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 作者:蕭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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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hachan 2008-7-15 14:47: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2050687
rpg1234pk 發表於 2008-8-25 07:19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四章 飛騎


    謝曉蘭抿嘴笑了笑,微垂著眉毛,晶瑩纖細的小手收拾著棋子,將黑白棋子分開裝入木罐之中,臉上帶著嫣然淺笑,動人中帶著一絲漫不在乎,顯然對這三大世家不甚放在心上。

    她這些年經歷了無數次的襲殺,雖然恐懼,卻也極具信心,也就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業對她構成威脅,其余眾人,不過是消耗她的內力之用罷了!

    “呵呵……”蕭月生輕笑,心下卻有些苦笑,倒是盼望這次龍家的人不是太差。否則會更令謝曉蘭驕傲,最好是龍家的那對高手能來,不過想想天山劍派的名威,怕是奢望,殺雞豈能用牛刀!

    蕭月生順手將瑤琴拿過來,撥了兩下琴弦,錚錚聲令他皺了皺眉,難得謝曉蘭剛才能彈得一首靜心寧神的曲子,這琴的音質。也夠難為她得了。

    不過這才更有趣,他輕輕撥了撥上方細弦與下方粗弦,低音雖不渾厚,高音亦無金石之利,但也清脆,勉強可彈,看其琴面之紋,是由松木而制,且年代不久,自是琴質有限。

    制琴之選材,不必非桐木不取,但年代久遠,則是必須,若能自百年古宅,或由古墓,制琴之人得其一木,則如獲珍寶。

    蕭月生所制之琴,其材皆是人煙難及處尋得數百年之木,自是遠非常人可及。

    淙淙的清流聲在屋內緩緩響起,蕭月生端坐琴前,微闔雙目,在修長與粗矮之間徘徊的手指輕抹慢捻,時揉時秧,琴弦顫抖。化為清音,令人頓覺此屋是建于深山流泉之下,周圍鳥語花香,潺潺清泉,空氣清新沁人。

    謝曉蘭聽著清泉之音,手腳放輕。徐拾緩放,落子無聲,將棋子盡收入木罐之內,再理了理剛才厮鬧時散亂的烏發,便微闔星眸,長長的睫毛微顫中,凝神傾聽。

    蕭月生在自己心中構建了一處世外桃源,用琴音將其展現。聽者如同隨著琴音而進入這處桃源勝景,一時間,兩人皆沉醉忘返……

    忽然,一陣寒風自軒窗吹入,屋內四盞油燈頓時搖曳不止,時晦時明,屋頂的幃慢亦隨風飄拂。

    “要下雪了!”蕭月生雙目陡睜,望向窗外。兩手一按琴弦,琴音頓止。

    謝曉蘭頗為流連不舍的睜開雙眸,玉面上滿是惋惜。她正聽到妙處,戛然而止,實在難受得很。

    “不會罷?”她平息了一下自己地心情,方才開口說道。

    說罷盈盈起身,來至軒窗之前,輕探窈窕曼妙的嬌軀。去關那兩扁格子窗。

    燈光透出窗外,几株梅枝在寒風中搖曳,似在隨風起舞,灑下一地碎影,謝曉蘭的黃發亦隨之起舞,她忙將格子窗關上,臨合上之際,抬頭看了看天空,夜空漆黑如墨,星月不見。

    看來天真的變壞了!她有些遲疑,難道真的要下雪了?

    隨著軒窗的關攏,本是晃動不已,明滅不止地燈光亦恢復了光亮,瑤琴平滑的琴面泛著微褐的光澤,蕭月生坐于其前,臉上泛著的笑容,仿佛燈光一般溫暖。

    她頓覺自己的心都被他的微笑融化了。

    “也不知龍家什么時候找上門來!”她臉上無由的飛上紅霞,盈盈坐回桌前,伸出一根蔥白的纖指,撥了一根琴弦,發出錚地一聲,她順口低語。

    “怕就是這兩天吧。“蕭月生將瑤琴推開,被中途打斷,便再沒有了繼續彈下去的興致。

    屋外地寒風越來越大,呼嘯聲隱隱響起,頗為嚇人,屋內燈光下兩人對坐而談。

    “那豈不是龍家一天沒來,我們便呆在這里一天?!”謝曉蘭繼續用一根玉指撥著琴弦,時斷時續的發出錚錚之聲。

    她話中之意似是不愿呆在此處,其實心中恰恰相反,她恨不能龍家永遠不要來,將自己與他拖在這里,永遠兩個人呆在這間小屋中

    “嗯,……估計就這兩天吧,……這些大家族,反應自然極快。”蕭月生漫不經心的回答,他亦用一根手指撥弄琴弦,她撥哪根,他便同時撥向哪根,如影隨行,亦如附骨之蛆,無一失誤。

    “呵!”他忽然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看到謝曉蘭澄澈的目光,他笑道:“哈哈……,我想起了那龍家的小子,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真是可憐之人呀——!”

    “要死了,別再說他了!”謝曉蘭不由啐了一口,白如冰雪的臉上頓時再次飛上兩朵紅云。

    “好,不說,不說,呵呵……”蕭月生忍不住地呵呵大笑,手自琴上離開,去拿壺倒茶。

    謝曉蘭雖羞不可抑,紅霞滿面,卻仍是伸手自他掌中奪下茶壺,素手執壺,斟滿茶盞,姿態優雅從容,賞心悅目,茶水猶有熱氣,倒不必蕭月生出手將其加熱。

    說起天山劍派與龍家結怨的經過,卻也是平常得很。

    在博格達峰几里遠處,有一處頗大的鎮子叫哈瓦鎮,頗為繁華,是絲綢之路經過之所,來往客商頗多,在前兩天給瓦鎮有一個大巴扎,即中原人所說地集市,龍家的一個弟子喝得微醺,在巴扎上見到天山劍派一個女弟子,楚楚可人且獨自一人,他便酒壯色膽,上前輕薄,沒成想出師不利,臨行前未曾燒行,這朵玫瑰帶著刺兒!

    對這般無行之人,天山劍派的小姑娘自然不會手軟,拔劍便刺,且劍刺要害,直沖其下身傳宗接代之物。

    好在那龍家弟子功力不俗,雖被酒絆住,功力反應十去八九,仍是躲過了這要命的一劍。

    只可惜畢竟是吃酒之人,躲得了小和尚,未躲過廟。那一劍被其臀部代受。

    慘叫聲中,酒意散去了大半,他覺馬失前蹄,被一個小丫頭傷了,自然惱羞成怒,出手反擊。

    龍家弟子的武功遠強于天山劍派的少女。只是吃了酒,功力大打折扣,兩人倒是不相伯仲,便在巴扎上大打出手,周圍圍觀者甚眾,毫不吝嗇喝彩聲。

    可惜龍家弟子武功再強,亦敵不住臀部不停流血,十几招過后。終于面色蒼白,體力不支,被踢倒在地,天山劍派地少女猶不解恨,對他另一側臀部補刺了一劍。

    此時龍家弟子的同伴,另一位少年正在一處小榨上美美的喝羊湯,聞聽喝彩之聲迸過來湊熱鬧,見到躺在地上咬牙切齒的竟是自己師弟。急怒之下,未忘問出天山劍派的名號,便忍著欲要報仇的怒氣,急忙背著師弟離開,傷者血流得厲害,面色已經蒼白,聲音已弱,他實在不耽擱,否則定讓那小丫頭好看!

    雖然他嫌師弟丟人,羞于報上名號,但周圍看熱鬧之人。卻有他的同一部落之人,說出了他竟是被龍家收為弟子。

    天山劍派的少女一聽龍家,并未放在心上,心中滿是怒懲采花賊地快意,只是回到山上,心中存不住得意,說與師姐師妹們聽,被大師姐聽到,她知曉龍家的厲害,忙報與了師父,于是几個派中主事大驚,只是怕引起慌亂,并未說與眾年輕弟子們聽。

    天山劍派與龍家頗有宿怨,十多年前,他們亦著中博格達峰,對天山劍派所在之地頗是覬覦,曾建議并派,自然被天山劍派拒絕。

    先禮后兵,是大家族行事約定俗成之風,于是比武定輸贏,令人驚訝的是,龍家的第一高手龍正雷,竟敵不過無量劍丁辰,龍家也氣魄十足,毫不猶豫的退走,未再拼來滋擾。

    這次派中弟子傷了龍家之人,無疑是將枕頭送于欲要躺下睡覺之人,對龍家來說,大是及時,求之不得。

    近兩年來,龍家出了一對兄弟,武功絕頂,橫掃西域武林,怕是沒有這件事,他們早晚亦會找上門來。

    這其中因由,蕭月生與謝曉蘭兩人俱已清楚。

    “大哥,你說,龍家會不會不聲不響的殺上山來?”謝曉蘭看著黃中帶綠的茶水,眼中有一抹憂色。

    她對刺殺心中留有陰彩,總是未雨綢繆,已養成了習慣,因為她深知,不聲不響,最是致命。

    蕭月生放下手中茶盞,微微一笑:“不會!”語氣頗為果斷。

    謝曉蘭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玉手執茶壺,幫他續上茶水,口中說道:“倒不見得,如果我是龍家,便會先派人制住丁前輩,然后一切還不是易如反掌?!”

    蕭月生看著她得意嬌笑,不由搖了搖頭,忽然歪頭盯著她看,卻不說話。

    “怎么了?”謝曉蘭有些莫名其妙,被他看得羞紅了臉。

    “任重而道遠吶——!”蕭月生低聲一嘆,舉盞一飲。

    “大哥——!你到底說什么呢?聽不清!” 謝曉蘭嬌軀輕輕一扭,眼波流轉,叫大哥時拖長著聲音,似是撒嬌,聲音柔膩帶嗲,實是勾魂攝魄,令蕭月生聽得渾身一熱,換作旁人,怕早已情不禁地有所為了。

    這種撒嬌之舉,亦是她無意為之,這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一般的行為舉止。

    在這溫暖柔和地燈光下,看著他溫暖的笑容,聽著他溫和的聲音,謝曉蘭心中的柔情蜜意,不停涌動發酵,令她做出一些平常難為情的舉動,比如這聲大哥叫得,在外人聽來,便極是肉麻。

    蕭月生擺了擺手,呵呵一笑,左手手腕一抖,五指由內向外,在琴弦上一拂而過,驚起一串清音,“你要做好一個宮主,還是任重而道遠吶”這句話,被他吞入了腹中,時機未到,說出來并無效果,不如不說。

    “晚宴的時間到了!”蕭月生微笑著推琴而起,“走罷!”

    說罷長袖飄動,邁步向外走去。

    謝曉蘭呆了一呆,看他挑過珠帘是出內堂,忙起身追在他身后,臉上地羞紅猶未褪去。

    甫一推開中廳房門。一陣大風迎面猛擊,掠過開門的蕭月生而沖向微暗的中廳,牆上身挂地山水字畫被風向上掀起,卷蕩不休,頗令人擔心其是否能夠承受這般動蕩。

    “啪”地一聲,門又被關上。蕭月生轉身對身后的謝曉蘭笑道:“好大的風!來,披上!”

    說著手中出現一件雪白裘袍一頂貂帽,在微暗的大廳中,亦纖毫畢現,廳內似乎陡然明亮了几分。

    “不用……”謝曉蘭微帶忸怩的推脫,心中卻如喝下被溫熱地蜜水,又甜又暖,尚未褪盡地羞紅更深几分。

    蕭月生也不聽她推辭。將柔軟的貂帽戴到她頭上,蓋住煙云般的烏發。再將襲袍披到她削瘦的香肩上。

    謝曉蘭神態忸怩,輕輕伸臂,任他幫自己將裘袍穿上,蕭月生上身后傾,看了看一身裘袍的女子,似乎成了一個冰雕玉琢的美人兒。兩頰的嬌艷的紅暈,更令她美得驚人。

    “對!”蕭月生兩手一拍,恍然大悟狀。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瑩白玉帶,怪不得自己總覺得缺點兒什么,玉帶在她腰間一束。一身裘袍再也格不住她窈窕玲瓏地身形。

    謝曉蘭雖未在銅鏡前,卻也能夠想象自己穿著這一身的模樣,光著對面男子灼灼發光地眼眸。便知這身衣著不會太差,女為悅己者容,她心中喜悅無限,溫暖的襲袍將自己包裹,似是被他摟在懷中,說不出的舒適。

    “篤篤”聲在耳邊驀然響起,是身前的廳門被敲響,謝曉蘭方才驚覺自己竟是這般大意,一時意亂情迷,竟沒有聽到近到咫尺的腳步聲。

    “蕭庄主,蕭夫人,弟子奉丁師叔祖之命,請兩位共進晚膳。”清脆的聲音蓋過呼嘯地寒風,在房門外響起。

    蕭月生對謝曉蘭微微一笑,轉身拉開房門,對門外衣衫鬢發迎風亂舞的少女溫聲說道:“好吧,這就去罷!”

    門外站著的清秀迷人地少女,提著一盞燈籠,在風中胡亂搖晃,純淨無暇的明眸中滿是驚奇之色,似乎未曾想到門這般突然被打開。

    謝曉蘭見少女這般呆呆望著自己,不由抿嘴一笑,容光若雪,更是動人心魄,便是一直微笑旁觀的蕭月生,亦不由被其所迷,剎那失神。

    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得妻若此,夫復何求,面對每位妻子,他都會有這種感嘆,她們的絕世之姿,實在令人無法不發出這般贊嘆。

    這個時代,女子毫無地位,稍有家資之人,動輒三妻四妾,家中女子只是附庸,卻非談情說愛之對象,蕭月生這個異世來客,對女子的尊重之態,卻非當代社會男子所能具備,只因所受教育不同罷了。

    三人是在去晚膳的路上,少女提著燈籠是在前頭,蕭謝連根隨在后面,四周軒舍中點點燈光,令這個水月院再無冷清之感,夜空漆黑一片。

    邊漫步行是邊東顧四瞧的蕭月生忽然雙眸一凝,眼中金光微閃,在漆黑的夜色中極為耀眼,身前帶路的少女并未覺察,他身邊的謝曉蘭卻一覽無遺。

    “怎么了?”她禁不住拉了拉他的隨風飄動的衣袖,蓮步未停,扭頭低低問道。

    “嗯,……怕是龍家的人來了。”蕭月生亦悄聲回答。

    “哦?”謝曉蘭明眸微微一閃,黑暗中似是銀芒閃過,她心下雖略有些興奮,卻更多失望。

    博格達峰山下飛亭,四盞氣死風燈懸挂于亭角四周。

    燈下雖墜石塊,仍難免晃動,使站在亭中的李散平與熱娜的身影亦隨之晃動。只是山下地矮,寒風并無山上那般凌厲。

    兩人各穿一身皮襖,戴著皮帽,頓顯臃腫,熱娜*在亭邊欄杆,抄揣著小手,不時跺跺小皮靴。

    她背對亭外,觀看李散平在石桌上舞劍,輪廓頗深的小臉凍得通紅。

    微晃的燈光之下,劍光如雪,寒氣森森。似乎更甚那不停涌入的寒氣。

    使劍之人李散平,踏著石桌,毫無束手束腳之感,身形端凝。面目肅穆,隱隱有大家之風。

    李散平極為勤奮,稍有空閑,便用來練功。且隨時隨地,見縫插針的練。便是吃飯時,用竹箸夾菜,亦得使上劍法招式,其能稱之天山劍派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絕非浪得虛名。

    李散平正施一招玉龍攪空,劍尖微旋。刺出一朵劍花,如空中綻開一朵梨花,隨之劍尖又旋。又化出一朵劍花,此花比彼花大些,此式是破暗器之招數,功力深處,劍花可護處半身,籠罩之下。暗器難入。

    “咦?”李散平劍式忽然凝頓,長劍停在半空,他粗黑地眉毛一蹙,問正痴痴看著自己的熱娜:“師妹,聽,什么聲音?”

    熱娜聽到師兄的聲音,如夢初醒,見師兄正目光炯炯,凝視自己,頓時紅云遍布臉頰,慌忙轉過臉去,看向亭外,“沒有聲音呀,……唔,有,是馬蹄聲!”

    一片漆黑中,陣陣悶響隨著寒風隱隱傳來,若有若無。

    李散平功力更深,已能確定是駿馬奔騰之聲,驀得,他自石桌上一躍而下,直接全身趴到地上,側臉以耳貼地,對地上的冰冷與泥土之臟毫不顧忌。

    “師兄……?”熱娜不由有些憐惜。

    “噓!”李散平一舉手,沉聲喝叱,聲音頗大,極為嚴厲。

    熱娜嬌美的臉龐神情一藉,陷入情網的少女總是敏感而易傷,心上人地厲色以對,自是令她受傷。

    “十騎!”李散平站起身,不顧半邊臉上的泥土,目光炯炯,沉聲說道,“正朝這邊趕來!熱娜,放煙花彈,紅色!”

    “是。”熱娜面色一緊,顧不得傷心,迅速自懷中掏出三枚花彈,摘出紅色那枚,其余兩枚小心而麻利的放回懷中。

    剛要出亭放煙花彈,她忽然身形一頓,猶豫一下。

    “師兄……,真的要放?傍晚那會兒,我師父還罵你大驚小怪呢!”

    熱娜有些擔心這次又如上次那般,一旦再弄錯,自己的師父鏡花院院主李夢秋可不會饒過大師兄。

    “放!快放!寧殺錯莫放過,但愿這次是我弄錯,被你師父責罰也是心甘情愿!”李散平又趴到地上,側臉貼地,面色越發沉凝。

    他忽的蹦起,身快如電,一把搶過熱娜小心翼翼拿著的花彈,兩步跨出小亭,胳膊一甩,往天空扔去。

    淒厲的尖叫聲隨著紅色煙花地升空而響徹夜空,隨即在高空炸開,化成一朵光芒四射的紅花,四處散開,亮光緩緩變淡,最終消失。

    李散平能夠想象得到,山上地眾位同門與長輩,此時定是放下手邊的一切事物,整裝提劍,風風火火,齊涌入水月院的大廳,廳內的地毯,怕是已印上數十人的臟腳印。

    如果這次再是失誤,那鏡花院的李師叔定會毫不手軟,定會讓自己清潔整個天山劍派地毯!

    望著天空中的花雨漸漸消散,這個念頭在李散平腦中一閃而過,隨即為那十騎快如迅雷的奔馬所擔憂。

    馬蹄踏在草地地悶響聲隨風飄來,那聽來几乎僅有兩騎的沉重蹄聲,既重且急,聽在他耳中,仿佛巨大的銅鼓在他耳邊猛敲,每一聲皆直撼心底,令他感到窒息,無法喘息。

    他對正盯著自己的師妹勉強一笑,想安她的心,面龐卻僵硬得如同被澆上鐵水。

    三代弟子中,除了他與鏡花院的大弟子,其余弟子皆不知那龍家的威勢,熱娜也并不知曉,只是以為平常尋仇之人,三兩下便能打發他們下山,心中不以為意。

    他忙聚集周身功力,催運天山劍派的冰心訣,雙目闔起,對沉重的蹄聲不再注意傾聽。

    他冰心訣的火候極深,直逼自己師父性明,他氣質端凝厚重,從容不迫,卻也有冰心訣之功。

    隨著冰心訣的運轉,體內真氣流過几條平時并無大用的細小經脈,心頭漸漸一片清明,那沉重疾快的蹄聲再也無法影響自己。

    忽覺面龐微癢,忙睜眼,卻見到了師妹近在咫尺的粉面,她正伸手撫著自己的臉。

    “師妹……”他不由身體一僵,臉龐微燙,對這個師妹,他亦極是喜歡,只是自己拙于表達,不敢說出口罷了。

    “呀!”熱娜如觸電般迅速縮手,身子疾轉,背對他,不敢看他,深怕他看到自己羞紅如火的臉,“你臉上有泥,我……我幫你抹去。”

    她輕揉著自皮帽中垂下的几縷青絲,結結巴巴的解釋,聲音如蚊,也顧不得師兄能不能聽得到。

    她一直盯著自己師兄微闔雙目的臉龐,越看越覺動人,情動之下,難以自持,便想幫忙弄下泥土。

    李散平微微一笑,玉對臉龐上滑膩的觸感心醉不已,但耳邊陣陣的鐵蹄聲令他頓無別的心思,沉聲吩咐:“呆會兒師妹莫要慌亂,不必說話,一切全由師兄應付!”

    “嗯!”熱娜仍是首對著他,微微點頭,聽著師兄略帶霸氣的吩咐,心中甜蜜異常。

    李散平微微搖頭,心中長嘆,有時,不知亦是一大幸事。

    怦怦的馬蹄聲仿佛是放大的心跳聲,飛亭之下,地勢平坦,正是一馬平川,縱蹄馳騁之佳處。

    漆黑的夜色中,十騎膘悍駿馬踏風而至。

    緊貼馬背,難見人影,似乎空騎而馳,唯有最前一騎似有鶴氅翻飛,十騎成棱錐形,如箭矢形狀,直刺入李散平兩人所在飛亭。

    本已被凍住的枯草,在凶猛的蹄下,亦被鐵蹄刨起,不由自主的翻飛,隨即被寒風卷至半空,落向別處。

    飛亭之中,一直以來,漫不在乎的熱娜,雪白的臉龐越發雪白,怪不得師兄神情那般凝重!怪不得他的性情忽然間變得暴躁!

    看這鐵蹄翻飛,蹄聲如一的聲勢,她亦知來人實不簡單。

    “聿——!”一聲震耳的吼聲在夜空中震響,十騎頓時直立而起,整齊如一,兩只后蹄在枯草之中齊齊滑過半步,止住前沖之勢,同時聿聿聲響起,馬嘶聲清亮如龍吟,划破夜空的寂靜,直沖云霄,即使山上亦能聽聞。

    十騎所停之處,距飛亭一丈。

    “下!”沉聲一喝,馬上坐得筆直之人飄身而下,眾腳同時踏地。

    這種整齊划一的舉止,仿佛令行禁止的軍隊,金戈鐵血之殺氣扑面而至,李散平師兄妹兩人首當其沖。

    李散平面色沉凝肅穆,毫無慌亂之色,見師妹蒼白的臉色,一步跨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視線。

    凌厲的殺氣頓時消散,熱娜貪婪的深深呼吸一口,那十人的壓力,令她几乎窒息,此時心中不由大是恐懼,手腳頓覺得僵硬酸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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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五章 暗鋒


    李散平雙眼微瞇,擋在師妹身前,扶著亭邊欄杆,神情若的盯著亭前不遠處,忽然發現,站在那里的,竟是十一人,只是其中一人被人背在身后罷了了。

    十匹馬,十一人,而蹄聲不亂,實是難得的駿騎!李散平心中感嘆,頗為羨慕,這等駿馬,天山劍派一匹未有。

    那十一人下馬之后,靜靜站立,一動不動,任寒風凜冽,割我臉,撕我衫,我自巍然。

    李散平也以不動應不動,扶欄靜靜觀看,可惜夜色漆黑如墨,難以及遠,著不清人臉,只能隱約看到此十人以扇行分站,似是一個陣式,將其中一披著鶴氅之人護在其中。

    他急速催運冰心訣,不敢停歇,對面十道凌厲如劍的目光無法撼動他的心神,他們目光如冰,寒甚博格達峰頂的冰川。

    忽然一人直沖而出,身形如電,一閃之間,已至亭內。

    李散平按住身后師妹拔劍的小手,凝神觀看,卻見眼前之人與自己年輕相仿,眉清目秀,頗為俊朗,只是神情冷漠,目光似是冰冷無情,其一身黑亮裘衣,在氣死風燈之下,微閃光澤。

    此人目光一閃,如寒劍划空,他自懷中扣出一張淡金拜帖,遞至正凝神運氣的李散平面前,面無表情,沉聲道:“龍家家主,拜會天山劍派賀掌門!”

