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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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3051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0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樸實

葉韜的考核,也就是表演,進行了總共三個半時辰。當葉韜將雕刻刀從工作圍兜里抽出來,放在用來進行工具養護的油液桶里,將工作圍兜扔在工具箱上,將厚厚的已經浸透了汗水的粗布工裝脫了下來,精赤著上身如這個時節葉氏工坊許多工匠熱得受不了的時候一樣,然後很隨意地接過甦菲早就準備好的一大罐子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的時候……一陣寂靜之後才爆發出來的歡呼叫喊聲幾乎掀翻了進行考核的空地兩旁的廠房。

    “看到沒?你練好了基本功沒?考技師……你能過學工一級很不錯了。”到處是老師提著自己的帶的徒弟的耳朵在那里耳提面命。許多工匠在沉思,在反省,在感嘆……

    “技師級別考核通過……大家沒意見吧。”葉勞耿從人群外面擠了進來,看了幾眼葉韜剛完成的雕塑,說︰“好了好了,技師資格考核通過,大家沒意思吧。”

    大家哈哈大笑,各種各樣的說法瞬間迸發出來。意見?如果這樣還不能通過,那才是見鬼了呢。

    “那好,我和大柱簽字蓋章,然後將這份東西發往工部。等回函來了就頒發證書。”葉勞耿很滿意大家的反應和現在的這種氣氛。“第一批技師統一頒發證書。到時候都到丹陽,讓工部尚書給大家發。”葉勞耿適時的拋出了剛剛落實的事情。其實這個事情說起來一點難度也沒有。葉勞耿和葉韜父子兩人都在工部掛著職務呢,就算是賣個面子尚書大人都絕不會說個不字。但對于大家,這卻是極有吸引力的一條。

    葉韜笑呵呵的坐在自己邊上的長登上。談瑋馨、戴秋妍、甦菲她們幾個都在,雖然她們沒有看完冗長的全過程,但同樣很贊嘆于葉韜的表演。恐怕也只有葉韜才能將雕刻變得如此有表演性吧。

    “葉韜。你這麼玩了手,讓我咋辦?”趙大柱在邊上假意的譴責道︰“今天還有我要考核呢。”

    “開玩笑!你也該把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亮亮了吧?”葉韜笑著說︰“都好久沒看你玩花活了。”

    “呵呵,是啊,趁著手還沒生。”趙大柱滿臉自信。他的確沒有葉韜那樣的空間想像力,沒有那麼扎實的美術功底和雕刻本領,但是技術的扎實性上,他不輸給任何人。而葉韜剛才的表演,著實讓他也升起了濃濃的興趣。

    然後,趙大柱的炫技看起來卻還是那麼樸實。趙大柱讓人搬來了一張碩大的工作台。取來了自己的全套工具——這一點和那些初入門的學徒來說就有很大的不同了,幾乎葉氏工坊所有技工以上級別的人對于工具都有苛刻的要求,有些人的工具甚至嚴禁別人踫。趙大柱非常仔細的將工作台調到水平,保證了工作台的絕對穩定之後,讓人小心翼翼的搬來了他用來炫技的材料。

    “這是什麼?”看著那塊異常巨大,大約是一個半人高,一人臂展寬度的大門,葉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問道。

    “成品以後是鐵城總督府的大門……這片是左半邊。”趙大柱沉穩的回答。

    “……師兄。你該不會是……”葉韜想到了趙大柱那精湛絕倫的基本功,也就想到了他要炫技的內容。

    趙大柱點了點頭,沒說話,他檢查了木板下面的那些腳墊,讓木板不會隨便移動。然後,他非常認真,近乎虔誠的從工具箱里取出軟布,仔細的擦了一遍手,去除了汗漬。又由他現在帶的徒弟遞上了燒酒浸泡過的手巾,又擦了一遍手。隨遑,他才從工具箱里取出了刨子,僅僅只有刨子。

    從木板的最中心開始,趙大柱開始一圈一圈的螺旋形的向外推,刨痕和刨痕之間留出比刨痕寬了一線的距離。花紋是橢圓形的,長軸和短軸的比例恰是整個門板的比例。一直到趙大柱將刨痕一直推到接近門板邊緣,居然刨花還是完全的一條。沒有斷過……

    這是什麼樣的技藝?這就是返璞歸真的宗師級工匠的境界。周圍圍觀著的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似乎唯恐發出稍微大一點的聲音都會打擾到趙大柱。外圈一個個子比較矮的學徒踮著腳,輕聲請求著他身前的人︰“唉,求您了,讓一下。”然而輕輕的語聲引來的是周圍大家的怒目而視。但這個家伙還是被讓到了能讓他看到場中景象的地方。

    四個角自然不能讓圓形的痕跡延續下來,而在四個角上,趙大柱直接刨出了草花的圖案,卻仍然沒有讓刨花中斷,當推到最外延,大約是安裝門把的位置,他將手里刨子一旋,開始沿著同樣的軌跡再向中心推回去……

    如果說葉韜剛才表現的是工匠技藝華麗、絢爛、天馬行空的一面,充分展示了天才型工匠地頂級水準的話,那現在趙大柱則以自己的行動展示了只要肯下功夫,所有工匠都可以做到,但全天下只有廖廖數人能夠達到的境界︰大巧不工。如果說葉韜的表現是讓大家嘖嘖稱奇,感嘆天下居然有這等人物,那麼,此刻趙大柱的表現卻讓很多人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手……“你也可以做到!”趙大柱在傳達的就是這樣一種信息。而那條長得讓人不也去想象長度的刨花,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大柱的表演只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就結束了,他沒有像勞作了三個多時辰的葉韜那樣大汗淋灕,只是額頭上有些汗滴而已。在圍兜上擦了擦了手,炫耀的對葉韜說︰“怎麼樣?還不賴吧?”

    葉韜呵呵笑著。豎起了雙手大姆指,大聲夸道︰“高!實在是高!”

    第一天的考核,就在葉韜師兄弟兩人精彩絕倫的表演中,在大家的嘖嘖稱奇中結束了。而第二天進行的葉勞耿老爺子的考核,同樣吸引了大家的視線。葉韜和趙大柱展示的都是極端性的能力,而葉勞耿則將一個傳統木匠所需要的全部本事展示了一遍。他用了一整天時間打了一張木床……這是他當年出師的時候的考試題目,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拿出全套活計來。鋸、鑽、刨、鑿、雕……一系列的手藝在葉勞靈的手里表現出來,讓那些有足夠眼力的工匠們看得如痴如醉,看到了這位當年的宜城第一木匠到底為什麼能稱第一。老爺子的手底下,每一種技術都是那麼扎實,他少做無用功,很少做多余的動作,動作充滿了力量和節奏,充滿了工藝性的美感。

    老爺子的身體還是那麼硬朗,做完全套活還精神奕奕,雖然他的這個第一木匠的名稱當年是因為葉韜的異軍突起而早早的失去了,但這對于一個父親來說,卻是更大的尊榮。葉氏一門上下這樣的表演,徹底鎮住了場面,也讓之後所有想要考技師的人不得不掂量再三,但這麼一來,技師資格的地位,無形中更高了。

    首先讓自家產業里的工匠來參加葉氏工坊的資格考試的,正是當年搶著挖葉氏牆角結果被葉勞耿雷厲風行的壓制了一把的南陽師家。南陽距離宜城的距離本來就不算很遠,師家派在葉氏工坊里學習的學徒學工從來沒斷過,當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立刻就安排了一共二十二個工匠來參加培訓,其中有兩人獲得了技工證書,十二人獲得了學工證書……無論師家這次安排來進行考核的初衷是什麼,他們客觀上都做了一件十分有利于葉氏工坊的事情︰讓葉氏工坊的等級考試走向更大範圍。

    而在工坊內部不斷進行著考核的同時,葉氏工坊的改革也漸次展開。首先就是培訓方面,葉氏工坊成立了習業部,來統轄所有的內部和外部的培訓,由于對外的培訓和葉氏工坊的考核制度掛鉤,那些委托培養方能夠清楚的看到他們付的學費到底有什麼樣的成果,可以說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然後,本來就一直配合很緊密的戴氏營建行和葉氏工坊的建築部門合並了。這次合並驚人的簡單,幾份文書發到正在進行的幾個工地,通知那麼一下,基本就算完成了。帳目和各級員工的收入什麼的兩邊本來就高度一致。戴越閣再稍微花點時間處理一下,就完全沒問題了。

    生產計劃部則比較復雜一些。由于大家都沒有這樣那樣來進行管理的經驗,最後決定宜城、丹陽和雲州三處工坊先各自建立地方的生產計劃部。暫時不進行統一的任務分配,但在研究課題上會互相溝通,進行協調,以免發生重復投入的問題。在大家都進行一段時間的工作,比如半年到一年之後,三處的工坊負責人,也就是他們師兄弟幾個加上葉勞耿,再整理出一套能夠行之有效的規範。這種局面雖然有些無奈,但和這個時代並不發達的物流行業也有關系,許多生產任務壓根沒辦法進行大範圍的分配,要是雲州那里要打造一批武器,將任務發到宜城來,那才是大麻煩呢。

    而那些牽涉到股分分拆,股權和項目收益權賣斷的改革,還有和其他機構的合作方式的變化之類的,則由簡在同、史魏和柳青協調。簡大同負責進行調研,柳青來負責協調七海商社方面的商家的斡旋,而談瑋馨則制定了史魏來負責九州商社和內府相關的商家的溝通。主要向那些商家說明的是,這種一次性賣斷不是葉氏工坊要撇清關系,中止合作,而是為了為大家提供更有效率的技術服務。

    而這時候,已經是八月了。葉韜已經離開路橋司,離開雲州九個多月了。縱然因為疼愛女兒,因為讓葉韜有處理好事情的時間,甚至有在東平的南洋布局里發揮的時間,談曉培也實在忍受不了葉韜休息了如此之長的時間。自然,同樣是因為雲州那邊的第一階段的部署已經完成,老將軍徐景添幾乎完美的完成了對雲州軍力的改革和調配,現在是進入到雲州第二階段發展的時候了……而這個時候,早就被確定要去梳理雲州經濟事宜的談瑋馨,應該出場了。

    于是,就在八月上旬,在葉韜出海參加虎牙艦上安裝的速射弩炮的測試歸來之後事,敦促葉韜、談瑋馨回朝的“家書”到達了宜城。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1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民營

葉韜和談瑋馨成婚之後,原本兩人各自所屬的擴衛力量合而為一,加上他們的隨從、文書、助手、還有他們兩個走到哪里都不會扔下的理財團,現在還有一直跟著葉韜的一小部分由府“學員“,他們回丹陽的整個隊伍超過了一千五百人,也算是支不小的隊伍了。更別提這支隊伍里還有劉勇這樣的超一流高手,關歡和畢小青這樣的一流高手,以及“清心劍“顧習,周瑞,吳平安這樣的準一流高手若干……要說他們兩人的護衛力量,比起談曉培自己身邊那些人,都不弱了。但談曉培卻仿佛覺得選樣的力量還不足夠似的,在他們行進的一路上都責成兵部安排了各地駐軍、城防軍一路接力隨行。而沿途遇上同方向的運輸隊,也經常和他們打了招呼在後面隨行。

    這些運輸隊里自然少不了聯邦快遞這樣的,這個時代最一流的物流企業,卻又增加了另一家別具風格的物流企業的車馬隊伍。這家新生的物流企業的名宇叫“敦豪天地快運“。基本上,這是一家以雲州人,尤其是雲州部族的青年為主組成的物流企業。原本他們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幾百名雲州部族青年進入東平,主要是為了保障雲州所需要的食鹽的運輸。而後,當有一些相熟的商人托他們運送一些輕巧的東西的時候,他們中間的有些人想起了聯邦快遞……運送東西和人居然也是可以掙錢地。而後,在談瑋馨和葉韜的大力協助下。這家以紅色和明黃色為標志性顏色的車馬行開始運營了。

    敦豪天地快運的風格和聯邦快遞截熬不同。聯邦快遞的網絡雖然沒有遍布全國,但至少也覆蓋了東平的大部分地區,他們已經非常熟悉點對點的運輸,並且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物流,降低成本,提高物品送達速度,提高旅客行程舒適程度的方法。但敦豪天地快運則不然,他們只著力經營一條線路,那就是從宜城開始。到丹陽然後途徑董家集到雷霆崖,再到寧遠城,只有在以上幾個節點周圍,他們才負責將貨品遞送到戶。而客運業務更是僅限于這條道路上經過的地方。但是,那些部族青年們的一次無心之舉,讓敦豪天地快運在那些在雲州做生意的商人心目中的印象提高了許多。那是一位商人的妻子,將一些家鄉土產托敦豪天地快運送到丈夫手里,讓丈夫在異鄉能過上一個不錯的節日……當地特有的一個小節日。而當敦豪天地快運將東西送到寧遠城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商人已經向西到大侖山去了,去趕和北遼的一次集市。于是幾個部族青年換馬不換人。一人四騎輪換,終于在節日前一天將東西送到,而那時候,他們所處位置甚至是在北遼控制區內了。

