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仙俠] 崩雲亂 作者:凝翠崖 (連載中)

bradshaw 2008-9-2 09:27: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 24931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1 20:31
第二十四章 肌肉男的死掉(中)

  華廿一搖著頭,把夾板、繃帶都固定回去,終於只開了個固本培源的藥方,應李巖巖的要求,「藥材全都是中藥店裡買得著的」。

  然後,殘雲真人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了——華廿一留下來,說「一定要搞明白這個『特異體質』是怎麼回事」。

  李巖巖與和尚對視,兩人苦笑,一起心亂如麻。

  -

  時間就過了一天,在病房之外,有些事情發生:

  ……

  -

  肌肉男——王波,莫名其妙地被抓進去,又莫名其妙地被警局釋放。是週六的中午,大太陽,天氣悶熱得能從空氣裡攥一把水出來。

  「比賽算泡湯了……」這個首大校足球隊的中後衛很沮喪。

  王波還沒想通,不過是打一場群架,居然驚動了首都公安總局,而且警察關心的不僅是打架的原因、過程,還尤其著重問訊了李巖巖入院之後的事;筆錄時,警察出去三次,每次回來,都更加嚴厲地要求王波把李巖巖在醫院中說過的每一句話交待清楚,連情緒上的反應都得說明。

  沒能搪塞過去,王波一夜未眠,老老實實地招供,心裡直打鼓,以為會有什麼嚴重後果——就被釋放了。

  「李巖巖這小子上頭有人?搞這麼緊張,嚇死人……」王波一邊往首大的宿舍走,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經過一條小巷。

  巷子裡沒人,突然閃出個穿黑袍的老道士,笑瞇瞇地:「小傢伙,老子有話問你。」

  王波嚇了一跳。

  ……

  王波回到宿舍時,一個人也不在,也累了,腦袋有些昏沉,躺倒床上就想睡覺,無意間瞥見鬧鐘的指針,不在意,隨口嘟囔:「都下午2點了?真他媽的不順,從警察局到宿舍這麼點兒路,居然花了一個半小時?我都幹什麼了啊……」

  「王波?」有人叫。

  「誰啊?」王波不耐煩地嚷。

  「你回頭。」

  王波回頭,有個道士,一身白衣勝雪,站在窗前。

  窗口衝著王波的床,逆光,王波瞇縫眼,看不太清道士的模樣,就皺眉頭:「又是個道士?嗯?又?」

  「為什麼要說『又』呢」這個亙古的謎題還沒拋出來,王波就呆住了,迷迷糊糊地嘴巴亂動,很流暢地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莫名地發現:這種感覺好像很熟悉,似乎剛剛還經歷過一回。

  「原來有人已捷足先登,封了你的神識?可笑!這點小手段……」王波彷彿聽見了這麼一句。

  然後他就死了。

  @@@

  王波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李巖巖還躺在病床上,跟和尚絮絮叨叨。

  「和尚,這回出氣了吧?」

  「先生,小僧怕……白雲觀不會坐視。畢竟,殘雲道兄乃白雲十三子中赫赫的人物……」

  「那又怎麼樣?他白惹我了?你白挨揍了?我還得在床上躺三個月……媽媽的……」

  「阿彌陀佛……」

  病房裡還算清靜,李巖巖已經勸姜語竹回了宿舍補眠,只有和尚在;應該是白雲觀做了手腳,沒人來打擾「病人」。

  「天醫」華廿一也走了,他抽走李巖巖一管血,說要找個國家級實驗室做研究。

  清靜給了李巖巖機會,好做一些事。

  壓在枕頭底下的本子上多了幾行字,其中一行是:

  「我傷好之前,殘雲真人一直出門旅遊,每到一處名勝,就在那裡倒立兩個小時,一邊倒立,一邊喊:『貧道不是東西』。」

  和尚的擔憂就是因為這個:三個月,足夠殘雲真人把華夏的名山大川逛一個遍,以他的個性,恐怕不等這個大人丟完就會抹脖子——如果堅持著挺過來了,那也只可能是想留一口氣宰人。