    說罷,兩手將繪著金龍的拜帖捧起,向前一送,雖然冷漠,卻未失禮。

    待李散平接下,此人身形一閃,踏飛亭欄杆而起,如箭矢般沖回十人之中。

    李散平兩手接過拜帖,粗略一看。那淡金的龍騰圖案,隱隱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令人見之難忘。

    他凝視一眼在寒風中靜靜站立,須發飛揚的十一人,轉過身來,將拜帖遞至正死死握著劍柄的熱娜,“師妹,送給掌門。”

    “師兄……”熱娜未接拜帖,看了看一丈遠處站立的龍家諸人,睫毛極長的雙眸閃過几許憂慮。頗是遲疑,握著劍柄的小手又緊了緊。

    李散平嘴角提了提。提出一絲微笑,大手輕掰開她握劍地小手,只是那只手似乎已經僵硬了一般,掰開得極為費力。

    他將拜帖放在這只小手上,輕聲道:“快去吧。放心。”

    熱娜望著師兄,著他眼中滿是沉靜,心中亦不由平靜了几分,她心中思忖,這些龍家的人既送上拜帖,想必不會對師兄如何。

    于是她點點頭,小手捏著拜帖。轉身直接躍過小亭攔杆,飄雪步一展,迅速沒入黑暗中。

    李散平輕吁了口氣。剛要轉過身來,忽聽師妹的聲音響起:“師兄……”

    “怎么了?!”李散平霍然轉身,有些不高興,人家拜帖遞上來了,站在寒風中等待,師妹卻遲遲緩緩。實在太過失禮。

    “師兄……,這煙花彈你拿著。”熱娜兩腮微紅,紅潤的小嘴噴著熱騰騰白氣,將兀自有些溫熱的兩枚煙花彈塞入他手中,轉身又匆匆跑了出去。

    她要將拜帖塞入懷中時,碰到了懷中的煙花彈,由于擔心師兄的安危,便又返回,讓他拿著,萬一真動起手來,也好招呼幫手。

    李散平無言苦笑,對師妹頗有歉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亭外龍家諸人,他們仍是悄無聲息,靜靜站立,動也不動,恍如雕像。

    他亦是靜靜站立,不停催動冰心訣。

    俄爾,叮叮的鐘磬聲響起,清靈悠揚,隨著寒風,在夜空中婉轉繚繞,共響六聲,此乃歡迎貴賓之鳴禮。

    本是漆黑一片地山間忽然出現點點星火,火光亦如流水般,自山上往下蔓延,光點構成筆直的光線,兩條平行光線。

    李散平知道這是劍派地弟子們正舉著燈籠,沿石階由上往下,男女各排成一列,這也是迎賓的禮儀之一。

    “龍前輩,敝掌門有請!”李散平站在亭中,拱手抱拳,向不遠處那十一人恭聲說道。

    他吐字清晰,頓挫鏗鏘,沉凝有力,帶著不卑不亢的從容氣度。

    那十一人緩緩移動,十匹駿馬卻停在原處,僅是微嘶几聲,前蹄輕刨,除此以外,再無動作。

    距離漸近,李散平能夠看清諸人容貌,當前一人,身形魁梧,臉方口闊,及胸長髯尚黑亮,其鼻山根正直,鼻孔略大,丹鳳長眼,眼瞳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看他一身黑亮裘衣,外披鶴氅,李散平便知他即是龍家家主龍正雷,當年的龍家第一高手。

    當年比武之時,李散平年歲尚幼,無緣入內觀看,對龍正雷亦無太深印象,只記得他哈哈大笑之聲豪氣干云,令人聞之心折,與師叔祖的哈哈大笑一時喻亮。

    他身后諸人,雖個個腳步沉凝,氣度不凡,卻僅有兩人令李散平心中一凜,這兩人緊跟在龍正雷身后,雖低眉垂眼,極為恭順,給他地感覺卻最是危險。

    “天山劍派三代弟子李散平見過龍前輩!”李散平未等龍正雷走到飛亭,忙跨步出亭,躬身作揖。

    “哈哈……”身形魁捂的龍正雷虛虛一扶,方手撫須,長笑一聲,“不必多禮,小伙子是個人材!哈哈……,老夫但凡看到人才,便是喜不自禁!”

    他長笑几聲,態度親切,毫無據傲之氣。

    “晚輩愧不敢當!龍前輩,容小子前面引路!“李散平面容平靜無波,躬身答道。

    “有勞!”龍正雷微一點頭,右手撫須,左手一順,示意有請。

    李散平也未拿盞氣死風蝦,便在前引路,這條上山之路,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摸著上去。

    尚未踏上石階,由上往下蔓延的蝦籠便已至山底。雖是寒風呼嘯,燈籠晃動,仍將青石階照得纖毫畢現。

    “可是龍家主?”圓潤的女聲緩緩響起,微帶沙啞,卻也從容平和,只是語氣竟隱隱帶著諷刺之意味:“龍家主大駕光臨,老身誠惶誠恐啊——!”

    在几盞燈籠簇擁下,自山上是下一群人,是在前頭乃一頭雪白銀絲的女子。容貌卻像是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杏眼桃腮。身形纖弱,竟有几分楚楚動人之氣,若非她眼角的魚尾紋,定會以少婦視之。

    “哈哈…”,龍某豈敢,數年未見。賀掌門美麗依舊呀——!”身披鶴氅,威勢十足地龍正雷聞聽此言,忙抱拳大笑。

    “哈哈……龍兄弟,久違了!”跟在掌門師姐身后的丁辰亦是一聲哈哈長笑,豪氣四溢。

    “哈哈……,是丁兄,你個老不死的還未死,真是蒼天無眼吶——!”龍正雷毫不示弱地哈哈大笑。

    “行了!別傻笑了。上山!”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冷冷一喝,言語之風與她嬌弱的體態頗不相符。

    這一聲斷喝仿佛一把利刃,閃電般斬斷兩人的聲帶。哈哈長笑聲戛然而止。

    兩個男人竟有些灰溜溜的感覺,各自摸了摸鼻子,相對苦笑一聲,不再大笑,匯合一處,齊齊向山。

    龍正雷身后的諸位龍家弟子。依舊冷漠如冰,步履整齊,李散平感覺凜然的兩人,形影不離地跟在龍正雷身后。

    蕭月生與謝曉蘭跟在丁辰身后,悄無聲息。

    蕭月生容貌普通,雖氣質蕭灑,看起來卻不通武功,不通武功者,對武功高明之人來說,與殘廢之人無異,即使表面未曾表現出來,潛意識中亦會以弱者待之,故他不被人放在心上。

    但謝曉蘭卻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光芒熠熠,殊難掩藏。

    她精致如瓷的面龐,在一身雪白裘袍映襯下,宛如冰雕玉琢,面頰地淡淡紅暈,頓令其嬌艷異常。

    這般如珠似露之美人兒,不惹人注目,實不可能,在這邊荒之地,氣質如斯清華者,亦難見到。

    龍正雷只是掃視兩眼,未再多看,便隨天山劍派掌門賀鑄雪向山上走去。

    龍正雷身后兩人如影隨形,兩個中年人身形皆是削瘦修長,容貌平常,殊無特異之處,兩人容貌相近,似是兄弟。

    只是在蕭月生觀察之下,卻知道兩人的手掌比常人大上許多,與他們修長地身形格格不入,他一猜即知,這兩人一身功夫盡在手上,極可能從小便修練某種特異拳法或掌法,令其手掌變得遠大于常人,極不諧調。

    他們兩人手上的功夫定是非同小可,由內而外的改變骨骼成長,便是大力金剛掌亦無此霸道強橫。

    這兩人護在龍正雷身后,是在丁辰與蕭月生三人之前,行走間,總是擋在謝曉蘭與龍正雷之間,似是隨時防備她出手攻擊一般。

    看到那兩人渾身凝神運氣的緊張模樣,蕭月生眉目帶笑,不時與謝曉蘭對視一眼,在人群中,燈籠下,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

    隨著几人地是動,兩旁的站得筆直,舉著燈籠的弟子亦隨之移動,緩緩向上。

    越是越高,寒風隨之越強,兩旁弟子們的燈籠亦晃動加劇,似欲掙脫系神的束縛,隨風而去。

    長發飄飛,漸迷人眼,賀鑄雪一頭銀發,飄揚于空,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淒美。

    “呵呵……好大的風!”龍正雷闊嘴一張,呵呵一笑,絲毫不怕風灌口中,撫著被風吹亂地及胸長髯,轉身對賀鑄雪笑道,“這么大的風,今年卻也罕見得很!”

    紅顏白發、輕盈如舞的賀鑄雪杏眼一瞪,冷冷一笑:“風從龍、云從虎,龍家主大駕光臨,豈能不卷風帶雨?!”

    這一語雙關之句又令龍正雷啞然,一手撫須,另一手摸了摸其孔微大地鼻子,臉上倒也從容,似乎在她面前吃癟亦是平常事。

    不過他們身后的龍家眾人卻目光如炬,熊熊燃燒的火炬,其亮不下身邊的燈籠之光,對家主不敬,依照以往的規矩。早就拿下,便是天王老子亦不能例外,只是家主臨來時交待,沒有他的吩咐,不得任意行事,才令他們有氣難抒,怒氣填膺。

    衣裾獵獵作響,將眾人地腳步聲掩去,寒風如刀。兼且挾泥帶土,襲至人身上又疼又臟。

    兩派弟子仿佛沒有知覺。上身穿著皮襖,任頭發亂飛,衣裾獵獵,女弟子的裙裾或被風撩起,頗是令人擔心。

    站在人群中地蕭月生不由感嘆。可惜是冬天,如是炎夏,有如斯烈風,撩人裙裾,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定是蔚為奇觀,令人血脈賁張,鼻血狂噴。

    几人不自覺的越行越快,對擾人的大風,自是有趨避之心。

    人群之中。唯有謝曉蘭秀發未亂,紋絲不動,仿佛大風吹不到她的頭上一般,卻是鎮神簪之效,只是她如今戴著雪白的貂皮帽,玉簪被其遮住罷了。

    龍正雷身后的兩人神色越發凝重。兩人一直暗暗觀察這個令自己栗栗生寒的絕美女子,一直思忖兩人連手,是否能夠克制住她。

    上得山來,進入水月院樓宇下的大廳,龍家諸人除了緊隨龍正雷身后地兩人,皆站于廳外,天山劍派亦是如此,僅有李夢秋與性明得以進入。

    眾人都有些狼狽,頭發紛亂,身上亦滿是泥土枯草,便是強如龍正雷、丁辰、賀鑄雪,亦難逃脫。

    謝曉蘭一襲襲袍潔白如雪,一塵不染,令眾人驚奇不已,相比之下,她身邊的蕭月生發未亂,衫尚潔,倒未惹人注目。

    謝曉蘭一身奇絕的功力也能收放自如,尋常高手,斷難察覺,只是龍正雷身后跟著的兩人,非是一般高手,總能隱隱覺出她的功力之強。

    “這位女俠是……?”龍正雷掃了一眼謝曉蘭,其絕代風華令其不敢多看,頭轉向丁辰,遲疑的問道。

    “呵呵,容老朽介招,這位是觀瀾山庄庄主蕭觀瀾,這位則是蕭夫人,前來敝派游玩,卻恰逢龍兄造訪,卻也算得上有緣了!哈哈……”丁辰撫須伸臂,將蕭月生兩人介紹于龍正雷。

    “久聞龍家主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幸會!“蕭月生拱手一揖,微微一笑,神情頗為誠摯,毫無一絲作偽之態。

    龍正雷頓覺春風拂面,對其大生親切之感,不由給給長笑,拱手還禮:“不敢不敢,龍某薄名,不值一提!”

    他心中卻中暗暗一凜,頓覺剛才走眼得厲害,竟沒看出此人的不尋常。

    “見過龍家主!”一襲雪白襲袍地謝曉蘭斂衽一禮,卻有一股雍容之氣,聲音柔和清潤,極是悅耳。

    她身負琴仙之名,精于音律,對于聲音的駕馭,亦是頗有造詣,自是令人感覺悅耳。

    “哈哈,蕭夫人客氣了,今日得見夫人仙姿,亦是龍某的造化,蕭庄主卻是好福氣啊!”龍正雷兩手虛扶,哈哈一笑,意態頗豪,此時亦無拘束之感,轉頭對蕭月生所說之括,恰如其分的帶了几分酸意。

    蕭月生溫和輕笑,微一頷首,看了一眼盈盈而立的謝曉蘭,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柔情。

    “龍家主,不知何事竟勞大駕親臨?斷不會是想念看望老朋友吧?!”賀鑄雪待几人寒喧完畢,各自落座,她便開口出言,直指其心,毫不客氣。

    她坐于廳內正中主座,廳內矮几盡被撤去,頗有些空蕩,几只滕椅排在廳正中,正對主座。

    一側坐著丁辰蕭月生諸人,另一側則僅有龍正雷落座,那兩位龍家之人站于龍正雷身后,不肯坐下,兩雙眼睛精芒不時閃現,仍不時掃向對面的謝曉蘭。

    “哈哈,賀掌門風采依舊,還是這般口齒鋒利!”安坐于丁辰對面地龍正雷哈哈一笑,對她滿是諷刺的語氣不以為意,撫著油黑的長髯:“這么多年未見,龍某真是有些想念!”

    賀鑄雪其杏眼桃腮,貌美如花,聞聽龍正雷大笑,不由皺了皺彎眉,冷冷一笑:“哼哼,讓你惦記,實在不幸!……你此次前來。不會賊心不死,還要吞并我天山劍派吧?!”

    “哈哈,賀掌門哪里話,來人,帶上來!”龍正雷未開口便先笑,隨即大掌一揮,向外面喝道。

    喝聲剛落,廳內是進一人,身穿黑裘。面目雖不英俊,眉字間卻帶著几分英氣。墩實地身材,首上尚背著一人,面色蒼白,雙目無光,雖容貌俊美。卻難掩萎靡霉色。

    “將這混小子放下!”龍正雷收起笑意,方臉闊口頓顯威嚴,揖指腳前的地毯,對進來的少年命令。

    天山劍派諸人默默不語,冷眼觀瞧。

    被背著的少年甫一落地,頓時摔倒,看那兩腳不規則的扭曲狀。便知其腿已斷。

    本是蒼白的面色頓時變得臘黃,額頭一層冷汗在明亮地大廳中微微閃亮,他緊咬下唇。牙齒已嵌入下唇肉中,兀自哼也不哼一聲,雙目低垂,盯著地毯。

    龍正雷修長眼中憐惜之色一閃即逝,抬頭指著地下少年。揚聲對面無表情地賀鑄雪道:“賀掌門。這個混小子,酒醉蒙心,竟在哈瓦鎮的巴扎上對貴派弟子無禮,實乃色膽包天,龍某已按龍家家法懲處于他,這次前來,便是誠心賠罪!”

    “行了行了,龍家主不必大驚小怪,此許小事,不值一提,他雖做了糊涂事,卻被我那不成器的徒孫打傷,未能鑄下大錯,就算兩不相欠吧!……再說他們年輕人的事,咱們老家伙也不必那么操心!”賀鑄雪擺了擺手,將胸前的銀發拂至身后,看著地下之人,玉面滿是憐惜,口中輕描淡寫,連推帶卸,兼且綿里藏針,頗為厲害。

    “唉,真是狠心,好好的一個小伙子,看被你們折磨得!……唉——!”賀鑄雪搖著頭,頗為明亮的雙眸蘊滿不忍與憐惜,以一聲長嘆結尾,惹人同病相憐。

    “唉——!沒辦法,龍家便是這般家規森嚴!”

    龍正雷亦是以一聲長嘆應之,看著腳下的少年,亦滿臉痛惜:“龍某視他們如親子,可惜人雖有情,家法無情,即使是龍某范之,亦逃不過家法之懲!……這是龍家家運綿長之本,遠非旁人可知。”

    隨即他傲然一笑,下頜微抬,一臉昂然:“龍家之人!須是敢作敢當的錚錚男兒!須能愈挫愈勇,勇往直前!受些挫折,便一撅不振者,不配做龍家之人!”

    最后几句,如擲金石,鏗鏘果決,語氣中蘊著令人熱血沸騰地力量,不論地下趴著的少年,還是龍正雷身后地兩位中年,皆雙目放光,牙齒緊咬,堅定不移的神色洶涌于外。

    頓時大廳內一片寂靜。

    突然間,一陣大笑響起。

    “哈哈……好氣魄,果然不愧是龍家!”丁辰哈哈大笑,笑聲震耳,在廳內轟響,他左手輕撫銀白長髯,與龍正雷油黑的長髯相映成趣。

    他是老姜彌辣,頓將廳內激昂之氣破去。

    “哈哈……哪里哪里,丁兄謬贊!”龍正雷亦縱聲長笑,不甘示弱。

    兩人笑聲不停,此起彼伏,卻誰也壓不過誰。

    卻苦了趴在地上的少年,本就疼痛難忍,這般轟鳴震耳的笑聲,傳入心底,其痛苦更甚斷腿,自己地心似正被利刃一下一下的割刮。

    “咳咳!”一聲清脆圓潤的干咳聲忽然響起,如玉磐清鳴,繚繞不絕,兩人哈哈的大笑聲,本似是一團烏云籠罩眾人,卻被這一聲突兀的清音划破,透入一絲光亮。

    兩人一驚,停下笑聲,掃目而視,卻見蕭夫人輕捂著小嘴,帶著几絲歉意望向自己。

    見兩人望向自己,謝曉蘭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地上。

    地上趴著的少年,此時已是暈了過去,下唇血肉模糊,面色臘白如紙,額上冷汗淋漓。

    蕭月生暗暗搖了搖頭,手中出現一只玉瓷,偷偷交于謝曉蘭小手中,暗中傳音:“去給他服下丹藥一粒,是震傷了心脈!”

    蕭月生由于身具觀心朮,對周圍之人的心性一目了然,這龍正雷卻是梟雄心性,蕭月生不喜也不厭,亦仿佛對史上地曹操一般,不加入喜厭,只是冷眼旁觀。

    龍正雷此時卻心中戒意大生,雖知這位蕭夫人不簡單,卻沒想到竟有這般功力,能將自己與丁辰的聲音同時壓下,功力之強,怕是兩人自己與丁辰合力亦不能當。

    心中戒備,他臉上卻未露絲毫,只是皺著眉頭,看著腳邊暈過去的子弟,探了探其脈象,臉色越沉。
rpg1234pk 發表於 2008-8-25 07:20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六章 出手


    “如何,傷勢如何?”丁辰探頭問道,目光炯炯的望著龍正雷的方臉,撫在銀髯上的手似有拔須之勢。

    他心下惴惴不安,畢竟剛才首先挑釁,引起這場功力交鋒,如是毀了一個少年,會今他良心難安。

    “真的娘的要命!”一句粗話驀然自威嚴的龍正雷口中迸出,也蹲在地上,鶴氅鋪地,臉色陰沉,罵完一句,便緊抿雙唇,厚唇兩角低低垂下,似欲垂到下巴。

    丁辰盯著他的臉,看到他腮幫隱隱鼓動,一幅咬牙切齒狀,知道不太妙,忙急聲問道:“到底怎樣了,你倒走說呀!”他嗓門本就宏大,此時一急,聲音震耳,整個大廳都在轟鳴。若非廳中鋪著地毯,能夠吸音,怕走整個大廳都要搖晃。

    本是昏過去的龍家子弟被這聲音震醒,只是心力交瘁,虛弱之極,尚無力睜眼,只是靜靜的呼吸,積蓄睜眼的力氣。

    “唉……怕是不成了,傷了心脈!似斷非斷,他本就受了內傷……,唉——!”龍正雷重重嘆息,眼中怒火涌動,兩道濃密的粗眉緊緊攢在一起,兩拳亦是緊緊握住,青筋賁起,似欲出手一般。

    龍正雷心中滿是自責,若是當初將東原的內傷治好,他如能運功抵御,怕不會這般不濟!只是他性子剛硬,本是自責的話并未出口。

    他從未想過廳內還有一人看似不會武功。

    “傷了心脈?!”好整以暇端坐著的賀鑄雪急忙起身,衣裾飄動,兩步跨至跟前,依舊丰瑩的玉手探出,一查其脈,風韻猶存的臉上頓失神采。那少年的手亦被無力的放下。

    “唉,果真是心脈欲斷,……哼,笑,笑!你們倆一笑,准沒好事兒!”她猛然回頭,冷冷瞪著兩人,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滿是怒氣。

    本是要遷怒于人地龍正雷被她氣勢一壓。窒了一窒,轉頭怒目瞪向丁辰。

    丁辰心中自責,有些煩亂的拽著自己地銀髯,身下的藤椅吱吱做響,者到龍正雷怒目而視。心中亦是怒火隱隱:“說這些沒用的做甚!……難道就沒有辦法了?”

    “辦法?”龍正雷冷笑,及胸的黑髯飄動,目光好似利刃。刺向丁辰。“心脈斷了有什么辦法,丁兄倒是說說,好讓龍某開開眼!”

    丁辰喘了兩口粗氣,肚子鼓漲、依著平日的脾氣,有人這般對自己吹胡子瞪眼。他早就翻臉,管他是誰!

    只是畢竟心有愧疚,底氣不足,便忍了又忍,將火氣壓下,皺著眉頭,雪白的眉毛亦攢聚于一處,冥思苦想。要無中生有,想出一個辦法,救活這個倒霉的小伙子。

    “要不,先送入內力,穩住傷勢?”坐在最末,一直運功抵御笑聲的性明忽然開口說話,他著到師叔祖與龍家家主只是在一旁生氣,卻對地上之人不管不顧,頗為不忍。

    兀自怒氣滿腔地龍正雷恍如未聞,丁辰則在冥思苦想,站在他們身旁的賀鑄雪對性明搖了搖頭,“千萬不能用內力,內力一進入身體,怕是未曾斷絕的心脈被徹底斷開,那時,縱是大羅金仙前來,亦是無能為力!”

    “丁前輩……”圓潤清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卻是謝曉蘭盈盈立在他身旁。

    “……蕭夫人,怎么了?”丁辰愣了一愣,他心頭仍是苦想如何解救,反應遲緩許多。

    謝曉蘭玉手一伸,將手中精巧的玉瓶遞至丁辰面前,嫣然一笑,容光若雪:“這是外子所制丹藥,給那小兄弟服下一粒,或能有效。”

    蕭月生乍聽之下,頓時心中苦笑,看著謝曉蘭星眸中閃過的狡黠,他只有苦笑。

    他本不想惹別人注意,全力為謝曉蘭造勢,卻沒成想,她反而把自己推了出去。

    丁辰著著眼前雪白手掌托著的精致雖瓶,僅是這只玉瓶,便是價值不菲,他自信這個眼力尚具。

    廳內眾人的目光頓時閃亮,齊聚于她精致地面容之上,先是懷疑,再是迷醉,其容顏之絕美,令人不知不覺中沉迷。

    大廳寂靜無聲,廳外寒風呼嘯怒吼之聲清晰可聞。

    “咳!那快給小伙子服下,師弟,還磨蹭什么!”微帶沙啞的女聲忽然響起,看著那小巧精致的玉瓶發呆的丁辰,身體忽然一震,卻是挨了師姐賀鑄雪一記無影鴛鴦腳,因其在裙下出腳,臨出之時,神不知鬼不覺,故有無影之名。

    丁辰是心思尚未轉過來,所以發愣,卻與被美色所迷的眾人不同,挨了師姐一腳,他徹底醒了過來,忙接過玉瓶,對蕭月生一抱拳:“多謝蕭庄主!”

    看到身側的蕭夫人抿著嘴、強忍笑意的嬌美之態,他本是嬰兒紅的老臉亦有些發熱,直紅至胡須根下。

    師姐動靴踢人的習慣,真的極是不雅,但誰讓她是師姐呢,從小到老,都是這樣,還好蕭庄主涵養極深,只是頷首,未露笑意!

    這些心思只是一閃之間,轉過身來,已拋于腦后,忙蹲下身子,拔開瓶塞,扑鼻的清香剎時溢滿大廳,即使是坐在最遠處的性明李夢秋兩人,亦能感覺頭腦一清,體內頓時一松,像極調息了几大周天之后的感覺,舒暢異常。

    “龍家主,放不放心?“丁辰倒出一粒丹藥,斜眼一睨正盯著自己手上玉瓶的龍正雷,沒好氣的問。

    指甲大小的丹藥赤紅如火,嬌艷異常,更勝過女子抿在櫻唇上的涂丹。

    “放心放心!快快給他服下吧!”龍正雷一直下垂的嘴角用力一提,弄出一抹笑意,他本是威嚴的臉顯得有些僵硬。

    丁辰未再拿捏,小心翼翼拿著那粒清香四溢的赤丹,將其送入正被龍正雷捏開的嘴巴。

    他另一只胳膊向后一伸,本想要水。卻發覺丹藥甫一進入那人之嘴,便消失無蹤。融化之快,令人不禁懷疑是否真的存在。

    赤丹剛一在他嘴中消失,這位名叫龍東原地少年便睜開雙眼,目光雖無神采,卻頗清明,看著圍在身上,擋住燈光的兩人,他微微一笑。竟有一股說不出地意味。

    “赫,好藥!”

    “好,醒了!”