    敦豪天地快運的這次遠離服務區的貼心服務,在那些中小商人群落里廣為流傳,而他們的業務量也直線上升。而有一點優勢,是聯邦快遞和他們沒辦法比的,那就是馬匹……聯邦快遞的馬匹可都是采購的,雖然隨著雲州並入東平,馬匹的采購成本有了很大幅度的下降。可比起那些部族青年回一次奔狼原就能牽出若干匹馬,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要知道,被派來東平做事情的,都不是雲州那些部族中的貧困戶。他們中間有些人本身就有馬群,甚至是部族中有數的富翁。敦豪天地快運只是他們這些人保障雲州食鹽供給之外的消遣而已……敦豪天地快運在進行客運的時候,甚至經常誘惑那些坐車的乘客騎馬來加快速度,不會的還負責教會為止。而這一舉措居然成為敦豪天地快運的客運業務的獨特優勢,吸引了大量年輕的旅客。有些人甚至就是為了跟著這些天生長在馬背上的家伙們學好騎術,在里面幾個客運段里來回跑了好多次。而等他們和那些部族青年們混熟了。甚至可以比較便宜地買到馬匹。

    在這種競爭壓力下,在沒有葉韜和談瑋馨的教唆下,聯邦快遞自發地喊出了“使命必達“的服務口號,狠抓了包裹的送達率和送達速度。而這件事情傳到葉韜和談瑋馨的耳朵里,真是別提有多好笑了,他們躲在房間里差不多一天沒出來。不過,現在這個時代,缺乏廣告媒體和廣告意識,似于也就不會出現將敦豪的包裹裝在聯邦快遞的箱子里這種經典的平面廣告了。

    如果將敦豪天地快運的建立也當作民間資本進入傳純的由國家經營的驛站類型的業務的動作的話,那麼,驛站原有的為行旅者提供住宿等服務的方面卻像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杜風池想要以頗為可觀的價格“承包“雲州路橋司所屬驛站的客棧類別業務,沒有能成功,卻讓自己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雲州經略府路橋司管領。他最終還是獲得了經營這項業務的資格,但卻是完全由東平內府進行投資,由他全權行使管理職責,他只用向內府的負責人交代經營情況,在一年緩沖期之後,每年整個雲州的驛站住宿業務的純利潤的兩成歸杜風池所有。杜風池在整個業務里享有完全的用人權,財務管理權,而東平朝廷的信使、官員在驛站發生的費用,則以標準定價的六成來計算。自然,官員和信使的差旅費用制度,也有了相應的改變,開始參考葉韜原先在運河總督府就開始執行並完善的那種差旅費標準分級制度。自然,這項改變暫時還只在雲州執行。以後是不是用于東平全境,則取決于這項制度在雲州的表現。

    國有民營……不知道談曉培是怎麼想出來這種招數的,而這還完全是在談瑋馨不在的時候,在這個天才公主沒有做出任何指示的情況下發生的。葉韜向談瑋馨提起過他曾建議杜風池嘗試經營連鎖客棧,甚至提供了兩個名字讓杜風池參考︰“如家““錦江之星“……但是,當談瑋馨收到父親發來的信,詢問是不是能夠以內府投資,讓杜風池該管然後從中分紅的方式來改善驛站的虧損情況的時候,大家都沉默了。原來,當有了種種條件種種環境,人的智慧和想象力就這樣被激發出來了。

    杜風池最終決定使用“如家“這個名宇,沿著雲州最繁忙的道路,對幾個客流量最大的驛站進行了重建。在這個時空,可就不存在利用現有的建築進行整改裝修來讓風格一致這種問題,杜風池有更簡明的解決方案︰造完全一模一樣的房子和院子。這個時空,還不流行幾零幾房間編號,而所有處在一樣位置的房間,不管在寧遠、在雷霆崖還是在董家集,都有完全一樣的編號——以及,完全一樣的房間布置。事實上沒有等到第二年,整個如家連鎖客棧就開始盈利了。部分得益于葉韜已經讓路橋司變成了一個強大宣傳機構,吸引著各地商旅和游客源源不斷地前往雲州,也得益于杜風池——這個從小就管著這類業務的年輕、但資深的“職業經理人“,在成本管理方面的高超手腕。杜風池和內府的協議沒有變化……而這也就意味著,第一年,內府白賺了好多錢。

    當然,這種看起來比較關鍵的業務里進行民營,在東平壓根不是什麼大事。東平這個以軍隊強大,軍械犀利著稱的國家,從很早開始就嘗試將很大部分軍械的設計、制造交給民間的工坊了。遠遠早于葉韜和談瑋馨來到這個世界。原始的,並不完全的競標制度保證了東平在技術領域的高速發展。雖然會有部分軍械的流向有問題,但總的來說,對于東平是利大于弊的。當東平的制造業、商業乃至于服務業都開始蒸蒸日上,以各種常規或者不常規的方式發展起來的時候,東平並沒有因為繁華和富裕而稍減其勃勃雄心,反而因為越發鋒銳的兵器、越發堅固輕盈的鎧甲,越發充足的戰馬和越發訓練充足嚴格的戰士而變得越發志存高遠。談曉培已經不滿足于以慘烈的方式統一天下,他需要謀劃,需要布局,需要積蓄力量,需要讓整個戰爭和之後的和平都來得盡量順利成章……而在這個過程里,他需要不斷檢視自己對于國家、對于整個朝局、對于政治和軍事本身的想法。而在這種檢視中,他認識到了談瑋馨和葉韜的力量,他們的作用,並且越發想要知道,他們兩個聯合起來到底具有什麼樣的力量……

    而越發體會到他們這天下最聰明的一對夫妻的能量的還不僅僅是談曉培。在距離丹陽二十里的地方,在迎接葉韜和談瑋馨的隊伍里,有的是這樣的人。而其中大家最沒有想到的,可能就是從來和葉韜、談瑋馨兩人沒有什麼議政殿以外的交往的,現在在東平越發炙手可熱的情報局局正︰聶銳。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3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外行與內行

“葉大人,你這番可把我整得好苦啊。”聶銳拱手對葉韜說。

    聶銳指的自然是雷音魔宗那邊的事情。原本為了讓情報局在工作上有所針對,不要發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情,談曉培私下里曾告訴了聶銳關于雷音魔宗的事情,讓聶銳在了解為什麼談曉培推薦葉韜去給情報局當講師,也讓聶銳注意在西凌境內有些牽制行動和刺探行動的方向。聶銳原本並沒有太看重雷音魔宗這樣一個由內府直接管理,有些異想天開的組織。他是軍旅出身,雖然因為在情報方面的長才而被任命為情報局局正,但對于陰謀,對于言論、精神力量等等的了解,並沒才葉韜和談瑋馨這樣的,在後世被灌輸過、也灌輸過別人的資深白領的了解深刻。開始的時候,聶銳只是將雷音魔宗當作是內府在將內務侍衛組織交出來之後,在情報收集組織方面留的後手,而內府管理這類秘密杜團的經驗,聶銳倒還是有些信心的。

    但今年春天發生的事情讓聶銳開始對雷音魔宗這樣一個杜團看重起來。事情的起因還是葉韜的唆使下關歡的那番表演。道明宗從這一刻開始不得不花了不少精力,來應對教眾中間的各種各樣的傳聞和流言,尤其是在整個鎮北軍司和順義城周圍,也就是差不多以竹君殿為中心的整個北方教區都亂成了一團。甚至開始彼及到更南邊教區,更南邊的教區有著更密集的人口,影響也就越發地壞。終于,在西凌的南部教區,在鷹堂最早釀造滅門慘案的地區,一位原本被委派前去當地消除負面影響的羽士因為耐不住當地一此名士的質問,耐不住那些懵懵懂懂的老百姓的一遍一遍地詢問最簡單最沒營養地問題而發飆了,那位羽士命令隨他一同前往當地的鷹堂成員對當地幾個質疑得最尖銳的士子進行誅除……而在滅門事件造成嚴重後果之後,被鷹堂的重復的叮囑弄得有些神經過敏的鷹堂成員下手又太“小心”了一點。居然將在一位名士家里做客的當地縣令的兒子一並殺了。由此,新的雪球效應開始了。縣令直接扔下官職跑都城去告狀,當面斥責了道明宗的幾個核心人物,而西凌王室哪怕對于道明宗的幾乎全部行動都默許,也不得不派出官員和軍人象征性地進行調查了。

    而在民風彪悍的北方,這種調查立刻引起了一些教民的強力反彈。江旭京原本並不想多為難對他算是有恩的道明宗,將調查的事情直接交給了在雲州一役之後來到鎮北軍司,和他有諸多不和的監軍。監軍並沒有錯會朝廷的意思,但他手下人卻還是秉著乘勢發財的念頭,對一部分教民搜刮了一筆。當原本就貧困不堪。無力應付這飛來橫禍的教民們和軍士發生沖突之後,他們居然發現,原本一直為他們做主的道明宗,居然沉默了,沒有任何一個練士、道士、羽士敢站出來為教民們說話,反而勸說他們“配合”軍士們的調查。道明宗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敢站出來當刺頭的。而當教民們面對這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情況的時候,叛亂終于開始了……

    這次沒有道明宗指使,卻由底層教民們發動的“教民叛亂”的影響是極為巨大的。幾萬教民,最高峰時期也就十幾萬教民嘯聚。對于鎮北軍司來說還真不算什麼對手,但是,這決叛亂讓鎮北軍司、順義城附近原本就不算發達的農業生產幾乎完全停滯,讓鎮北軍司今年明年在籌措糧草方面必然多了許許多多的困難。可更致命的是,這次叛亂明確揭示了已經完全投靠了西凌朝廷的道明宗和底層教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而就在這個當口,聶銳受到了通過談曉培轉到他手里的來自雷音魔宗的幾個還在摸索如何傳教的“高階祭祀”的一份建議︰讓聶銳是不是能想想辦法,把這個時候剛好被揭露出來的帝國最後的大“奸臣”陳珈和道明宗聯系在一起,從時代上來說,的確陳珈一門消失之後大約過了二十來年,道明宗的前身“天道門”建立了。將陳珈的屎盆子扣在道明宗頭上。不管這事情是不是真的,都是個好說法。

    聶銳想想也是,而散布一些傳言對情報局來說,就當作是一次嘗試和訓練吧。但將消息散布出去以後。引起的反應誰都沒想到。道明宗的崛起和陳珈一門的消失都是迷,而當這兩個迷結合在一起,又踫上道明宗百口莫辯的時候,這種化學效應讓道明宗高層狼狽不堪,中層一片混亂,而底層教民除了那些狂信者外。也都有些將信將疑了起來……

    聶銳原本還以為,這只是一個建議,卻沒想到,那是那些雷音魔宗的高階祭祀們的一個陰謀。他們就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堅定地維護道明宗一直以來宣傳的神位體系,在普羅大眾面前以堅定的信徒的面目出現。而他們並沒有直接擺明立場說自己是另一個教,只是表示他們是一些原本沒有被道明宗接納的信徒,一個有著自己的思考的教派而已……他們說服了那此進行“調查”的軍士和官員接受實物和勞務來清償那些“調查費用”,他們組織教民互幫互助,以協作的形式應付那些“實物”和“勞務”,他們想方設法地收集藥物來為那些生病的或者是在“勞務”中被毆打致傷的教民們治療,他們雖然不富裕卻還是盡力地接濟那些幾乎什麼都沒有的家庭,並想方設法為他們謀一些生路……這一切就發生在每個人的面前,雷音魔宗的祭祀和高階祭祀們除了一身隨著到處奔波而越來越破爛的袍子之外,幾乎就和所有普通老百姓一樣一無所有,而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努力幫助教民,收獲的好感、感動、尊敬乃至于忠誠無數。他們甚至于想方設法地組織各種證據來為道明宗撇清和陳珈的關系,乃至于雷煌等人甚至深入叛亂教民的大營,說服了教民們放棄和“朝廷”的對抗……憑著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舉措,雷音魔宗協助了鎮北軍司、協助了西凌朝廷、協助了道明宗,更協助了廣大的教民安然度過這一段艱苦的時光。