  沒準會先宰了所有看見他醜態的遊人。

  「和尚,我真的很厚道了。要不是看在他曾經和大家一起打過寶光上人……哼哼……」李巖巖冷笑,臉上還沒完全消腫,看上去笑容就有些扭曲的邪惡。

  「無量天尊!李先生,慈悲。」

  微風拂過,聲到,人到,病房裡多了一個穿天青色道袍的道人,恭敬地朝著李巖巖施禮。

  「這就來人了?」李巖巖也不驚詫,「是誰?殘雲……他不會是先去天安門了吧?」

  「貧道聽雲。」道人報了名,神態尷尬,「李先生,師兄命貧道來向李先生求一個情——白雲觀雖然打通了關節,可也無法一直封鎖住長安街……」

  「聽雲真人?」還記得設定裡聽雲真人是個啞巴,李巖巖微微側了一下身,「放心,他只在那兒呆兩個小時——每兩個小時換一個地方。你們動作快點兒,來得及清場。」

  「李先生,殘雲師兄他……」聽雲真人還有話說,被李巖巖打斷:「大家心裡都有數,我不算過分,留了餘地。」

  聽雲真人卡殼,囁嚅著:「殘雲師兄最好面子……這是生不如死……」

  「我比你更瞭解他,他才不是把面子放在心上的人,等我傷好,恐怕還會過來誇我幹得好。」李巖巖哈哈地笑。

  聽雲真人的邏輯短路,就不再說其他,轉述白雲真人的話:「李先生,師兄說,從頭到尾都是個誤會,貧道代白雲觀向李先生賠禮了。」

  說著,深深鞠了躬。

  「誤會,當然是誤會。我不在乎——不就是躺三個月嘛,我心情挺好。」李巖巖很「大度」,「聽雲真人,你幫我轉告你師兄,就說我真的不在乎,也替我謝謝他。」

  聽雲真人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1 20:32
第二十四章 肌肉男的死掉(下)

  和尚苦笑一聲,想緩和一下氣氛:「阿彌陀佛……實不相瞞,聽雲道兄,天下還有妖怪橫行,白雲觀一脈既為正道魁首,做事總要小心一些才好。」

  聽雲真人連連稱是,就跟和尚寒暄起來,李巖巖心裡一直冷笑:

  「誤會?調虎離山,引開和尚,然後被捲入群架,挨打,受傷……這一系列事件如果不是白雲觀背後搗鬼,那才真見了鬼!」

  先入為主,李巖巖不知道劉亞文的存在;更加不知道白雲觀早就注意到了那位為國為民的好特工。

  聽雲真人也不完全瞭解事件真相,他只是奉命前來,師兄之命大如天:「李先生,師兄說,還有一件事情要通報給李先生。」

  「什麼事?」

  「師兄說,白雲觀守護天下,卻在首都讓李先生出事,實在難辭其咎,一定要給李先生一個交代。」

  聽雲真人神色一整:「師兄說,不勞李先生親自出手,昨夜一事,白雲觀派了人,除惡務盡!」

  「嗯?不行!」李巖巖一驚,幾乎從病床上跳起來,動作大了,弄痛了傷口。

  「李先生,實不相瞞,此事還是交給白雲觀為好。」也許是被和尚傳染了,聽雲真人表情的確肅穆,很認真,「殘雲師兄見獵心喜,約戰誰啊小師父,最終給李先生添了麻煩,這是白雲觀的過失,李先生懲戒殘雲師兄……既然師兄不說什麼,貧道也不好置喙。但昨夜的幾個流氓潑皮大膽妄為,是不把白雲觀放在眼裡了,白雲觀如不出手,必將為天下英雄所笑!」

  「我不管!這事兒跟白雲觀沒關係!」李巖巖的態度更堅決。

  「李先生!」

  「沒得商量!」李巖巖抬起沒骨折的左臂,手攥成拳頭,「聽雲,事情就是這麼定下了!你做不了主,可以叫白雲到我這裡來說話!白雲觀絕不能出手!」

  聽雲真人漲紅了臉,據理力爭:「李先生,師兄說李先生是天下奇人,可李先生總不能胡攪蠻纏!」

  「他們……總之,到此為止!你回去吧。」李巖巖開始把聽雲真人往外轟。

  臉色變了幾變,聽雲真人忿忿地走了。

  -

  「聽雲脾氣不小啊。」李巖巖努力地讓心情舒暢起來:從白雲觀手上救回昨夜鬧事的首師學子們的性命,也算造了幾級浮屠,可是……他不喜歡以德報怨,太憋氣了!

  「阿彌陀佛……」和尚不接話,自顧自地讚揚,「先生以德報怨,真是功德無量……」

  「少說幾句吧,我氣著呢!本來還要狠狠整他們一回,現在,連這點兒心思都沒了……氣死我了!」

  李巖巖很委屈:殺人不過頭點地,真讓白雲觀「除惡務盡」了,首師的那幾個鐵定死得很難看,但,就算打了自己一頓,也不至於就該死了……

  「白雲觀拿人當槍使,使完了就想滅口……居然還打我的旗號!和尚,我這不是以德報怨,我這是不讓他們這麼囂張!」

  李巖巖在找借口。

  「阿彌陀佛……」

  -

  再沒有太多話說,病房內沉默了,李巖巖與和尚都思考——直到,來送晚飯的姜語竹帶來王波死亡的消息。

  首先是不能置信。

  「怎麼會?」翻來覆去喃喃這三個字,李巖巖失眠了。

  按理說,一切都安排得妥當。聽雲真人來過之後,他仔細考慮了很多,還特意在本子上寫過,讓王波忘記他曾經接觸過本子的事,並註明了:「白雲觀不會傷害王波」。

  可王波還是死了,死因是惡性腦瘤。

  李巖巖自然聽不進去這種鬼話,他確信王波是因為看過了本子才遭人暗殺——暗殺者,其實也未必是「人」。

  但他想不出是誰幹的,白雲觀已經排除,那還能是誰?