    兩聲喝聲同時響起,分別出自龍正雷與丁辰之口,兩人盯著乍醒的龍東原。老臉上俱露出舒心的微笑。

    隨即眾人的目光掃向神態淡然的蕭月生,心下皆與龍正雷有同樣的感慨,這等一服即見效的奇藥。聞所未聞。

    唯有蕭月生知曉。這是陰錯陽差,那躺著的龍家少年早已醒來,只是無力睜眼,只要多聞聞藥香,自然令他有力氣睜眼,只是這與心脈之傷是否治好。卻是干系不大。

    蕭月生緩緩起身,向這邊是了過來,對于少年英才,他亦是遇見則喜,雖這個龍家少年色心不少,但憑著這份硬氣,卻也不能任其死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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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被謝曉蘭雅了出來,便不須再遮掩。

    龍正雷忙讓位置,讓蕭月生蹲身給龍東原探手把脈。

    手一觸其腕,蕭月生便對盯著自己、神色憔悴地龍東原溫和一笑:“尚有生機,好好調養,性命便無礙。”

    龍東原亦還之以微笑,神情間透出几分感激。

    蕭月生輕輕放下他的手,站起身來,對身旁的龍正雷囑咐道:“這位小兄弟不宜移動,便讓他在此處靜養吧,……瓶內尚余六粒丹藥,每服一粒,多加一日再服下一粒,服完即可痊愈,在此期間,須與外界隔絕,心緒不能太過波動,否則……藥石罔效!”

    “是是,大恩不言謝,蕭庄主救命之恩,自當后報!”龍正雷連聲應是,大是感激。滿臉陰翳盡已褪去,抱拳之際,豪氣隱現。

    蕭月生微微一笑,極是輕淡,擺了擺手,“因緣際會,蕭某不能見死不救,也算是這位小兄弟與在下有緣罷了!”

    “哈哈,蕭庄主乃灑脫之人,倒是在下俗氣了!”龍正雷長笑一聲,卻未再運內力。

    龍正雷接過玉瓶地速度甚快,出手似電,既快且誰,顯露出了一手極高明的武功。

    便是坐于木椅中的賀鑄雪,眉宇間亦有些不舍之色。

    并非他們貪婪,實在奇藥太過珍貴,有此一粒,便無疑多了一條性命,一個人又能有几條性命?

    蕭月生張口即將這一瓶丹藥送了出去,出手之闊綽,足以令人吃驚,只是在他眼中,并無珍貴之感,絕非是他性格這般慷慨,看到眾人眼中掩不住地驚嘆,他倒有些受之有愧之感,素來皮厚地他,卻也難得出現慚愧之緒。

    看到謝曉蘭正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如一株雪蓮在燦爛的綻放,秋波瀲灩,令人心醉,蕭月生微微一笑,卻是淡淡的苦笑,一瓶丹藥,無聊時煉著玩的,唉,慚愧!

    “賀掌門,丁前輩,龍家主,在下有些倦了,暫且失陪,容蕭某先行告退!”他抱拳做一團揖,極是客氣的說道。

    他覺著這會兒怕是打不起來了,不必自己夫婦出手相幫,與其跟他們在這里說話,還不出回房中與謝曉蘭卿卿我我呢!

    眾人齊齊起身,抱拳作揖相送。

    “站住!”一聲斷喝聲忽然響起,聲音雖不大,卻直撼人心,中氣極足,蓋過了廳外寒風地咆哮聲。

    謝曉蘭正裊裊婷婷、蓮步輕移的往蕭月生身邊是來,踏著地毯,腳步無聲,此時斷喝聲響自身后,她不由止步,轉甚望去。

    兩雙眼睛精芒四射。如利刃般刺向自己,眼神之中。帶著几分不服與挑釁,這兩人卻是站于龍正雷身后默默無語的兩人。

    沒想到自見面以來,從未出聲,多半被人以為是啞巴的兩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個時候,竟能發出這般斷然一喝。

    “士英士杰。你們做甚么?給我退下!”龍正雷鶴氅一展,猛的轉身,沖著兩人低聲喝斥,他面方口闊,厲色之下。帶著迫人的氣勢。

    “家主,我們兄弟回家便領家法!但這次遇到這般高手,無論如何。得讓我們兄弟跟這位蕭夫人分個高下!”龍正雷身后左側之人梗著脖子,表情昂然,本是普通地容貌,此時竟有几分煥然的神采,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他旁邊地兄弟亦是滿臉堅定,渾身鋒芒畢露,如出鞘之劍。

    這一番話說完。惹得一片側目,天山劍派諸人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被裘袍包裹、盈盈怯怯的謝曉蘭,心中氣憤。

    “哼,”賀鑄雪端坐于椅中,紅潤的嘴唇微微一抿,哼了一聲。

    “龍家家法,好一個森嚴!”賀鑄雪聲音輕柔,語速緩慢,說完之后,尚對臉色鐵青的龍正雷笑了一笑,仍舊明亮的雙眸中,譏諷之色濃得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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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鑄雪武功并不高,無法覺出蕭夫人的深淺,但對眼前這兄弟兩人,卻能覺其功力之深,他們一人,足以勝過兩個自己,而今他們竟要兩人一起對付蕭夫人,實在欺人太甚!

    “放肆,退下!”龍正雷怒喝一聲,鶴氅的長袖一甩,聲音如裂合帛,顯是極為用力。

    他濃眉倒豎,瞪著丹鳳眼,寒芒閃爍,聲色俱厲,被賀鑄雪這般冷嘲熱諷,他原本七分火氣,如今也變成了十分,而久居上位形成的威嚴,迫人之極!

    兩人昂然地戰意窒了一窒,隨即反彈,仿佛應了龍正雷所說,龍家子弟愈挫愈勇,兩人氣勢不降反升,更勝原來。

    這龍士杰龍士英兄弟性子憨直,嗜武成痴,看上去愚鈍,在武學上卻天賦異稟,兼且心中雜念極少,練起武來,又堅忍不拔,故進境奇快,如今已是龍家第一高手,便是在西域武林,亦是從無敵手,龍氏雙雄,威名赫赫。

    臨行之際,兩人奉命保護家主,便形影不離,即使龍正雷開口攆也攆不是,他們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倔強無雙。認誰之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誰也拿他們沒輒,唯一能令他們聽話的師父,也早已去世,故這兩人在龍家,實是令人又恨又愛。

    丁辰與其氣憤焦急的師姐相比,神態表情大是迥異。

    他撫著銀須白髯端坐一旁,神情自若,毫不擔心這兩人會傷了蕭夫人,這龍氏雙雄雖然稱雄西域武林,但到郭大俠跟前,怕是接不住几招,跟蕭庄主相比,怕更是差得遠,無甚可擔心。

    “呵呵……有意思!”蕭月生看了看梗著脖子,昂首挺胸,做挑釁狀的兩人,又看了一眼微帶薄怒謝曉蘭,搖了搖頭。

    “蕭庄主,請莫見怪,這兩個家伙是兩頭犟驢,不必跟他們計較!”龍正雷忙拱手賠禮,這廂人家才救了自己子弟的性命,這兩個家伙卻要找人家麻煩,這豈不是恩將仇報,實在丟人!龍家的臉,今晚都讓他們給丟盡了!

    蕭月生擺了擺手,表情從容不迫,似笑非笑地看著橫眉冷目地兩人,心中只覺好笑:“蕭某曾聽聞西域武林有龍氏雙雄,當世無敵,不知是否是這二位兄台?!”

    “正是在下兄弟!”仍是左側那男子昂聲回答,顧盼之間,神采飛揚,頗有高手的氣度,他的兄弟亦是挺了挺身子。

    “呵呵,果然英雄過人,氣概非凡!……嘿,在下亦是手癢,兩位如能接住蕭某一掌,倒可與內子一較高下。”蕭月生拱了拱手,神情有些淡漠,無喜無怒,雖是呵呵一笑,卻殊無笑意,這龍氏雙雄地名聲并不佳,亦正亦邪,只憑好惡行事。

    “你——?!”那方側的龍士杰終于開口說話,略有些憨厚的臉上滿是懷疑。對蕭月生看了又看,“你去一邊暖和暖和吧。你這等廢物,在下兄弟懶得動手!”龍士杰滿臉鄙夷,他對于武功弱于自己之人,從不正眼瞧。

    “放肆!”勃然大怒之人卻是龍正雷,他揚手便是一掌,只聽啪地一響,清亮無比,龍士杰被打得退了一步。微黑的臉上,燈光下已能看到五指掌印。

    龍正雷手指顫抖,指著龍士杰那昂著地臉,氣得渾身發顫,實在氣憤不過。揚手又是一掌抽下,響聲更甚,他心中實在氣極。這番話話一出。可是將蕭庄主給得罪,氣煞人也!

    “哼!”本是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謝曉蘭玉面霧時冰冷,嬌哼一聲,玉牙咬緊,星眸微瞇,冷冷哂笑。射向龍士杰地眼神滿是殺意。

    “呵!”昂著頭,不畏龍正雷雙掌的龍士杰忽然悶哼一聲,面色一變,兩腮微動,牙齒緊咬几下,雖然他面色黔黑,卻掩不住臉頰上地的一抹酡紅。

    他的眼睛不由轉向謝曉蘭冰冷的眼神,此時那明亮的秋波不再醉人,反而帶著徹骨的寒意,令人望之心頭發冷。

    外人聽著只是一聲不滿的嬌哼,在他耳邊,卻如赤雷炸響,震耳欲聾,猝不及防之間,已然受傷,這才曉得,這女子竟是如斯厲害!

    此時,他心中非但毫無畏懼,反而興奮異常,對手難求,對手越強,打起來越有滋味。

    謝曉蘭心中殺意洶涌,這個人竟敢這般對待自己地……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誅此僚,難解心頭之恨!

    她本就是手辣之人,死在她手中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不知凡几,不想被人殺,便得先殺人,別無選擇。

    當她略有些憐惜的望向蕭月生時,卻見他只是搖了搖頭,竟無聲笑了一笑。

    蕭月生心中頗有不快,換了別人,聽說此話,怕是怒氣填膺,只是他道心極堅,能不受負面情緒所動,生氣的念頭乍起便被滅,在旁人著來,自是涵養極佳,脾氣太好。

    龍正雷見龍士杰不但不悔改,反而紅腫的臉上滿是興奮!他正要訓斥几句,讓他給蕭庄主賠禮道歉,忽然發覺,他原本滿是興奮地臉上此時竟漸漸涌起恐懼。

    雖然氣憤,但他畢竟是龍家子弟,且是龍家的第一高手,龍正雷自是關切,看他們肆無忌憚的行事,便知龍正雷平日對他們極為縱容。

    “士杰,怎么了?”龍正雷急忙問。

    卻見龍士杰眼珠轉動,嘴巴張了張,卻無聲音發出,情景說不出地詭異。

    “二弟!”在一旁地龍士英見二弟呆呆傻傻的,話也說不出口,不由替其著急,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卻只覺手上似觸一物,頓時一股內力涌入自己體內,身體不由自主的騰騰后退,無論怎樣催運內力,卻悄無聲息,如同毫無內力,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仿佛被鬼魂附體一般。

    待退開一丈遠處,方才止住自己的步伐,他雖是魯直之人,卻非傻瓜,也知驚懼,此時臉上便滿是這般神情,他不怕人,卻怕鬼。

    “呵呵……”一聲長笑,本是沉靜內斂的蕭月生比如換了一人,站于廳口,負手大笑,睥睨之氣,如同滔天巨浪,在廳內洶涌澎湃,眾人只覺自己仿佛是一葉扁舟,在怒濤中不由自主地沉浮。

    廳外寒風如怒,呼嘯淒厲。

    “龍氏雙雄,呵呵……,天下英雄皆雌伏,卻令豎子成名,好一個龍氏雙雄!”蕭月生長笑停歇,漫聲而語,聲音雖低沉,廳內眾人卻覺便在耳邊低語。

    “蕭庄主……”龍正雷忙開口,卻再無機會。

    “去吧!”蕭月生袍袖一拂,似夏日拂去蒼蠅

    滿臉恐懼,如見鬼魅的龍士杰頓如射出之矢,貼地滑行而去,竟是橫飛向大廳東側,撞碎原本蕭月生坐著的藤椅,之后如碎布娃娃一般撞于東牆,轟然一震,眾人似覺腳下一晃,他倒了下去,無聲無息,似已死去。

    “二弟——!”已被震得離眾人一丈遠的龍士英慘嚎一聲,心膽俱裂,眼睛血紅,如噬人之獸般沖向站于廳口的蕭月生,“***,老子跟你拼了!” 身形如電,雙掌如布一層霜氣,微帶青暗,直擊向負手而立的蕭月生。

    “去!”蕭月生袍袖又是一拂,表情沉靜,如撣衣塵。

    “砰!”廳內東牆再受一擊,且是被擊在同一處,龍士英如他弟弟一般,飛擊東牆,萎然倒地,與他弟弟并排躺在一起。

    一切發生的如電光石火,僅在眨眼之間,令人反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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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七章 小鬧


    “蕭庄主……”龍正雷面色有些難看,雖說自己的子弟無禮在前,但他性格魯直,有口無心,不應跟他計較才是,沒想到竟下此重手!


    謝曉蘭緊走几步,裊裊娜娜之間,已來至蕭月生身旁,又上前一步,快要偎到他身上。


    她玉臉泛笑,星眸中滿是柔情與興奮,沒想到他不聲不響,看似與人無爭,行事卻如雷霆,猝然出手,毫不拖泥帶水,這般龍蛇動靜之風,令自己怎能不迷醉?!

    蕭月生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兩頰酡紅如醉酒的謝曉蘭。

    他嗅著謝曉蘭清幽的體香,哂然一笑,若無其事,似若未見龍正雷,反而對有些目瞪口呆、杏眼圓睜的賀鑄雪拱手:“在下失禮了,賀掌門,卻是弄壞了貴派藤椅一具,甚感歉意!”

    賀鑄雪神智一清,忙擺手搖頭,銀發微晃,看上去像少婦的檀口張了張,卻不知要說些什么,她掃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龍正雷,心中又是舒爽又是擔心。

    看到龍正雷這般吃癟,是今年第一美妙事,她興奮之極,極欲引吭高歌,好在多年掌門身份的磨練,將她潑辣無拘的性子磨平不少,才能忍下這般沖動。

    只是龍家畢竟勢大,這位蕭庄主這般出手,怕是要將龍家得罪了,依龍家的行事做風,斷難罷休,令人擔心呀——!

    她凝神細思,無意識的將一縷發亮的銀絲噙在嘴角,細細雪白的貝齒輕輕磨咬,這件事畢竟是出在天山劍派,也是因天山劍派而起,如真的干起架來。便是搭上這几十口人,也要跟龍家來個魚死網破!龍家龍家。這個該死的龍家!她恨恨地詛咒了兩句。

    丁辰雖然驚于蕭庄主武功之強。但他心中早有誰備,僅是一直估不准到底如何個強法罷了,見師姐臉上忽晴忽暗,忽喜忽怒,不由心中有些惴惴,怕她再有什么出格之舉。

    性明與李夢秋一直默立如朝馬,此時亦自驚駭中醒來,看著掌門的神色,心中不安。怕她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

    此時大廳內一片安靜,卻隱隱蘊著壓力,廳外地寒風有些漸少之勢,不再呼嘯得那般淒厲,軒窗并不大地吱吱聲音卻令人聽著刺耳。

    龍正雷此時站在并排躺著的龍氏兄弟身旁,亦已探查完兩人傷勢。

    他緊繃著臉,腦筋亦是迅速轉動,乍見士杰士英被傷,他本是心中憤怒,欲要質問。

    待抬頭見到蕭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之后蘊藏著的冷意,令他背脊迅速升起一股寒流,頓時清醒了几分。

    兩人受傷頗重,鼻口涌血,但并無性命之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龍正雷心中嘆息,剛才心急二人性命,卻顧不得理會對方武功之驚世駭俗。這番冷靜下來,心中驚悚。

    戰,還是不戰?這是個問題!龍正雷心中掙扎,是龍家之威不可犯,還是趨危避險,小心行事?

    蕭月生卻不給他細思周詳的機會,身形一閃,憑空消失,出現在龍東原跟前,蹲下身來,對躺得頗為安詳的小伙子溫和輕笑,手中出現一枚雪白玉佩。

    也不問對方同不同意,便將玉佩送入他懷中,輕拍了拍他肩膀,溫聲道:“相見即是有緣,這枚玉佩,便算是留個紀念,如遇危險,生死當頭,便捏碎玉佩,或可保全性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兄弟不必傷心,大丈夫何患無妻?!”說罷,對他眨眼一笑。

    龍東原無力動彈,亦無法說話,只是神色中露出几分羞意與几分感激。

    蕭月生這般行事,自是令眾人不解,一手大捧一手甜棗,打完了便喂一顆甜棗?

    龍正雷卻覺這是送了一個台階讓自己下,蕭月生肉眼難見的輕功,令他更為忌憚,此人武功莫測,實非能力敵,不能輕啟戰端!

    萬一跟他鬧翻,馬家或李家再招攬他,那自己的龍家便要危險,對待這個危險人物,需籠絡之!龍正雷吸了一口氣,暗想。

    還未等龍正雷措詞開口,蕭月生又忽然閃現在他身旁,他低頭看了看昏迷不醒地兩兄弟,輕哼了一聲,兩人如同裝睡之人,皆立刻轉醒,睜開了迷茫的雙眼,看著他,眼珠轉也不轉,空洞朦朧,一看即知尚未清醒。

    蕭月生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轉頭對龍正雷道:“依蕭某以往的性子,這般驕縱得不知好歹之人,早就廢其武功,任其自生自滅,今日便看在龍家主的面子上,只略施薄懲,好自為之罷!”

    不知為何,自出手之后,他忽然覺得,原本微滯的心境又恢復了活潑靈動,有一種破繭而出的痛快。

    眾人眼中,卻覺此時的蕭庄主,仿佛換了一個人,如云開月現,亦如玉劍出匣,氣度懾人,與開始時的沉斂有天壤之別。

    “哈哈,蕭庄主好高明的武功,在下佩服!這兩個家伙從沒遇過對手,便小看天下英雄,理應受此教訓!……庄主能夠手下留情,龍某感激不盡!”龍正雷抱拳給給一笑,一臉陰翳頓然散去,又顯豪邁之氣。

    他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臉皮亦頗有厚度,家族為重,個人榮辱倒在其次,縱是心下不痛快,亦只能強捺下去,裝出笑臉。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目光淡然,一拱手:“呵呵,龍家主的心胸,才是令人佩服,佩服!”

    龍正雷笑容有些不自然,那洞悉一切地目光,實在可怕,仿佛心底的一切,頭腦中的一切,皆被其一覽無遺,實在可怕得很!

    蕭月生再次抱拳團揖。一摟裊裊婷婷地謝曉蘭,消失在大廳。

    “大哥。干嘛還送玉佩拾那色坯?”

    回到軒舍。關上房門,將寒風拒之門外,謝曉蘭幫他開解身上地裘衣,櫻桃小口卻不安分,有些抱怨的語氣。

    “嗯,這小家伙心性不壞,只是運氣不甚好!……呵呵,喝個酒,還去調戲人家。調戲就調戲唄,非要找個難纏地調戲!”蕭月生一邊縮著胳膊,任她幫著脫袖子,臉上帶著笑意。

    謝曉蘭白了他一眼,燈光下極盡媚妍。

    他臉上的笑容更盛:“更倒霉地是,這小家伙實在冤枉得很,對人家小姑娘一家鐘情,只是喝酒后色膽包天,手腳不聽使喚,便被人家認為輕薄。于是被人先下手為強,刺了屁……那地方一劍,沒打過一個姑娘家。唉,本就窩囊生氣,回去以后,又被施了家法,打斷了腿,又挨了十几鞭子。”

    脫下裘袍。他挑帘進了內堂,坐在桌前,一只手拿著茶壺,將其加熱。

    待謝曉蘭亦脫下裘袍、挑帘進來,坐到他跟前,帶來了一陣香風,他接著說道:“……呵呵,沒有機會養傷,便一路顛簸趕路,到了這里呢,又被那龍正雷與丁前輩兩人笑聲所傷,差點兒丟了小命,你說這小家伙倒不倒霉?呵呵……這次他若能挺過去,……晤——,將來會變成何模樣,倒是令人好奇呀……!”

    “咯咯……”笑聲響起,謝曉蘭先是抿著小嘴笑,后來越想越覺好笑,伏在桌上咯咯悶笑,柔美地身段不停起伏伸蜷。

    “這個小家伙,遇到咱們,也算是命硬,說不定什么天大降大任于他呢!將來他能成個什么人物呢?為夫心中好奇呀——!”

    他望著軒窗,聲音漸漸的飄忽,目光怔然,謝曉蘭咯咯的笑聲仍未停歇。

    手中茶壺熱氣騰騰,裊裊的白氣夾雜著茶香,將他的面龐籠罩其中,頓顯几分朦朧,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令近前的謝曉蘭不由呆然,怔怔望著他。

    “呵,怎么了?”他聽到銀鈴般的嬌笑停止,不由收回穿過軒舍射向天際的目光,卻見謝曉蘭正兩頰暈紅,星眸迷朦地望著自己,不由摸了摸臉。

    “……”謝曉蘭忙螓首低垂,輕輕搖了搖。

    蕭月生怒懲龍氏雙雄的英姿令她沉醉不已,回味無窮,此時她的眼中,眼前男人一切都是帶著令人窒息的非凡氣度,令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謝曉蘭螓首低垂的嬌羞之態,他心下也是極喜歡看,便也不去打擾,邊斟茶水邊瞧,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寒風起的快,落得也快,此時間,經過剛才一陣子的發瘋,卻是到了偃旗息鼓的時候。

    蕭月生舉盞于唇前,眼神透過縹緲的茶氣,細細凝視著她微垂著的玉臉,似在尋其暇疵,令嬌羞敏感地謝曉蘭更羞几分,兩手捧著他遞過去的茶盞,心中怦怦跳得厲害。

    蕭月生看著眼前美不勝收的絕代容貌,卻施分心多用地神通,一邊沉醉于燈下觀美,一邊大煞風景的在想,這個龍家究竟如何要處置。

    他送出的觀瀾玉佩,既是救命之物,捏碎,可瞬移几里之外,卻也是他的一雙眼睛,通過水月朮,他可看到,可聽到佩帶者周圍的一切動靜,只是這個祕密,他卻是不會令別人知曉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對于密之一訣,經歷過商海勾心斗角的蕭月生,曾以龐大地損失,令他不得不深刻銘記此訣。

    輕啜一口茶茗,任滾燙的茶水在口中駐留,舌尖輕卷,細品茗中香氣,他心中繼續思索。

    這個龍家,如不是遇到自己,斷然不會這般受挫,看其子弟,那剽悍飛騎,整齊划一,已具軍隊氣象,縱然他們僅是龍家子弟中的少數精銳,卻足以說明龍家子弟的紀律之嚴。

    這龍正雷亦不是簡單人物,梟雄心性,亦善蠱惑人心,人之一物,是最禁不得洗腦。

    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弟子,再有一個睿智的頭領,這個龍家,卻也不可小覷!

    軒舍內。安靜的很,便如兩人燈下不動的身影。

    在屋內四盞角燈跳躍的燃燒中。時間悄然滑過。

    謝曉蘭捧著茶盞,垂著眉頭,不知不覺間,一口一口,一盞茶已經告罄。

    “大哥……,那瓶丹藥,白白送人,太過可惜了!”她盈盈起身,白皙如玉地小手執壺續茶,瑩白面龐上的羞紅已褪去。她想起了那瓶送人地丹藥,心中覺著極不舒服,覺著吃了大虧,她地臉色也隨之變了几變,精致的玉臉繃緊。

    “救人么,也沒辦法。”蕭月生漫聲回答,眉間顯出几絲笑意,他送出那瓶丹藥,謝曉蘭如一點兒也不覺可惜,他卻會失望。

    謝曉蘭窒了一窒。半晌無語,一頓茶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蕭月生一句大義凜然,封住了她的小嘴,她如再說,便是徒做小人。

    這令她大是氣悶,憋氣之極,剛續上的茶水被她一下倒入口中,隨即噗的一口,扭頭吐出,檀口微張,香舌伸出,不停吸氣。

    她氣昏了頭,竟忘了自己的一身內力,頓被滾熱的茶水燙個正著,忙蹙著眉頭、張著小口吸氣,模樣卻極是動人。

    “呵呵……小心著點兒!”蕭月生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放下茶盞,手伸向背對著自己,張嘴呵氣的謝曉蘭。

    剛想將她扳過身來,看看情形如何,謝曉蘭卻扭動刀削般地香肩,不讓他的大手沾身。

    “呵呵,生氣了?”蕭月生看她鬧別扭,不由感覺可愛,呵呵笑了兩聲。

    見她只是背著自己,卻不再呵氣,香肩亦不再扭動不休,手上卻能覺出其渾身的僵硬,看來火氣甚大,蕭月生便以小心的呵護狀,輕聲細語的問道:“怎么樣了,燙沒燙著?”

    謝曉蘭卻仍是默默無語,只是背對著他坐在那里,動也不動,如同雕像一般。

    蕭月生隱隱有些覺著不妙,本以為笑笑就完,燙一下也沒甚大不了的,她功力不淺,根本不會有事,沒想到她真是生氣了。

    他忽然出現在面前,見到謝曉蘭的面龐,卻不由一驚: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滑過光滑的臉頰,滴入坐著的羅裙上,消失不見,那長長地睫毛,也沾著淚珠,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蕭月生心下不由痛惜,忙賠笑道:“好好,是為夫的錯,惹你生氣,要不,你咬我一口?!解解恨?”