    在雷音魔宗表現出來地這種善意之下,道明宗內部居然分成了兩派,就是不是要掃滅雷音魔宗有對立的意見。但道明宗哪怕想要消滅雷音魔宗,卻也決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甚至不可能在短期內進行,那樣會直接讓道明宗刻薄寡恩、忘恩負義、貪圖絕對權利的嘴臉徹底暴露。道明宗一方面命令鷹堂想方設法對雷音魔宗進行滲透,一方面卻默許了雷音魔宗的存在。而雷音魔宗,就這麼在西凌北方穩穩地站住,開始有條不紊地發展起他們的理論體系和組織架構來。

    當聶銳完全了解了幾個月里,雷音魔宗在如此復雜的局面下的大膽和細致之後,他開始逐漸明白雷音魔宗那些“術業有專攻”的家伙們是如何將營造懷疑和建立信任當作最強大的武器的。

    “葉大人,雷音魔宗那里的事情實在是讓我頭痛啊。”聶銳苦笑著說。“陛下想讓大人你好好休息。就讓我臨時督管一下雷音魔宗的事情,但又不能讓情報局那些人知道。而你培養出的那些學員們,腦筋實在是轉得太快了。雖然我知道他們其實腦子里有一盤計劃,但畢竟和他們那邊的聯系有限,我對他們的想法也不甚了了,有時候要做決定可真是束手束腳啊。葉大人你回來了就好,先不管陛下給你什麼任命,回頭我就請示陛下讓你繼續管著雷音魔宗的事情吧。”

    聶銳雖說是叫苦,但也表現出他對于雷音魔宗將來能夠起到的作用有著極高的估計。他急于將這些他不熟悉的業務交給葉韜,也是生怕自己這個外行的決定妨礙到雷音魔宗地發展。談曉培將這些事情臨時交托給他。因為談曉培自己都沒有徹底弄明白雷音魔宗的形式,還以為那是一個比較類似于情報組織的東西。但聶銳經手了幾個月就完全了解到,那完個不同。雷音魔宗雖然重視各類情報,卻更重視他們的本行︰傳教。他們針對當地的某此知名人物要進行些什麼的時候,倒是經常來信請示聶銳,問情報局那里有沒有那人的資料,或者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問題和要求,比如一些藥材、一些植物種子……而聶銳經常一開始的時候弄不明白他們到底要做什麼。直到雷音魔宗的那些職業神棍們真的做了些什麼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這種狀態,聶銳實在是不想一次次地重溫了。

    但聶銳也提到了自己的一個疑惑。那就是雷音魔宗對于西凌的侵蝕性,完全沒有體現。

    就在兩人騎著馬並肩而行的時候,葉韜回答了這個問題︰“聶將軍,我覺得,讓道明宗的許多教民看到道明宗和他們已經不是一條心,這一點就是對西凌最大的侵蝕了,這也是當初建立雷音魔宗這樣一個組織的時候,我想要達到的目標之一。只是,或許是世事弄人吧,沒想到那麼快他們就有了這麼豐碩地成果。雷音魔宗的價值不在于能夠收集多少情報。收買多少官員,或者是削弱多少軍力。他們所做的一切,看起來不但沒有侵蝕西凌,反而讓西凌表面上的矛盾減少了。老百姓被組織起來互助生產,有人為他們去和地主、官吏們討人情,讓他們過得更好一點,他們自然也就不會時時刻刻想著和官府對著干。看起來,西凌,當然,現在還只是在西凌北方,似乎更穩定了。可實際上老百姓並沒有和官府、和地主、和那些富人們達成什麼諒解,沒有人做出讓步,只是多了一個調解者在中間而已。而這個調解者,一旦口風一變,你覺得那些老百姓會相信誰?到底是一直為他們著想的雷音魔宗,還是那些想要將他們的財產全部搜刮走的人?更不用說,宗教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即使雷音魔宗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宗教,但一旦相信了,之後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擺脫的。不管是心念中對于那些教義的熟悉,還是長期的組織生活養成的習慣,都會有非常強烈的作用。道明宗過去就是靠著這些壯大起來的,而現在,這成為了雷音魔宗的武器。”

    聶銳點了點頭,似乎比較滿意葉韜的說法,他嘆了口氣,說︰“畢竟這是你一手創制的組織,也唯有你能了解那些人的想法。回頭我就去寫折子,不過……這幾天恐怕批不下來。要是有什麼新的來信,我可就來找葉大人參謀了哦。”

    葉韜謙虛道︰“不敢不敢,聶將軍肯來府上,那是在下的榮幸。”

    聶銳看了看那些同來迎接葉韜的人。說起來,除了他之外,其他倒都是此普通人物,比如按照禮儀必然要出現的禮部侍郎,內府副總管等等人物。葉韜上一次回丹陽的時候,談瑋然親自迎接的局面倒是沒有出現。

    聶銳呵呵笑著,說︰“太子殿下和王子殿下本來都是想來迎接大人的,但今天早上不湊巧,陛下召兩人入宮。似乎是商討一些頗為重要的事情。……葉大人你這次回來,到底出任何職,現在吏部也拿不出個章程來,陛下已經非常不滿了,就在這種心情不好的時候,居然冒出來這種奇怪的事情。呵呵……”

    “奇怪的事情?”葉韜愣了一下,隨即他明白過來,聶銳是準備提醒他一些事情。

    果然,聶銳微笑著說︰“陛下似乎和繡公主殿下略有些齟齬。殿下年紀不小了,陛下本來想要為殿下安排一門親事,但幾個人選都被殿下說得一錢不值。陛下有些下不來台,而他又不好違背當年親口應允公主殿下的承諾——將來她的駙馬一定是她認可她喜歡的人。……他們兩人斗氣,結果嘛,就是我們大家在他們面前,絕口不提任何相關的事情。你也是天子家人了……就算想要躲,估計也有些困難啊。呵呵。”

    這大概算不上是提醒,只能說是給葉韜預警。談瑋蒔是個很有趣的小妹妹,也是個很喜歡從他這里巧取豪奪各種精致的小玩意的家伙,這次他還真是給談瑋蒔準備了不少有趣的禮物呢。這些禮物,應該足以讓她不要將氣撒在自己身上了吧?

    可對于這一點,葉韜是沒什麼自信的。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4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少女情懷

葉韜為談瑋馨準備的禮物里,最為珍貴的莫過于那本薩米爾家族曾送給他的工匠中間,那位原本某小國的首席畫師保存下來的細密畫冊。在被捕、補充被裝上大車、被裝上船的所有的時刻,這位畫師都死死抱著這卷用幾層最頂級的亞麻布和絲綢層層包裹的畫冊,以至于除了這本畫冊,他所有的其他東西都被奪走了或者丟失了。而當他最終被送到原先只存在于傳聞中的東方,踏上了宜城港那鐘聲繚繞,有著整潔而井然有序的石砌的港口,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而後,他們這些有專長的工匠們都在薩米爾家族的翻譯的幫助下,在葉氏工坊的幾位很友好也很好奇的技工的幫助下,落實了衣食住行各個方面的事情,讓他們不敢相信的是,有家人一起的工匠們都被按照家庭來分配的宿舍。而葉氏工坊顯然對于接待來自遠方的客人很有經驗,不但為他們準備了充足的食物,甚至還事先問了每個工匠他們所屬的國度或者信仰有什麼飲食禁忌……而後,他們這些集中住在一個宿舍區的工匠們,被分配到葉氏工坊的各個部門,一邊熟悉各種工作一邊學習語言,在這一階段,他們的工作將充分展示他們每個人的能力高低,而後,他們中間的有些人將繼續從事工坊的工作,而有些人將能夠進入到一個專門的廠區,進行中東地區的各種技術的本土化移植。

    畫師原來覺得自己的繪畫技藝比起那些鐵匠、金匠、寶石匠來說對于新主人實在是沒有什麼用。唯一讓他感覺到欣慰的是,至少不會比那幾個制作木乃伊的埃及僧侶更沒用。沒想到的是,他在印染廠房工作了不到一天就被一位五十來歲的老技工發現,將他送到了宜城的葉氏工坊現在處于半閑置狀態的圖案設計部門,圖案設計部門的負責人卡珊德拉現在還在雲州,擔任葉氏工坊剛剛建立起來的平面設計部門的負責人,宜城這里也沒有什麼新圖案設計的工作,主要是在整理各類圖樣。為將來整體轉型成為專門的平面設計部門做準備。而在那寬敞明亮的廠房里,在那一個個櫃子,一個個紙夾和文件櫃里,畫師感覺目眩神迷。更讓他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他被告知葉氏工坊的圖案設計部門里有好幾個非中土人士在工作,甚至于負責人是一個希臘裔的年輕女性。

    機會總是出現在有準備的人面前,七海商社這個時候要求趕制一批專門的水手制服,來給虎牙艦首艦的船員們換上,讓他們可以耀武揚威。而制服里,有一塊紀念性的正方形汗巾。需要有一個切合七海商社主題的圖案。關鍵就是圖案,雖然齊老爺子很奢侈地表示要全部用昂貴的夾纈工藝來制作這批汗巾,但夾纈工藝現在在葉氏工坊的印染部門,也只是一個很流程化很簡單的事情而已。

    在圖案設計部門里,只要有想法,任何人都可以做方案。在整個廠房里。一張張手感絕佳的大開面(大概相當于A3)的繪圖用紙(120克銅板紙)和炭畫棒,粉彩棒之類的東西誰都可以取勝。所有有資格進入圖案設計部門的人也就被默認是有資格參與討論、參與設計,隨意取勝這些工具。

    一路上郁結了太多的情緒,看到了各種奇異的景象的畫師難以抑制創作的激情,一下子制作了六種圖案,分別從七海塔、港口、船以及水手、海洋、熱帶這些主題描繪了他想象中的水手生活,或者是七海商社的雄偉藍圖。而最終,齊鎮濤采納了以七海塔為主題的設計。對于這個畫師有些好奇的戴秋妍,則親自到圖案設計部門來看望了畫師。

    戴秋妍可能不是這個時空最全面的畫家。但卻有著最好的藝術創作條件,當翻譯的幫助下艱難地了解到細密畫師的作品、工作方式和他們的終極向往之後,她慷慨地表示,可以讓畫師在圖案設計部門的工作之外,建立自己的畫室,只要他肯帶幾個學生就行。當戴秋妍取來自己以前繪制的一些作品,請畫師品評的時候,畫師才意識到,這個自己以後的主人的妻子,居然也是一位有著卓越技藝的畫師。而這種被重視、被信任、被當作一個同行來平等對待的感覺,終于讓畫師下定了決心,將自己一路保護著的那卷畫冊獻給自己的主人。

    戴秋妍自然不會想到,她只是憑著自己喜愛繪畫藝術的秉性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居然贏得了一個有著卓越技藝的畫師的忠誠。甚至使得多年以後,當隨著戰火和經濟的衰退。細密畫技藝在中東地區沒落之後,在東平卻幾乎完整保留了關于細密畫的全套技術,其中有諸多作品,有許許多多各個階段的學生的習作和作品,有不同人的學習筆記,終于將一門繁復到讓人咋舌的藝術保存了下來。可是,那卷畫冊的確讓她大吃一驚的。

    按照比較時髦的說法,那是一本插圖本的史詩《檀吉麗喀》,記敘的是一個草原上的公主率領部族子民征戰四方,建立國家的故事。而知道談瑋蒔從當年第一屆行軍棋公開賽起,就一直對于草原、對于這樣的形象極為憧憬的戴秋妍,自然毫不遲疑地決定將這本畫冊贈送給談瑋蒔。

    小心翼翼地捧著畫冊,對照著謄寫在小冊子上的譯文看著畫冊,談瑋蒔卻還是有些提不起精神。那些完全由金箔貼在羊皮紙上形成的詩句和有著華麗的色彩的畫頁讓她沉醉,卻沒有沉醉到能忘記最近一段時間的郁悶的程度。而現在的問題在于,她的郁悶還沒辦法對別人說。

    葉韜回到丹陽已經一天半了,而談瑋蒔還沒機會見到葉韜,或者哪怕是談瑋馨。葉韜和談瑋馨幾乎回來之後還沒坐定就被談曉培召見,而在現在的情況下,召見的內容里必然是要包括繡公主殿下和陛下的矛盾的。談曉培知道,有些事情,談瑋蒔只會告訴姐姐,也只會听姐姐的。是啊,談瑋蒔,這個當年的超級調皮的小姑娘,現在也已經十八歲了。她的那些朋友,那些可以被她捉弄,可以和她一起玩的朋友們,現在絕大部分都已經成婚,有了孩子。有時候,她甚至成為了孩子王,帶著王國的下代紈褲子弟們玩,繡苑漸漸有成為托兒所的趨勢……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戴秋妍十分奇怪地看著平時心情總是很好的談瑋蒔,問道︰“怎麼了啊?不喜歡嗎?”