  他裝睡,哄走了姜語竹,又讓和尚在病房外望風,然後拿出本子。

  李巖巖決心做兩件事:

  1查出真相。

  2復活王波。

  「我該怎麼下筆?」簡單的問題讓李巖巖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打定主意:「我需要一臺機器——電視機的模樣就可以,它能放映過去發生過的任何地點的任何事情,還能預演未來。」

  一種類似「時間機器」的裝置,人類科學無法發明,本子卻能夠做到。

  李巖巖要通過這臺裝置瞭解王波的確切死因,然後,復活他。

  下筆。

  -

  李巖巖沒能寫成,一聲「無量天尊」讓他迅速把本子塞進枕下,然後和尚通報:白雲真人來訪。

  再度見到白雲真人,李巖巖還是有些忐忑,老道士倒沒什麼變化,總是照舊的莫測高深,眼神滄桑深邃,如古潭。

彼此都是明白人,幾句不鹹不淡的寒暄也省了,就開門見山,李巖巖的冷笑發苦:「玩走馬燈?殘雲、聽雲……白雲真人,托福我已經變成豬頭,要臥床三個月,您還不放心?」

  「天下間,能教老道離了小西山的人物屈指可數,李先生可莫要妄自菲薄。」

  白雲真人微微一笑,席地坐了,這種舉動與病房的氛圍並不搭調,他做來卻很自然,恍惚著,李巖巖幾乎以為又到了白雲觀的大殿。

  「肌肉男死了。」李巖巖維持著自己的體面,不屑猜度白雲真人來的用意,直說,「我要復活他。白雲觀不能插手,既然你來,就省下我多費筆墨。算我知會你一聲。」

  白雲真人微愕:「老道此來……罷了,便先說這樁事。」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1 20:32
第二十五章波瀾萬丈的人生總是好看又好玩的

  巖山:

  我的世界。

  地理:七十二峰巒,三十六泉、一十八洞,有大江貫穿其中。

  自然:多奇花異草、奇禽異獸,景色極佳。

  人文:富貴無極,堪比仙境。

  防護:

  1生死晦明幻滅太極兩儀三才四象顛倒五行納六合八荒入芥子微塵九九歸一大陣(八門全是死門)。

  2星球大戰系統、生物識別監控系統、無人偵查轟炸戰鬥機、航空母艦……總之是現代化、未來化的尖端科技配合下的最佳安全防護措施(在保證其萬無一失的前提下,系統操作要簡明易懂)。

  3核彈、反物質導彈,各三百枚。

  通道:

1首都留燕苑小區12號樓3門401室主臥室地毯下。

  2韻城市唯秀城小區1號樓1門201室我的臥室書櫃後。

  3(待定)。

  其他:我擁有所有防護措施的最高權限,只有得到我允許的人或物才能進入巖山內;同時,在巖山範圍之內,除我和我認可的人之外的任何「道術」以及「特異功能」全都失效。

  -

  ————————————————————————————————————————————————————

  -

  「沒得商量。你來,也沒得商量。」

  李巖巖的措辭不留餘地,雖然據白雲真人曾告訴他的,自從妖怪橫行,已經有幾萬人死於非命,但被他所熟悉、就在身邊的,王波是第一個。

  這給了少年很大的觸動。

  「好教李先生得知,殺了肌肉男的,是那日海上的妖怪:寶光。」白雲真人也直入主題,借了「肌肉男」的說法,落落大方。

  李巖巖意外,又聽白雲真人解釋:「肌肉男被寶光迷惑,洩露天機,寶光意圖滅口,讓他腦中浸水而死——此事驚世駭俗,按十年之約,白雲觀掩蓋了消息,對外,就宣稱他是得了腦瘤。」

