沒什麼好看地!」蕭月生仍是否決。

    「哼!壞乾爹,你去過,人家還沒去過呢!」楊若男氣哼哼的嬌嗔,隨即房門砰的一響,被人端開,她昂首挺胸,踏著鹿皮小蠻靴跨了進來。

    「好大膽!」蕭月生笑罵一聲,抽出錦衾下正摸著小星有玉乳的大手,向正踏步進來的楊若男輕輕一拂。

    「啊!」一聲尖叫,一襲杏黃衣衫的楊若男如一塊石頭被拋出了屋外,好在蕭月生下手極有分寸,她僅是被一隻大手托了出去,並沒有摔倒在地。

    「臭乾爹,壞乾爹……」楊若男嬌嫩地小嘴不停哪著,嬌嗔不已,輕扭纖細的腰肢,恨恨的欲要再踹房門,卻發覺自己接近不了房門,總在離門三尺遠處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住,無法再前進一步。

    「……公子爺,莫把若男惹哭了。」小星黛眉一片慵懶的春情,她被折騰得嬌弱無力,手足都無力動彈,努力睜了睜朦朧的星眸,輕聲勸道。

    「那好吧。」蕭月生無奈的歎氣,撤去了門旁的罡氣,於是「砰」的一聲,卻是楊若男猝不及防之下,用力過猛,撞開房門,挾著風衝進了屋裡。

    好在她一身武功極是精深,衣裾輕擺,腳下一飄,止住了繼續向前之勢,在撞到正中的檀木桌之前停了下來。
子山 發表於 2008-8-28 19:51
第一部 神雕 第124章 抱劍

    「壞乾爹!」楊若男向左側一轉,身形如電,一道黃影閃過,朱簾輕動中,撲向了床上高臥的蕭月生。

    隔著錦被,楊若男撲到了乾爹的身上,小手捏著粉拳,朝乾爹身上捶了幾拳。

    外間房門無風自動,緩緩合上,嗅著楊若男身上獨特的香氣,蕭月生笑呵呵的捲住錦衾,任由她的小拳替自己按摩。

    捶過幾拳,楊若男心中的氣憤消解殆盡,方停下小手,白嫩的雙頰帶著紅暈,嬌美如芙蓉花醉,氣哼哼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乾爹,呼吸如蘭,噴到了蕭月生臉上。

    「好了好了,小若男,別總賴在乾爹身上,你小星媽媽可是要吃醋的!」蕭月生擁著錦衾的身體拱了拱,瞪了一眼近在自己臉前的楊若男,呵呵笑道。

    清冷的小星此時星眸朦朧,慵懶無力,臉頰緋紅嬌艷,月白錦衾之外,雪白如玉的玉頸尚留幾處淡淡的牙印,看著近在咫尺的楊若男,有些飄忽的笑了笑、柔聲道:「若男怎麼起得這般早?」

    「啵」的一聲,楊若男探頭親了一口小星嬌艷的桃腮,有有笑道:「小星媽媽真美!」

    平日裡冷若冰霜的小星,其滿面春情的模樣,帶著奪人心魄的美麗,惜乎唯有蕭月生自己一人獨享,外人卻無緣一見。

    小星手足無力,唯有用星眸橫了楊若男一眼,不經意間卻有著萬般風情,柔聲輕嗔:「調皮!」

    「乾爹。我不在咱們莊裡,便睡不著覺。人家要跟你們一塊兒睡!」楊若男伸手拉衾角,想鑽到蕭月生與小星中間。

    「胡鬧!」蕭月生忙按住她的小手,不讓其動彈,臉上好笑又好笑,瞪著用力想出抽手來的楊若男,八字小胡翹了翹,沉聲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再跟我們一塊睡!別胡鬧!」

    楊過夫婦將楊若男托付給大哥夫婦時,楊若男僅有兩歲大小,還是個愛哭地小不點,那時她是由諸女輪流帶著哄著,晚上摟著乾娘睡,後來小不點成了大姑娘了,才漸漸獨立,不過時不時的。仍會粘在乾娘們地身邊,一塊兒睡覺。