    謝曉蘭心下又羞又氣,也不說話,只是纖腰用力一扭,轉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蕭月生卻也耐心,她轉向哪個方向,他便出現在郵里,要來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此法百用百靈,他也樂此不疲。

    “呵呵,夫人大可不必將那瓶丹藥放在心上,區區几粒丹藥,如讓若男聽到,定會笑你,那藥若是送給她,她還會嫌占地方,懶得看一眼呢!”

    蕭月生見她終于消了點兒氣,不再扭頭不顧,方才舒了口氣,笑吟吟地說道。

    他大手撫了撫謝曉蘭精致如瓷的玉容,將其睫毛上挂著的淚珠揩去,輕笑一聲:“為夫平時無事時,閑極無聊,便煉些丹藥,卻也沒人用,有一些是給小鳳的回春堂,還有不少都讓小若男偷去,喂庄前林子里的小動物們了,……夫人毋須心疼!”

    “哼……誰心疼了!”謝曉蘭悶有一聲,她并非初次在他面前垂淚,已不覺太過難為情,眼淚流出之后,心中便舒坦許多,也覺自己這氣生得太過無謂。

    蕭月生微微一笑,挨她坐著,將她十指尖尖如春筍的玉手裹在掌中,細細摩挲:“為夫靈丹妙藥,可是不少,上次若非你五臟盡碎,即使是心脈已斷,一顆藥亦已足矣!何況這個小伙子心脈尚未斷,所用之藥,實在算不上珍貴!”

    謝曉蘭忽然自他掌中抽出玉手,容顏羞澀,心下有些懊惱,自己這般生氣,定會今他把自己看做小腦雞腸之人。

    到嘉興城以前,她一直過著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地生活,一直活在被追殺之中,亦受過無數次傷,對丹藥之珍貴,最有體會。

    一顆好藥。珍如性命,其感受之深。遠非尋常武林中人可比,她也非舍己為人的大善之人,自是極不認同蕭月生的敗家之舉。

    蕭月生見她氣悄得差不多,便引開話題,說起剛才大廳內發生之事。

    跟她細細分析其中關節,那龍正雷是如何行事,其作為大家族家主的行事氣度,必是先禮后兵,上門致歉是假,借故強取豪奪是真。只是行事正大,卻也令人無話可說。

    先是罰其弟子,再為弟子出頭,這等一舉數得的基本行事手段,做為將來地靈鷲宮宮主,可是必須掌握。

    謝曉蘭聽得極為用心,亦是心中嘆服,自愧不如。

    權謀手腕,她可是從未涉及,這般智慧。如非聽他剖折,怕是要經歷許許多多,方能漸漸領悟。望著他的目光中,崇敬之意亦是越來越深。

    如非與她眷戀正酣,如非有今晚之事,如非她現在楚楚動人,惹人憐惜,蕭月生絕難這般誨人不倦。盡心指點,謝曉蘭此時尚不知這般機會是如何難得。

    蕭月生授人之法,亦極是高明,史書在他腦誨中存放,他可信心拈來,往往他挑出一段,讓謝曉蘭扮成其中一人,問她會如何行事,再與史中人物相較,然后較其優劣,折其關節,今她總有醍醐灌頂之感。

    剛只是說完了一例,蕭月生啜茶潤喉,謝曉蘭燈下細細品味思索,忽然“篤篤”地敲門聲響起,卻是晚膳送了進來。

    那送膳少女眉清目秀,圓亮地眼睛雖不大,卻滿是清純與好奇,手上端著的木盤,近有她半身長短,她端來卻無吃力之感。

    她并不知曉剛才廳內之事,也不知屋內兩人武功如何之強,只是覺著這位夫人風華絕代,前所未見,捎帶亦對她的擁有之人帶了几分好奇,圓亮雙眸,總是帶著好奇的目光,極是可愛。

    蕭月生不等她擺開菜肴,便伸手制止,溫和的對她笑道:“這位女俠不必麻煩,在下夫婦便要離開,還煩清女俠通稟,讓賀掌門與丁前輩莫要怪罪才是!”

    少女害羞的垂下頭,抿嘴一笑,覺他說話風趣,自己只是武功低微的第四代弟子,哪里是什么女俠。

    看謝曉蘭扭頭望著自己,面帶疑惑,蕭月生輕笑一下,轉身對少女說道:“這些菜肴,便端回去吧。”

    少女有些遲疑,抬頭看了看他溫和的笑臉,又望了望旁邊的謝曉蘭,不知如何是好,頗有些手足無措之感。

    “就別端回去了,小妹妹便替我們吃了便是,怪冷地天,還要端來端去的,麻煩!”謝曉蘭著其可愛,心中憐惜,便嫣然一笑,溫柔可親的與她說道。

    少女頓覺她一笑如大雪初霽,日出中天,天地陡然變亮,又被她溫柔的氣質所醉,心中又敬又慕,大是激動,用力搖了搖頭,披肩的青絲輕舞。

    蕭月生卻不容她拒絕,已經起身,對兀自看著小姑娘的謝曉蘭道:“走罷。”

    謝曉蘭有些不舍的望了望一臉孺慕的小姑娘,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溫聲說道:“待你吃完,你再去稟報掌門,便說我們感謝他們的盛情款待,待日后再來叼擾,好嗎?對了,敢問小妹妹芳名?”

    少女圓亮地眼睛看著謝曉蘭的雙眸,慢慢點了點頭,清脆的回答:“嗯,……弟子趙清漣。”

    本要挑帘出去地蕭月生忽然止步,到了軒窗下的書案旁,拿起桌上的茶盞,倒出少許茶水,于案上角的硯中,磨了几下,便鋪開香箋,提筆揮毫,龍飛鳳舞,眨眼間寫滿香箋,挪開鎮紙,吹了一吹,是到謝曉蘭身邊。

    此時謝曉蘭正穿著裘袍,嘴中還夸著趙清漣這個名字不俗,頗有雅趣。

    “夫人不說,我倒有些失禮了,這封信待女俠吃完飯后,再交于丁前輩之手,……好了,夫人,我們走罷!”說著,將手中尚未風干的香箋放于桌上,先對趙青漣笑了笑,又轉臉對謝曉蘭催促。

    他一向想走便走,瞬間消失無蹤,從不拖泥帶水,見到謝曉蘭眨眼功夫,便與這少女親近,唯恐灑淚惜別,便急著要走。

    還好并未如此,謝曉蘭穿好自己裘袍,便幫蕭月生穿,她是在觀瀾山庄看眾女這般對待于他,便自覺照做,幫他穿好,心中倒有微微的滿足感。

    蕭月生拿起桌上她地雪白貂帽,給她戴上,對一臉羞紅的趙清漣微一頷首,瞬間消失于原處。

    屋外寒風輕嘯,房門軒窗俱未動,人卻杳然,如同虛幻。

    趙清漣輕搖著頭,心中疑惑,看了看盤中八碟佳肴,食指大動,咽下生津,卻又搖了搖頭,拉開房門,返回桌旁,端起未動的佳肴,迎風邁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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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八章 別府


    當蕭月生摟著謝曉蘭出現在輕風微寒的西湖蘇堤上時,無人知曉兩人前一刻尚在遠隔萬里、寒風呼嘯的天山。

    謝曉蘭一身雪白,裘袍貂帽,在游人如織的堤上,卻并不突兀,兩人攜手立于一株柳樹下片刻,便已看到依次有三個貴婦帶著扈從走過,亦是一身裘袍,頭戴貂帽。

    她們耳邊晶亮的耳環,在堤旁樹上挂著的燈籠下,一晃一晃,閃眼得很。

    蕭月生聞著陣陣香氣,便知她們裘袍定熏過玫瑰花香,幽幽的香氣令人聞之欲醉,南方女子特有的柔媚話語如一陣春風拂過。

    如今是景定元年,彈指一揮間,南宋偏安已過百年,復國之念,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早已消散。

    蒙古鐵騎聲勢漸洶,北方諸地盡歸麾下,但這縱橫馳騁于歐洲大地所向無敵的鐵騎,卻被阻于襄陽城下,無法前進一步、只是此時的南宋,便如那將謝之花,絢爛之極。

    襄陽已是半壁天下的唯一門戶,蒙古狂攻之下,久未見功,此時大俠郭靖之名,風傳天下,一時無兩,得見郭大俠一面,足可與親朋好友炫耀自豪。

    蕭月生兩人攜手站于柳樹下的陰影中,靜靜看著這西湖夜景。

    湖上遍布大小花舫,舫上燈籠映入湖面,影影綽綽,遠遠望去,波光燈盞兩相輝映,幽靜的湖面被遍布的燈籠點綴,可與天上迢迢星河爭輝。

    在燈籠盞盞如星辰般的蘇堤上,游人如梭,三三兩兩,一群復一群,或裘衣華服,或青衫磊磊,更有甚者,手執紙扇,做風流瀟灑態。他們皆是呼朋喚友,或縱情談笑,或春風化雨,熱鬧得厲害。

    像他們兩人般站在樹下陰影中,亦有不少,多是私自幽會的青年男女。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無論朝代更替,滄海桑田,飲食男女,亙古長存。

    蕭月生看了看身旁的謝曉蘭,柳枝疏影,落于她精致地面龐,在這***喧鬧之所,在這柳樹下。卻仿佛與世隔絕的安靜孤寂,有她相伴于自己身旁。他忽覺異常地幸福。

    “夫人,那小伙子定是沒見過我那泰山大人!”蕭月生忽然指了指身旁經過的一群少年英俠,他們挾劍挎刀,朝氣勃勃。高聲談笑。旁若無人,其中一面目俊美,兩唇微薄之人正神采飛揚,大講郭大俠如何如何,仰慕之氣溢于言表。

    “哦。為何?”謝曉蘭有些敷衍的問,她從未見過郭靖,對于這個郭大俠,她亦是仰慕日久,只是站在暗影中,看著***闌珊處,心緒卻忽然低落。

    蕭月生極為敏感,頓然察覺她的變化,將她扶著柳樹干的小手握住,輕笑道:“那岳父他可不會說那些機靈話,倒像是我岳母說的!……咱們也找只畫舫,去湖上游玩一番,如何?”

    “嗯,隨你。”謝曉蘭感覺著手上傳來的溫暖與安全,心間似被注入絹絹溫泉,懶洋洋的舒服。

    堤上微風拂過,數百樹上懸著的燈籠隨風輕晃,極是壯觀,她貂帽下露出地兩縷青絲亦隨風飄拂,“我還記得,上次在這里與大哥你不期而遇的情形!”

    “呵呵,距上次也沒過几天嘛!”蕭月生另一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之意。

    謝曉蘭玉臉微側,斜了蕭月生一眼,帶著誘人的嫵媚,她宜喜宜嗔,一顰一笑,莫不動人,“那時大哥春風得意的模樣,真是氣人!我便是想忘,卻是辦不到!”

    蕭月生呵呵一笑,頗是知機的閉口不言,不顧理法之規,拉著她的有玉手,往堤下一艘畫舫走去。

    觀瀾山庄的夫妻稱呼亦頗是奇特,不稱相公,不稱官人,小玉四女仍是以公子稱之,完顏萍與郭芙卻稱之大哥,雖說眾妻平等,無分大小,但完顏萍大婦之位卻無人置疑,身為后進門之人,謝曉蘭自是要隨完顏萍,稱蕭月生為大哥。

    往常兩人都是謝大家,蕭庄主這般稱呼,乍然改口,有些不自然,也是難免。

    此畫舫靜靜泊于堤下頗是難走的一段兒,崎嘔不平,亂石遍布,似不欲令人*近,換了旁人,確實會被阻住,但蕭月生腳下勢隨路走,踏亂石與履平地無異。


    舫身兩層,皆涂朱漆,舫舷處盞盞燈籠并排懸挂,二層的閣台與閣檐亦由燈籠纏繞點綴,顯得***輝煌。

    一層僅有十几根雕花木柱,恰似一個龐廊,此時卻人影不見,唯有數十張幔幃薄紗在隨風輕拂,二層那六間相連的軒閣卻***通明,蕭月生能聽到那里傳出地陣陣女子嬌笑聲。

    “大哥,這條舫怕是不成!”謝曉蘭看著這條比觀瀾山庄尚多几分氣派的畫舫,搖了搖頭。

    “哦,為何?” 蕭月生雙眼自那寂中蘊春地畫舫挪開,不禁側身相問,隨即輕笑:“莫不是此舫乃私船?”

    謝曉蘭貂帽輕晃,螓首微搖:“卻也不是,看此舫氣派,怕是這西湖上的花魁所用,這等女子,可非尋常人能見,非是達官貴人,風流名士,想都莫想!”

    蕭月生溫顏微笑,卻有些索然:“那我們這等無權無勢的小民,是要知難而退了縷?”

    謝曉蘭星眸在湖水映著的燈光下,晶瑩明亮,她望了望身邊地丈夫,雖是微微遲疑,卻仍是點了點頭。

    蕭月生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似怨她說話難稱婉柔。

    謝曉蘭抿嘴一笑,“若是在嘉興,南湖上的那些花舫恨不能邀你上去,可在這西湖,別人知道你么?”

    蕭月生搖頭苦笑,看著湖上花舫星羅棋布,琴歌悠揚,舫內之人。尋歡作樂,陣陣嬉笑隨風傳來。其醉生夢死的生活。與自己清泊悠閑迥然有異,實是截然不同的活法呀!

    “唉,回去吧!離這不遠有一座宅子,在城內官巷也有一處,今晚你想住哪里?”蕭月生有些意興闌珊,擺了擺手,便要打道回府。

    看他這個模樣,謝曉蘭原本低落的心緒反而消散。誰讓他當日帶著郭芙時,一幅氣人地模樣!她有著小女人般快意。

    “那去城內吧,這些浮華之景,小女子消受不起!”謝曉蘭嘻嘻一笑,隨著他轉身往回走,這句話倒讓蕭月生聽著順耳。

    “咦,等等!”蕭月生忽然一抬手,停下了步伐。

    謝曉蘭蓮步一頓、有些迷惑的望向他,心中惴惴,還以為他改變了主意,畫舫中那些煙視媚行之人。最擅勾引男人,最好不見。

    “哈哈,這兩個家伙,竟在這里!” 蕭月生索然之態。頓時一掃而空,長笑一聲,堤上來來往往地人們,聽到這聲長笑,卻恍如未聞,看也不看一眼。

    太學國子監武學,這三學便在不遠處,縱歌長笑,傲嘯且吟的狂放書生,他們已見得多矣。

    蕭月生一摟謝曉蘭腰肢,不顧手上傳來柔軟纖細地感覺,几步跨出,已到了堤上,謝曉蘭仍在迷糊間,他又是几步,堤上的人群仿佛水中的石子,任由這兩條游魚靈活的穿過,晃眼間,已到了堤的南頭。

    蘇堤之南端,堤上柳樹下,一雙壁人靜靜而立,樹下的暗影卻難掩一襲白衫飄動。

    “二弟,弟妹!”人未到,音先至,話聲剛落,蕭月生樓著謝曉蘭,一溜兒煙般出現在這對身影面前,呵呵長笑。

    “大哥——!?”清朗的聲音中,柳樹下陰彩中是出一個丰神俊朗的成年男子,修眉朗目,鼻如懸膽,腰間挂著一柄長劍,卻是神雕俠楊過。

    “呵呵,二弟,你們怎會在此?哦,你那雕兄呢?”蕭月生拍了拍楊過肩膀,呵呵笑著問。

    “見過大哥!”小龍女一襲白衣,仍舊美麗脫俗,不染一絲塵世煙火,淡淡的斂衽一禮。

    “快免了免了!”蕭月生擺擺手,未像往常般逗她几句,拉著身旁地謝曉蘭,對兩人笑道:“嗯,這是你們大嫂,見禮吧!”

    “大嫂?……見過大嫂!”楊過面色一變,露出几分吃驚,隨即收起,但大嫂叫得頗有遲疑之感。

    蕭月生瞪了他一眼,這個兄弟性子總是沒變,不必用觀心朮,自己都曉得他的所思所想,小女龍倒是淡漠依舊,對忽然多出一個大嫂來,似是意料之中,亦或似漠不關心。

    謝曉蘭卻落落大方,口稱小叔,弟妹,神情嫻雅,毫無不愉之態,她與楊過夫人亦非陌生,做為楊若男琴技啟蒙之師,自是得到二人的尊敬。

    “二弟,不是說去北方嗎?”蕭月生自是不會多說,撥開垂在眼前的几枝柳條,邁向堤邊,望著湖光輝映的西湖,引開了話題。

    “嗯,是要去北方,去之前,先來臨安看望一些朋友。”楊過跟在他身后,望著燈盞花舫滿西湖之景,雙眸在湖光之下,閃閃發亮。

    “哦——?”蕭月生側頭望向他,似笑非笑,在微微的燈光下,令人頓起高深莫測之感。

    “真的!”楊過忙加重了語氣。

    “此地無銀三百兩!你那雕兄呢?為何不在身邊?呵呵,還跟大哥虛頭八腦!”蕭月生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意味。

    楊過不由露出一抹苦笑,“雕兄留在山庄,這些年跟著我們夫婦東奔西走,太過辛苦他,便讓他留在山庄樹林中歇息一陣。”

    “嗯,也是……”蕭月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湖面。

    隨著夜風陣陣,絲竹琴弦、輕歌慢吟之聲,時高時低的傳來,在他們耳邊繚繞、那柔媚的歌聲,便是在此處聽著,亦令人怦然心動,血脈賁張。

    他們身后地兩女,卻在喁喁低語。

    楊過對大哥的風流成性不以為然,卻也無計可施。再無顏對別人教以守一,只是替几位嫂嫂不值罷了。卻不知她們這般執迷不悟,安之若素,對大哥地負心之舉,總是遷就,實在令人扼腕。

    郭芙剛進門,便又娶了一位,唉,不知郭伯伯與郭伯母知道了,會不會把他們氣著!

    小龍女雖是冷淡的性子。不會對人主動熱情,經過這么多年,仍是如此,但謝曉蘭說起楊若男時,小龍女的話自然多了起來,為人父母者,最喜歡談地便是自己地兒女。

    “二弟,我們結伴去湖上舫中玩耍一番,如何?”蕭月生帶著几分捉弄之意,轉頭大聲問道。另兩位女子想聽不到亦不能。

    “算了吧,大哥。那些歌女舞妓本就身世堪憐,我們又何苦再去狎玩?”楊過一眼即看穿了大哥想看自己笑話之心,他亦是聰明機智之人,自不會束手待斃。

    “呵呵,若人人都與二弟這般想,那她們豈不是要餓死?”蕭月生毫不慚愧地輕笑,“莫不是怕弟妹不喜?”說著,還轉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龍女。

    “過兒你想去便去,莫要管我。”小龍女淡淡的說道。

    楊過大嘆,龍兒這般一說。自是遂了大哥的心愿,令他可肆無忌憚怕嘲笑自己懼內。

    謝曉蘭抿嘴輕笑,小龍女她一向簡單直接,這些彎彎繞繞,是不會也不屑去想的。

    “唉,江山如此多嬌!江山如此多啊!”蕭月生卻反常地沒有繼續取笑,皺眉看著繁華如夢的西湖勝景,搖頭嘆息。

    “二弟,過兩日若男與小玉她二人便會來臨安,你們便帶著她走走吧,若男也大了,該出去身看,見見世情。”凝望著湖面,蕭月生有些感慨的說道。

    楊過笑了一聲,長發隨著湖面掠來的夜風輕拂,俊逸地面龐自一有股瀟灑,“還是有勞大哥了,這個小丫頭,我們可管不住!”

    “呵呵……”蕭月生提起楊若男,本是有些沉重的心緒忽然一輕,“你大嫂總怨我教女無方,把若男教壞了。”

    楊過展顏一笑:“幸虧有大嫂在!”

    蕭月生亦是給給大笑起來,笑聲清朗,沿著湖面傳蕩開去,陣陣的柔媚之音頓時被其壓下。

    笑聲停歇,他手一揮,“走罷,回去,有你這懼內的家伙在,根本玩不暢快!”


    說著,轉身拂柳,便往回走去。

    “好高明的內功!”一聲斷喝聲如清鶴長唳,自湖中舫內飛出一道人影,踏波而行,眨眼間已至堤上。

    此中年人身材修長,三綹清須于頜下,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柄長劍傾于后背,杏綠的劍穗輕輕飄動,容貌清奇,氣質飄逸,實不下于楊過。

    只是他放眼望去,欲尋之人卻已杳然無蹤。

    他忙輕輕一躍,縱身飛上懸著燈籠的柳樹,柳枝與燈籠輕晃間,他極目遠眺,只是蘇堤之上,燈盞之下,行人如梭,他又未曾看到欲尋之人的模樣,大海尋針,豈能有結果。

    在周圍游人驚異的目光之下,樹枝一晃,此人已如大鵬般自樹上向湖面傾掠而下,長衫飄飄,踏過一艘花舫之舷,巧燕一般掠入一艘富麗堂皇的舫內,他來去如風,迅捷無比,旁邊看到之人,只覺自己眼花而已。

    花舫內聲音隱隱飄出:“右相,人已走了。”

    “有勞先生了,那便算了,哈哈,來,似道敬先生一杯!、

    此聲雖頗有氣勢,中氣卻弱得多,堤上之人,亦無法知得。

    四人輕功殊妙,如織地行人,并不礙于他們行路,身如游魚,靈動自如的穿梭其中,眨眼間,已是到了堤北。

    蕭月生臉上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剛才那人,卻也是一位放于武林便了不得地高手。

    蕭月生在城內的宅子位于河坊街南的太平坊,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競爭相追逐之所在,個上當年所住潛邸,如今改為龍翔宮,便在此坊中段,而蕭月生的宅子,卻又離龍翔宮極近。只隔兩座府宅。

    其余三人雖與官場甚少關心,但看到經過之處。府宅堂皇,氣派極大,府前地家丁,多是雙目上仰,趾高氣揚,便知此處不是平常百姓所能進得來。

    看到楊過疑惑的目光,蕭月生呵呵笑道:“大哥僅是因緣際會,救下了一位貴人,二弟的眼睛勿須瞪得這般大!”

    他們踏著整潔的街道漫步而行。兩旁無數只燈盞地照耀下,亮如白晝,腳下青磚上的蓮花紋清晰可見。

    經過一座府宅時,數此府氣派最大,飛檐染金、氣勢雄壯,府門前几頂尼轎停放,二十几個褐衣短打地轎夫抄著手,一邊跺著腳一邊聊天,見到蕭月生一行四人。本是談笑甚烈的眾人馬上偃聲,低下頭。神態甚是恭敬。

    蕭月生與謝曉蘭俱是一身裘袍,尋常百姓便是想摸一摸,亦難有機會,再者四人氣度軒昂。這幫子轎夫們雖是操賤役,但亦非毫無見識的鄙夫,都頗有几分眼光,一看四人便不是尋常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楊過經過府門,對府門前站著的四名盔甲锃亮。腰佩長劍的士兵視而不見,透過敞著的正門,看著***通明的外院,長聲感嘆。

    “那是榮王府,是當個皇子之親父。”蕭月生卻著也未看一眼,只淡淡笑道。

    楊過怔了一怔,他雖對榮王不知,卻被皇子之親父所唬了一唬,不再多言,隨著大哥向前是去,身后的兩女,卻也未望向那處輝煌之處。

    謝曉蘭本是大家出身,后隨郭楚望學琴,對這些榮華富貴,見之不少,也知其浮華背后的艱心熬神。

    沒是多遠,經過兩座頗為朴素地宅子,在挂著王府題匾的府宅前,眾人停了下來。

    “二弟,這便是我的宅子。”蕭月生一邊上前敲門,一邊說道。

    楊過看著眼拼這座府宅,眼中顯現几分驚奇,據他所知,自己這個大哥一向奢華,頗有本朝寇萊公之風,眼肅這朱漆殘破、淒淒涼涼挂著兩盞燈籠的府宅,竟是大哥的?

    隨著當當的銅環聲,門旁一個小孔出現一只眼睛,蕭月生笑罵:“老童,快滾出來開門!”