  「嗯嗯。」李巖巖點頭,自言自語,「肌肉男的死因是腦子裡進水……」冷笑:「寶光很厲害啊,肌肉男死得其所,我看他怎麼死得其所!」

  「無量天尊。李先生,且聽老道一句……你要為肌肉男報仇,總是天經地義;何況,數月以來,殘雲師弟追索寶光不得,白雲觀本也沒有立場阻攔……」

  白雲真人面有難色,語氣頗誠懇:「但老道還是要說一句:不如先緩一緩。就是叫肌肉男死而復生,李先生最好也等到傷勢痊癒之後。」

  「給我一個理由。」

  剛上大學就遭遇一場「飛來橫打」,李巖巖的心情極差,面對「幕後黑手」,態度保持了強硬。

  白雲真人揮手,一本小冊子從袖中平平飛出,落到病床上。

  小冊子是線裝本,四五百頁,青色的書皮,古色古香,封面用清奇的小楷寫四個字:《白雲擇要》。

  「李先生,這是白雲觀道術的不傳之秘,但……現在已經成為華夏軍中的試驗教材,有八千名精挑細選的戰士,正在日夜研讀。這算不算是個理由?」

  李巖巖似通非通,翻開《白雲擇要》隨便瀏覽,一眼看見「御風術」三個字,再翻,「御劍術」、「隱身法」、「呼風喚雨要訣」……語句淺顯,還配了圖。

  他想到一個荒誕的可能性。

  目光落到《白雲擇要》的第一頁,上面寫著這樣的字句:

  「……道術,源於我國勞動人民的偉大實踐與創造,是數千年來廣大勞動人民反壓迫、反剝削的革命鬥爭的結晶,沐浴著優秀中華文化的雨露,飽經歷史滄桑、經久不衰,護佑中華民族走過了幾千年的漫長歲月……」

  李巖巖頭暈目眩,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喃喃地:「我還以為,開頭最起碼也得是『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怎麼……」

  「這是一個交換條件。李先生,為了把政府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白雲觀付出的代價……很大。」白雲真人的嘆息中帶著沉痛的意味。

  「政府的注意力……」

  @@@

  白雲真人上門的時機很巧——絕不排除這是有意的安排。

  但老道士話裡話外的種種,讓李巖巖吃驚得忘了究根問底。

  原來,自從小西山上建起白雲觀,白雲真人就跟當權者有了聯繫,在「十年之約」簽訂之前,便以派遣白雲觀弟子下山保護各地副市長為條件,提出要求:絕對不去打擾李巖巖的生活。

  李巖巖只是若有若無地有些察覺,直到現在白雲真人挑明了,他才知道:從一開始,白雲真人就不信擁有本子的人會甘於平淡,提前做好了預防措施。

  甚至於,白雲真人不惜為此再付出更多。

  「為什麼?」

  「八個字。」白雲真人頓了頓,淡淡地笑,「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是而已。李先生,老道敢問:當今天下大勢何如?」

  「呃……」類《三國演義》的問號砸得李巖巖發懵。

  始終沉默著的和尚突然開口:「當今華夏有五方勢力。妖怪橫行,是其一;正道群雄蜂起,是其一;朝廷天子,是其一;我家先生大隱於市,是其一;白雲觀,是其一。」

  「不錯!」白雲真人擊節大讚,「天下五分,神州板蕩……古往今來,未有今日之亂局!」

  李巖巖啼笑皆非:「你們這一說,那是夠亂的——可……不是這麼回事吧?社會安定和諧得緊……還有,我……」

  「老道不是在說笑話。」

  「阿彌陀佛……先生,實不相瞞,小僧深以為然。」

  白雲真人和和尚的語氣裡都隱隱帶有責備,說得李巖巖訥訥地,低下頭仔細考慮半天,就發現:好像沒錯。

  妖怪作亂,「當今朝廷」束手無策,只好由白雲觀從中牽線搭橋,借用所謂「正道群雄」的力量維持安定。

  另一方面,白雲觀暗藏了「魔窟」的底細,有朝一日,一旦域外天魔不甘寂寞,必然人人喊打。

  這麼算來,讓白雲觀深為忌憚,寧可簽下「十年之約」也不撕破臉皮的李巖巖,可不就結結實實佔了這「五分」裡的一分?

  ——原來,這他媽的快趕上五胡亂華了啊!