    「哼,乾爹就會大驚小怪,不是小孩子又怎麼了。……嘻嘻,乾爹的身體,若男又不是沒見過!害什麼羞呀?!」

    楊若男放棄了抽手的打算,只能任由乾爹握住,無法動彈,臉上帶著狡黠的嬌笑,嘻嘻說道。

    蕭月生不由氣結。大手微一用力,鉗緊她嬌柔的小手,令其疼上一下,以示薄懲其口無遮攔。

    「啊,好疼,好疼!」楊若男嬌柔如玉的面龐頓時露出疼痛難忍之色。黛眉微蹙,垂泫欲滴,實在惹人憐惜。

    蕭月生卻沒心沒肺的呵呵一笑,對於小若男地把戲,兩人玩了十幾年,又豈會不清楚。

    倒是仰身躺著,秀髮披散了一枕的小星見不得她的可憐模樣,怕柔聲勸道:「公子爺快鬆手吧,別弄疼了若男!」她的雙唇有些微腫,聲音中透著慵懶無力,如一股春風,令蕭月生不忍拒絕。

    「小妖精!……剛才的話讓你萍媽媽聽到,看怎麼罰你!」蕭月生鬆開手,兀自橫了一眼正趴在自己身上、蹙眉揉手的楊若男,她小小年紀,已有了惑人的風情。

    楊若男一探秀頸,吐了吐粉紅的小舌頭,若讓萍媽媽聽到,怕免不了又要抄一天書,唉,抄了十幾年地書,乾爹搜羅的那些破武功秘笈,臭武功秘策,都快被自己抄完了,那可是一屋子的書!

    「既然你想出去玩,便去纏你爹爹,他這幾天可是閒得很,再讓你曉蘭媽媽在旁幫襯一下,說不定他們便會帶著你了!」蕭月生拱了拱身上的香軟嬌軀,楊若男仍趴在上面,毫不自覺,不肯下來。

    「哼,才不跟他們一抉兒玩!兩個人像個悶葫蘆,話不多說半句,無趣得很,就會手牽著手,肉麻兮兮地!看也不身人家一眼!」

    楊若男偏偏隔著錦衾抱緊乾爹,不讓自己被乾爹拱下來,如花瓣般柔嫩的小嘴嘟著,顯然對爹爹媽媽楊過夫婦大為不滿。

    蕭月生忍俊不禁,呵呵笑了起來,身體顫抖,卻也不再拱動逼她自自己身上下來。

    小龍女沉默寡言,不喜多說話,且神情清冷,非是小星那種冷若冰霜的冷,而是對一切淡漠無視的冷,彷彿世間無一物放在眼中、進入心裡。

    楊過與他的龍姑姑自幼相依為命,兩人之間,早己心有靈犀,毋須過多的言語,一個輕輕的眼神,一個細微地動作,便能表達出自己心中之意,是無聲勝有聲,未歷情事的楊若男又豈能明白?!她雖與乾爹默契十足,但情人間無聲勝有聲之妙諦,卻非她能體會了。

    「那……我們便在臨安城玩,怎麼樣?」蕭月生笑了一陣兒,對螓首伏在自己胸前的楊若男問,她鬢髮如雲,黑得發亮,髮梢間帶著淡淡的幽香,聞著極為舒服。

    「臨安?……臨安有什麼好玩的呀?!」楊若男忽的抬起頭,雖不想在臨安玩兒,但又怕乾爹一氣之下,不再帶著自己,聲音便有些猶豫,黛眉輕蹙,女子地動人風情頓然顯露,帶著幾分憂鬱楚楚,不再是女孩兒的青稚。

    「呵呵,我們去抱劍營,如何?」蕭月生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令楊若男看得有些警惕,反常必為妖,這幅笑容一出,便是乾爹有什麼古怪的想法。

    「……抱劍營是什麼地方?臨安好玩的地方我都去遍了呀——!」楊若男問得小心翼翼,圓亮的眼晴緊盯著乾爹,欲要確認他那乍顯即逝地古怪笑容。

    「去了便知道。……到底去不去?」蕭月生斜了她一眼,接著瞄了一眼仍是慵懶倦眠的小星。大手在錦衾下一捏她溫潤飽滿地玉乳:「你小星媽媽跟我們一塊兒去!」

    「好呀,那我們一塊兒去!」楊若男放下心來,乾脆利落的回答,有小星媽媽在,諒乾爹也耍不出什麼鬼花樣,有小星媽媽在旁護著自己,乾爹即使捉弄自己。也不會太瘋。

    「不成,……我太倦了,動彈不了,……讓曉蘭姐姐陪你們父女倆去吧!」

    小星桃腮紅色未褪,又爬上幾重緋紅,艷若桃李,蕭月生的大手毫不顧忌楊若男在旁,輕動不已。他們的親熱,楊若男從小便看,習以為常,便不以為異。並不覺得有何大不了的,反正他們是夫妻,可見楊若男仍是小孩心性。