    “喜歡啊……”談瑋蒔有氣無力地說︰“不過最近實在是開心不起來嘛。父王好過分!他急著要把我嫁掉。那些人選,一個比一個差勁啊。”

    “……你自己有喜歡的人嗎?”戴秋妍問道。

    瞪著戴秋妍好久之後,談瑋蒔終于以幾乎不能察覺的幅度點了點頭。

    “那你干什麼不對陛下說呢?陛下不是答應過,讓你嫁你喜歡的人嗎?這種情況下,你喜歡的那個人,怎麼不自己站出來呢?這也太沒男子氣概了。”戴秋妍的語氣,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指責了。

    “……他……他不知道。”談瑋蒔的嘆息聲讓戴秋妍滿頭滿腦都是問號。是誰?是誰能夠讓繡公主殿下單相思?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對陛下說呢?既然是你喜歡的人,那陛下應該會為你安排的啊。”戴秋妍脫口而出。隨即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一旦談瑋蒔說出來,恐怕就更加不可能了。或許是年齡相差太大,或許是身份地位太過于懸殊,或許是有婦之夫?……又或許……是某種戴秋妍只是略有一點耳聞的被稱為“百合之戀”的古怪形式?

    “唉……”談瑋蒔抱著自己的閨中密友,戴秋妍思考的時候那微微側著腦袋,十分專注的神情實在是太可愛了。“你別猜了,說出來對大家都不好,還是乖乖頂著吧。看父王要多久能想通了不管我。”

    戴秋妍極為體貼地拍了拍談瑋蒔的背,說︰“好吧,你到時候想說的時候,記得第一個告訴我哦。……第二個也可以,應該先告訴馨兒姐姐,馨兒姐姐幫你解決的吧。”戴秋妍說得很是自信,在她小小的心目中,恐怕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葉韜或者談瑋馨能夠解決的。

    是的。的確是談瑋馨能夠解決,並且已經在幫著解決的。談瑋蒔將腦袋埋在戴秋妍的胸口。對于自己這位最好的朋友,她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應該表示對她的關切的謝意。還是應該表示某種歉意。但她卻知道,最終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的……假如無所不能的姐姐的計劃真的有用的話。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6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附會

談瑋蒔在丹陽哪怕不算公主的身份,也是很有影響力的人物了。她是整個丹陽最有影響力的藝術贊助人。在談瑋馨開始因為各種繁忙的事務而不得不敲開了她所創立的那幾個劇團,留下了不少劇本大綱和一大堆無所適從的越來越專業的演職員的時候,清閑的小公主接管了這些有趣的事情。還不僅如此,談瑋蒔還用她的那份相當豐厚的公主府的定例銀錢資助了為數不少的詩會、畫社之類的機構,甚至不時參加其中的一些活動。而在繡公主和國主陛下鬧情緒的時候,談瑋蒔也沒有完全由著性子將賭氣當作最崇高的事業,而是以更旺盛的熱情投入到了東平和整個中土歷史上的第一部交響配樂詩劇——《梁山伯與祝英台》。

    雖然名稱是不折不扣地抄襲了梁祝,實際上這部詩劇的劇情卻是莎翁名劇《羅密歐與朱麗葉》,要說名字為什麼和劇情一搭配就顯得那麼無厘頭,那只能怪當談瑋馨在想一對情侶的名字的時候,梁山伯和祝英台就這麼唰地出現了。以後會不會將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再搬上舞台,那還不得而知,但這麼惡搞一下,對于當時的談瑋馨來說,顯然是很增加興致的事情。至于馬文才,在居中則成了那個為祝英台提供“復活”藥水的“神秘隱士”的名字。

    在這種極為文藝的環境里燻陶了幾年,哪怕談瑋蒔本來並不懂文學與藝術,也會有相當不俗的見解,更何況,談瑋蒔原本對于這些東西就有不小的興趣,不然,她當時也不會欣然同意接手劇團的事情。

    談瑋蒔不僅僅是這出詩劇的贊助者,甚至還從頭參與了整個詩劇的劇本、舞台設計、演員甄選、排演和修改整個過程,乃至于一部分劇本壓根就是出自她的手。在一次次討論和修改劇本中她表現出來的詩才,讓許多人都驚嘆不已,更由衷地感嘆談家的子女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角色。

    然而,就在談瑋蒔在組織彩排的時候,在王宮一處偏殿,談曉培正在召見幾個他平時絕對不會想到的冷門得不能再冷門的臣子,在商討一些絕對機密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恰好和談瑋蒔的慪氣有關。

    談曉培不是笨蛋,也不是莽撞的人。在考慮為談瑋蒔決定一門婚事的時候,他對于人選的甄別之嚴格,簡直是超乎想象的。這也難怪,在他對葉韜沒有什麼惡感的情況下,他都以一個父親的執著和別扭考驗了葉韜那麼多年,而對于似乎並不像姐姐那麼能干,卻是個更體貼更可愛的女兒的談瑋蒔,談曉培怎麼會掉以輕心呢?整個東平幾乎所有的適齡青年都被他篩選過一遍。後來,甚至于雲州那些家族的,和現在和東平關系不錯的春南的那些頂級家族的適齡青年也被他納入考慮範圍。從如此龐大的候選者名單中篩選,綜合考慮了品德、性格、才能、財富、家庭情況等等再提出給談瑋蒔選擇,那些人選決沒有談瑋蒔向朋友、向姐姐和兩位哥哥抱怨的那樣不堪。

    談瑋蒔不是那種藏在家里不出門的公主,這些年來她認識的各種各樣的人,尤其是有才華的年輕人數不勝數,如果她不滿意談曉培提出的那些人選,如果她自己有中意的或者哪怕是有比較好印象的人選提出,談曉培一定是會想方設法來女兒辦到的。在談曉培想來,大概也沒有誰會刻意拒絕和一個立志于一統天下,並且很有機會一統天下的家族聯姻吧。而當談瑋蒔除了拒絕、抵觸之外,幾乎什麼其他意見也沒有,談曉培也得出了和戴秋妍一樣的結論︰有問題,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劇本大綱,卻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了談曉培的面前,益發增長著談曉培的想象。

    是和劇中一樣的家族之間的敵視嗎?不會,不可能!談瑋蒔又不可能認識西凌的那些家族或者北遼的那些家族里的人,而在東平境內,以談家軍閥立國過程和他們一貫的性格,國內壓根就沒什麼可以稱得上是仇敵的家族。

    那是什麼原因呢?因為對方的身份、年齡、經歷等等等等?……不管怎麼樣,談曉培都決定要采取行動了。
    他首先就召來了談瑋蒔的侍衛長金澤,事無巨細的盤問起繡公主殿下這些年來接觸過的所有人,或者說,所有群落。然後,談曉培從中去除那些明顯不可能的人選,比如只見過一次而且時間甚短不可能留下什麼印象的;比如那些家族里來問候大家寵愛的小公主的人。因為談曉培知道這些人壓根不可能因為身份的關系而被談瑋蒔認為是不可能的;比如那些有著親戚關系的人(而葉韜就在這輪考量中被排除了)。然後,思量再三,談曉培去除了所有的女性……

    即使這樣,留在名單上的人數也居然有數百人。在這種無奈的局面下,談曉培讓人哭笑不得地動用了情報局。

    聶銳雖然私下里想到這件事情就忍不住要翻白眼,但卻一點也沒有質疑談曉培公器私用的念頭。聶家原本就是談家的家臣,而後才獨立開來,以經歷了幾輩人之後,雖然勢力只能算是微末,但卻也有了聶銳這樣能夠進入中樞的重臣出現。聶銳對于談曉培和談氏的忠誠甚至高于對于東平作為一個國家的忠誠,他毫不猶豫地就下令對那幾百人進行排查,希望能夠發現繡公主談瑋蒔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不知道是從誰哪里听來的說法︰一個人的詩作是他內心意識的流露,之類的,談曉培病急亂投醫地想要從這方面入手來了解,談瑋蒔到底和那個神秘的“心上人”進展到了什麼程度,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不肯將事情抖露出來。

    假意對談瑋蒔這些年來支持那些詩會書畫這類事情的龐大開銷不滿,談曉培直接派人接管了整個繡苑,說是要徹底清查公主的開銷。談瑋蒔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很是不滿地哼了幾聲就跑去弈戰樓的講解大廳排演詩劇了。然而,她卻沒想到,她前腳剛走,後腳十幾個情報局最資深的諜報人員就進入了繡苑。他們小心翼翼地搜查了繡苑的每個房間,打開每個箱子,抽出每個抽屜,甚至仔細地翻找每一本書,每冊頁卷,唯恐漏過任何一個小紙片,而這些人在將談瑋蒔這些年來所寫的每個字都按照原來的格式抄錄了一遍之後,又迅速將所有的東西歸位,唯恐留下任何痕跡,讓談瑋蒔發現他們曾出現在繡苑過。

    作為一個資深的文化贊助人,一個學習中並且成果還相當不俗的詩人詞人,一個總是很樂于和遠在他鄉的朋友進行通信的熱情的同伴,談瑋蒔這些年來留下的各類記錄著實不少,要將所有的書頁翻一遍都要不少時間。而在這個時候,專業的情報領域的人員們又開始發揮作用了,他們將談瑋蒔的各種文書按照發現的發點的私密程度進行分級,按照書寫這些東西有沒有明確的時間和能夠確認的時間先後排出了時間線,將時間線和名單相互參照,將和各種各樣的人的聯系分類,剔除掉已經列在名單外的人……然後,他們中間的一部分人將所有的非文學文本,比如書信、基本的記錄、和朋友之間的答問之類的東西徹底梳理了一遍,遍尋那些通常會出現在情人之間的通信的關鍵詞,而另外一部分人則將談瑋蒔的所有帶文學性的作品挑出來……他們不敢對這類的創作下斷語,這部分內容需要談曉培另外找人來整理分析。

    于是,談曉培在偏殿里召來了檔案局文學館館正白先永,文化殿學士、著名的大詞人余平波,王宮淑雨閣管領金杏瑤金夫人為首的一共六名在文學創作領域在全國乃至整個中土大陸享有崇高聲譽的著名文人來為他解釋這些詩作的內容。
    要說談瑋蒔的詩作,這些人還真沒有怎麼看過,他們這些人都不是那種需要靠吹捧王室成員來為自己的仕途鋪路的人,有的早就功成名就,有的壓根不在乎這些,他們在乎的只有詩詞文章之類的東西。談瑋蒔作為一個知名的文化贊助人的事跡,他們略有耳聞,但談瑋蒔的作品,除了她參與的那些話劇之類的東西中間的集體創作之外,還真沒見過多少。而當大批的作品被堆集在眾人面前,他們也被談瑋蒔的作品數量之多、質量之高所震驚。

    經過一番分揀,他們將眼光聚集在了兩份作品上︰

    其中之一是︰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而另一首詞,則更引起了大家的一致注意︰

    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

    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如果是在其他場合,在其他情境下讀到談瑋蒔的這兩篇作品,恐怕在座諸人都要恭喜談曉培有一個文章堪與當世大家相比的天才女兒,可是,在這種場合讀到這兩篇東西,又被要求做出如何如何的解釋,則讓在座諸人好不煩惱。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8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賦到滄桑句便工

對于被談曉培邀請來的文章大家來說,這樣的經歷還是第一次。的確,從詩文來推見一個人的心性和情緒,原本就是這些人賞讀詩文的方法之一。這些精于詩文的人要比普通人,甚至比那些略懂一些詩詞歌賦的人更明白,那些在滾滾歷史長河的沖汰中能夠留存下來,能夠被不斷傳抄流傳的詩句和文章,往往不是那些精于格律的作者們憑著一時的聰明和情緒拼湊出來,而是強烈的情緒促動之下的靈光一現。當這樣的瞬間的閃現能夠詮釋自己的情緒,能夠應和當時的歷史與人物,能夠和那個時代的蓬勃的背景相聯系的同時又能展示一個人或者一類人的獨有的特點,那這樣的文章和詩句,就能成為經典。