  有點接受不了。

  得到本子以來,李巖巖深思熟慮之下,除了上白雲觀拜過一回山,一直得過且過。

  他性格其實倔強,這回遭白雲觀設計,挨了打,本就想著「奮發圖強」,好好顯示一下手段……但,沒料到自己早已被「抬舉」到一個能夠與國家機器相抗衡的角度上去了。

  -

  點明利害,白雲真人沒再多說一句,就飄然而去。

  留下李巖巖,愣愣地躺在病床上,發呆。

  過很久,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他打個哆嗦,大罵:「奶奶的,真要老子去當地球球長?」

  少年鬱悶地發現:自己手中原來真的是掌握著左右天下大勢的實力,如果為人處事全都用了讓殘雲真人到名勝古跡去耍倒立的手段,就很不成話——連「敵國」也會看不順眼,過來提醒。

  「和尚,讓你跟著我丟人了。」

  「阿彌陀佛。先生,小僧從未這麼覺得。」和尚的笑容天真爛漫,「先生做事,總是有道理的。」

  李巖巖慢慢地說話,到後來逐漸語無倫次:

  「好啊,和尚,你看著,從現在開始,我……嗯,這種說法叫:『扯掉拿來做幌子的最後一塊遮羞布』,或者是『撕碎那一張安分守己的溫情脈脈的面紗』……老子……老子……他媽的要……」

  「先生,不管先生要做什麼,最好還是先等傷勢痊癒了吧。」

  「……你說得對。」

  -

  -

  -

  PS:

  因為章節名不能超20字……本次更新為第二十五章的「(上)」……擠了點兒……不過字數倒是還豐碩。笑。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3 19:43
第二十六章 大風吹(上)

  兇鳥大風:

  情報:

  一種大鳥。大得很。

  孔雀和大鵬的混合體,能上九萬里高天,振翅就颳大風,所以叫大風。

  性情兇殘,愛吃人。

  其他:

  孔雀:大明王菩薩,佛祖他老母。

  大鵬:獅駝山雲程萬里金翅大鵬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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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要去收一個妖怪。」李巖巖對王爽說,「你去嗎?」

  王爽很吃驚,但點頭很痛快,還問:「什麼妖怪?」

  「風,大風。」李巖巖鄭重其事地笑了笑。

  -

  這是10月10日晚上的事,截止到這一天,李巖巖已經「親手」殺過了幾個惡鬼、妖怪,勉強學有所成。

  追溯到這天之前……

  10月3日,凌晨1點,留燕苑小區的房子裡,李巖巖的心裡有些沒底:「和尚,你覺得真的能行?」

  「阿彌陀佛……先生大勇,小小妖怪,必定手到擒來。」

  「手到擒來?我抓妖怪回來又沒用……」第一次,難免緊張。

  「走吧。」

  「走!」

  -

  OneNightIn首都。

  首都沒有夜晚,燈火通明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凌晨了,倒不堵,李巖巖與和尚叫了出租車,來到四環路邊上一棟20層大廈前。

  「振安大廈。」李巖巖讀一遍在樓頂閃爍的紅色霓虹燈,問,「和尚,就是這兒了?」

  和尚點頭:「先生,白雲觀的消息應該確實無誤……實不相瞞,先生已開天眼,該能望見妖氣。」

  「妖氣啊……」李巖巖瞇眼,運氣,大廈頂上黑糊糊一片,天空被霓虹燈映著,是深藍色——看不出別的。

  「我倒是覺得白雲觀現在也太配合我的工作了。」終於發現了點兒什麼,李巖巖凝視樓頂一角,有位老朋友在那裡憑欄佇立:

  殘雲真人。

  「是殘雲道兄。」和尚也注意到,就搖頭,「先生,不必管他,有小僧在,還用不著他白雲觀出來擎天保駕。」

  「微妙的關係……」這是牢騷。

  -

  同一時間,振安大廈的十八層上,首都副市長孔仁良正大發雷霆:「化虛道長呢?人呢?」

  ——他的保鏢:白雲觀化虛,突然不見了。

  孔仁良揪住秘書的脖領大罵,越罵越心慌,很好地詮釋了「色厲內荏」這個詞的現實意義。

  數月以來,化虛一直護衛左右,這位膽大的副市長非但沒耽誤工作,甚至開始把「惡鬼」的刺殺當成了一種消遣。每每看道人用明晃晃的寶劍削下惡鬼的腦袋,血噴老高,他就腎上腺素飆升,興奮得不行。

  可化虛一走,「孔大膽」變成孔小膽,風聲鶴唳,剛剛秘書碰倒了茶杯,隔著八丈遠,褲襠不知怎麼就濕了。

  「孔市長……化虛道長說,白雲觀有事叫他,天亮回來……化虛道長說,肯定不會出事……」秘書連連安慰。

  「化虛道長說?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命是我的命!不是你的!」孔仁良還大罵,似乎忘了自己平時對化虛怎麼口口聲聲地恭敬。