    「真是沒用!」蕭月生笑罵,大手微一用力,狠捏了下玉乳上的櫻桃,令她不由輕哼了一聲。

    「那好吧,便讓曉蘭隨著我們。……小若男,去招呼你曉蘭媽媽!」蕭月生輕輕一振,頓將趴在自己身上的楊若男推至珠簾前。

    「好嘞——!」楊若男順勢如乳燕穿林,穿過珠簾,化為一道黃影,門吱吱一響過後。便不見了蹤影。

    又親了親小星嬌艷地面龐,啃了幾口她淡淡水紅的櫻唇,令其腫上加腫,起身時扶住她,不讓她起來伺候自己,獨自穿起了衣衫。

    小星露出錦衾之外的玉臂如藕,她側躺著,歉然的望了一眼公子爺,忽然出口問道:「公子爺,……抱劍營是不是教坊?」

    「呵呵,正是!」有些笨扯的穿著衣衫,蕭月生隨口答應,臉上笑容頗多。

    「唉!……公子爺真是好壞,怎麼能帶若男去那種地方?!真是不教好!……讓萍姐姐知道了,免不了落一頓數落!」

    小星嬌艷如花的玉臉有些擔心,這個公子爺也太能胡來,怎麼能帶小女孩去那種風月之地呢?!

    「那種地方怎麼了?……帶小若男去,便是讓她看看世間男子的本性,免得將來吃虧!」蕭月生說得理直氣壯,理由亦是冠冕堂皇,倒是令人無法辯駁。

    小星無語以對,只是嬌嗔的白了他一眼。

    蕭月生傳道授業之方法向來獨特,以古怪形容更準確,但效果極佳,開始時,諸女尚置疑了一番,幾次之後,也不再多說,他雖行事出奇,但事後想來,莫不蘊著深意,即使是身為他地夫人,也感覺丈夫的高深莫測,不可以常理視之。

    在大廳等到謝曉蘭攜著楊若男出現,已是半個時辰過去。

    謝曉蘭曾師從琴法宗師郭楚望,又曾任教坊司教校,傳授琴藝,對抱劍營為何地自是知曉,聽到要去那裡、也並未大驚小怪,眼睛一轉,便順手將自己與楊若男女扮男裝,扮成了兩個風流俊俏的少年書生。

    蕭月生端著茶盞,大模大樣的坐在檀木椅中,打量了又打量,這兩個風流瀟灑地有玉面書生,實在是少女閨中的夢中之人,即使是才子滿城的臨安,這等一表人才的人物,怕也是不多。

    「是吧,乾爹,哼,原來抱劍營是那種地方!」楊若男得意的轉了轉玲瓏的嬌軀,一甩青色儒衫長袖,橫了乾爹一眼,頜下沾的請須在蕭月生看來,大是滑稽。

    「小若男對那種地方難道不好奇麼?……乾爹這次便帶你開開眼!」蕭月生坐在椅中,輕晃著茶盞,臉上掛著笑意,以白瓷盞蓋指了指她們:「你們這一身衣衫有些寒酸,再去換一件華貴些地,否則,怕是連小廝都不答理你們!」

    謝曉蘭面色仍帶著幾分幽怨,神情淡然,眼神總是躲閃著蕭月生。

    她心中耿耿,未能釋懷,故有些心不在焉,否則早應想到,去那種風月場,衣妝最為重要,那些下人跑堂的最是勢利。

    待兩人換回衣衫,便變成了兩位翩翩濁世佳公子,月白絲袍,學士巾上綴著白玉。腰間玉珮與紫羅香囊各在一側,這一身衣著,便將蕭月生襯得成了一個書僮。

    「這個老童,倒長了能耐!」蕭月生看了看自己,又身了看面前帶著得意笑容的兩人,不由咕囔了一聲,不知老童自哪裡翻出來的這兩身行頭,兩女身形嬌小玲瓏,可是穿不上自己地衣衫。

    他手中忽然出現一團玄色衣衫。輕輕一抖,舒展開來,是一件鶴氅,他朝天一甩,持玄色鶴氅穿在身上。

    這一件並不起眼的玄色鶴氅穿於他身上,竟有畫龍點睛之效,他本就瀟灑飄逸地氣質,在鶴氅披上之後。更加清逸出塵,若有仙氣。

    抱劍營是臨安名坊之一,坊內當家花魁關盼盼,身躋臨安城四大名花之中。其劍舞之技,實為天下一絕,據傳乃是公孫大娘一脈傳人,其人氣質楚楚,一劍在手,卻又剛健婀娜,氣質變化多端。獨特的風情風靡行在。