    而在這些大文章家們看來,談瑋蒔的這兩首詩詞,已經基本具備了成為經典的資格。

    但是,他們的職責並不是來品評詩詞,而是通過品評詩詞來推測揣摩些什麼。對于這些大文章家來說,談曉培召集他們來做這樣的事情固然是對于他們在文章方面的能力的首肯,同樣也是對他們必然能夠對這種宮廷秘事的守口如瓶的信任,對于這些人來說,他們的能力原本就局限在文章方面,在其他領域沒有什麼長才,自然不可能在越來越強調專業性的東平朝廷里擔任實務官員,這種和文章有關的事務已經是他們能夠遇到的最貼王國頂層的交流了。只不過,面對這樣的任務,大家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話說。

    在偏殿里,談曉培坐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不讓在座的諸人輕易察覺他很是不好的臉色。他不太懂詩詞,對于這些東西遠沒有對兵書戰策來得熟悉,但讀到女兒寫下的這些東西,看著諸如“未妨惆悵是清狂”這樣的句子,他也約略可以有些自己的想象了。

    幾個大文章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將他們的想法講述給國主陛下知曉。他們的推論是差不多的,但誰來講,怎麼講,其中還是有學問的。

    終于,在沉郁的氣氛里,文華殿學士余平波清了清嗓子,開腔道︰“陛下,公主殿下的這兩首詩詞,堪稱佳作。雖然我等已然得知陛下召見我們所為何來,但公主殿下的文采斐然。卻同樣讓我等下愚大開眼界。”

    余平波接著說道︰“以微臣淺見,殿下的這首詞中,抒寫的東西有限,核心卻是相思與閑愁這兩點。‘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這一句來推測,殿下與所鐘情之人,可能只是偶遇,也可能,是從一場偶遇開始,殿下才對其人心生好感。‘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采戶,只有春知處。’到這里,殿下對其人的好感已經是頗深了。尤其是‘錦瑟年華誰與度’這句,似乎殿下是有過想要與其人相伴終老的念頭的。‘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這自問一答,堪稱絕世佳句。巧扣當前的季節風物,一連串舉出了三喻,作為疊答︰草、絮、雨,皆多極之物。多到不可勝數。然而這三者的內涵並不盡同。‘煙草’連天,是表示‘閑愁’的遼漠無邊;‘風絮’滿城飛舞,是表示‘閑愁’的紛煩雜亂;‘梅雨’連綿,是表示愁之長。永無盡期。在如此遼闊的空間,如此長遠的時間,把本不可捉摸的東西,寫得形象、真切、豐實而不覺其抽象了。同時這三句既是比喻,又是寫景,更是抒情。表里如一,不見痕跡。僅以此一句,殿下即可躋身當世詞人之列。但是,閑愁是閑愁,這首詞里卻看不出殿下有多少擔憂絕望的情緒。將閑愁的三句和‘彩筆新題斷腸句’這一句聯系起來看,似于殿下還頗有為自己能想出這樣的譬喻自得的意思,很有些調侃的意味。可以想見,在寫作這首詞的時候,殿下的心態是相當放松的。的確,言為心聲F,詩句更是一個人當時心緒的寫照。文人議論詩詞文章,往往有‘賦到滄桑句便工_’的說法。殿下能夠做出如此……如此精致的詩詞,雖然必定是天公垂青帝王家世,讓殿下有斐然文采,但也是心緒所感,相思之情所觸動。從兩首詩詞的情緒不同來看,則能看出一段時間里,殿下的心緒變化,以微臣所見,這首詞要比那首詩的寫作時間早了不少。”

    “然而……”余平波語意急轉直下︰“殿下的那首詩卻是讓人有些……有些費解了。”

    余平波轉頭朝向白先永,而白先永也十分配合地接著說道︰“這首詩的語意十分淺近。而頷聯更是用了兩個典故,卻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有用典的痕跡,真正達到了驅使故典如同已出的程度。寫的當是殿下對于自己情思遇合地回顧。上句用巫山神女夢遇楚王之事,下句用樂府《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獨處無郎。”意思是說,追思往事,在愛情上盡管也象巫冊神女那樣,有過自己的幻想與追求,但到頭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幻夢而已;直到現在,還正象清溪小姑那樣,獨處無郎,終身無托。特別是這一聯雖然寫得非常概括,卻並不抽象,因為這兩個典故各自所包含的神話傳說本身就能引出豐富的聯想。”

    白先永一說道詩詞就兩眼放光,仿佛壓根忘記了被召見的緣由,直到邊上不知道誰清了清嗓子,才警醒過來。他垂下頭,說道︰“比較費解的是頸聯。‘菱枝’與‘風波’的意象組合,似乎是暗示曾經遭遇強勢的壓制和摧折,卻又得不到幫助。本可滋潤桂葉而竟不如此,見‘月露’之無情。措詞婉轉,而意極沉痛。……但以微臣所知,不管是以殿下的身份地位,還是周遭的諸多衛護,都絕無如此可能。似乎是將此聯理解成情緒情感上的波瀾和無依比較合適。”

    白先永小心翼翼地說︰“而最後一聯,‘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柱’似乎說的是即便相思全然無益,也不妨抱痴情而惆悵終身。在近乎幻滅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刻骨銘心更是可想而知了。”

    殿中沉默彌漫。頗長一段時間里沒有人敢發出聲音,哪怕在陰影中,談曉培那黑沉沉的臉色也有些太明顯了。這兩篇作品都是在談瑋蒔的衣櫃里發現的,被寫在一張潔白的紙片上,被小心翼翼地疊好了放在了一方絹帕中。如果不是情報局的那些人實在是相當仔細,壓根發現不了。但由此也可以著出,談瑋蒔對于這兩首堪稱一時名作的詩詞的珍重,和對于兩首詩詞所暴露的自己的心緒的了然。

    “陛下,還有個小問題,微臣耍補充。”金杏瑤輕聲說道。在這幾人中,金杏瑤的身份地位都有些特殊。原本金杏瑤是談曉培的大哥所看中的女子,雖然出身微末,但才華出眾,本待在一次征戰之後就成婚的,而在婚前,金杏瑤和談曉培的大哥就已經行了周公之禮,甚至在一起住了不短時間。沒想到的是,那次征戰,談曉培的大哥卻沒有能回來。在談曉培即位後,就延請金杏瑤來王宮擔任了女官,這些年來金杏瑤孜孜于詩詞文學,蔚然而成大家。但在談曉培眼里,金杏瑤至少是三分之一個大嫂的身份,很多別的臣子不敢說的話,她來說就無妨。

    金杏瑤認真地說道︰“頷聯里那‘原’和‘本’兩個宇頗見用意。似乎是暗示不僅有過追求,還有過短暫的遇合。”
    “什麼?”談曉培震怒了。如果真的如此,那就不是簡單的宮闈秘事而是宮闈丑聞了。談曉培在偏殿里來回踱著步,過了半晌,才沉重地說道︰“……如此,朕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應該不需耍我提醒諸位守口如瓶了吧。要是有半點風言***傳出去,你們自己心里有數,到時候可不耍怪我不給你們解釋澄請的機會。”

    說罷談曉培就離開了偏殿,再沒有回頭看一眼。殿中諸人面面相覷。的確,沒有誰敢拿這樣的事情出去亂說,可對于這些臣子來說,被國主陛下這樣威脅了一次,似乎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反而是金杏瑤一點都不擔心,她原本就一直住在王宮里,比較超然,既然陛下走了,她也就那麼施施然地和昔位告辭,然後回自己的居所去了,仿佛那最讓談曉培震怒的內容壓根和她沒關系一樣。

    談曉培回到了御書房,倒是有些鎮靜了下來。他仔細想了想整個事情,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而凝神想了半天之後,在他所懷疑的那些人里,他進一步地挑出了幾個目標。最後的結論仿佛已經呼之欲出了。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19:59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文抄公

會不是是魯丹?當這個念頭在談曉培腦海中涌現的時候,仿佛一切都被聯系在一起了。

    那自然不會是因為身份地位而讓談瑋蒔覺得兩人之間不可能,而是因為黃婉。黃婉是當朝司徒黃序平的女兒,也是談瑋蒔一直以來最好的朋友之一。黃經談瑋蒔大了幾歲,比談瑋馨大了一歲,在黃婉和魯丹成婚之前,黃婉算得上是丹陽閨秀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詩詞歌賦乃至于那些地理人文相關的東西都有涉獵。而正因為黃婉容貌才學、氣度儀態都是一時之選,當時談瑋蒔一直很喜歡和她的黃婉姐姐泡在一起,談曉培是十分贊同,乃至鼓勵的。

    在魯丹在葉韜身邊做事之前,這個只是丹陽紈褲中的一員的家伙,還在談瑋馨身邊當侍衛。按照一般的軌跡,魯丹之後應該會被調入禁軍,然後,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很有可能會踫上東平對外的王朝戰爭。然後,魯丹的最終的地位,將由戰爭中的表現來決定。

    但是,從魯丹被談瑋馨誆騙著去給葉韜當了管家之後,一切都變了。協助葉氏工坊的許多業務、協助血麒軍的建立,不但讓魯丹積累了大量的人脈,也讓他變成了這一代年輕人中間極有特點的技術型軍官。在了解和熟悉軍隊中的各種裝備並進行整備,在組織後勤供給和營建各類設施方面都有著相當扎實的基本知識。而這樣的軍官,恰是東平需要的。相比于戰將型的人物,這種軍官更重要。這也就是為什麼索錚這樣完全沒有背景的人,能夠在短短幾年里成為將軍,還頗受軍中大佬重視的原因。一旦發生戰爭,在戰局吃緊的時候,這些大佬鐵定是寧可犧牲池雷、朱覺文這樣的戰將型人物,也不願意犧牲索錚、魯丹這種類型的將領,有了這種將領,哪怕比較吃緊,也有了充分的重新組織和整備的能力。

    一方面是因為魯丹的能力,因為他越來越顯得重要的葉韜的親密關系,一方面也是因為魯丹家里也算是名門,這才讓魯丹在短短幾年里經歷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咸魚翻身的過程,而他的周到和風趣,也引起了丹陽不少大家閨秀的好感,並讓他最終娶到了黃婉這樣的世家美人。而且,當時還是司徒大人主動提出了此事。因為雖然風趣,但魯丹在情事方面實在是有些遲鈍的。當黃序平托人上門說這門親事的時候,魯丹瞪大眼楮張大了嘴,一幅天上掉餡餅來砸到了自己的表情。至今仍是丹陽有名的笑談。

    這樣一來,事情也就說通了。繡公主談瑋蒔可能被魯丹這種性格所吸引,和魯丹相處不錯,而一度覺得如果能和魯丹相伴終身,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魯丹,應該是那個永遠好相處。卻永遠少根筋的角色吧。在間不容發的短短幾天時間里,黃婉就成了魯丹的未婚妻,而幾個月之後兩人就成婚了。對于滿是少女情懷的談瑋蒔來說,這天地仿佛一下子就變了。

    魯丹到底是不是和談瑋蒔有過些什麼,這無從考證,但從魯丹的性子和一貫以來的表現看來,他應該是不知情的。談瑋蒔雖然已經是個有著不小影響力的人物,卻畢竟還只是個小女生而已。一邊是自己的情思所系,一邊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之一,是自己的良師益友。善良的小公主不想給任何人造成任何傷害,在這種情況下,這內心的波瀾讓談瑋蒔又怎麼是一個“愁”字能形容得盡的呢?更何況,為了不讓別人能看出些什麼,她還經常去拜訪她的“黃婉姐姐”,黃婉懷孕已經有數個月了,看著別人享受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享受著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又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或許也真的只有“未惆悵是輕狂”了吧。

    想到這里,談曉培嘆了口氣。在越發休閑隨意的御書房的一張軟椅上坐了下來。的確,他不可能成全自己女兒的情思困困,卻又不想讓談瑋蒔長期沉陷于現下的這種情緒里。到底怎麼做才好呢?談曉培已經不止一次地感覺到,當父親要比當一個國主,有挑戰性多了。

    “讓馨兒,還有葉韜覲見。”稍稍想了一會之後,談曉培吩咐道。他覺得,還是讓談瑋馨去和妹妹說說看會比較合適。而召來葉韜,則是想通過葉韜去了解一下魯丹的情況,徹底弄明白魯丹到底和談瑋蒔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現在的情況下,雖然他很想盡快將葉韜之後的任用確定下來,卻也沒了心思。

    “陛下,公主殿下和葉大人此刻並不在丹陽。需要急召他們回來嗎?”李思殊提醒道。

    “嗯?”談曉培眉頭一皺,問道︰“他們跑去哪里了?”