    “啊,是公子回來了!”一聲蘊著驚喜的蒼老聲音自門后傳來,隨即掉漆的朱門被吱吱拉開,露出一個胖墩墩的老者,臉鼻皆圓,頜下光滑無須,胖乎乎的臉滿是憨厚,一看即令人放心,看他面相,僅是中年人而已,遠不如聲音地蒼老。

    “公子爺,你終于回來了!!”老童圓圓的臉上像石榴澱開,忽地自門內竄出,沖過來便要拜倒,身手之矯健迅捷,便是年輕人亦要自嘆弗如。

    “行了,進去再說!”蕭月生臉上也是帶著笑意,一拂袖,阻住他的下跪之勢,邁開步子便往屋里走,也不肅手謙讓楊過。

    楊過卻心中一動,當老童身體凝滯,復又直身之際,他已感覺出了這個老童的武功之深。

    他認真著了這個老童一眼,隨著往里是去,欲要睜大眼睛,看看府內是否如外頭那般殘敗。

    對于老童身懷武功之事,他自是不會去管,大哥手下之人、皆是武學精深之輩,若是不通武功,反而今他奇怪,只是老童的功力太過駭人,他有些吃驚罷了。

    老童此時已跟在蕭月生身后,步伐令楊過看著大覺詭異,他的步子邁得起常人大不相同,步幅極小,速度卻快,他胖墩墩的身體,走起來,卻仿佛帶著輕盈。

    進得門來,楊過方知此府之大,僅是栽滿花樹、松樹、青竹的前院,其寬便有四個大門寬,兩旁梅花青竹按遮下,尚有卵石小徑通向兩側庭院,院內一片靜悄悄。

    “老童,不必驚動下人,你也去睡吧!”蕭月生站在廳前,扭身對緊跟在自己身后的老童吩咐道。

    此時他們已經是過近二十丈遠的前院,來到重檐建筑的前廳,楊過看著廳前四根蟠龍雕柱沖天而起,唯有感嘆奢華。

[ 本帖最後由 rpg1234pk 於 2008-8-28 09:22 編輯 ]
rpg1234pk 發表於 2008-8-25 07:24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零九章 釋殺


    “是,公子,老奴先去沏壺茶來,公子爺稍待!”老童恭聲道,轉身下石頭階,對其余三人微微一笑,輕頷首,然后退了下去,悄無聲息。

    天上明月如銀盤,繁星俱閃閃。

    楊過瞇著雙眸,目光緊盯老童的背影,直至他轉向梅花叢后的小徑,方轉過身來,對笑吟吟望著自己的蕭月生笑道:“大哥,這位老童可大不簡單吶!”

    蕭月生輕哼一聲,轉身掀開厚厚的絨帘,“我手下的人,哪個是簡單的?!老童是你大嫂手下的老人,見過的世面,比你吃的鹽多!”

    待楊過隨著掀帘進廳,一股熱氣扑面而至,原本黑暗的大廳已變得***通明,壁角處的十几盞角燈,已被蕭月生瞬間點燃。.

    門帘掀動,人俱已入,謝曉蘭幫著蕭月生脫去裘袍,楊過一襲單薄青衫,雖是瀟灑,卻也脫無可脫,他笑道:“哦,那還真是!”

    完顏萍本是金國公主,乃金枝玉葉,她手下之人,多是些金國的遺老遺少,是末代金朝的棟梁肱股,對她這個公主一片丹心,這些人,講其才干與閱歷,楊過自愧不如。

    大廳極是寬闊,兩排正座沿正中排開,藤椅與茶几交錯,兩側座位之后各是繡著山水女仕的屏風,本是極為寬闊的地方,被屏風三遮兩擋,分成數塊小閣,反而顯得有些錯落雅致。

    楊過極以為廳內無人,會極冷,卻不成想,熱氣騰騰。觀瀾山庄獨有的火爐兩具,在廳內一前一后,占住中央,正肆無忌憚的散發著熱量。

    氣勢險峻的山水畫挂于正壁,楊過望著畫,搖頭笑道:“大哥,你怎能弄到這般宅子?你說地那位貴人,莫不是皇親國戚不成?……這宅子大嫂知道么?!”

    “呵呵,大哥可不像你那般!……她們怎能不知?去年過來住了一陣子,嫌這里氣悶。又鬧得慌,便不再來了!她們多是住西湖那邊的宅子。”蕭月生橫了他一眼。懶洋洋坐到火爐旁一張藤椅內。他說話總是忘不了刺一刺二弟懼內之弱點。

    謝曉蘭拉著小龍女,兩人細細觀看大廳內的屏風與書架,對那兩架瓷器古玩,卻望也不望一眼。

    對于這樣的官宅,謝曉蘭從心中感覺出一股親切。她幼年家道頗昌,父親曾做過中書舍人,后被貶黜,因其清廉耿介。郁郁而終。

    對于幼年的生活,常在她夢境中徘徊,無數次午夜夢回,淚濕枕巾,仍恍惚間住在自己家中,清醒過來。方知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再次見到官宅,自是說不出的親切。

    楊過坐于蕭月生對面,便批三揀四、指手划腳的說了几句,似乎他是建筑名家,見識卓絕。

    蕭月生也任由他,知道二弟是不滿自己太過安逸,總是沒出息的窩在家里,不去為百姓做些事。

    大丈夫應志在四方,縱橫四海,楊過常這般勸勉自己的大哥,只是收效甚微。

    楊過尚未說上几句,厚厚的門帘晃動,老童端著茶壺進來,手腳輕盈悅目,將茶茗一一獻上。

    “公子爺,要備些夜宵么?”老童躬著身輕聲問。

    “不用不用,你去歇著吧,有事情明天再說!”蕭月生一手端著茶盞,擺了擺另一只手。

    老童知道公子爺地性子,他說不用,便不須客氣,于是躬身退下。

    大廳內兩個男人拿著茶盞,圍爐對坐。

    另兩位女子則坐在東側屏風圍著的小閣內,數百部線裝書冊整齊排列,一看其磨損程度,便知這些書只是裝飾門面之用,她們坐在躺椅中,手上執卷,不時拿起身旁矮几上地茶茗啜几口,再順便望一眼自己地男人。

    “行了,說吧,二弟到底來臨安欲行何事?我可感覺到你心中的殺意!”

    蕭月生將茶盞往几上一頓,手中出現一只羊脂白玉佩,被他轉摩挲,體會著其細膩溫潤之手感,他覺著與撫摸几位夫人挺拔玉乳的感覺頗是相似。

    楊過聞言,臉色沉了下來,修長的劍眉蹙了蹙,將腰間挂著的長劍解下,置于茶几上,端起茶盞,揭開茶蓋,微啜一口,在裊裊繚繞地水氣。他一直微垂的目光才抬起,透過朦朧的水氣,輕聲道:“大哥,……你莫要多問,……沒什么大事!”

    蕭月生目光一閃,狠狠瞪了他一眼,“呵呵,我說二弟,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吶,武功沒甚長進,膽量倒是大漲。”

    “呵呵……”楊過忽然笑了起來,放下了茶盞,也不用水氣遮自己的臉,“大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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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從未與人說,但蕭月生神通廣大地形象,在他腦海已是根深蒂固,卻也不敢確實他不知曉。

    “唉,那個丁大全,你不必去管他,他的日子也到頭了!”他站了起來,是到楊過身旁,將茶几上的長劍拿起,嘴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哦——?”楊過不由抬頭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哥。

    蕭月生持長劍緩緩出鞘,驀然一道龍吟憑空響起,清越悠長,隨即如一道寒光透鞘而出,剎那亮光炫目,他雙眸微瞇,長劍絲毫未停頓,終于完全出鞘。

    劍身似有泉水在其中流動閃爍,劍似水晶,晶瑩別透,卻無法透光,劍身似在不停抖動,汪汪一泓泉水蘊于其中。

    “唉,彈指一揮間,便是十五年過去,昔日的君子劍,隨著時光地流逝,也模樣大變了!”蕭月生將晶瑩的長劍橫于眼前,在燈光下細細觀看,食指輕抹,口中頗是感嘆。

    這柄君子劍本是松木劍。是當初蕭月生在華山之戴,施法救洪七公與歐陽鋒時所用法劍,木列被天地元氣所改造,已是神兵,他便隨手送給了楊過。

    楊過后來在蕭月生的幫助下,找到了那只大雕,隨之找到一代劍魔獨孤求敗的劍冢,玄鐵重劍雖被他帶在身上,而這柄君子列卻也從未離身。

    只是近几年,他劍法精進。已不必重劍相佐,便將其舍在觀瀾山庄。再說那柄劍確實太重。一直帶著,也頗累人。

    “……二弟,你沒用這柄劍殺過人吶!”蕭月生撫劍一笑,食指一曲,扣指輕彈劍身。一聲似金非金地清鳴聲沖天而起,仿佛帶著一股高傲的清嘯。

    楊過面色一紅,甚覺有些不好意思,這十几年來。他與妻子小龍女攜手闖蕩江湖,半是游山逛水,半是行俠仗義,只是動手時,他總是喜歡與妻子一起施展玉女素心劍法。

    這套劍法威力足則足矣,只是殺氣不夠。反而滿是柔情密意,兩人每施過一次,都是心中情思涌動,情意綿綿,哪有什么心思殺人。

    而且此劍似有靈魂一般,握在手中,總有股血肉相連的親密之感,便不忍它沾染血腥,故楊過殺人,甚少用劍,多是以學自東邪黃藥師的彈指神通殺人,殺起人來,不沾鮮血,死狀亦不猙獰,是最佳的方式。

    “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憑著自己一身武功去殺人,是最笨的一種,殺人,最好借刀殺人!殺人于無形方是最佳!……兵法讀過沒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勝,方是大勝嘛!武功是強身健體、用以護身自保的!”

    蕭月生撫了撫君子劍,將劍緩緩歸鞘,放回桌上,一本正經的教訓,他對觀瀾山庄地眾人,從未這般多話。

    扑哧一笑,一口茶噴出,這是坐中屏風中間的謝曉蘭所為,不戰而屈人之兵,竟還能這般曲解,實在好笑!

    蕭月生裝做沒聽到,繼續滔滔不絕:“便是用武功殺人,也是花樣繁多,大可不必涉險親身刺殺,……喏,如你想殺丁大全,便在他地轎內放上一枚玉蜂針,或是去李莫愁那兒討几枚冰魄銀針,豈不省事?!”

    楊過苦笑,被大哥這般一說,頓覺慚愧,陰險詭詐之道,自己實是自愧不如。

    “好了,你們先在這兒坐著歇會兒,我去弄些酒菜,……不知是丰樂樓地好些,還是清風樓的可口,……唉,有些日子沒來了!”說罷,搖了搖頭,消失在了原處。

    涌金門外的丰樂樓,可稱之臨安第一酒樓,其高偉雄壯,亦是獨此一家,雖說是三層,但先有磚石建兩層台基,再立永定柱做平坐,略略一算,近有六層樓高,層層疊建,站在樓旁的幡旗下,向上望去,丰樂樓几有穿云沖霄之勢。

    蕭月生已非第一次來丰樂樓,不但是常客,還有著不俗的關系,臨安第一名酒醉南湖便是出自觀瀾山庄之手,是丰樂酒摟地招牌酒,僅此一樓有售。

    酒稅是朝廷最重要財源之一,自是不會放手于私人,私人釀酒,十五斤曲酒便是極刑,蕭月生常苦笑,這酒便是現代社會的毒品啊,私自釀酒與販毒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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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興做為畿輔重地,自是實行酒的專賣,由朝廷的酒庫轄制釀制與銷售,稅賦極重。

    只是嘉興城被觀瀾山庄經營得滴水不漏,巡撫、按察、布政皆需看其眼色行事,這樣一處所在,自然他們諱莫如深,閉口不談,故觀瀾山庄之名,不顯于外,神祕莫測。

    觀瀾山庄這醉南湖酒產量極少,每天百斤,從不多釀,且只售于丰樂樓,所獲財富,卻遠非平常人能夠想象。

    朝廷酒稅從釀酒所用米計算,每天百斤,稅金極少,但醉南湖品質絕卓,遠非其它美酒能比,名氣越來越大,但產量不增,物以稀為貴,自是酒價上漲,成為臨安了第一名酒,尋常富人,卻也無緣得嘗了。

    蕭月生穿過堂皇地歡影門,甫一出現在***通明、琴瑟悠揚、歡笑喧鬧的酒樓下,樓前站著兩個紫衫少年便躬有行禮,絲鞋淨襪。眉清目秀,他們是酒樓的迎賓。

    “……蕭庄主!是您老大駕光臨,快請,快樓上請!”那左側的少年略一怔,忙開口叫道,他清秀的臉上布滿微笑,殷勤中又不諂媚,頗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

    蕭月生微笑著點點頭,隨他上樓往里走,這兩個迎賓之人亦是大不簡單。几有過目不忘之能,几乎來過地有身份之人。他們都能記得七七八八,唉,有這本事,去讀書治學,也差不到哪兒去,蕭月生浩嘆。

    感慨中。已是上了樓。

    一樓全是散桌兒,近有五六十桌,且桌與桌之間極是寬敞,可見酒樓之大。桌上器皿俱是銀質,銀光閃閃,客人與花枝招展的女子雜坐于一處,如錦簇的花團,霓裳羽衣飛舞,唱曲的。彈琴的,雜耍的,歡笑聲不絕于耳,熱鬧之極。

    這些女子中,多是姿色不俗,或精于媚,或精于藝,在此只是陪酒,賣藝不賣身,是些教坊司下的官妓。

    二樓是屏風隔成地單間兒,三樓則是雅軒,雖有絲竹琴瑟之聲,技藝精妙,遠非一樓那些女子可比。

    來這里吃飯之人,非富即貴,自然不會吃飽喝足便結帳離開,而是邊吃邊玩,或來些詩對,行個酒令,一頓飯下來,便是半夜,這時的酒樓,只見進人,不見出人。

    蕭月生也不點菜,只讓上一桌兒最好地菜,然后打開軒內小窗,臨窗而望西湖,夜風泛寒,他毫不在意,隱隱約約、縹縹緲緲地歌聲隨風吹來,卻別有一番趣味。

    他那几樣菜都是最好的,自然花的工夫有些長,他也不著急,目光穿過夜空,心神已飛至西湖,細細觀看。

    每艘花舫上演的皆是相似的情景,或酥胸半露,鬢發蓬松,汪汪水目,令人忍不住要吞了下去,或是正襟危坐,彈琴唱歌,男子們雅者搖頭相合,俗者上下其手,或已劍至履及,翻云覆雨,花舫微晃,其中百態,皆是浮華眾生地生活。

    看著看著,蕭月生忽然有些感慨,心中竟有些沉重,忽然有種做些什么的沖動,這些鮮活的生命,鐵蹄踐踏之下,不知又能几人能夠活下來,唉——!是該做些事情了!

    思忖間,他忽然感覺有一絲異樣,好像整個酒樓的聲音忽然降低了許多。

    心神一分為二,發覺一樓大廳,如今鴉雀無聲,自己上來時地喧鬧熱烈的情景已不再。

    酒樓大廳內,中央一桌,酒菜尚冒著熱氣,桌旁端坐著五位衣著奇特之人,他們腳下地上,躺著兩個年輕男子,一動不動,整個大廳,俱被其吸引。

    桌旁端坐的那五人,明顯是一主四從。

    身材中等,四肢勻稱,顴骨頗高的少年坐于主坐,其服華美,卻有几分彪悍之氣,比如出身軍旅。

    旁邊坐著兩位,一著即知是一文一武,剃著禿頭,身材短壯的男子氣勢懾人,蹋著鼻子,小眼睛內閃爍的目光令人發寒;另一位則是儒服短巾地中年美男子,氣度翩翩,微撫清須,頗有風流名士的風采。再下坐的兩人則是一個負劍道士與卷毛深廓的番外之人。

    這般一桌人、形象獨特,極是惹眼,如今又將兩人無故打倒在地,生死不知,自是令人側目。

    這丰樂樓乃是官家所開,極少有人在此滋事,便是有事,也多是出樓解決,像這般當場將人打倒在地者,極是罕見與大膽。

    “客官,不知何事,……敝樓乃大家尋歡之所,進得樓來,便是貴客,如欲有事,何不吃完飯再尋一處解決?”

    一位頗為富態、面目圓融憨厚的中年人忽然出現,到在他們桌旁,打著躬,和顏悅色的勸道。

    他眼睛掃了一下地上臥著的兩人,暗舒了口氣,看其模樣,倒像是醉了過去,滿臉通紅,酒氣醺人。

    他迎來送往,閱歷淵深,對看人識人,極是精檀,一著這几人的氣勢,便知非等閑之輩,那光頭之人所露的氣勢。便如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一般,說不定手上已染血腥。

    這掌柜地雖未看到事情的經過,但一眼掃過,桌上酒皿僅有兩人之用,便知事情原委,但看那兩人衣衫平常,又看著這五人氣勢非凡,自然知道取舍。

    “朵哈,將這兩個廢物扔出去,看著心煩!”華服少年擺了擺手。皺了皺濃密的掃帚眉,微瞇的細長眼中卻毫無表情。輕描淡寫中。頤指氣使之態畢露。

    “是,公子!”那禿頭男子忽的起身,身材雖然矮壯,卻氣度懾人,他神態恭敬。躬身答道,接著彎身探手,一手一個,如拎小雞般。將兩個醉態可掬之人拎起,往西邊的窗口是去。

    這個矮壯禿頭竟是羅圈腿,是起來步伐堅凝,拎著兩人,卻如無物,眾目瞪瞪之下。卻視若無人,徑直是向窗旁。

    “慢!”一聲急喝聲卻是自掌柜的口中叫出。

    在樓內諸人的目光中,他躬身抱拳,對那華服少年陪笑,“客官,敝樓這般高,這般扔他們出去,怕是會出人命的,那樣對大伙兒都不好!……依小老兒看,還是客官大人大量,將這兩個醉鬼饒了吧!……小老兒代他們多謝了!”

    說著,他躬身行禮,神情懇切。

    少年微一抿嘴,顴骨微亮,泛出笑意,卻是冷冷的笑。

    “客官——!”看那矮壯之人離窗口越來越近,那掌柜地臉色大是焦急,面色數變,心中急轉,頗是猶豫,到底是用軟求還是硬逼。

    周圍的諸人皆默然無聲,或若作無視,低頭吃菜,或瞇著眼睛看熱門,那些陪酒女子倒秋波微斂,不聲不響。

    能來丰樂樓吃喝之人,俱是有几分身家,平常百姓,根本沒膽子踏進來。

    他們自然知曉是非皆因強出頭地道理,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最是重要,而那些身份頗高之人,多是坐在二樓與三樓。

    一時間只有掌柜地聲音與那少年的冷笑聲回響,那絲竹琴瑟之聲,卻是自二樓傳來。

    “哼,這兩個娘們似的男人,留著何用?!”那少年看也不看一眼周圍,只是手中拿著原本桌上那精美閃亮的銀質酒杯,細看其花紋圖案,微瞇的眼中露出几分贊嘆之色。

    “客官,殺人那可是要抵命地呀——!客官身份尊貴,何苦為了這兩個無用之人惹下麻煩?!”那掌柜的臉色已變得有些難看,因那矮壯羅圈腿的男人已至窗前。

    那少年恍若未聞,只是瞇著眼睛,專注的看手中地銀盞,如似那原本普通的銀盞是奇珍異寶一般。

    此時那矮壯漢子穿過眾人,來至窗前,一只手一松,將毫無知覺蹙著眉頭的醉酒少年扔在地上,空下的手去開格窗。

    坐于三樓雅軒中的蕭月生正要感以人心冷漠,自古皆然,忽然一聲喝聲響起:“住手!”

    自西面人群中站起一面目黝黑的少年,雖不英俊,卻神情軒昂,腰懸長劍,帶著輕蔑目光,瞪著那華服少年。

    但那矮壯禿頭漢子卻聽而未聞,已將窗子打開,左手一提,便要將手上提著之人扔出去。

    黝黑少年眼中怒色閃過,一揚手,銀光閃過。

    “啪”地一聲,有些不忍目睹而閉眼之人,聽到聲音睜眼來看時,卻見本應不見的兩人仍躺在窗前地下,仍是酣醉長眠。

    而那矮壯禿頭男子,卻一手捂著另一手腕,小眼閃爍,瞪著出手之人,似是夜晚荒野里中餓狼的眼神。

    “哼,偷襲!……你們南人便只有這點兒能耐么?” 那華服少年瞇著眼睛,緩緩放下手上的銀盞,細長的眼睛似如劍鋒,目光如劍之寒芒。

    “偷襲如何,不偷襲又如何,難道他能躲得過么?!”那黝黑少年嘿然冷聲一笑。

    說著,他方手一抬,又是銀光閃過,悶有聲響起,那矮壯男子另一手腕上銀光微閃,一枚銀針形之于外。

    樓上端坐的蕭月生臉色微沉,南人,呵呵,他們竟是蒙古人!他心中殺機隱隱。
rpg1234pk 發表於 2008-8-25 07:30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章 子虛


    這使銀針的少年卻不是觀瀾山庄門下,銀針在武林中并非獨觀瀾山庄一家。

    “呀——!”那矮壯男子長吼一聲,憤怒欲狂,那只胳膊如脫臼一般,軟軟垂在一旁,他另一手托起胳膊,在腕間一拔,取下了那枚銀針,霎時無礙,酸麻之感隨著銀針的拔出而消失。

    二樓上的琴瑟絲竹之聲卻未停止,對這聲震天般的長吼充耳未聞一般。

    他小眼發紅,凶狠之氣廳內眾人皆能感同身受,只覺心中發冷,溫暖的大廳頓如爐火已熄。

    小眼睛內仿佛染著血絲,狀若瘋狂的他,卻未如別人意料的那般沖上拼去,大大出手,反而望向那端坐一旁,瞇著眼睛的華服少年,胳膊拄著的軒窗,方側的窗框業已碎了一處,木屑在他手中,點點灑落。

    那掌柜的已悄然后退几步,不想介入,他知道此事怕是無法善了,自己這是官家酒樓,卻也不怕,并未派人去稟報巡檢。

    那少年微一搖頭,轉向那鶴立雞群的黝黑少年,拱了拱手,“看來你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既是如此,我們便來比一比罷,若你能勝得過小……我身旁的這位道長,便饒了那兩個廢物!”

    “哈哈……”黑少年哈給大笑了起來,眾目瞪瞪之下,長笑自如,更令旁邊陪他的兩位姿色不俗的輕紗女子傾慕。

    “好笑好笑!真是好笑!……他二人本就是你們給強灌醉,只因你們想坐那一席位罷了,你這厮卻又想將他們扔出去,行事如此歹毒,實今費某齒冷!”

    那黝黑少年滿面憤慨,手中又夾著一枚銀針,在通明的燈光下,微閃銀光,手指夾著銀針。隔著几人,向那端坐的四人指指點點,總給人欲發未發之擔心。

    那毛發卷曲、眼陷鼻挺之人迅速移了移位置,擋在華服少年之前,封住銀針去路。

    深陷的眼睛睜子發藍,微微閃光、與兩顆嵌在頭上的藍寶石,頗為嚇人,布滿黃色長毛的手緊緊按于腰間的刀柄,刀是一柄精美的彎刀。

    此舉頓時惹得對面黝黑少年發出兩聲嗤笑,滿目鄙夷。似是笑其怯懦。

    恥笑今身份尊貴地華服少年難以忍受,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仆人。薄薄地嘴唇抿起,“比還是不比?!”聲音冰冷,亦帶著几分怨毒。

    “比!為何不比?!”清朗中帶著滄桑的聲音忽然在窗口響起。接著白影一閃,現出一位身穿裘衣的中年男子,立于他們身前四五步遠處。

    此人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甚難使人記住,只是人要衣裝,在一身雪白裘衣包裹之下,他渾身富貴之氣隱隱,倒有几分雍容滿灑的氣度。

    怕是楊過在此,也難認出這是自己的大哥,他面目已變,近乎蒼老了十多年。

    蕭月生聽得他們是蒙古人,心中殺意已起。豈能容忍他們再耀武揚威,那黝黑少年武功修為尚嫩,著實不是那几人的對手。

    “你是何人?!”那少年端坐不動,他身旁微撫著几綹清須的中年男子出口問道,他神色中有几分凜然,對蕭月生的身法已有忌憚。

    “呵呵,山野之人,不值一提,倒是你這位主子,怕是蒙古的皇族吧?”蕭月生將殺意斂起,微微一笑,周圍之人頓覺几分灑脫之氣。

    只是他地話猶如晴空炸雷,本是靜悄悄的樓內,嗡嗡聲頓然響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指手划腳,皆是滿目凶光,一反無動于衷地冷漠之態。

    端坐的几人俱是面色微變,目中顯現戒備之色,唯有那少年卻若無其事,睬著眼睛看著嗡嗡成群的周圍之人,嘴角微彎,微帶笑意,卻是不屑的冷笑。

    “蒙古人?!”人群中不遠處站著的黝黑少年大聲問道,端詳了几眼圍坐的几人,又望了望一襲裘袍地蕭月生,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的臉上帶著疑問之色,同時左手自懷中又取出几枚銀針。

    蕭月生沖他頷首微笑,不想那少年卻一昂頭,不屑于理會的模樣,令蕭月生有些尷尬,但他臉皮足夠厚,尷尬化為淡淡的一笑,消弭于無形。

    “你們怕是前來刺探軍情地吧?!”蕭月生轉過頭來,目光平靜,微笑得毫無火氣,“行鬼祟之舉,尚能這般飛揚跋扈,愚蠢至此,也算空前絕后,古今難尋了!”