    只是此女卻是個剛烈過人的性子,冷若冰霜,為保紅丸不失,曾有橫劍自刎之事,後來人們見她性烈如此,也不再強求。反而令她清名遠揚,獨樹一幟。

    似這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人們愛其風姿,敬其稟性,即使是那些素有清風,潔身自好之人,也忍不住誘惑,前去抱劍營一觀,一領關大家的風采。

    離清河坊不遠,便是抱劍營。

    抱劍營前,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繁盛之景,令人咋舌。

    冬日天懶,太陽早早下山回家,待他們磨磨蹭蹭出得門來,天色已帶昏暗。

    站在抱劍營前寬闊的大街,蕭月生三人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燈光下地楊若男不由感歎道:「好熱鬧呀!」

    大紅燈籠沿街高高懸桂,燈光之下,人人皆是鮮衣盛裝,轎子華麗,宛如祭祀大典,又如欲要開屏之孔雀,進進出出於「抱劍營」三個梅花篆字匾額之下。

    「乾爹,他們怎麼個個都像新郎官似的?!」楊若男看著周圍男子個個衣著鮮亮,昂首挺胸,兩眼發光,不由轉頭問乾爹。

    她的聲音嬌脆清嫩,一聽便知是少女的聲音,便是沒有看出她衣衫的破綻,聽其聲音,便也知她這是女扮男裝,正輕過他們身邊、聽到她的話、側目而視的幾人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紛紛轉過頭去,繼續往裡行去。

    謝曉蘭臉色微紅,如同美玉般地臉頰染上兩團朱顏,她對新郎這兩個字格外敏感,不由迅速瞥了一眼蕭月生。

    蕭月生卻全不在意旁人的矚目,呵呵一笑,聲音也不甚小:「他們是精神上的新郎官!」

    這話有些深奧,楊若男歪頭想了想,不甚明瞭,便不再多想,拉著乾爹的大手便隨著眾人往裡走。

    門兩旁抱字燈籠下,各有一綵衣小廝,眉目清秀,逢人作揖躬身,歡迎客人前來捧場,三人隨著人群踏進大堂,堂內熱鬧之景,如趕廟會。

    一眼掃去,四十多張方桌整齊擺放於中央地露天大堂,四周兩層高的樓宇環繞中

    央大堂,密懸燈籠串串,十幾道幔帷橫飄於上空,在燈光下隨風招展,喧鬧的打招呼聲,縱然的大笑聲,整個大堂鬧得厲害,謝曉蘭不由蹙了蹙黛眉,感覺聲音有些震耳。

    那些人彷彿彼此熟識,放肆的開著玩笑,與在梨園看戲差不多的感覺,蕭月生笑了笑,這放在後世,便是所謂的忠實擁躉了,亦如後世地球迷一般,彼此間極容易親近。

    「找個位子坐下吧!」蕭月生指了指喧鬧的人群,對身側蹙眉的謝曉蘭說道。

    謝曉蘭點了點頭,仍沒有看他,倒是楊若男頓時雙眸銳利,將大堂中的桌子掃了又掃,終於選好一處,拉著乾爹的大手,逕直走了過去。

    那是一處靠著梯口之處,位置並不佳,只是楊若男並未來過此種地方,看到那位空著,又能身到進出之人,自然要坐那裡、並不知曉二樓懸著兩串大紅燈籠之處,是待要演出之地,如果觀者,則要仰著脖子,吃力得很。

    桌上放著果瓜點心,竟然還有筆墨紙硯。梅花素箋、極為精緻。

    楊若男拿起一個澄黃的桔子。身了看,又放了回去,雙眸帶著討好地笑意,望向乾爹。

    「怎麼了,若男?」謝曉蘭用絲帕仔細抹了抹桌椅,坐在楊若男對面,見她皺眉放下了桔子。不由問道,這個時節,話子已是奢侈之物,瓦肆中桔子貴得嚇人,平民百姓是無福消受地。