    李思殊報告道︰“前日殿下和葉大人離開丹陽的時候就曾留下過日程安排,他們先去景德鎮,布置瓷器工坊和葉氏工坊的各種事務;然後應該在血麒軍營地,听取關于血麒軍新裝備的近戰格斗兵種的武器配備的意見……等這些事情做完了他們才會回來。此刻,殿下和葉大人還在景德鎮。”

    談曉培的眉頭糾結在一起,顯得有些可怖,隨後,他的神情緩和了下來,說道︰“不必急召他們回來,讓他們一回來就來見我。我還得好好想想,到底讓這個事情怎麼了結。”

    待得葉韜和談瑋馨回來之後,談曉培和兩人好好地談了一次。沒有任何隱瞞,談曉培將他這些天來進行的各種調查和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

    葉韜的眉頭也一直糾結著,從他看到那兩首被那些文章大家們分析過的詩詞開始。葉韜不必是什麼文學愛好者也听說過這兩首詩詞,他可不相信兩個時空真的能夠有這種巧合,而這種巧合還偏偏都發生在談瑋蒔身上。除非……談瑋蒔也是個穿越者。問題就在于,談瑋蒔是談瑋馨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幾年來和他也多有接觸,如果談瑋蒔真的是個穿越者,居然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能一直完美地瞞著他們兩個?不可能。而最簡單的解釋,莫過于這些詩詞都是談瑋馨告訴了談瑋蒔的,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馨兒。你干嘛把那些東西抄給瑋蒔?”在從王宮離開之後,在馬車里,葉韜就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會弄出那麼多花樣來?瑋蒔喜歡詩詞啊,雖說她也並不是很好勝,但要參加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詩會,總要有些壓場面的東西吧。抄東西也不是隨便抄的,好歹也要顧忌抄出來是不是有問題。音律上合適,所有的典故好像也能找到能說得過去的解釋,不抄這兩首抄什麼合適呢?”談瑋馨眉毛一揚。有些無奈地解釋說。

    “這些……可是明顯的情詩,現在一邊在排演……丫的,真是別扭……一邊在排演《梁山伯與祝英台》,被阻隔的愛情主題,一邊又踫上這些詩詞曝光,這叫什麼事情啊?”葉韜嘆道。他覺得,好像一切都有些太巧合了。

    談瑋馨淡淡地說︰“要可憐魯丹了。原本他還想歸到你的麾下呢。”

    “呵呵,有司徒大人為他撐腰,他家里又不是沒能量?怎麼都比跟著我吃苦受累強吧。”葉韜笑著說。

    談瑋馨搖了搖頭,說︰“那可不見得。一人穿越,雞犬升天啊。如果不是跟著你,還泡在葉氏工坊、血麒軍干了那麼久,他現在可就不是如今這樣了。還有索錚他們一大幫人呢。重要的是能學到在別的地方學不到的東西啊。魯丹現在年齡也不大,將來大有可為,自然是想要跟著你的。我這邊就不行了,沒有那麼旺盛的精力。除了林成則在官場里混得很得意,其他都在商場上混著呢。”

    葉韜猶豫了一下,問︰“陛下真的決定讓瑋蒔跟我們一起去雲州住一陣嗎?”

    談瑋馨說︰“那是我們說服未果的情況下啊,不過,基本上就是這樣了吧,小丫頭可不是那麼听勸的。反正,不管小丫頭怎麼樣,也不管魯丹是不是真有其事,反正魯丹恐怕將來是別想踏入雲州半步了。按照父王的性子,估計會把他弄到遠一些的地方。比如……宜城。”

    葉韜的臉擰了一下,一副為難的樣子。他倒是有些相信談瑋蒔並沒有真的愛上誰,而只是和父親鬧別扭,就像是談瑋蒔自己所說的。而其余的一切都是巧合。但是,這個巧合,似乎談瑋馨要負很大的責任。當文抄公是每個穿越者的責任,一個姐姐抄點詩詞什麼的為妹妹壯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只不過和某穿越去唐朝的好男人成批地抄、有規模地抄了準備當作家族遺產有的一拼而已。但造成這樣的誤會,可就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了。偏偏現在還沒辦法解釋這樣的事情……言為心聲,是啊,要是談瑋馨供認了這些詩詞實際上是她“寫”的,麻煩也不會比現在的小多少。而到時候,毫無疑問地還得把他牽連進去。文抄公不是那麼好當的。抄以前一定要注意前因後果要注意詩詞里隱含的各種意義……

    “不過也算可惜吧,反正去路橋司魯丹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到頭來還不是把他扔到工坊那里去給錢順當下手……他如果被發配去宜城,也算是很個照應。這麼說起來,彭總督終于要高升了?”

    談瑋馨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極為復雜的微笑。在她看來,彭德田的升遷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她飽含神秘意味地說︰“你怎麼知道你還能呆在路橋司呢?”

    葉韜看著談瑋馨,毫無疑問,談瑋馨知道一些他還不知道的事情。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20:01

第三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述職

在和談瑋蒔談了幾次都沒什麼結果的情況下,葉韜也就接受了談瑋蒔不得不跟著自己一行回雲州去的事實。在葉韜看來,談瑋蒔雖然有些不快,但還是極為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就有些不妙了。听得談瑋蒔要去雲州“游玩”,雖然已經成為談瑋然的妻子,卻一點沒有稍減其灑脫率性的個性的戴兮,自告奮勇地表示可以給談瑋蒔當向導,並且立刻開始安排起回雲州的各種事宜。談瑋然對于這個美麗的妻子,是十分寵溺的,由于他現在身上並沒有什麼別的職務,他猶豫了一陣,表示也想去雲州看看。而談曉培居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不管是談瑋然和戴兮夫婦,談瑋蒔還是葉韜談瑋馨等人,都在積極地準備去雲州,但何時啟程,卻還沒有定下來。他們都在等待,等待徐老將軍的歸來。就在葉韜回到丹陽的那天,談曉培就發出了信,召雲州經略使、左將軍徐景添回朝述職。

    老將軍已經十分完美地完成了東平的雲州戰略的第階段,他整頓了雲州境內的全部武裝力量,將原先鐵雲騎、各族族兵、各地駐防軍和那些屯田軍、按照服役年限退伍但隨時等待臨時征召的各級軍力進行了完整的整編,並且開始在雲州的軍務體系里融入雲州部族的騎軍力量。

    按照戴雲原先的說法,雲州的確有隨時召集二十萬都不止的各級軍力,但經過老將軍的整頓,將這個數字削去了一半都不止,老將軍將那些在雲州戰役前後,被戴家順手消滅掉的那些投降派騎牆派的家族所擁有的田產。全部收歸雲州經略府,然後一道“頒田令,將這些產業交給了裁汰下來的士兵。士兵們和士兵們的家庭暫時實行的是準軍事的屯田方式,他們組成了數十個大小不等的軍事農場和軍事牧場。所有農場都保持三分之一以下的人進行低強度的軍事訓練,側重于物資輸送配給方面的訓練。這些分散在雲州各地的農場和牧場的所有權,將在之後十年到二十年內逐步交給雲州榮軍會,這些軍事產業的人口總休規模將保持相對穩定,在這些農場和牧場里生活的人,將來的生活都會有農場和牧場。由雲州榮軍會來保障。而在這些產業里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接觸比較濃厚的軍事和準軍事環境,熟悉軍隊的制度和生活方式,會是相當不錯的兵源。這些孩子長大後,如果選擇從軍的道路,他們以後也可以將自己的家庭帶入農場或牧場,而從事其他工作的,則需要離開。離開也只是一種選擇而已,雖然雲州目前仍然是一個準軍事的體制,但葉韜那天馬行空的布置之後,雲州經濟已經在各地客商的各種采購,投資興建產業的過程里,顯示出生機勃勃的態勢。只要肯賣力氣,肯吃苦耐勞,肯專心學習各種知識和技能,就不會有餓死的可能。暫時由戴世葵在掌管著的雲州榮軍會,對這部分從軍事體系中分流出去的人員給予了極大的關注。為其中不少人都推薦了相當不錯的工作。由于雲州今後將在非戰時情況下嚴格實行獨子免征的情況,實際上相當多人都會流入各種產業。其中不乏心靈手巧的人,光是戴世葵前後推薦給錢順,參與到葉氏工坊雲州分部的廠房的建設和開始接受初步培訓,準備以後轉告當工匠的人,就有不下千人。

    這部分只是退伍軍人而已,徐老將軍考慮了雲州各方面在為軍隊提供各種服務的人,采取了不同的措施。那些提花糧食、藥品、木材等等基本物資的機構,老將軍征詢了那些家族或者村落的負責人的意見之後,一刀切地實行了向“市場經濟”的轉軌。大家以後都可以平等地參與雲州軍事采購的競標,但雲州軍方不再向他們承諾購買額度。雖然听起來有些可怕,但這些基本資材中間有相當多的雲州特產,到了東平的其他地方,哪怕到了天下任何地方,都不愁銷路。至于那些一直以來兢兢業業種糧食賣給戴家,讓戴家有糧食養軍隊的農民和村落就更不愁了,雲州在戰後,在努力裁軍的時候卻因為大量的客流涌入,糧食需求量增長了大約一成,價格則上浮了約百分之三……那些各軍隊掛勾的工匠,徐老將軍則分不同情況進行了處理。那些軍械工坊全部停產,由工部派出官員進行清點核查,檢視各個公有或者私有的工坊的生產水平,而這些軍械工坊的工匠們則由雲州經略府暫時發給補貼,進行超大規模的培訓……而這部分的培訓,已經成為正在轉軌中的葉氏工坊培訓部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張單子。那些皮具、軍服之類的作坊,如果能夠通過核查,質量合格的將很快拿到來自東平兵部的訂單……東平的軍隊也有大量的換裝需求,而東平雖然在其他方面的工藝相當精湛,但在皮革鞣制,在皮具制作方面畢竟因為缺乏大規模的畜牧業的支持,水平很成問題,雲州生產的以馬具、皮甲為主的產品,將很快用于代表東平的軍隊。雖然東平的主戰軍隊已經決定將來盡可能使用金屬為主的護甲,但各地城防軍地還是需要大量的皮甲之類的東西的。隨著老將軍玩了這麼一手,裁軍不但沒有讓雲州的生產陷入蕭條,反而越發地紅火起來,光是兵部的大批訂單就足夠雲州現在還是以中小作坊為主的生產體系忙活上半年一年的。

    其實,這些安排和老將軍整備軍隊,保障雲州安全的核心責任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系。但老將軍卻采納了多方的建議,讓這些有利于雲州安定的舉措一項項落實,不但保證了雲州百姓的安居樂業,保障了退伍軍人和他們的家庭的生活,還為將來留下了極大的改革余地。老將軍不太懂經濟,也不想裝作很懂。他要做的就是暫時保障而已。之後自然會有合適的第二任雲州經略使來處理這些問題。

    而老將軍在他的核心任務上的表現,則更讓人刮目相看,他認為,雲州面積廣大,幾乎頂得上東平原有疆界內兩個州多、三個州不到的面積。人口顯得稀少,城鎮也不密集,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出現戰事,組織大量軍隊步步抵抗不符合雲州現狀。他將雲州軍隊的發展方向定在了兩個方向︰首先是強大的偵查和威懾能力,其次是強大的機動力和戰役組織能力。在老將軍看來。假如雲州能夠有十萬有足夠機動力的軍隊,之前的雲州戰役就完全可以換個打法,比如放空奔狼原,以滌河為界和北方部族對峙,全軍集中和西凌進行決戰,在戰而勝之後,全軍北上直取奔狼原或者繼續在奔狼原和北方部族對峙,先去和北遼打一仗都是可以選擇的。在有部族騎兵的支持下。雲州需要的只是精兵兵團而已。老將軍將血麒軍留在雲州的軍官們抽調出來,除了少部分人繼續參與鐵雲騎的整訓之外,以血麒軍軍官為班底,組建了暫時只有四千來人,以後將逐步擴充到三萬人,和鐵雲騎規模保持的景雲騎,在景雲騎班子搭起來以後,在訓練上正規之後,將不斷吸收雲州部族青年來擴充。以血麒軍軍官已經開成習慣的精益求精和開拓進取精神來讓強大的部族騎兵更加強大。除此之外,老將軍還組建了三支規模小一些的騎兵部隊。分別是編制五千人的雲州經略府直屬部隊雷騎,和各有六千人編制的銀翼前哨軍、霜狼前哨軍……