    他一臉微笑,目光溫和,卻句句誅心,便是官場上的老手,講究守心養氣之人,怕也是難堪此語。

    “放肆!”中年儒雅之人神色頓沉,怒叱聲中,用力一拍方桌。

    砰然聲中,桌上卻一片安靜,銀質器皿紋絲未動,他修長白皙的手掌,卻已陷入梨木桌內几寸,手掌離桌,掌印宛然如刻。

    他心中憤怒,只是又不能說出使者身份,唯能暗嘆自己主子年少輕狂,成事不足。

    他身旁的負劍道士與彎刀武士卻并不動怒,只是淡然的看向蕭月生,其狀似看死人。

    窗邊矮壯的男子此時面色已平,眼中地紅色褪盡,未再理會腳下二人,緩緩向回走,兩腿羅圈,每一腳踏在地扳上,皆是微微一顫,仿佛巨象踏過,周圍之人皆是震驚,便是那夾著几枚銀針,胡亂比划的黝黑年輕人,面色也有些凝重,輕視之心頓斂。

    蕭月生對向自己是來之人看也未看,只是微笑著注視那華服少年,看他微瞇著的細長眼睛瞇得更小,那鐵青的面色,顯示這少年也是血氣方剛之人,只是未再開口,未叫囂打殺,倒是今蕭月生高看了一眼,那便更不能放虎歸山了。

    “呵呵,在下練了几招庄稼把式,對付汝等蠻夷之人,卻也足夠,哪位上來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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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月生裹了裹雪白裊衣,似乎衣衽處透風的模樣。極是隨意懶散,口中卻咄咄逼人,窮追猛打。

    “公子,讓朵哈撕了他!”一聲怒吼聲自那矮壯之人口中發出,在酒樓中回蕩,掩住了二樓絲竹之聲。

    踏出這几步間,他眼中又布滿了血紅色,似遇到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周圍之人忙不迭的避開他的眼神。望上一眼,便渾身發寒。

    那華服少年目光一閃。剛要開口,他號邊的中年男子忽然搶在前頭,“公子,讓李道長教訓他一番即可,此是酒樓,不宜太過血腥!”

    少年一愣。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急切凝重,不由點了點頭,轉頭對滿面猙獰,瞪著身旁中年男子的朵哈招了招手,說道:“朵哈,你坐過來,且著李道長如何教訓于他!”

    “……是!”距蕭月生僅几步遠的朵哈用力抱了一拳,放手時短袖一甩,呼呼地喘著粗氣。血紅的雙眼瞪著亂出主意地漢人,恨不能殺之而后快。

    他心中知曉李道長的武功比自己強上那么一點兒,那臭漢人自是信不過自己了!

    望著几步遠處,那南人笑吟吟的可惡的模樣,他胳膊手指傳出叭叭的響聲,青筋賁張,恨不能一拳將那張笑臉打爛。

    蕭月生掃了他一眼,目光一凝,金光未現即逝,消于無形,卻將朵哈弄得心中一凜,他戰場縱橫,無數次出生入死,能夠存活,自是對危險有一種直覺,剛才那一剎那,自己渾身汗毛一豎,卻是感覺到了危險。

    他粗中有細,不再磨蹭,折身轉向自己座位方向。

    “慢著!”蕭月生懶懶的出聲,,伸出指頭,渾不在意的指了指朵哈,不顧對方小眼凶光閃爍,漫聲說道:“既是比划,便一次來個痛快,你們一起上吧,免得打完一個又一個,麻煩得很,山人可沒那麼多功夫奉陪!”

    他雖是笑容溫和如故,狂睨之態,便是周圍不通武功者也是側目而視。

    看這矮個子羅圈腿一路走過來,地板一串約五寸深的腳印,便知這厮不好對付,而他這一身裘袍,身嬌肉貴的模樣,怕是挨不過對方地一拳,說這些,豈不是自求速死,莫不是一個失心瘋不成?!

    便是那捏著几枚銀針的黝黑少年,也是以怪異地目光看了過來,他如今已發覺了這几個人確實不好對付,自付不敵,只是騎虎難下而已。

    “好! 痛快!哈哈……”一聲粗豪洪亮的喝聲自樓上傳來,接著篤篤聲中,樓欄處轉下几人,皆是腰佩長劍短刀,步履輕捷。

    當頭一人腰佩短刀,他個子頗矮,與那朵哈相差仿佛,只是步履輕捷,與他壯碩的身體頗不相符,一臉的絡腮胡子,下樓之際,哈哈長笑,頗有几分武林豪杰縱橫天下的氣勢。

    待蕭月生轉過頭來看向自己,他抱拳一笑:“在下許渡舟,兄台好大的氣魄,許某人佩服!”

    “呵,山人王子虛,非武林中人,僅一修道之荒山野人罷了。”蕭月生拱手略微一笑,溫和中帶著几分矜持。

    如是其徒孫子明在此,怕是要天雷掌相向,蕭月生一眼即看破其身分,竟是橫行江浙一帶地巨寇許渡舟。

    “原來是王道長,失敬!”那許渡舟臉色有些異樣,心中微轉,這道人的衣著,實在令人看不透,不穿道袍,卻一身裘衣,像是富貴中人,但一身氣質,卻有隱有著几分逸氣。

    蕭月生微一頷首,眼睛轉向正要坐下的朵哈,這一寒喧的功夫,卻讓他溜了回去。

    他淡淡一笑,腳下未動,身體微轉,迎向站身是過來地李道長,右手自袖中緩緩抽出一柄桃木劍,似是青鋒長劍的模樣,食指輕輕一抹光滑雪白的劍身,橫在身前:“出招吧!”

    那李道長比起蕭月生這個王道長,更有修道之人的氣度,頗高的身材偏瘦,青色道袍穿于身上,略顯肥大,便飄飄有出塵之態。

    他也不說話,長劍自腰間僚然拔出,劍光森森、面色肅然。左手一捏劍訣,右手擺出個起手式。

    大廳內本有些嗡嗡之聲。頓時啞然,皆屏息凝視,唯恐錯過精彩的一幕。

    蕭月生一身裘袍未曾脫下,橫拿著木劍,顯得不倫不類,兼且身形懶散,并無動手之意,嘴角微翹,似笑非笑。

    他對面地道士。卻面色越發沉重,起手劍式一直未動。長劍仿佛定在半空,無法挪動,溫潤如冠玉的面龐越來越紅,似在屏著呼吸。

    “劉道長……”那謀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有些遲疑的出聲招呼。

    這一聲似將那道士驚醒,本是凝立不動的長劍如一道雷電劈過,迅若流光。直刺向對方,嘯聲隱隱,周圍之人俱覺難受刺耳。

    “為虎作倀!”蕭月生木劍輕盈一動,仿佛只是他輕轉手腕,橫劍變直刺,動作安詳,人們能夠看得清清楚楚,他地木劍仿佛等在那里,任由對手長劍與木劍平行刺來,直刺向自己手腕。

    木劍微動。他手腕一旋,以劍身對劍身,輕輕一旋,順勢將長劍絞了出去,周圍之人,只覺這一劍從從容容,卻又連貫順暢,看著如同從外面進屋時,喝下了一杯溫熱的水,極是舒暢。

    那道士抬頭望著裝飾著藻井地樓頂,神情呆滯,目光茫然,長劍陷入其中,劍穗飄動,手中卻已是空空如也。

    看在岳父的面子上,蕭月生并未痛下殺手。

    “一起上吧!”蕭月生仿佛吩咐上一桌兒菜,將木劍收回裘袍袖中,變成了袖里劍,兩手亦是空空如也,示意以空手對敵。

    周圍并不曉得那道士劍法究竟如何,看其被人用一柄木劍,順勢一旋,便將劍攪下,只覺他的劍法實在太差,虛有其表罷了。

    對于蒙古,蕭月生原本并無那般惡感,只是感覺其樂于侵略,戰力高強罷了,只是那是在現代社會,對著歷史書時的不痛不癢看法。

    冷兵器的戰爭,人命如蟻,動輒屠城,赤地千里,絕非虛事,世人已麻木,蕭月生卻無法做到這般漠視生命。

    來到這個時代,他才知道,這個時期的蒙古人是如何殘暴,更甚于后世的日本,他們從不把蒙古之外的人當做同類看,他們愚昧的思想中,只是想把全天下都當做自己地牧場罷了,最好世上的人全殺個干干淨淨,只留著蒙古人盡情放牧最好。

    蕭月生沒去北方殺蒙古高官,已是他偷懶之舉,如今遇到自動送上門來,自是不會放過,把其出使故意說成潛入,也算是全身之舉。

    自拖雷與忽必烈被蕭月生刺殺,阿里不哥威望不足,難以鎮伏眾部落,待將其一一鎮壓,兵力已是消耗頗大,便要施緩兵之計,于是祕密與南宋權臣接觸。

    “上!宰了!”那華服少年望著對面懶散之人、心中殺意勃發,恨不能一刀將其劈成兩半,送去喂狗,于是長身而起,袖子一甩,冷冷命令。

    人影翻飛間,三人如飛華,疾扑袖手而立地蕭月生,彎刀如弦月,划過一抹弧狀電光,直削向他的喉嚨,中年謀士竟也是高手,雙掌似眨眼間漲大,排山倒誨一般擊向蕭月生左側,那朵哈兩手直扑,咬牙切齒,似欲與蕭月生摔跤一般。

    三人如同出柙之虎,既迅且猛,勢若雷霆,似欲將面前之人撕碎。

    蕭月生輕笑,甚是不屑,心下雖覺麻煩,但為了符合王子虛的身份,強按捺住一袖將他們掃出去的沖動。

    兩手自裘衣袖內伸出,迎向后發先至的中年謀士,如同他的劍法一般,從容迎上對方漲大赤紅地方掌,待兩掌交錯擦過時,手腕倏的一旋,將對方手腕勾住,順勢引其向上。

    只聽“當”的一聲,如金鐵交鳴,卻是被其引出的紅掌擊上寒光閃閃地彎刀。

    接著“砰”的一聲,一道人影如皮球般飛出,直射向敞著的窗口,撞碎半扁軒窗,消失無蹤,樓外尖叫聲隱隱傳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待眾人反應過來,才發覺那個矮壯的羅圈腿漢子已然消失不見。

    眾人能夠看清蕭月生手上的動作,從容舒緩。如撫琴弄蕭,卻無法身到他出腳。遮在裘袍底下的腳仿佛未曾動過一般。

    場內攻擊地兩人并未受其影響,反而攻勢更加凌厲,只是對方招法詭異,總是借力打力,兩人反而心有忌憚。

    “斗轉星移!”那中年謀士已是赤紅如血的手掌再次被引向同伴時,不由自主的喝了一聲。

    “呵呵,倒是有些見識!你這密宗手印卻太差!”蕭月生手掌一引,令對方手掌擊向划來地彎刀,隨即裘袍之袂微動。那隆眉深目、一胳膊黃毛的番外之人便如那朵哈一般,不聲不響地飛出了窗外。

    至此。那中年謀士方才發覺,對方最厲害的竟是腿法,兩手只不過是障目遮眼之用罷了。

    “你也去吧!”冷淡的聲音自蕭月生嘴中飄出,裘袍之下微動間,又一條人影飛出,自同一窗戶消失。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迅速,不聲不響中,那三位高手竟已不在,他們動手只不過几招的功夫罷了,那穩穩端坐的華服少年,如今已是孤家寡人。

    那一直呆立的道士如夢初醒。飄飄一躍,自頂棚將劍取下,護于少年身旁,只是誰人都知,這只是徒勞之舉罷了

    “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山人送你一程?!”蕭月生拍拍手,縮手回到裘袍袖中,懶懶的望著對面少年,眼中戲謔之中蘊著几分殺意。

    “哼!”華服少年冷冷一笑,黃金家族骨子里的凶悍令他面不改色,微瞇地眼中寒光閃閃,如同陽光下的劍鋒之光。

    他穩穩起身,猶帶三分高傲,自周圍安靜地人群中掠過,嘴角微微一提,帶著几分輕蔑的笑,最后落至蕭月生身上,輕哼一聲:“王子虛!……好,還算個人物!”

    說罷,手中銀杯向桌上一擲,緩緩向外走去,面無懼色,從容自若。

    越是如此,蕭月生心中殺機越威,待其是到身旁,那道士雖竭力做鎮定狀,握劍之手已是蒼白,戒備之色布滿面龐與眼神。

    “去吧!”蕭月生出腳,人影飛出窗外。

    場內唯有劍橫身前的道士。

    “饒你一命!”蕭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輕輕一縱,已躍至窗口,回頭對那張著嘴巴,面色呆然的黝黑少年笑了笑,白影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回到軒閣內,已恢復原來面目的蕭月生靜靜聽著樓下的議論,心中頗是快意,毫無殺人后地不適。

    被踢出窗外,摔于地上的諸人,并未直接摔死,骨折腳斷,卻是難免,他們身上卻已被蕭月生種下猶如生死符的禁制,一個月后發作,歷盡痛楚而亡。

    這一手雖略顯陰毒、在蕭月生做來,卻并無顧忌,他還有更陰毒的招數沒用呢。

    上次滅王家庄滿門那一幫子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蕭月生將其殺了之后,心中一直暗暗后悔,讓他們一了百了,死得太過痛快,不應該讓他們死,要讓他們死都死不成!

    樓下地氣氛變得更加熱烈,趴在窗口觀看之人一波接著一波,個個口吐暢言,興高采烈,那許渡舟更是豪氣,要買下十斤醉南湖,與大伙兒共飲,以示慶祝。

    王子虛之名,今夜之后,自會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蕭月生笑了笑,這倒是無心插柳,也不知是福是禍,只是王子虛孑然一身,卻也沒什么可怕的。

    一摞銀碗在他手中出現,放至桌上,將桌上熱騰騰、香噴噴的佳肴一盤一碟的倒入銀碗中,再送入自己的芥子空間。

    因為可隨意至想去之處,里面甚少其他酒樓地飯菜,裝著的皆是小鳳親手做的菜肴與點心,用于自己吃用,與其它人吃飯么,自然有些舍不得,便買些大酒樓的菜肴,雖然已是極味美,但自己習慣了小鳳的手藝,總覺得少了點感情在其中。

[ 本帖最後由 rpg1234pk 於 2008-8-28 09:21 編輯 ]
book13 發表於 2008-8-25 11:56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杯酒

    待他在桌上扔下銀兩,出現在王府大廳內時,楊過正捧著一本薄薄書冊,坐在火爐旁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大哥回來,楊過掩上書卷,微笑著道:“大哥行事也太過操切,我與龍兒已吃過晚膳,不必勞煩大哥再去買!”

    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取笑之意,近墨者黑,有取笑大哥的機會,楊過也不會放過。

    楊過這般一說,蕭月生匆匆來去,便顯得有些可笑。

    蕭月生一愣,看了一眼那廂坐在屏風中的小龍女,她潔白如雪的面龐亦帶著幾絲隱隱的笑意,偷瞄了他一眼。

    “哼,想得美,……你大嫂還未吃!弟妹,若蘭,過來吃飯,弟妹不喜羊膻氣,便沒買鱉蒸羊,弄了些魚羹,蟹蜜橙,雞鴨之物,還有一些小湯包,快些過來吃!”蕭月生瞥了楊過一眼,揚聲招呼屏風圍成的閣內的小龍女與謝曉蘭。

    “呵呵,龍兒最喜歡蟹蜜橙,來來,坐這兒吃!”楊過也非年輕時那種一語不合,便覺傷及自尊的稚嫩小子,馬上將西側一張四角兒方桌搬到火爐前,臉上嘻嘻笑,反復之快,頗得他大哥的真傳。

    小龍女對丈夫在大哥面前吃癟早已習以為常,也就在大哥面前,他還能如小孩子一般言笑無忌,在外面,卻已是鼎鼎大名的神雕俠,自然逼著自己小心行事。

    眾人圍桌而坐,火爐被楊過弄得極睡。已有發紅之勢,他又自牆角案上取來盞燈燭,置於旁邊桌上,本就通明的大廳。此處更為明亮,四人地懸上染了一層桔紅的柔光,被燈光包裹其中,一時這寬敞空曠的大廳,竟有幾分溫馨的氣息。

    “大哥,你一直沒說,為何那丁大全到日子了?”楊過甫一坐下,將酒幫蕭月生斟上。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蕭月生正沉浸於燈下觀美的妙境,聽他問此話,不禁有些掃興的無奈,拿起象牙箸,指了指熱氣騰騰的菜肴,示意大家開始。在燈下,象牙箸泛著溫潤光澤。

    “嗯,他的壽元已盡,估計過不了清明,唉,說這些掃興的話做甚來來,我們喝酒,說些趣事!”

    蕭月生將酒盞端起。碧蕪酒盛在白玉杯中,澄碧誘人,便是不飲酒的兩女,聞其酒氣,也覺酒香醉人。

    兩人對飲一杯,這次是小龍女起身執壺斟酒。她這也是被逼無奈形成的習慣,免得待會兒大哥酒興上來,以酒蒙臉,責怪自己禮貌不周。

    “唉,二弟,說句實話!……莫看你于武林中赫赫在名,強絕一時,但這宮廷之中,奇人異士無數,你那點兒本領,不足為憑呀!”他對小龍女點了點頭,對其乖覺,露出一抹贊許地微笑。

    見楊過雖是點頭,眉目間卻頗不以為然的模樣,蕭月生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微抿了口碧蕪酒,放下玉杯:“就說那九陰真經吧,是第一等的武功秘笈,但那僅是宮裏無意中流出的一部罷了,這樣的秘笈,宮裏究竟有多少本?”

    楊過有些色變,九陰真經號稱天下武學總綱,是乃武林頂尖的無上秘笈,自己地一身成就,也離不開九陰真經之功。

    “不會有太多吧?”楊過有些遲疑。

    “呵呵,不多,十多部。”蕭月生翻了翻左掌,掌上手指皆張開,他笑著又抿了口酒。

    “呵呵,天子,號稱天下萬物神明之共主,豈是玩笑之語?大內密藏的獨門絕學,更是數量驚人,我也懶得去看!”

    見楊過與兩女有些震驚,忘記咀嚼,菜駐嘴中,模樣甚是逗人,蕭月生不由給哈大笑,只是獨自一人笑,卻也沒甚意思,很快笑聲便弱了下去。

    “此事一想便知,何必驚奇?!”蕭月生將碧羌一飲而盡,放下玉杯,有些無趣的以指敲桌,示意眾人醒過神來。

    小龍女橫了大哥一眼盈盈起身,白得近乎透明地玉手執壺斟酒,醇香四溢的瓊釀衝擊玉杯所出的清撤響聲,極是悅耳。

    “當年太祖便是以武起家,武功少有人敵,豈能不留下制武之術?那些大內侍衛,難道是擺設麼?……唉,武林人再強,也強不過軍隊之力,便是你,如遇到一百人的弓弩手,能不死,就算命大!……所以呀,憑著一身本領,在民間行俠仗義便可,切忌去碰廟堂之事,論其詭譎手段,那些官場沉浮之人,實在今人防不勝防,怕是自己被人當做劍使而不自知呀!二弟,……這水太深呀——!”

    蕭月生說得語重心長,令楊過忍不住隨之點了點頭。

    也就是與二弟,蕭月生才會說這麼多話,與旁人,他說話也僅是寥寥幾句。

    “說不定呀,當初九陰真經出現武林,便是內宮故意洩露出來,當做一塊兒肉骨頭,讓武林中人自己去搶著玩兒呢!這一手法,也頗是平常!”

    蕭月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動容,當年華山論劍,借評出天下第一之名,行奪九陰真經之實,一部九陰真經,將天下絕頂高手盡網其中,使之恩怨糾纏了半生,如今一想,縱是屋內溫暖如春,楊過心頭亦一片冰涼。

    他說完這番話,任由三人震驚細索,自己卻細心觀賞燈下美人。

    小龍女冰肌雪膚,不沾塵俗,謝曉蘭精緻絕麗,似鐘天地之秀,如春蘭秋菊,各擅秋場,實在難分軒輊,在柔和的燭光之下,更是令人心醉。

    過了半晌,三人方才暫放下心思。繼續吃酒。

    “二弟,你大嫂是天山靈鷲宮地尊主,如今卻是孤家寡人,你們夫妻兩人,在外面遇到可造之才,便替你大嫂收入靈鷲宮下,哦,都要女弟子!……你們這次出去,便去天山縹緲峰轉轉吧,不比你們那古墓差!”

    蕭月生挾了一片兒雪白細嫩地雞肉送入口中,叫化童子雞已被撕成肉片,白嫩的一堆兒。盛在碗中,極是饞人。

    嚼著雞肉的楊過怔了一怔,英俊的面龐露出微笑,抬頭放下象牙箸,對謝曉蘭拱手道:“大嫂卻原來是靈鷲宮尊主,失敬失敬!”

    對這些武林掌故。楊過頗感興趣,也聽自己地女兒說過,他也是男人,自是免不了自問,若把虛竹子換成自己,會是如何情形。

    蕭月生呵呵一笑,望了一眼謝曉蘭,小飲了一口碧羌酒,擺了擺手:“這名號確實嚇人,不過弟妹地古墓派掌門。更是響亮!”

    楊過看了一眼自己妻子,不由啞然失笑。

    他們兄弟二人,喝起酒來,卻也頗對胃口。楊過敏銳聰慧,又大有急智,腦筋勉強能夠跟得上蕭月生,其不身的性子雖隨著年歲增長而有所收斂,卻仍有幾分狂生的本色,不同俗人的循規蹈矩,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往往不醉不歸,結果都是楊過醉得不省人事,蕭月生笑吟吟的無事。

    這次也不例外,小龍女玉手執壺添酒,謝曉蘭只是微笑的注視兩人,靜靜的聽他們胡侃。到了戍時,酒殘菜缺,桌上已略顯糧藉,楊過俊逸地面龐兩頰釅紅,朗目朦朧,已有七八分醉意。

    將他背至客廂房中,蕭月生便扔下不管,任由小龍女獨自照顧自己丈夫,他帶著謝曉蘭回到寢室。

    這座府邸的寢室並不奢華,裏外兩間,以圓月門相通,外間書房,書畫極多,且多真跡,是他自己從鬼市中尋來,其過程頗多趣。

    看著惴惴不安,面色嬌紅、微垂著螓首的謝曉蘭,蕭月生不由好笑,指了指那張與觀瀾山莊內巨床天差地遠的床塌,笑道:“夫人今晚便在這裏睡吧,這是為夫的寢室!”

    床塌邊沿皆雕著玫瑰花紋,漆著透明松脂似的漆,上方幔幃亦是月白素色,素潔而簡約,屋內彌漫著幾分嚴肅與剛硬,與觀瀾山莊那間被眾夫人東改西改地寢室截然不同。

    謝曉蘭臉上的嬌豔又紅了幾分,偷看了一眼笑吟吟的男人,如水般地目光微微帶怯。

    蕭月生知道她有些誤會,也懶得多說,笑道:“為夫回山莊去睡,明日如回來晚了,夫人有事便吩咐老童即可,他自會辦得熨帖,早些歇著罷,做個好夢!”

    說罷,一拂幔帳,轉身出了寢室。

    謝曉蘭怔怔著著他頭也不回的絕然離開,心頭一陣患得患失,他為何是那得般乾脆?絲毫沒有猶豫之態,是不喜歡自己?男人得到了一個女人後,便棄如敝履,他會是那般麼?不會不會,他的幾位夫人過得都很快活,應該對自己的女人很好吧?

    這一夜,她仰躺在那個男人的床塌上,床頂地上方貼著一張與床板同大的星辰圖,此圖極是玄妙,在上下左方及正中五顆夜明珠的珠光下,群星閃爍,如同真實的夜空,讓本是胡思亂想、輾轉反側的她漸漸沉浸其中,頭腦逐漸空明,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夢中,又回到了嘉興南湖,他坐在自家的畫舫中,周圍環坐著幾位夫人,而她卻坐在一艘小舟上,對面而行,越來越近,他仿佛未看到自己,與眾夫人嬉笑中,擦身而過,她難過,心疼如絞,她大聲疾呼他卻充耳不聞,只顧與自己夫人們說笑,那笑聲令她地心似要碎了,天上忽然下起大雨,她被大雨淋成落湯雞,渾身濕透。

    謝曉蘭忽然醒來,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夢,月光如水,透過軒窗灑入屋內,珠簾如同銀河倒掛,亮光使屋內並不黑暗。她抹了一把額頭,汗水沾濕玉手。

    蕭月生回到觀瀾山莊之時,眾人尚未安歇,也未如往常般玩遊戲或打牌,內院中一片寧靜。

    玉石桌與玉石墩泛出的瑩瑩玉光。將桌旁數株桃樹籠罩其中,石桌旁四五丈左右,光線便有些黯了下來,再遠些。則有些模糊,東、西、北三處皆是軒舍,各軒舍窗前地樹枝,將其影子投在軒窗之上,微微搖曳。

    各人愛好不同,窗前所栽之樹也不相同,小星屋前是梅花,小玉是竹林。隨她們的意。

    “喲,公子爺終於捨得回來了!”小鳳本躺在完顏萍的腿上看書,此時坐起身來,臉上笑容溫柔如水,嘴上卻不饒人,只是眼中脈脈的柔情。卻也無法瞞過蕭月生。

    郭襄正與小月下棋。郭芙與小玉在旁觀看,四人此時皆抬頭,望向站在桃樹下地蕭月生,雙眸如星,目光如水,蕭月生不由有些沉醉。

    完顏萍放下手中的針線與衣衫,對走過來。坐到自己身旁的丈夫笑道:“大哥喝酒了?”