  「是,是。」秘書誠惶誠恐,連地板上碎了的茶杯也來不及收拾,又補充,「孔市長您放心,化虛道長說了,孔市長今夜有聖人保駕……」

  「我說了!」孔仁良指著房間裡的電話,「立刻給白雲觀去電話!叫化虛回來!聖人?我就沒見過聖人!想當年打倒孔老二……呃……反正,你立刻給白雲觀去電話!」

  秘書就撥電話——他也怕,否則不至於打翻茶杯:「喂?請問……是白雲觀嗎?」

  -

  「我能不能不救他?」李巖巖已經上了樓,在房間外聽得很清楚,憋氣很,面有難色地問和尚。

  「阿彌陀佛……」

  「就這還市長呢?真不是東西……」李巖巖躊躇著。

  其實,有白雲真人坐鎮,連知名的大妖也未必敢進首都,化虛道人等作為保鏢更多只是象徵意義。

  但今夜惡鬼必定會來。

  這段時間,白雲觀與李巖巖的關係進入「蜜月期」,在牢牢遵守十年之約的前提下,彼此提供方便。

  今夜,白雲觀特地放惡鬼過來,為的是給李巖巖試手;至於孔副市長……說他是誘餌也罷,犧牲品也罷,是生是死,沒人關心。

  ——所以當惡鬼出現,一下就卡住了孔仁良的脖子。

  一個鬼,形象沒變,軀幹縮小一號,只有兩米多高,腦袋擦上天花板,赤髮披肩,光板的面頰上龍飛鳳舞一個「鬼」字——「惡」?沒來。

  聽見房間裡亂響一氣,秘書慘叫,李巖巖與和尚破門而入。白雲觀的安排極為周到,大廈的十八層被清場,是甕中捉鱉的局面。

  孔仁良憋得厲害。

  腳亂蹬,手亂抓,臉通紅,快死了。

  「嘿!放人!你的對手是我!」李巖巖嘴上亂說是一回事,不至於真見死不救,大喝一聲,照惡鬼的膝蓋上狠狠踢了一腳。

  沒踢動。

  和尚在旁邊就皺眉頭:按計劃,李巖巖該用劍。

  「救……救命……」孔仁良的脖子還被惡鬼卡住,從嗓子眼裡硬擠出話來,拚命地斜眼瞟和尚——腦子裡大概在想:道士不來和尚來,那就臨陣抱佛腳吧……

  和尚嘆氣,摘下手腕的烏木佛珠扔出去,倏大倏小,佛珠箍住惡鬼的脖子,得空還使劈空掌,把房間的沙發推過堵了門,朝剛想起來要逃跑的秘書說道:「阿彌陀佛,施主少安毋躁。」

  空隙裡,惡鬼還踢了李巖巖一腳,李巖巖以雙臂護住胸腹要害,招架得似模似樣——金庸他老人家說:這一招有個名目,是華山派破玉拳的「鐵門閂」。

  「嘿……」李巖巖的胳膊被震得發麻,踉蹌退兩步回來,向和尚嚷,「都說了你別插手!那佛珠怎麼回事?」

  ——烏木佛珠牢牢縛緊惡鬼的頸項,已卡得他鬆開了孔仁良,又卡得臉上那個「鬼」字黑裡透紅。

  「阿彌陀佛……實不相瞞,小僧並未……」

  「算了,不用解釋。我就沒見過跟你說話一樣麻煩的人。」

  李巖巖洩氣,終於抽出在腰裡掛了許久的寶劍——「九千年桃木劍」——《白雲擇要》裡是道士的本領,該用桃木劍,他嫌掉價,又覺得「萬年桃木劍」實在很過分,就用本子做了這麼一口九千年的。

  劍長三尺六寸九分,劍身淡淡地黃,九千年的桃木……質地逼近化石。

  運這些天苦練出來的真氣到劍上,就有光芒閃爍了,李巖巖瞇著眼,歪著頭,捏個瀟灑的劍訣,比劃兩下——然後還劍入鞘,掏了把銀色的手槍出來。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3 19:45
第二十六章 大風吹(中+下)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改成打靶了。