    「嘻嘻,外面的話子沒有咱們自己家地好吃,……乾爹,拿幾個咱山莊的桔子吃吃吧!」楊若男帶著討好的笑容,衝著蕭月生笑,一身儒衫下,嬌美的笑容帶著獨特的魅力。

    「沒有了,吃完了!」蕭月生對她的絕美笑容看也未看。隨口答道,他在喧鬧不休的大堂中東瞧西顧,似是找人。

    謝曉蘭陪著楊若男一同白了他一眼,桌下地小手此時已被一隻大手捉住,無法動彈,手的主人自然是東張西望的蕭月生。

    蕭月生對男女之事自然是駕輕就熟,知道說話的力量太過蒼白。不如直接用行動來化解。

    男女之情上一片空白的謝曉蘭自然禁不住他的這幾招散手,心中雖未完全消氣,卻已十去七八,心中尚有幾分無奈。

    人皆是貪心無比,以前只要想到能在他的身邊,後到他的身影。便很知足,但現如今,卻變得更為貪心,恨不得他只屬於自己地,唉,想到中午時候,自己被拋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心中黯然神傷,她不再掙扎,任由自己的小手被他溫熱的大手握住,從手中傳來那股溫暖與安全,心不由地酥軟下來。

    忽然蕭月生的另一隻手微舉,「啪」的一聲,打了一個響指,雖是輕微,卻響徹大堂,令人心神一震,本是喧鬧的大堂倏然一靜,人們不自覺的目光縱橫,尋找發聲之源,舉著胳膊的蕭月生自然成了矚目之人。

    這種打響指的方式,是他在後世在餐廳中招呼侍者地習慣,觀瀾山莊眾人都知曉,但外人卻無人曉得是何意。

    「東方公子,這裡!」蕭月生旁若無人,對漸漸聚集過來的目光宛如未見,目光望處,是正從外面飄然是進的三人,其神采氣度與蕭月生三人相差無幾。

    當先一人,卻是曾有一段同路之緣的東方雷,是隱劍谷的少谷主。

    依舊俊逸滿棲,身後依舊是那兩個雙胞胎姐妹花珠兒露兒,她們卻也是與謝曉蘭她們一般,女扮男妝,成為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小書僮,一負劍,一背琴,極有氣派。

    「原來是蕭莊主!」東方雷微微一怔,隨即俊逸地臉上露出笑容,遙遙拱手作揖,氣度滿灑,走向蕭月生一桌。

    「竟能在此與東方公子相遇,呵呵……,我們還其是有緣吶!」蕭月生呵呵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其托大無禮讓東方雷身後的姐妹花看得氣憤不已,怒目而視,這個姓蕭的傢伙,對公子爺又是這般無禮!

    「不錯,在下確實與蕭莊主大是有緣!」

    有再一再二,便有再三再四,東方雷已見識過這位蕭莊主的氣度與本領,不再介懷,異鄉遇舊識,倒頗有親切之意,邁步走到蕭月生對面,那對孿生姐妹花忙將桌椅拭了拭,方才由公子爺坐下。

    蕭月生接過楊若男遞上來的茶盞,掃了掃對面站回公子身忙的孿生姐妹花,呵呵一笑。

    「不知這兩位仁兄是……?」東方雷還是那般頗具風度,雖是依稀看出兩人的女子身份,卻並未點破。

    「這位是內子,這位則是在下女兒,……呵呵,讓東方公子見笑了!」蕭月生各指了指謝曉蘭與楊若男,淡淡的介紹,嘴角輕微的彎了彎,看那東方雷暗中瞥了幾眼謝曉蘭,顯然已有些懷疑。

    東方雷出谷協助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刺殺謝曉蘭,自然是有謝曉蘭的畫像,只是謝曉蘭如今女扮男裝,又受情愛滋潤,眉宇間的風情與以前已大不相同,令東方雷不敢確認。

    坐到近前,兩女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便清晰可見,男子縱然再抽皮嫩肉,也無法達到那種滑嫩之境,加之謝楊兩女絕色風姿,令東方雷不由失神了剎那。

    「在下東方雷,見過蕭夫人!」東方雷收束心神,抱拳一禮,裝作若無其事,未再繼續探察,即使真是自己欲殺之人,有了這位高深莫測的蕭莊主,便不能輕舉妄動,需與爹爹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謝曉蘭並不知曉此人卻是欲殺自己之人,看了一眼淡淡的蕭月生,側身矜持的微笑點頭回禮。

    楊若男對乾爹極是瞭解,見他並未看向自己,便知曉對這位東方公子不必認真,便掃了一眼東方雷,不再多看,轉著圓亮的大眼,東張西望,好奇不已,令一向自詡的東方雷頗受打擊,他習慣於自己如同磁石一般,吸住周圍女人的目光。

    「啪」「啪」兩聲雲板敲擊聲響起,清脆響亮。

    大堂內的紛亂漸漸變得有序,喧鬧聲亦減緩許多。

    「聽說了麼?個天下午,南山幫被神雕俠侶夫婦給破了!」一道極低的聲音忽然傳入楊若男耳中,令她倏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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