    “嗯,在臨安遇到二弟夫妻倆了。”蕭月生接過小玉遞來的溫熱泉水,喝了一口,衝衝酒氣。

    “那找到謝姐姐了麼?”小鳳睜著明亮的雙眸,似笑非笑,明知故問。

    眾人皆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於是蕭月生將事情大略一說。聽說要重建靈鷲宮,並未如他想的那般興奮,只有小月大聲叫好,其餘眾女,都不是有遠大抱負之人,一幅亦可亦不可的神態。

    完顏萍見過了國家地衰亡,對這些事情,心有餘悸,只想平平安安的靜靜過日子。

    小玉已是掌管著觀瀾山莊眾多事務,知道其中之苦,還有著勸謝曉蘭多多考慮的打算。

    小鳳則只想著治病救人,對與武林中事,卻不是甚關心,甚至有些討厭,恨他們不珍惜生命。

    郭芙喜歡現在這般平靜安詳的日子,恨不能與丈夫日日廝守在一起,什麼也不做。

    唯有小月,極是喜玩,閑不下來,有事做做,最好不過。

    “公子爺,靈鷲宮到底有沒寶藏?”小月忽然想起來,忙問道,她平常負責山莊的財務,對這些頗是敏感。

    “呵呵,小財迷!……有倒是有,可惜怕是入不了小月的法眼呐。”蕭月生呵呵笑道,將杯子輕輕一擲,緩緩飄回桌面,落於棋盤旁,恰到好處,隨即倒身躺于完顏萍身旁,頭枕在她香軟地玉腿上。

    “嗯,有總比還沒強,……那就把寶藏當做謝姐姐的嫁妝,收入咱山莊裏!”小月月芽般的眼睛眯著,眸中恍如映月清泉,泛著粼粼波光,滿臉嬌笑,大是興奮。

    “你真是個小財迷!”小玉輕輕笑著點了她一指。

    “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小月揉了揉被點之處,裝模作樣地長歎,換來了眾人一通白眼。

    觀瀾山莊之富,外人難以想像,便是她們,也無法估量,只知不必擔心錢罷了。

    眾人一陣子笑鬧,郭襄安靜的看著眾人,雙眸不時瞄一眼自己姐夫,見他一幅樂淘淘的模樣,心中甚感喜樂,一日不見,感覺姐夫與自己陌生了許多,只看了自己一眼,笑了一笑。

    “公子爺,今日有人到回春堂著病,其傷便是中了子明的天雷掌,怕是那慕容業。“小鳳微蹙如春山般的黛眉,有些遲疑地說道。

    “哦?這老爺子還未死,倒是命大!“蕭月生眯著眼睛看夜空,漫不經心的意味極濃,懶懶說道:“諸位夫人,說說,到底怎辦?”

    “還是饒他一命吧,能饒人處且饒人,畢竟他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子明這次下手有些重了。”完顏萍嬌柔楚楚的臉上泛著紅暈,丈夫這般親熱,頭上的熱量傳入腿中,身子有些發軟,被郭襄看到,有些羞人。

    眾人只是點頭,郭芙見大夥都望著自己,一幅等著自己說話的神情,不由有些著慌,忙開口:“那便饒了他吧,能少殺人最好。”

    只是她嫺靜之風經過十多年,已是深入骨髓,外表看來,卻是一幅從容自如的模樣。

    唯有郭襄著出大姐有些失措,不由有些擔心。又有些高興,她已看出,幾人是按序出言,已顯出了大姐地位置。

    小玉微微拂袂。優雅地坐至綠草之上,微笑說道:“如果不饒他,小星回來定會生氣,那慕容家的女兒可是厲害得緊,與小星極是相投,再說慕容家也不可小覷,真的狗急跳牆,毒翻幾個商行的夥計。或在別她方找麻煩,真的是防不勝防!”

    “不錯不錯,小玉姐說的對,還是莫殺他最好!”小鳳與小月忙應合,兩人本是不忍心害人性命,如今則是對小玉所說的狗急跳牆之舉。有些害怕。

    接著眾女又討論開來,如真遇到那般情況,如何是好。未雨綢繆,防患未然,她們與蕭月生雙修,身體早已脫胎換骨,靈智大開,遠超常人,此番頭腦一動,如劍出鞘,光芒眩目,令郭襄目瞪口呆。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得母親三成聰慧,如今方知爹爹所說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實是金玉之言,小玉諸人你一句我一句,銜接反應之快,主意之刁鑽周密,令她大是慚愧,仿佛坐在牛車上看到奔馬馳過,實是望塵莫及。

    蕭月生沉浸在鼻間幽幽的香氣中,眯著眼睛看天上的繁星閃爍,在夜空為景下,近在眼前的楚楚玉臉,被瑩瑩玉光塗上一層奶蜜,柔和靜謐,令他心曠神怡,心靜如水,耳邊的鶯鶯嚦嚦,更是悅耳之極。

    “嗯,那就這樣,救他便是,明日……就明日吧,我見見這個慕容雨,著看她到底如何厲害。”蕭月生開口,結束了這番議事。

    這種行事方法,也是觀瀾山莊獨特的方式,仿佛朝堂大殿議事一般,眾女議論一番,分析一番,商量可行之法,再由蕭月生決定,這也是他的偷懶之舉,只是郭芙還不太適應罷了。

    “襄兒,今晚你去小月那裏睡,我跟你大姐有些事情商量。”蕭月生說得冠冕堂皇,嚴肅正經。

    “哦,……嗯。“郭襄點了點頭,知道他們夫婦是要說些悄悄話,她雖情竇初開,卻不知夫婦之事,自是有些懵懂。

    郭芙大羞,著到眾人捂嘴輕笑、玉靨微紅的神情,更是不堪,心中羞澀難耐,唯有離身逃開。

    小別勝新婚,本應乾柴烈火,但豐滿香軟的郭芙保在他懷中,反應卻有些冷淡,似心中有結,塊壘積鬱。

    蕭月生不想便知,她是不滿自己的又將謝曉蘭收入門下,也是難怪,她剛入門不久,丈夫便另尋新歡,豈能不難受幽怨,而他早有此料,故今晚睡在她這裏,細心安撫。

    在房內,蕭月生便成了溫柔體貼地好相公,對於郭芙的不滿,並未一味強逼,而是軟語溫言的勸慰,用甜言蜜語去化解。

    溫言軟語地勸慰了大半夜,然後又用實際行動去愛撫,快至天明,方才入睡,其中旖旎春光,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清晨,郭襄站在桃花樹下敲窗戶,輕聲呼喚著大姐。

    蕭月生大是氣惱,閉著眼睛,緊緊摟著香軟的郭芙,不讓她下床開門,非要繼續睡下去。

    “襄兒,什麼事?”郭芙好笑的看著緊閉眼睛的丈夫,真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般,他緊摟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只好羞澀地揚聲問道。

    “大姐,你們在裏面呀!“郭襄有些氣惱,頗有幾分諷刺的意味,“小玉姐姐她們說飯做好了!”

    “噢,好,你先去吧,你姐夫待會兒再吃!”郭芙抓住在自己胸口撫摸揉捏的大手,渾身有些發軟,聲音亦有些顫抖。

    “真懶!”站在軒窗外桃花樹,郭襄嘟囔一聲,看了看瑞氣千條、光芒萬丈的東方,桃枝上的露水似落未落,露珠晶瑩,見之心清,她怏怏的心緒也消散一空,這個時候,還能有露水,真是奇妙,她盯著這幾株桃樹,看個不停。

    只是軒窗裏面忽然傳來了幾聲奇怪地聲音,先是幾聲悶悶哼聲,再是大姐的聲音:“不行了,饒了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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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老

    郭襄心中擔心,難道是姐夫欺負大姐?只是大姐的聲音太奇怪了,又軟又膩,聽著渾身發熱,說不出的古怪。

    “你個小妒婦,老爺要好好懲罰你!”惡狠狠的聲音響起,隨即是大姐的幾聲壓抑的呻吟。

    天啊,這是姐夫的聲音麼?

    郭襄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這便是自己敬慕的姐夫麼?這聲音怎會這般邪惡?他是在欺負大姐麼?

    幾聲斷斷續續的嗯嗯呻吟聲,接著是粗重的喘息聲,郭襄先是擔心,忽然想到來之前,小玉姐姐她們幾人臉上的羞紅,她們說大姐定然起不了床時的羞紅,令當時的自己大是迷惑,此時,她忽然有些省悟。

    頓時一股火燒遍了自己全身,渾身燙得厲害,羞死人了!她恨不得張口痛駡他們幾聲,裏面強忍著的、微不可察的呻吟聲,卻讓她不敢再片刻停留,慌不迭的跑開。

    在床上大塊朵頤的蕭月生自然知道一切,只是他本就不是什麼正經好人,雖有小姨子在外面,卻影響不了自己的行動,想要做什麼,便做什麼,再說小孩子家家,什麼也不懂,不必避嫌。

    清晨嘉興城飛雲客棧

    天字型大小客房其豪華程度,與其房錢同樣驚人,平頭百姓,甚難想像,住上一晚,便需付二兩銀子,當下世道,二兩銀子能買得下一千斤大米,尋常人等,望而生畏。

    嘉興城身為畿輔重地,龍興之鄉,繁榮程度日盛一日,像飛雲客棧這般高檔客棧,嘉興城尚有幾家。

    天字型大小客房以客房稱呼,不如說是院落更適合,一間庭院。幾間屋舍,一片修竹,幾堆山石,院落雖不大,卻佈置得極為雅致。有園林之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座滿湘居的院內,五人執劍肅立,沉默如石,似是院內假山般雕像,晨光如霞,將五人染紅。

    兩人年紀甚輕,玄衣緞衫,微閃黑光,立於院口兩旁。身側是竹林蕭蕭,另三人則已屆中年,紫衣鶴氅。立於院子中央的一堆假山後,這連綿如縮小的山脈般假山,如同一座屏風,亙在院口與正廳之間,無法一目了然。

    東屋之內,氣氛凝重如山。

    屋內炕上,三位雪白長眉、面容蒼老之人闔目如老僧入定,皆身穿月白短衣,圍一人而團坐。

    被圍之人上身裸露,面容與身體皆如塗丹。赤紅更勝關二爺之臉,頭上白氣蒸騰,恍如饅頭乍開鍋的情景,赤紅的面容雖是強裝平靜,陡峭的眉宇卻難掩痛苦之色,正是慕容當代家主慕容業。

    三位老者皆齊伸雙手,雙掌抵于慕容業身前身後諸大穴,長眉似雪,欲遮雙眼,面容皺如松樹之皮,卻非但不覺難看,反而透著古樸詳和氣質,宛如那山巔屹立地蒼松一般。

    三人面色漸紅,外人雖難發覺,在炕下不遠處端坐的柔美女子卻能一眼著出,三人頭上白氣漸濃,炕旁軒窗緊閉,白氣嫋嫋不散,上空氤氳如仙境。

    那白衣女子端坐之際,身姿挺拔秀氣,挺直的瓊鼻,杏圓雙眸,目光溫柔中透著一股喜意,令人觀之可親。

    她一動不動地靜觀炕上四人,眼底的焦慮幾乎盡被掩住,嫺靜端稱穩,極具大家閨秀之風。

    須臾之間,正運功的三位老者汗珠如雨般冒出、極是突兀,漱漱而下,沿著齊胸的銀須滴至炕上,仿佛有人自他們頭頂澆水一般,隨即臉上已是如慕容業一般赤紅如血,頭上蒸騰的熱氣越發濃郁。

    如老僧入定般的三人,寧靜詳和地面龐露出痛苦之色,反而慕容業眉宇間輕鬆許多。

    “呵——!”三人齊齊收掌,雙掌皆晶瑩如玉,圓潤如有玉雕,仿佛泛著寒氣,與他們的年紀極是不符。

    雙掌疊至胸前,再降至臍下,微微吐氣收功,輕呵之聲,卻如風雷鼓蕩,震鳴隱隱。

    那柔美女子坐於炕下兩步遠處的檀木桌旁,嫺靜如處子,她能感覺出,隨著三人吐氣,屋內的溫度陡然升高,仿佛燒了火爐一般。

    她盈盈而起,桌上的三塊棉質手巾被她拿起,坐到炕沿,幫三位老者拭額頭上的汗,動作輕柔,極是溫柔盡心。

    三位老者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溫柔拭汗的女手,眼神中透著慈愛之色,卻也任由她服侍自己。

    “雨兒,今天你爹無大礙,但能不能熬過明日,唉……!卻也難說呀——!”那盤膝坐于慕容業右前的老者搖了搖頭,溫潤的目光中露出幾絲茫然,令幫他拭額頭汗水地慕容雨心中一酸。

    這眨眼的功夫,他臉上的汗漬已然消失,待她拭完自己額頭,他接過慕容雨地手巾,拭了拭自己的銀須,臉上赤紅之色亦緩緩變淡。

    “唉!這掌力委實太過霸道,前所未見,小業他能挨至今日,也算難得了!”慕容業左側之前之人亦長歎,將手中手巾輕輕一甩,如一陣風輕托著手巾,落於炕旁的檀木桌上。

    三位老者面容相似,加之年老成精,皺紋佈滿面龐,更是極難分辨清楚。

    最後一老者亦睜開雙眼,電光一閃,屋內乍然一亮,複緩緩消散,兩手抬起,自額際沿任脈下落,十指在胸前微旋,仿佛兩朵梨花綻放,緩緩飄落,煞是奪目眩然。

    待十指在丹田處結下無畏印,他方定睛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慕容業,憐憫之色隱隱,亦是搖頭歎息:“嗯,如沒有祖上的寒玉佩,怕是也堅持不到今日!就著昨日所得之藥能否見效吧!”

    慕容業周身上下,皆是赤紅如鐵塊被燒紅,一塊巴掌大小地雪白玉佩緊貼著丹田,兩掌重疊,按在玉佩之上。

    這塊玉佩。是慕容世家祖上傳下的寒玉佩,具有靜心寧神之效,對修練內功極有助益。

    慕容業身為當代家主。一直佩帶在身,但並不知具體有何妙用,直至身受天雷掌,上堂三老指出此佩乃寒玉佩,有祛火降燥之效,又可鎮壓至陽之氣。

    惜乎玉佩太小。而天雷掌勁綿綿無窮,遍佈周身,小小一塊寒玉佩,卻無力阻擋,便將其置於臍下丹田,化解氣海中的陽氣。

    慕容世家有一秘法,可將周身氣息皆攝入丹田,經脈之中,不留一絲氣息。是潛蹤匿息的至高心法。

    於是周身氣息,皆塹伏于丹田,利用寒玉佩來鎮壓。寒玉乃深埋冰川之下,吸天地至寒之氣而成,玉佩受天雷至陽之氣而激發,深處至陰至寒之氣數沖出,鎮壓至陽之氣。

    但天雷掌力豈是這般容易破解。中掌之人,體內五行平衡已被破去,周身無一處不隨之變化,縱然內功精深之人,也無能為力,中天雷掌者,絕非內力所能醫治。

    慕容雨一身白衫,纖細的柳腰令人擔心欲折,修長地秀頸上雙眸柔圓,沉靜中蘊著秀美,此時她望著爹爹丹田上漸有幾分紅意地玉佩,目光沉靜中再也難掩焦慮。

    “唉,這出手之人,也實在太過歹毒,這般陰毒掌力,那是存著殺人之心呐!”

    “老二說得不錯,這傢伙確實存著殺心,若非要壓制小業地傷勢,老頭子定要去取那人狗命,竟敢在我們慕容家頭動土!”

    “好了,淨說廢話!一身老骨頭,還鬥性不減!你去?你去也是白搭!”

    “大哥也太小瞧人了!我就不信,那個孫子明真有那般厲害,小業挨了湊,受了傷,丟了人,便誇大對手地武功,也是大有可能的!”

    “小業是那樣的人嗎?別胡言亂語,讓雨兒笑話!……你挨上這麼一掌,能受得住麼?你倒不誇大對手的武功,卻是誇大自己地武功!給我閉上嘴!”

    屋內頓時無聲無息。

    若在平時,慕容雨必是捂嘴輕笑,三位叔公在外人面前雖是威嚴端重,令人敬畏仰視,卻甚少人知,平日裏,他們仿佛孩子一般,二叔公與三叔公喜歡鬥嘴,尤其三叔公,最是喜歡玩鬧,瘋起來,唯有大叔公能鎮得住他。

    只是此時父親有性命之憂,她又如何能夠笑得出來!

    “唉,小業的天資已是百年難出,再有北冥神功,便是當年地喬峰,功力怕也不過如此,不想竟受此重創!”坐于慕容業身後的老者目光溫潤請澈,撫了撫及胸長髯,緩緩歎息,他便是三人之中的老大,對於三弟,口下絕不留情。

    屋中又是默然,這一打擊,委實太過驚人。

    隨著一百五十多年前武學絢爛之極,其後便慢慢轉入黯淡,無數的絕學失傳,那番百花爭鳴、奇功絕藝層出不窮的武林盛世已一去不返,一陽指這種算不上絕頂的絕學,現在竟成無上絕藝,可見武學式微之劇。

    而慕容世家,卻是隱忍不發,蟄伏于武林。

    但慕容家的藏書,卻保存完整,無數絕學,皆藏於其中,遠非那些武林大派所能比擬。

    雖是山水不露,便論及實力,慕容世家之人,皆是自傲無比,頗有舍我其誰的氣魄,只是他們心懷大志,卻不張揚,仍在靜待時機。

    對嘉興城這畿輔重地,他們也是頗有眈眈之視,曾有外堂歸屬的小幫派前去探路,皆鎩羽而歸,若沒有慕容雨地阻攔,怕早就精銳盡出,強進嘉興城。

    “唉,這孫子明的武功是如何練的?竟能這般強悍,委實令人不解!……不除此人,心中不寧啊!”說話之人排行第二,一支木簪插於頭頂,有淡泊之氣。

    慕容業有北冥神功,功力之深厚,已達難測之境,便是他們三人,亦略遜一籌,再有神妙無方地淩波微步,縱是先祖慕容博複生,怕也非他對手,委實難以想像,當今武林,尚有人比他功力更深!

    “二叔公,不可!”正盯著自己爹爹的慕容雨忙開口,一掃柔弱之氣,語氣堅決。

    “哦?為何不可?”二叔公淡淡的望著她,波瀾不驚的問,並未對她直接駁回而生怒意。

    “是啊是啊。有何不可?!雨兒,那孫子明縱然厲害,但我們三人齊上,不信收拾不下他!”她的三叔公唯恐天下不亂,忙推波助瀾,本是皺紋叢生,幹如松皮地面容,擠動之下,竟有股說不出的生動。全身無一絲暮氣,與剛才運功時詳和寧靜之氣迥然有異。

    慕容雨柔美的面龐露出一抹苦笑,她先將桌上的茶盞一一瑞給三位叔公。方才坐到炕沿,撩了撩耳邊發絲,柔聲軟語而道:“三位叔公,那孫子明厲害之處,遠非我們大夥所能想像。能不與之為敵,便不可為敵,不可直掠其鋒。”

    “呵呵,雨兒,這可不像是你說得地話喲!”三叔公端著茶盞,歪著頭,一隻手撫著領下銀髯,帶著玩味的眼神,呵呵一笑。

    其餘二人卻未有太大反映,只是從容將茶盞揭開,微啜一口茶茗,靜靜望著她,三人地手掌,已恢復成乾瘦,不復剛才晶瑩如玉的模樣。

    “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大叔公似說似有的開口,語氣淡然中透著嚴厲,望向慕容雨的眼神,卻帶著寵溺。

    慕容雨微微一笑,眉眼中皆蘊笑意,溫柔宜人,如一道陽光射入屋內,頓時明亮了幾分。

    “這孫子明武林人稱天雷神爪,名聲之響,隱隱已是當世絕頂,除卻大俠郭靖夫婦與神雕俠侶夫婦,怕是難有人敵,只是其人行蹤隱匿,向無人知,卻甚少人知,這江南第一商號子明商號地掌櫃,便是那天雷神爪孫子明。”

    她娓娓道來,不疾不徐,聲音如拂柳之春風,聽其溫柔悅耳的聲音,便是一種享受。

    “嗯?……所謂中隱隱於市,這也不算稀奇,竟無人發覺?”三叔公將咬在嘴中的盞蓋吐出,輕輕落於手中盞上,恰到好處,如同用手一般,他頗有些驚奇的望瞭望另外二人,呵呵笑道:“難道現在的人變得這般蠢笨了麼?”

    慕容雨如星的明眸橫了他一眼,有微嗔之意,修長而不失圓潤的玉手伸出,竹筍般的玉指一根一根的輕彎,:“這子明商行已是江南最大地商號,船運、車馬、酒樓、客棧、糧行、布行甚至金石古董,無所不包!”

    接著又橫了三叔公一眼:“其人極擅徑營,這般無所不包之下,毫不混亂,且有蒸蒸日上之勢,依雨兒推測,數年之後,這子明商號,怕是要成為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而這孫子明,如今已隱然是江南的首富,誰能想到,他竟是那個天雷神爪呢?!”

    “呵呵,有趣有趣,這富家翁,卻是個絕頂高手,少見得很!也難怪無人發覺!”

    他搖了搖自己地如銀長髯,這是他玩興大發之兆,似已對孫子明大感興趣。

    那大叔公雪白長眉輕動了動,乾枯面容,雙眼顯得極外溫潤清澈,此時卻掠過一絲思索之狀,“唔,武功絕頂,且精於算計,這個孫子明,確實不易對付!”

    說著,忽然轉向門外,似有所覺,複又看了一眼慕容雨。

    慕容雨亦聽到房門外傳來輕微的敲擊之聲,轉身下炕,掀開布簾,走了出去,俄爾又如弱柳扶風般掀簾進來,手中已拿著一張請帖。

    沒待三位叔公相問,慕容雨便揚了揚手中月白素雅的請帖,“是觀瀾山莊邀雨兒前去共進午膳。”

    “哦?”大叔公順手接過請帖,打開掃了一眼,遞給對面的二弟,對三弟投來急切的眼神恍若未見,清澈地目光轉向慕容雨:“這觀瀾山莊是何方神聖,為何邀你前去?”

    “咦?這請帖倒也雅致,且質地非帛非紙,大是古怪!”

    二叔公任由手中請帖被三弟一把奪去,他本是佈滿的皺紋的老臉微微動了一動,露出幾分笑意,他剛才翻來覆去的看,便是故意逗三弟心焦,只是無心插柳,竟發覺到這請帖的奇特之處。

    “叔公,那回春堂的素手仙子,便是觀瀾山莊地莊主夫人。”慕容雨柔聲說道,星眸望著三叔公,看他又抹又扯的蹂躪請帖,心中有些擔心,唯願三叔公手下留情,別把請帖弄得不成樣子。

    “嗯——?!”大叔公探手奪回請帖,他出手如電,迅疾無匹,正弄得不亦樂乎的三叔公瞪了瞪眼睛,乾枯的嘴唇微動了動,卻未開口。

    慕容雨雙手接過大叔公遞過來的月白素雅請帖,抿嘴淺笑的看了三叔公一眼,笑意盈盈的模樣,令三叔公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叔公,孫子明縱然他武功如何高強,也是不足為患,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他的商號做得那般大,所耗精力必多,無暇他故,我們避開他便是了!……您說是麼,大叔公?!”

    慕容雨柔聲細語,巧笑倩兮,笑靨如花,如水的目光望著大叔公,她自是明白何人做主。

    “雨兒,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呀!”三叔公手指繞著自己的長髯,側歪著頭,看著慕容雨鮮花綻開般的笑臉,他乾鬆皮般的老臉,洋溢著一股奇異的靈動狡黠之氣。

    “怎麼了,三叔公?”慕容雨彎著眼睛笑,手中請帖扇了扇,似是故意氣三叔公。

    她從小便與頑童似的三叔公廝鬧戲耍,最是親密。

    三叔公翻了翻眼睛,不去看那張可惡的請帖,忽然向前一探身體:“你是看上那孫子明瞭吧,雨丫頭?!”