    銀翼和霜狼兩軍就是為了貫徹老將軍強大的偵查和威懾能力的思想而建立的。在先前的作戰中,老將軍是充分體會到了一支強大、專業、有多種技能、有專門的武器配備的斥候騎兵隊伍是多方便了。為此他不顧兵部、禁軍指揮使等等方面來要人,堅決地把池雷這個現在可能是全天下最好的斥候騎兵統領留在了雲州,任命他為兩軍的統領,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組織部隊。而霜狼、銀翼兩軍還是所有部隊里首先達到滿額,乃至于超額的部隊,因為老將軍讓池雷優先選人,他淘汰下來的人再交給其他幾支部隊挑選。而這也形成了雲州軍隊的一個新的傳統。

    說起來,老將軍更擅長的應該是步軍才對。但是雲州原來的那些步軍讓他實在是太無語了,除了將以戴家的族兵為主。以從各級步軍部隊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集合起來組建了兩萬人的步軍之外,老將軍實在是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了。這兩萬步軍中間有一萬人駐扎在雪狼湖畔,一邊進行訓練一邊保障葉氏工坊的大規模的廠房建設,而另外一萬人則分散在各地,協助前後分成幾批進入雲州的總共兩萬來自丹陽的禁軍和城防軍維持各地的治安。

    雲州現在加上東平調入的軍力,也只有十萬出頭的軍力。但是,這十萬多人的軍力和原來可以動員起來的二十萬大軍的戰斗力是不同的。雲州並入東平,意味著兩地軍事制度上的並軌,雖然是軍閥起家,但談家向來非常嚴格地執行精兵策略,很少隨意征召百姓入伍作戰,哪怕是遇到特別緊急的情況,也有非常嚴格的三級征召體制。要知道,在血麒軍嶄露頭角的郇山關一役中,除了白石城寧石城臨時執行了征召之外,東平其余疆土並沒有進行哪怕一絲一毫的動員。而雲州,當按照老將軍的框架將這些軍隊整編訓練完畢,用精良的武器武裝完畢之後,那將是非常強勁的力量。

    正是因為這些艱難而繁重的工作,和這些工作被完美地完成,才讓老將軍參頗為志得意滿地歸來。雖然在雲州折騰了那麼久,他甚至都沒輪上打上一仗,但這些扎實的工作卻同樣讓他很成就感。也讓他能夠非常理直氣壯地進行述職。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20:02

第三集 第一百九十章 軍費

徐老將軍的述職是分成兩部分進行的,一部分是非常主旋律的在議政殿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前的述職,而另一部分則是在御書房里,由談曉培召集了他認為和雲州有關,或者重要到了和所有事情都有關的大臣們進行。這也是由曲焉著手進行御史台的改革之後,發生的變化。

    沒有人是完美的,而統轄一方總難免踫上各種各樣的麻煩事,那些在地方上干得好好的總督,都很反感在議政殿上進行述職的程序。總有莫名其妙的人冒出來指責這個不好那個不對,而那些人可能只是通過一些道听途說就發表自己的意見,壓根不了解當時的情形,徐老將軍中年的時候就曾經在述職的時候因為在一次戰斗中處決了一名有投降言論的低級軍官,在戰斗之後處決了所把守的城市里,散播謠言或者更有甚者意圖奪門獻城的幾個飛庫網整理家族大約三百多人而被彈劾,等徐景添在議政殿上把整個事情說清楚,天都黑了。而第二天第三天他還要經受類似的折磨……而現在,在議政殿上的述職,大家都不進行當面提問,而是將認為有問題的地方記錄下來交給御史台。御史台在整理匯總之後再決定是不是要求進行“听證會”,听取解釋或者控訴。畢竟,許多專業性很強的問題,比如軍事、經濟、技術方面的事情,外行人听什麼都可能覺得有問題。老將軍裁軍裁了一半,要是要當朝解釋清楚為什麼,恐怕天都不知道要黑幾次了。

    而御書房里的會談現在氣氛越來越好了。談曉培已經很少使用那張高高在上的書桌,居高臨下地听取臣下的意見,而更喜歡大家都坐在那些軟椅上,將各種文書攤在茶幾上傳看。距離很近地討論那些至關重要的問題。東平王宮的御書房不但是這個時空可能級別最高的保持形式上的平等的專業會議室。也可能是這個時空第一個在商討問題的時候無限量抽大家供應咖啡的會議室。

    開始的時候,不是因為喜歡這個口味,而是因為需要補充精力,需要一些強烈的東西來提神。而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並且喜歡上了。相比于葉韜和談瑋馨這種更傾向于在咖啡中尋找情趣的人,東平高層以談曉培為首的開始對咖啡有需求的群體,無一不是錦衣玉食,尤其是太尉池先平,已經挑剔到了不同批次的咖啡豆,不同批次的烘焙都能品嘗出來的地步了。除了各種口味的咖啡,御書房甚至還有專人為大家準備各種其他類型的飲料和點心。按照哪怕在最繁重的工作中都能展示文士閑情的黃序平的不完全統計,御書房已經前後出現過不下六十種各類飲品和將近兩百種點心了。

    良好的溝通氛圍加上可口的飲料點心……自然,還有越來越龐雜艱巨的王國各類事務,讓大臣們不斷刷新著連續工作時間,對于經常被召見的池先平、黃序平、高振、龐容、曲焉,以及六部尚書等人來說,通宵開會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而由于經常開會到深夜和通宵,原本嚴格按照所謂的禮制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進行的例行朝會,已經讓這些大臣們越來越叫苦不迭,甚至已經準備聯名上奏。要求將朝會往後挪至少一個時辰……

    徐老將軍還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在比較輕松的環境里議論朝政的氣氛,吃完了一塊桂花糕。徐老將軍繼續說著他在重整雲州軍力的時候踫到的問題︰“……還有一支部隊是要組建起來的,那就是專門的輜重部隊。現在分散在雲州各地的軍隊主要的消耗是糧食,當地就可以取用,現在雲州各地的糧倉儲備還比較充足,而那些需要更換的裝備,用來改建營房的資材的輸送,本來我倒是想開始的,可那也要有東西可以讓我送啊。雲州的那些軍械工坊現在還在學習,估計幾個月里是別想恢復生產了。恐怕最先能夠開始生產合格的軍械的就是葉韜的工坊。而隨著換裝的開始,大量物資的運輸勢在必行。雲州面積廣大,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樣讓指定一支部隊去給另一支部隊補給,一來一去的時間太長。得不償失。從短時間來說,專門的輜重部隊有利于雲州之後的換裝整備,而從長遠來說,陛下是想要讓雲州成為東平打造一支能夠在爭奪天下的戰爭中有所表現的強軍,而強軍不能短了糧食、箭矢、不能短了各種器械的消耗,火油彈火星彈什麼的,當時血麒軍可用得真歡,但效果也真好。而雲州的軍隊一旦出雲州作戰,實際上從軍械的集中生產和儲存地到前線,那就是一千里乃至更長的補給線。這麼長的距離,一般的民夫什麼的干不了,別說雲州有這種打大戰的需要,血麒軍就那麼點人,不是也組建了輜重兵部隊了嗎?還說什麼要能夠隨時把箭矢把家書送到每個士兵手里……真夠扯淡的。”

    老將軍說到這里,瞟了一眼坐在一邊恭敬地听著大家的各種意見的鄒霜文。他是在場品級最低的官員,而他現在的職務,則是血麒軍督軍。在戴雲離職之後,首先繼任督軍的是邱浩輝,而隨後,邱浩輝被調去東平的東北方,在北丁關西南的丙火谷組建談曉培理想中的能戰斗敢犧牲的主戰部隊之一——天璇軍。而鄒霜文從這個時候,開始擔任血麒軍督軍。鄒霜文的品級雖然不高,但血麒軍督軍太特殊了。血麒軍不斷摸索出來的各種條令和規範現在都會被禁軍、兵部研究和學習,從中選擇合適的在全軍推廣,在軍隊組建、組織、裝備方面,血麒軍的經驗和教訓更是豐富。正因為如此,鄒霜文已經成為能夠在御書房里和東平最高層一起喝茶的人了,連他的老子,當了快不曉得多少年的丹陽城守的鄒應都沒有這個資格。

    鄒霜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吭聲。血麒軍的經費太充足,充足得他有時候都覺得有些冤大頭。為長弓手換裝隨身短刃的動議終于被否決。而關于葉氏工坊好不容易初步確定設計的格斗步兵鎧是不是好看的議論又冒了出來。沒有人嫌棄那套鎧甲的防護能力。畢竟在要考慮重量,考慮排汗,考慮綜合防護性,考慮防護利器和鈍器等等不同情況之後。那套鎧甲的綜合性能相當讓人滿意了。刑部尚書的公子說服了老爸將幾個死刑犯交給他們“行刑”,結果在他們一大幫人挖空心思做了一系列測試之後,那幾個人又被“活著”送回天牢,就是很好的證明。但已經開始進行格斗訓練兩個多月的格斗步兵營統領還是堅決要求修改鎧甲的設計,主要針對的就是那一點都不華麗的外形……相比于這些,血麒軍輜重營只是很小很小的問題而已。為了讓家書和家里送來的各種東西能最快到達每個士兵手里,血麒軍的輜重營已經將很多想法付諸實施,比如血麒軍中的士兵無論籍貫在哪里,家人都只要將東西送到最近的聯邦快遞分部就可以,異地物流完全外包給聯邦快遞,由血麒軍三個月進行一次總的結算。而給血麒軍中的士兵寄送信件和包裹,則要求在信件包裹上注明該軍士所屬的營編號、哨隊編號,以及士兵的個人編號。東西到了血麒軍營地,輜重營有專門的分揀處來處理這些東西,原始的郵政編碼概念,就這樣產生了。而兵部還真的在考慮將這個方法推廣全軍,雖然不能像血麒軍那樣財大氣粗地承攬了幾乎所有的物流成本。但以編碼來大大提高信件遞送效率卻是個好辦法。不僅是軍中,連戶部驛傳局都在考慮這套東西是不是有用呢……

    當然。老將軍也不是真的看鄒霜文不順眼。徐景添對血麒軍出來的所有軍官都很看重,如果不是血麒軍留在雲州的大批軍官和士官,他的整軍方案可能沒辦法那麼快完成。血麒軍軍官們的習慣太好了,不但總是效率極高地做好工作,還總是提交出規整詳細的局面報告,不同層級的側重點不同,寫明踫到的困難和解決的方法,一個兩個人或許並沒有太大作用,但當一整個集體一起思考。產生的作用非常巨大。不僅如此,光是血麒軍各級軍官士官們以身作則的訓練表現和紀律規範鎮住了不少其他軍隊。就讓老將軍少費了很多心思。

    “雲州的情況比預想在要好一些。但歸根到底,還是歸結到一個問題上︰錢。”老將軍又看了看鄒霜文,的確,這才是老將軍總是忍不住要對血麒軍的這個可憐的負責人發作的原因。越是想要在能力範圍內將雲州的軍力建設得更為強大,就越發受到雲州相對薄弱的財政和技術的限制。“現在,幾個部隊的框架都搭了起來,訓練比起以前也嚴格得多了。但換裝事宜卻是個大問題。怎麼說呢,現在雲州各地府庫的錢主要還是花在了安置那些退伍軍士上了,各地的壓力都很大。如果不是戴家支持,等葉氏工坊的分部建設完畢,可以開始開工,或者等那些工匠的……呃……培訓結束,武器鎧甲不必從其他地方調運,也可以把雲州的鐵礦資源充分利用起來,價格應該可以下降不少,但是坦率地說,以雲州現在的財政收入而言,如果沒有比較大的改變,雲州諸軍想要迅速形成戰斗力幾乎不可能。戴家已經前後從自家的府庫里提出相當多銀兩來支持鐵雲騎的改制。從東平軍制來說,這與理不合,為了避免麻煩,這些銀錢這是問戴家借的,另外我還從路橋司的路稅部分支取了相當多的錢。從來沒想到,路稅也能收那麼多。但即使如此,雲州的財力最多也只能保證在兩年內完成鐵雲騎的換裝,在三年內完成鐵雲騎的全部整訓,讓戰斗力上一個檔次。至于其他幾支軍隊,我也是黔驢技窮了。畢竟銀子是變不出來的,只能先保證一支軍隊形成戰斗力再說了。”

    老將軍長嘆道︰“力有所不逮啊。這些爛攤子,可就要靠下一任雲州經略使來收拾了。對了,一直沒有听陛下說起下任經略使的人選,朝廷可是有什麼章程了嗎?”