  李巖巖唱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米掃啦米掃,啦掃米哆來……」

  「先生!」和尚的眼球想跳出眼眶來,哭笑不得。

  李巖巖揚了揚手槍:「這傢伙不錯吧?子彈無限!銀的!范海辛看見了一準過來搶!」

  「先生!劍……」和尚語無倫次。

  「呃……和尚你怎麼罵人呢?」

  「小僧是說……阿彌陀佛……劍……桃木劍……」

  「和尚,實不相瞞,我覺得有時候科技這種東西還是很管用的,尤其是……你看,他又不動,就是個靶子嘛!這要不用手槍打,暴殄天物啊……」

  李巖巖苦口婆心地解釋,和尚聽不進去,很難得地認準了死理吵架,兩人聲音越來越大,都忘了惡鬼——反正剛才都已經快打成篩子了。

  「砰!」

  又一聲槍響。

  兩人一起回頭:居然是孔仁良。

  惡鬼已死,屍體趴在地上,佔了大半個房間,血流滿地,孔副市長就跑到它腦袋邊上,掏手槍狠狠地打……打死狗。

  「讓你嚇唬我!讓你嚇唬我!怕了吧?哈哈,怕了吧?哈哈哈哈!」孔仁良聲嘶力竭。

  李巖巖與和尚對視,點點頭,很默契:回家。

  這是李巖巖的第一次。

  -

  第二次就好了一些。

  10月4日。AnotherNightIn首都。

  「先生,這一次,還請認真些。」和尚憂心忡忡地說。

  「我一直很認真——你看,亂披風劍法!」李巖巖舞劍,花架子十足——還是在振安大廈的十八層,還是孔仁良。

  惡鬼又卡住了孔副市長的脖子。

  孔仁良有經驗了,不在乎,雙手護著咽喉,努力向外扳,留出維持呼吸的空隙,歪著腦袋問秘書:「來了嗎?」

  秘書好整以暇地坐沙發上喝茶,小心地吹開泡沫,呷了一口,也不抬頭:「孔市長,我認為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惡鬼傻乎乎地站在房間裡不動,等著人來殺。

  不知道和尚怎麼想,反正,再度破門而入的李巖巖感覺很失敗。

  孔仁良「吊」在半空裡打招呼:「哎呀,小同志來了啊,快幫幫忙……」

  李巖巖窘住,瞪和尚一眼:「和尚,怎麼回事?」

  「阿……彌陀佛……」和尚無奈地苦笑,「先生,大概……是白雲觀安排得……過於周到了……」

  李巖巖扭頭就走。

  「啊……喂!」孔仁良還被惡鬼抓著,扯著嗓子嚷,「小同志,你要走,也先把你養的怪物宰了再說啊!」

  「你才養怪物!你們全家都養怪物!」李巖巖旋風一樣刮回來,手起劍落,惡鬼的腦袋也落。

  和尚站門邊,看李巖巖氣得汗毛都豎起來,咧嘴不敢笑,低頭唸唸有詞阿彌陀佛。

  「和尚!我要去殺真正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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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怪物」——比如大風。