    “三叔公——!”她秀美的臉上頓是滿是羞紅,有些羞惱的瞪了滿臉得意的三叔公,恨恨嗔啐一句:“真是為老不尊!”

    “哈……呵呵——!”三叔公正要放聲大笑,忽然見到面前闔目調息的慕容業,陡然化為呵呵一笑,心中得意卻未盡抒,便如喝酒未盡興一般,難受得緊,便拿手中的銀須出氣,全收入手中,用力緊握,如捏麵團,放開手時,已弄得亂糟糟。

    其餘二老微笑著旁觀,二叔公緩緩撫須,開口說道:“呵呵,老三這話,倒也並非胡言,依雨兒你往日的行事之法,自是會設計將這孫子明除去,接管他手中的商號,豈不一舉兩得?”

    “正是,優柔寡斷,可非雨兒所為!……不過能嫁給那孫子明,倒也非壞事,唔,放眼天下,也只能那孫子明,才能配得上我們雨兒!”一向嚴厲寡言的大叔公,亦火上流油,語氣神態中,卻滿是自豪,慕容有女,世間龍女也。

    出乎眾人預料,慕容雨並未羞得跑出去,反而漸漸褪去了羞紅,平和的笑了笑,柔聲道:“叔公,並非是雨兒膽小,而是事關爹爹性命,不能不慎,再說,這個孫子明後臺極強,我們動他不得!”

    “嗯——?”屋內輕鬆玩笑的氣氛頓然一清,三人看向她。

    “這孫子明雖是極難對付,但他的師父,怕是更難對付!”慕容雨搖了搖手中請帖,“這觀瀾山莊的莊主,便是孫子明的授業恩師!”

    “孫子明的師父?觀瀾山莊?素手仙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雨兒你仔細說說,別再賣關子!”

    大叔公雖蹙了蹙眉頭,卻僅能見到他的雪眉動了一動,他自是知曉雨兒智計百出,從不虛言,既是她說惹不起,定是真是惹不起。

    “他師父?他師父還活著?”三叔公扯著鬍鬚忙不迭的問,語氣中透著奇怪與不解。

    “嗯,他自是活著,他還是郭大俠的乘龍快婿呢!”慕容雨打開素雅的請帖,那上面隱隱約約的雲紋,似是一層迷霧,令人泛起朦朧之感,無法看得清。

    三人俱是無言,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覷,即使是南北兩端,郭靖郭大俠的名號,卻也是如雷貫耳。
rpg1234pk 發表於 2008-8-28 09:20
第一部 神雕 第一百一十三章 開端


    慕容雨自素雅的請帖上抽開心神,螓首微抬,見到三位叔公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好奇,能令一向淡泊的二叔公亦露出關切之色,實是難得。

    她不再賣關子,將請帖放回桌面,將三位叔公的茶盞重新續上茶后,弧線極美、大小適中的嘴唇微抿:“十几年前,尚是一介車夫的孫子明,遇到了如今的師父,他便是蕭月生。”

    “慢著慢著!……雨兒,你莫不是說,這個孫子明僅練了十几年的武功吧?”三叔公又忍不住插嘴,這次另二人卻未瞪他,望著慕容雨的目光,顯然他們也有些疑問。

    “嗯,雖難以置信,卻是實情。內堂柔兆部花了極大的人力,方打探得知,這孫子明是登州人,六歲雙親皆亡,百家飯長大,后做了陳記車行的車夫,十五年前,蕭月生雇車南下之時,收其為徒,僅過了兩三年,孫子明武功有成,便有了天雷神爪之名號。”慕容雨平靜的述說,毫不見驚異,似是漠不關心。

    上堂三老雖是驚異,但他們活的年歲既久,所見奇事亦多,并未露出太過驚異之狀,二叔公撫著光滑雪白長髯,若有所思道:“莫不是這個孫子明一直習武,只是旁人不知罷了?”

    “嗯,大有可能,二哥所思甚是,他若有心隱瞞,那些車夫,怕也是看不出來。”三叔公理了理亂成一團地頜下長髯。胸有成竹的模樣,甚是可笑。

    “但蕭月生此人頗是古怪,自十五年前在南湖之畔建觀瀾山庄以來,從未現于武林,只是整日里枕于南湖之上,悠閑得無所事事,反倒是他的弟子孫子明,雖不經常顯露行蹤。但甫一出現,必有巨盜悍匪被其斃于掌下,從不留情,爹爹?……爹你醒了!”她尚未說完,忽然驚喜的起身,趨步來至炕旁。

    慕容業緩緩睜開雙眼,黯淡無光,眉宇間多了几分滄桑與憔悴,令慕容雨不由心中酸楚。

    他原本赤紅如血的面色已褪了几分,只是粉紅而已。頗顯詭異。

    “爹爹,如何?”慕容雨不復剛才沉靜自如的模樣,細膩如瓷的面龐滿是焦慮。

    “呵——!死不了!”慕容業吐出一口濁氣,熱氣襲人,他不欲令女兒擔心,努力振奮精神,哂然一笑,全身粉紅染遍,即使原本如同冠玉的面龐亦是如此,一笑之下。全然沒有了原來地儒雅瀟灑。

    慕容雨將月白短衫拿起,幫父親穿上,緊咬著櫻唇,不讓自己眉宇間的酸意釋出,免得掉眼淚,看到爹爹如此受苦受難,她的心仿佛刀絞一般。

    “三位叔叔,唉,這次都怪侄子未聽雨兒的話,有些小瞧了嘉興城。這個孫子明。確實不可小覷!”慕容業卻也磊落,對于孫子明,心中頗為戒懼,對于孫子明那神鬼莫測的武功,他體會最深,迅疾如電,氣勢如山,實是可畏可怖。

    “雨丫頭,照我說,甭管那孫子明有什么后台,先把他結果了再說,傷我慕容家的人,須十倍償還!”三叔公一甩手中長髯,眼睛一睜,目光如電,與剛才頑童般的神態迥然不同,宛如體內換了一人魂魄。是看到自己侄兒這般模樣,心中怒氣勃發。

    “老三,住嘴!” 大叔公一擺手,瞪視一眼,將其打回原狀,“若真有郭靖夾在其中,倒不能太過魯莽。”

    三叔公垂著眼瞼,頗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郭靖又如何!”

    他聲音雖小,但屋內諸人,皆是可聽一丈之內蚊蠅之聲,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大哥又投來一瞪之后,他方老實的閉上了嘴巴。

    二叔公微笑,慕容業父女卻沒有笑地心思,但經此一打岔,慕容雨的酸楚之意淡去,恢復了沉靜。

    “雨兒去開門,是藥煎好了吧。”大叔公對正幫著父親整理衣衫地慕容雨吩咐道。

    慕容雨忙下炕掀帘是了出去,端著一只大碗進來,碗內烏黑的藥汁,看其顏色,便極是嚇人。

    慕容業暗暗想了一口津液,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女兒手中瓷碗。如飲毒酒一般壯烈。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藥剛熬好,溫度頗高,但在他之感覺,藥味之苦,更甚其燙。

    一大碗藥一飲而盡,放下瓷碗,臉上神色未變,沉穩的接過女兒遞上來的清水,慢慢喝了下去。

    慕容雨卻看到爹爹拿著寒玉佩的手攥得有些發白,自是如曉這藥極難喝,心下決定下次定要弄些糖來。

    “爹爹,剛才觀瀾山庄送請帖過來,說邀女兒去山庄做客。”慕容雨收好碗,一邊說道。

    “觀瀾山庄?”慕容業以手巾拭著自己嘴角,頓了頓,眉頭蹙起,臉色驀得沉了下來:“不去!定不會什么好心!”

    慕容雨搖搖頭,笑了一下:“爹爹不必擔心,女兒的好友小星,便是觀瀾山庄的夫人之一,想來不會有何歹意,況且我們與觀瀾山庄也并無仇怨。”

    慕容業舉手一指,卻忽然一頓,頹然放下手來,指了指請帖,示意拿給自己,他如今不敢運功,頗不習慣。

    翻了翻遞至自己手中的素雅請帖,他遞回給她:“這不是小星,是以蕭觀瀾名義所發,他可是孫子明的師父!”

    “爹爹放心,若有敵意,昨日回春堂便不會醫治,女兒自有計較!”她也知此話說得全是推脫之語,只是事關父親的傷勢,猶豫不得。

    “三位叔公,上次葉叔叔過來。曾說起上次在煙雨樓比劍前,遇到蕭月生,受邀參加他地喜宴,與他同席之人,有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北丐洪七公、還有神雕俠侶楊過夫婦與郭靖夫婦,而蕭月生所娶夫人,便是郭靖夫婦的大女兒郭芙,且不說觀瀾山庄本身實力強弱。便是他的這些親朋好友,我們便需掂量一番,小不忍便亂大謀啊!”

    她唇齒便給,几句話說出,便令諸人心有所動,且她早已抓住慕容家族男人們的命脈,便是復燕大業。

    這兩個字,帶著無窮的魔力。可令慕容弟子們變得堅忍如狼,亦可令他們變得迅猛如虎。可令他們忍辱,亦可令他們望卻生死。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看了三位叔公與爹爹一眼,不理他們的蹙眉沉思,繼續說道:“再者爹爹所受之傷,怕是唯有孫子明有法可解,我們只有忍過這一次,待爹爹傷好之后,再暗中行事,除去孫子明也不遲!”

    “好罷!”隨著大叔公地吐出這兩個字。一切便有定數。

    當慕容雨踏入觀瀾山庄的大門,神情沉靜自如,心中卻波瀾壯闊,思緒翻涌。

    因習凌波微步之故,她對于周易及奇門遁甲之朮,亦有涉獵,惜乎無名師指點,僅得皮毛而已,但隨著前來領路之人地步伐,其步伐之復雜。實在令人生畏。

    “哈哈……,慕容小姐,久聞大名!蕭某有禮了!”蕭月生站于大廳之前,拱手長笑,聲音清朗激越,寬袍博袖,氣度飄逸中又添几分豪邁,本是平常的容貌,頓然煥發著奪目地神采。

    他身后隨著的郭芙素妝淡抹,一襲白衣,素雅中帶著嬌艷,極是動人。

    郭芙對來人斂衽為禮,帶著淡淡的笑意,嬌艷中透著請寒,如同一朵寒玉雕成的紅玉玫瑰。

    慕容雨身著淡黃衣衫,映得面容越發皎潔無暇,腰間一柄烏鞘長劍,如柳細腰,似欲被挂著的長劍壓折,另一側香囊環佩隨步輕擺,自有一股柔弱堪憐氣息。

    身后緊隨兩名男子,一老一少,老者月白葛衣,身量高挑,極是古拙,未帶兵器,微垂雙目,即使是行走之時,亦靜如歷經歲月滄桑的老松般沉靜。

    一襲紫衫地青年男子則佩帶長劍,步履之間,沉凝端穩,如出鞘之利劍,目光明亮,如鷹似隼,銳氣逼人。

    “不敢,小女子久仰蕭庄主大名才堤!”慕容雨自大門向里行去,聞聽蕭月生之言,盈盈行走之間,倏然止步駐足,微一斂衽,柔聲清語,予人以動靜自如之感,斂衽之際,姿態優雅裕如,溫柔嫻靜。

    帶路的仆人早已退下,她身后地兩人亦格然而止,毫無夫當之舉,動靜之間,控制自如,顯示出一身高明的武功。

    蕭月生轉身伸臂,遙遙延請。

    “蕭某擅請慕容姑娘來前,還望莫怪唐突!”蕭月生一邊掀起紫氈厚帘,將三人讓入正廳。

    慕容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弱柳扶風般裊娜而入,姿態之美,蕭月生諸夫人當中。僅完顏萍、小鳳與謝曉蘭可堪一比。

    蕭月生的目光掠過那總是微垂眼瞼,形如枯稿的葛衣老者,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身后的郭芙見他微笑,不由拉了拉他的袍袖,面露好奇,蕭月生以目示意,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那老者可是難得的高手!”

    郭芙功力不足,尚無法運用傳音入密之朮,點了點頭,眼波流轉,微瞥了一眼,卻著不出異樣,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

    “這是內子郭芙。”待眾人在廳內入座,蕭月生微笑著介紹。

    “原來是郭大小姐,見過郭姐姐!”慕容雨斂衽一禮,溫柔一笑,與小鳳的笑容極是相似,柔美宜人。

    郭芙回了一禮,一直淡然的粉臉微露笑意,并未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頗顯矜持。

    她沒有丈夫那般超然物外地心境,沒有對一切都能冷冷觀望,不持愛憎的心態,她是愛憎分明之人,雖是已變得沉穩嫻靜,但率直地稟性。仍難磨去,對于這個慕容雨,實在弄不清該如何對待,是小星的朋友,卻是謝曉蘭的仇人,只有不咸不淡的應對而已。

    便寒喧完畢,下人送上茶茗,蕭月生雖是帶著一絲微笑。心中去以冷冷地目光注視著對方,挺直光潔的鼻梁,可知她極富主見,勻稱紅潤的雙唇,則說明她性子平和,沉靜柔和的圓眸,總是帶著几分喜意,令人無由地放下戒備之心。

    慕容雨落落大方。大廳內安靜無聲,她沉靜自如。敏銳的感覺似覺有人注視自己,抬頭看去,卻見蕭庄主夫婦皆低頭細細品茗,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在安靜得紋風不動的大廳內,茶蓋與茶盞輕觸所發的清鳴之聲,顯得格外的清脆,但大廳內卻越發顯得濃郁壓抑。

    站于慕容雨身后的紫衫男子,右手悄悄搭在劍柄,緊了緊,他感覺空氣似乎漸漸變得粘稠。似有殺意蘊于其中。

    對于蕭月生這種一言不發,打熬耐心的失禮之舉,慕容雨貌似毫不介意,將茶盞緩緩放回身旁桃木茶几上,指指輕捋耳際垂絲,輕笑一聲:“不知小星妹妹在家么?”

    “哦。小星聽說有人刺殺她的謝姐姐,便急忙趕去幫忙,前几日便已離庄。”蕭月生抬了抬眉,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似笑非笑的回答,“一直聽小星說,她結交地慕容姐姐乃女中豪杰,是了不得的奇女子,今日得見,蕭某幸甚!”

    “小星妹妹著實過獎,小女子不敢當此謬贊!“慕容雨抿嘴一笑,心思飛轉,暗中忖度:謝姐姐?不會是謝曉蘭吧?小星不知真不在,還是躲著不見?

    看著蕭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有一種坐立難安之感,他溫柔潤澤的目光,似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令自己無所遁形。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擺了擺手,默然無語,似是若有所思般,獨自發呆,原本神采煥發的氣質又內斂無遺,整個人顯得平淡無奇。

    大廳內又陷入安靜與壓抑之中。


    廳外女子們的嬉鬧嬌笑聲如黃鶯清鳴,透著歡快與無憂無慮,廳外檐下的風鈴亦發空靈之清鳴,陣陣笑聲伴著風鈴之聲,傳入大廳,進入慕容雨三人耳中,頓有廳內廳外兩重天之感,這里安靜的氣氛,實是令人窒息。

    這個蕭月生是不擅交際,還是故意如此冷落?

    微瞥過怔怔出神的男人,慕容雨心頭思量,微扭秀頸,回頭看了一眼站于身后地年輕男子,以眼色示意戒躁戒急,她對這個家伙急躁無懼的性子再清楚不過。

    這頗帶英氣的青年男子正左手捏著鏢囊,右手按著劍柄,劍拔弩張,氣勢越發銳利。

    而他身旁的月白葛衣老者,雪白長眉欲將雙眼掩住,再加上他一直微垂著眼瞼,似是一個老眼昏花的老朽一般,他卻是慕容世家上堂三老之一,這二長老站立如松,仿佛沒有了生命般沉寂。

    郭芙自進廳中,受丈夫所說影響,一直暗暗汪視著那老者的舉止,對于那青年男子地鋒芒畢露,她僅是一眼掃過,便不再去看,郭府內的陸云四人,比他毫不遜色,且這觀瀾山庄之中,青年男子皆是俊逸不凡,武功精奇,看花了眼,便不覺稀奇。

    果然,這個老者果然是個高手,便看他自慕容雨身后一站,不聞不動,定如磐石,便是衣角,也動也不動。


    “蕭庄主,還要謝過鳳夫人對家父救命之恩!”

    慕容雨柔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廳內,便有些突兀之感,她一向沉穩平靜地心境,在這座廳內,竟有些無法自控的浮躁,便以動制靜,先發制人。

    “哦?……令尊無礙吧?”蕭月生裝作忽然醒過神來,目光轉向她,他的笑容有些奇特,實難辨喜怒:“說起令尊之傷,卻是蕭某劣徒所致,這其中曲折,卻也難說清楚。”

    雖知事情如此,但聽對方親口說出,語氣平淡,殊無致歉之意,再加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越看越覺是譏笑,慕容雨縱然冷靜愈恆,仍是難免心中慍怒。

    入鬢彎眉輕蹙了蹙,隨即松開,臉上不自然地神情一閃即逝,她高聳的胸脯鼓起,深吸了口氣,松馳面龐,柔聲問道:“不知家父有何得罪孫大俠之處?”

    蕭月生仍是似笑非笑,溫潤的目光掠過緊握劍柄、蠢蠢欲動的紫衫男子,落在慕容雨強裝平靜的玉臉之上。語氣仍是那般平平淡淡:“唔,好像是令尊傷了在下內子謝曉蘭,子明憤而出手,傷了令尊。呵呵,還望慕容姑娘莫怪!”

    慕容雨微微一怔,心中恍然,怪不得這男子神情古怪。說話也是不陰不陽,帶著諷刺。原來謝曉蘭竟是他的妻子!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神情,她不由怒氣上沖,高聳的胸脯鼓了几鼓,暗暗吸氣,按捺心中翻涌怒氣。

    “令尊對內子下了必殺之手,還好蕭某尚有几分微末之行,方將內子自鬼門關中拉了回來,而令尊所受之傷,遠輕于內子,以慕容世家之力。定然不致殞命!便算是兩相抵消了罷!”

    蕭月生漸漸收起笑容,聲音越發沉靜如水,配著話語,擺了擺手,示意恩怨相抵。

    隨即發出一聲浩然長嘆:“唉——!恩恩怨怨,越是糾纏。越難理清,唯有快刀斬亂麻,才是回頭上岸之法啊!”

    這話說得極是悲天憫人,卻也有几分懦弱退縮之感。難免令人泛起輕視之意。

    郭芙聽著大哥地聲音,頗有些擔心,他語氣中沒有調侃與慵懶,便是心境不平之兆,轉頭望了望他,即使是側面而望,她也能自他微皺的眼瞼感覺出其眼底的冷意,心中一跳,隨著雙修功的習練,她日益清明的頭腦有些恍然,這是大哥故意示弱,他正在行退步引狗之法,等著對方主動尋釁!母親的打狗捧法便有這種招數。

    慕容雨淡淡一笑,總是蘊著几分喜意的眼睛卻帶了几分冷色:“蕭庄主胸襟寬博,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雖知現在兩家講和罷手,實是最佳,只是想起父親受這几日的折磨,受到從未有過地慘敗,身為一直敬愛父親的女兒,心中實在消此恨,說話中,便不自覺地帶了一絲譏諷之意。

    蕭月生自是能夠聽出,他只是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心下暗嘆這個女手尚有些稚嫩。

    郭芙忽然出聲,嬌艷欲滴的面龐,如輕波蕩漾般泛出一游微笑:“慕容妹妹,小星常在我們大伙兒面前稱贊,說她的慕容姐姐是巾幗不讓須眉,心胸之開闊,遠勝男子!大哥這才邀請慕容妹妹前來一見,今日得見,小星所言實是不虛啊!”

    她聲音甜美中微帶一分沙啞,是昨夜激情所致,更增几分致命的吸引力,令人不由心跳加快。

    “郭姐姐過獎了,小妹不敢當!”

    慕容雨笑得沉靜,臉上隱隱的怒氣漸漸消散,只是她身后那紫衫男子右手仍按在劍上,望向蕭月生的目光,滿是挑釁與不屑,令無意中看到的郭芙頓時心中大怒,飽滿的櫻唇緊抿。

    那紫衫男子相貌英俊,英氣勃勃,仿佛初升之陽,光芒逼人,但在郭芙眼中,身側懶懶坐著的丈夫,一根小指頭,也遠比那英氣逼人地紫衫男子貴重,他若對自己那般神色,以郭芙已是頗深地涵養,也只是淡然一笑,但對自己大哥那般,實是孰不可忍!她不由有些后悔剛才出言,緩解氣氛,救他們一劫。

    “慕容妹妹,不知你身后的公子是何人?”郭芙咬了咬紅潤誘人的下唇,雙眸波光流轉,帶著淡淡的笑容望向慕容雨。

    她昨夜飽承雨露,眉梢眼角間春色隱隱,只是因她冷著臉之故,壓抑不顯,如今隨著她的輕笑,那眼波一轉間,頓然釋出,萬種風情,令天地頓失顏色。

    “哦,他呀……”慕容雨亦是看得呆了呆,微怔過后,方才回頭,瞥了一眼乍收目光,正努力挺直身體的男子,轉過頭來,對郭芙笑道:“他叫包非是,是家父地弟子。”

    “包非是見過郭大小姐!”包非是右手終于離開劍柄,對郭芙抱拳一揖,大聲朗叫,在大廳內轟響。

    他神采飛揚,帶著軒昂自信的微笑,配以他俊逸的容貌,頗具魅力,如一只開屏的孔雀。

    郭芙起身盈盈一禮,嬌艷如花地面龐卻帶著冷淡之意,聲音亦是如此:“小女子已嫁為人婦,不敢再當大小姐之稱!”

    蕭月生在一旁瞇著眼睛,對周圍之事,不聞不問,任由自己妻子行事,如非他手中一塊碧綠玉佩不停翻轉,定令人以為他已坐著入睡。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令慕容雨深惡痛絕,這幅表情,極令她頭疼,根本無法察知他心中所思所動。

    包非是聞聽郭芙冷淡之語,心頭一窒,表情有些訕訕,英俊的面龐亦泛出一抹紅暈,令蕭月生不由暗中輕笑,這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青澀小伙子呢。

    “看包公子神氣完足,功力極深,定是深得慕容家主真傳,且有青出于藍,更勝于藍之勢!”郭芙仍是帶著冷淡的微笑,卻別具冷艷之氣質。

    她說話之際,眼波掠過丈夫的面龐,有些擔心自己這些話,會惹他不喜。

    見到他微瞇的眼中對自己透過的一絲笑意,她頓時放心,暗暗送去一記嬌媚的眼波,以示感激。

    包非是本有些訕訕的面龐頓然又煥發出飛揚的神采,雙肩不自覺的提了提,挺了挺胸,微笑中努力帶上几分矜持:“郭大……蕭夫人言重了,包某……在下……的武功,不及師父萬一!不敢當此評語!”

    郭芙搖了搖頭,金步搖斜插于云鬢,步搖綴著的明珠輕輕晃動,她面龐驀然綻開笑臉,笑靨如花,令人目眩:“包公子太過客氣!待會兒子明要過來,包公子便指點一下他罷!……想必包公子定不會不屑出手吧?!”

    見到郭芙綻放的笑臉,包非是頓然如痴如醉,聽著她動人無比的聲音,如聽仙間,她的話,在他腦中裊裊不絕,轉了几轉,終于聽到心中,他如同被忽然澆了一盆冰水,頭腦頓時一清。

    “子明?……是……是孫子明么?”

    包非是有些口吃,他雖然一向自傲,眼高于頂,但仍沒到達目空一切、目中無人的地步,自己的武功,與師父相比,師父是大海,自己便是小溪,別人那便是一滴水了,但自己與師父,相差不可道以里計。

    只是被郭芙那盈盈如水的秋波一照,他頓覺胸中豪氣萬丈,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屑眨一下眼睛,剛要開口拍胸,身前坐著的小姐慕容雨已轉過頭來,對他笑道:“蕭夫人跟你開玩笑呢!看你傻呼呼的,還當真了!”

    慕容雨背著眾人,收起笑容,臉如寒冰,狠狠剁了他一眼后,轉過頭去,頓時笑靨如花,對郭芙盈盈一禮:“讓郭姐姐見笑了,這傻小子從小便不知天高地厚,性子魯直,我們從不跟他一般見識,若他有冒犯之處,還請郭姐姐見諒,小妹在此賠罪了!”

    慕容雨此時頗有些后悔,不應貿然應邀上門,自己爹爹已經那樣,若包非是再被孫子明打上一掌,那慕容家可就塌了一半天。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慕容雨暗中咬碎玉牙,卻只能強裝笑臉,委曲求全。

[ 本帖最後由 rpg1234pk 於 2008-8-28 09: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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