    談曉培微微一笑,說︰“老徐你放心,一定是你能放心的人。這幾天里,就該有決議了。”
fligh 發表於 2008-7-23 20:12

第三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能力與責任

關于下一任雲州經略使的人選,朝廷上下沸沸揚揚的議論相當不少。雲州畢竟是比較特殊的,雖然雲州一役之後,除了北遼尚有一戰之力之外,北方部族估計幾年里都回復不了元氣,而西凌方面,雖然軍力損失不算無可挽回,但西凌北方的一系列動蕩讓西凌更需要時間來夷平傷痕。但是,這些消失了的威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延,重新出現。如果不能充分利用這段時間來讓雲州整編之後的十幾萬軍隊真的成為精銳,等到數年之後,要是大戰再起,情況可就難以預料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但雲州的問題,的確像是老將軍深刻認識到的那樣,是常年的軍事壓力之下,從一個可以說是全民皆可為兵的準軍事體制向常規的國家政體轉變的問題,是一個需要能夠將東平原有的優勢整合進雲州的現狀讓雲州快速完成轉化並發展起來的問題,是一個需要能夠將雲州的潛力充分發揮出來的問題……

  隨著雲州並入東平,雲州的那些產出優良戰馬的馬場雖然一段時間內仍然會是雲州經濟的支柱,但為了迎合東平國內的需要,馬匹價格必然有相當幅度的下滑。這種下滑其實在之前就已經有明顯趨勢,但在些刻卻越發成為困擾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需要在畜牧業之外另外開闢財源,不但要彌補軍馬貿易收益的下降,還要能支持雲州的整軍計劃,這更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這種情況下,大家都覺得,這一任的雲州經略使想要坐穩這個位子,是相當不容易的。至少要有幾個方面的要求。

  首先是要能得到國主的絕對信任。雲州雖然幾乎相當于一個獨立的國家,不管是面積、子民還是原來運轉的模式都是這樣。雲州經略使更是東平唯一一個能夠對所轄領土有完全的行政權力和軍事權力的職位,如果將一個不可信賴的人放在這個位置上,後果不堪設想。

  其次是要能得到戴家的信任,至少要能和雲州部族和睦相處。和戴家相處並不困難,戴家現在仍然在雲州的發展建設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很有為了雲州子民做出一定犧牲的態勢,只要新上任的經略使確實有能力,有辦法,戴家會是很好的助力。但雲州部族則是個問題。考慮到這個問題,那些曾經叫囂過華夏夷狄之別,曾經公開表示過對少數民族的蔑視,乃至于在東平朝廷三令五申下繼續堅持用蠻族人之類的稱呼形容部族成員的官員的官員就會部被剔除了。這部分人甚至都不會被派去雲州當官。要知道,要讓雲州能夠順利運轉,要讓雲州的民政和東平接軌,需要的各級官員還不是一般的多。

  然後,就是一個很微妙的要求︰要能夠得到葉韜和談瑋馨兩人的支持。葉韜的路橋司在過去一看里發揮的巨大作用,遠遠超過了興修道路,維護驛傳的範疇,甚至成為帶動雲州經濟發展,促進雲州和東平經濟一體化的重要力量。而路橋司,由于一直有葉韜的設計團隊在支招,由于有為數不少的原來內府的人在,不是誰都可以接得過去的。就算能接手。路橋司在葉韜手里的時候的那些精彩紛呈的手段,也不是誰都可以玩得轉的。如果新任經略使不能得到葉韜的支持,別說想要像徐景添那樣能夠從路橋司計提路稅補充花銷。就算隨時被葉韜狠整一把都絕不讓人吃驚。而談瑋馨則是更關鍵的人物。談瑋馨去雲州絕不僅僅是陪伴丈夫那麼簡單,她還肩負著盤整雲州整個經濟體系的責任。戴氏會允許談瑋馨和她的那個被無數人垂涎的超級經營團隊,評估戴氏的所有資產、業務乃至于人脈等等,包括戴氏在雲州範圍外的一些秘密產業,將其中的一些剝離出來,有些交給雲州經略府,有些交給情報局或者其他機構,而有一些,則將充分地商業化改制之後交還給戴氏。雖然談瑋馨的職責僅限于戴氏的資產評估和盤整。但由于談瑋馨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商業女神”,實際上她能發揮的地方非常多。新任的雲州經略使如果是那種忠貞正直。一心為國的人,那談瑋馨毫無疑問地會為其政績增光添彩,而如果新任的經略使是那種想要謀取私利的人,那恐怕就要考量一下他在資產運作貪污挪用等等有關銀錢的業務能力能不能超過談瑋馨了。

  綜合了這些情況,大家對于下一任的雲州經略使的人選也有所揣測。比如當朝太尉池先平,比如太子爺談瑋明和近年來越發展示出自己的風采的談瑋然。但由于雲州太特殊了,在池先平有一個已經是禁軍副指揮使的兒子池雲,有一個在雲州的軍力體系里有著崇高而超然地位的天下第一斥候統領池雷,再讓池先平去當雲州經略使,那就未免太讓人不放心了。

  而就在大家猜測討論最熱烈的時候,一系列似乎無關的任命被確定了下來︰魯丹從運河總督府督軍職位上離職,轉任宜城總督。這項基本上完全由于談曉培出于一個父親的考量做出的任命讓魯丹算是因禍得福。原先的那個督軍職位,將由太子談瑋明自行決定。

  原宜城總督彭德田升任梁州總督,但治所仍然在宜城。梁州總督將統轄包括宜城在內的梁州所有地界,甚至包括了北寧關,而梁州總督的職責也從民政轉向以軍務為主,最主要的職責可能就是督促各地整軍,儲備各類戰略物資,尤其是督導邱浩輝組建那支從無到有的天璇軍,總的來說,也就是為將來對北遼的戰爭做全面的準備。能夠擔任這樣重要的職位,可見彭德田這些年來在宜城的工作得到多高的評價了。

  原宜城水師提督升任東海水師提督,除了原有的宜城水師之外,南邊鎮海港水師也歸于閔越麾下。東海水師的任務非常微妙。由于七海商社這些年越發壯大,整個東海一直到南洋的整條航線以及附近,海盜沒有立錐之地。搞得宜城水師、鎮海港水師已經很久沒開張了,畢竟他們也不可能越境去打擊盤踞春南沿海的黑鷹幫那樣的組織。在談曉培的想法里,讓閔越想方設法地組建一支精干的,能夠在對北遼作戰時,在北遼沿海登陸,從北遼大軍背後給于致命一擊的特別的力量是當務之急。從當年行軍棋大賽里出現過類似的登陸、跳島作戰的形式,談曉培就一直有這樣的想法,但這種想法他一直沒有能下決心去貫徹實行,畢竟在這個時空,在當前的技術條件下。要像在棋盤上那樣通過海運保障敵後作戰部隊的補給,實在是相當有挑戰性的事情。

  然而,這系列明顯針對北遼的任命並沒有轉移大家對于雲州經略使的任命的關心。而結果,終于將到來了。

  就在戴氏的族長戴世寧來到丹陽之後,談曉培終于召集所有和雲州扯得上關系的人到御書房會談,來決定雲州經略使的人選。

  “姐夫,恐怕我得在雲州待上相當長時間了。”大家都已經就座,而談曉培還沒有來,就在這個時候,在大家閑聊的時候,談瑋然忽然對葉韜說道。

  “你是新的雲州經略使?”葉韜驚喜的問。

  “我才不會自己找這種麻煩。想了很久啊,阿兮還是很懷念雲州,懷念奔狼原,懷念那草原上的日子。說得我也很向往。而雲州也是可以大展拳腳的地方,雖然鑽研史學的確是很有趣,但我還是更喜歡做點實際的事情。等有了實際經驗,再反觀歷史事件,再來看待朝廷的各種策略或許會發現更多有趣的事情吧。”談瑋然自信地說︰“我向父王要求去雲州任職。父王同意讓我去統領景雲騎了。”

  葉韜皺著眉頭問︰“到底雲州經略使是誰?你一個王子當景雲騎統領?……也不是說合適不合適的問題,你不覺得這樣一本,不管是誰當經略使都會很有壓力嗎?”

  “壓力啊,多好的東西。”談瑋然笑著說。

  就在葉韜皺著眉頭的時候,談曉培和戴世寧並肩走進了御書房,看起來,兩人在這次重要的會議之前已經進行了相當愉快的談話。

  由于是非常重要且正式的會議,談曉培近來少有地坐在了那張放置在御書房里,那距離地面有三級台階高度的平台上的書桌後面。掃視了一眼下面的諸位臣子。兩個兒子以及在今天這次特殊會議中被特意邀請的談瑋馨,一如既往地說道︰“諸位免禮。請坐。”

  “今天在這里,就要決定徐老將軍離開之後,下一任的雲州經略使的人選。其實人選我早就確定了。只是……這個人選要能夠順利履任,要做出的安排是非常不少的。”談曉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從書桌上拿起一份文書,在空中揮了一下,說︰“任命十天前就放在這里了。池先平,就由你來念吧。”

  任命書居然一直就在那張現在越來越少被利用到的書桌上?談曉培這種舉動也算是出人意表了。

  池先平笑著應道︰“遵旨。”他快步上前,捧過任命書,他展開文書,朗聲念道︰“雲州,軍國重地,四方必爭之屬。左將軍徐景添,先定雲州,遂以軍職攝雲州經略使一職,整軍經武,選優裁劣,使雲州四境安寧,而建景雲騎、雷騎、霜狼、銀翼諸軍,功在長遠。左將軍徐景添其功在不賞……”

  在一系列對徐景添老將軍的褒揚之後,終于到了最關鍵的部分︰“……任命……”

  “葉韜!”池先平平靜而堅決地念出了這個名字“……為雲州經略使。”

  葉韜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正在繼續念任命書的池先平,又看了看坐在書桌背後,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的談曉培,又轉頭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談瑋馨。談瑋馨微微皺著眉頭,顯然並不吃驚,卻好像是有些不甚滿意。

  “……全經濟之責,盡兵戈之任,或牧或狩,盡憑決斷……”池先平念完了任命書,將文書又合上雙手捧著。他看著葉韜,非常明白葉韜是必定不會直接上來接過任命書的。以葉韜的性子,是必然要推辭的。

  “陛下,這……”葉韜想要推辭,但立刻談曉培就打斷了他。

  “你先別急著推辭。”談曉培淡淡地說︰“我且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覺得你自己和我料想的完全不一樣,那我允許你不接受這個任命。首先,你從接受了我的任命,正式為朝廷效力幾年,可曾有過任何一次讓人失望?”

  葉韜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看了看坐在角落里,已經執掌起御史台的曲焉,反問道︰“御史吧或者文化殿的人算不算?”

  談曉培笑了笑,說︰“不算。……你自己也知道,哪怕是完全沒有準備,你做得一樣比別人好。比我,比朝中諸位大臣料想得都好。第二個問題,不管是誰擔任雲州經略使,是不是都得看你和馨兒的臉色行事?”
  葉韜的神色變了下,謹慎地說︰“不敢,陛下任命任何人,微臣都一定全力配合。”

  談曉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些天的傳聞雖然沒有中的,但那些揣測確有道理。所謂的三大條件,不管是我的信任,和戴家和雲州部族的關系,你都符合。你可有任何一條能力之外的理由來拒絕這個任命?”
  葉韜沉默著。他承認,假如他接過這個任命,他或許會比其他人做得好,至少,不會比其他人差。作為一個穿越者,作為一個掌握著領先的理念、領先的技術,並且已經用這些理念和技術取得了許許多多的成功,為自己套上了層層的光環的穿越者,這是他起碼的自信。

  “既然你並不否認這些,那你接任命書吧。按照東平常例,也是因為雲州的情況確實特殊,你十天內啟程,我不必提醒你雲州到底有多重要,也不會提醒你哪些能做哪些地不能做,一切都看你的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談曉培淡淡地說。

  池先平笑著走了上來,將任命書交到了葉韜的手里。周圍的恭喜聲,贊嘆聲不絕于耳。但在葉韜听來,卻仿佛嗡嗡的雜音。讓他有些集中不了精神。

  在回崢園的路上,葉韜忽然問談瑋馨︰“這事情你事先知道?為什麼不提醒我呢?”

  “知道是知道,我幫你拒絕了很多次了。可是,不管怎麼權衡,恐怕你都是最適合的人選了。為了讓你能安心,不是連弟弟都扔到雲州去給你撐腰了嗎?”談瑋馨嘆道對于這個任命,她的確是阻止過的,不過原因可就復雜多了。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覺得我有哪里像蜘蛛俠嗎?”葉韜長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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