  於是李巖巖比較鄭重地叫上了王爽。

  小舅與外甥之間的關係一貫融洽,外甥是轉世的高僧這一說固然很震撼,小舅還是小舅,世界觀閃了腰,也不能四大皆空。

  王爽曾找白雲觀求證,聽雲真人捏著鼻子答覆:「李先生既然這麼說,那就是這麼一回事。」,又求之不得地讓王爽兼了白雲觀與李巖巖之間的信使。

  所以王爽就問李巖巖:「巖巖,那個……大風,不是白雲觀安排的吧?」

  「不是。」李巖巖搖頭,「小舅,《白雲擇要》你到底練得怎麼樣?昨天張秘書找我,說希望換一個『不太粗暴』的人過去——你怎麼老孔了?張秘……嘖,聲淚俱下啊。」

  王爽面不改色:「……這幫副市長,從韻城那個姓曹的開始算,沒一個好東西。」

  「老孔人不錯,白雲觀這麼折騰他都不帶有怨言的,小舅,這就是你不對了。」

  王爽擺擺頭,悶不作聲,看一旁的和尚打開窗戶,在黑洞洞的夜空底下鋪開了華美的飛毯,並不感到震撼。

  沒有飛太高,風就不大,李巖巖腰裡還別著銀手槍,被殘月的清光打上去,冷冷地閃爍;和尚照例在最前站得筆挺,僧袍大袖飄飄。

  王爽努力不去注意這場面,往下看,首都很小;他試著提氣,暗念一個「疾」字,那口外甥送的「八千年桃木劍」就從虛空裡跳出來,橫在面前。

  王爽接劍,覺得人生荒誕。又覺得與國安局同僚相處時常會遭遇的隔閡、以及科長陶先權的假惺惺的熱心實在理所當然——有李巖巖這麼一個外甥,也就注定了許多事。

  「巖巖,咱們這是往哪兒去?」王爽收起心事,隨口問。

  「出首都,去赤龍江、興安嶺。」

  「哦……」

  「阿彌陀佛。施主的心很亂。」和尚不回頭,念聲佛號。

  「和尚,少廢話!老子……」王爽舉劍,比劃兩下,說不出地彆扭,就愣了愣。

  「阿彌陀佛……」

  飛毯的速度加快,把嘈雜的首都,還有一路的風景都丟下了,一個小時不到,就抵達了目的地:赤龍江省大興安嶺深處,生長一片茂密紅松林的山谷。

  時間是10月10日晚22點26分,再過34分鐘,兇鳥大風會飛來這裡。

  「阿彌陀佛,先生,實不相瞞,小僧以為……先生還是帶上定風珠為好……」和尚憂心忡忡地勸李巖巖,手放在懷裡。

  「給小舅。」李巖巖面子掛不住,小聲嘀咕,「我帶了。」

  王爽從和尚手裡接過黃燦燦的「定風珠」,詢問用法:「裝衣袋裡就行了?」

  「阿彌陀佛,實不相瞞,施主若樂意,吞入腹中最好。」和尚跟王爽關係不錯,說話憋一臉壞笑——叫李巖巖傳染了性情。

  王爽瞪和尚一眼,看周圍空山寂寂,黑洞洞地一片,聽著野風四起,心裡有些怯:「大風……大風……」

  「我也沒見過。聽說是孔雀和大鵬雜交的品種。收來當坐騎,就不用蹭和尚的毯子了。」李巖巖一邊埋頭整理裝備,接過話去,心氣很足。

  王爽握「八千年桃木劍」的手緊了下,瞟著李巖巖的眼神變幻不定。李巖巖裝看不見。

  大道如青天,本子不能讓李巖巖無師自通天下無敵,他也不指望隨便練幾天一不留神就能跟白雲十三子打個平手,只要多少掌握些竅門,不至於完全沒法自保就行。過來抓大風,一方面是試手,更重要的還是鍛煉和尚——早晚,跟白雲真人打架的得是主角。

  「和尚,大風厲害,要抓活的,預備著養起來。我先上,撐不住了你就動手。」李巖巖囑咐,還伸手把和尚的定風珠也沒收了,說,「全憑真本事,別老惦記著用法寶。」

  王爽就在邊上看著和尚唯唯諾諾,大不忍,替和尚心理不平衡——沒多大功夫,李巖巖先把自己打扮得跟高達似的了:

  腳上,耐克的旅遊鞋鞋跟一碰,往外噴氣,浮起來亂飛。

  頭上,好端端的太陽帽變成鈦合金頭盔,活脫後現代藝術典範,耳邊左右各插三根明晃晃的令箭,摘下來就能當匕首。

  襯衣和長褲改了符合人體工學的近未來機甲,珵明瓦亮的流線型,捂得嚴嚴實實,胸口兩處墳起怎麼看怎麼像凱普的超能粒子炮。

  李巖巖就在半空裡,左手桃木劍,右手拿手槍,前胸披著子彈帶,腰裡纏著流星錘,後背交叉插著狼牙棒和單兵反坦克火箭筒,底下還卡一副緊背低頭花裝弩,威風凜凜,曠古絕今的行頭。

  看上去配音合適了都能變形。

  「來吧!」信心十足的大吼。

  來了。

  鳥未到,風先到。風大欲狂,山谷紅松如塔,咬定青山不放,就喀喀嚓嚓地折斷,沒規律,東倒西歪,數人合抱粗細的樹幹隨著天頂一片無邊無際的烏雲盤旋上升,轉成龍卷。

  殘月沒了,星子也都不見,多出來兩點幽幽的紅光,大得很,一對太陽正在熄火。

  是大風的眼睛。

  懷揣定風珠,王爽感受不到風勢——也來不及感受風勢,龍捲風帶滿谷的紅松遍地亂走,四面山上磨盤大的碎石掉下來,像《阿甘正傳》裡的羽毛,不擇方向地舒展筋骨橫衝直撞,還有飛沙迷眼,一地無路。

  王爽反應不慢,龍卷裡左躲右閃躥高縱低往外猛衝,不管四面八方砸過來的是什麼,避開了總沒錯;步子邁得大,身體接連擺出來不可能的姿勢,其狼其狽說不清,好歹沒被撞上;最後縱身一躍,一塊巨石擦後腦勺飛過,險之又險,差幾厘米這輩子就茫茫滄海了。

  「巖巖!」

  安全了,王爽躲到山壁凹下的空間裡,脫口就驚呼——高僧轉世又怎麼樣?萬一自己跟著外甥還出了事,先不說回韻城會教姐姐活撕成八塊,心裡頭的自責也就跟定一生。

  龍卷已上高空,留下空蕩蕩山谷,紅松林變作平地,終於都被連根捲走,飛沙連同走石跟上來埋了樹坑,雖是黑糊糊看不太真,基本上也光滑如鏡,彷彿有重型壓路機來回走過一萬多趟。

  可是李巖巖挺好。他倚仗腳底下的耐克噴氣式旅遊鞋,在龍捲風裡亂跑,忽然來了興頭,嚷嚷起來,「好傢伙!這正是:眼射曉星、喙噴朝霧!落地只疑為錦被,飛空錯認作虹霓!有分教:大不大,兩邊人不見東西;長不長,一片雲跨占南北!」

  和尚也飛,沒有定風珠,追隨李巖巖的腳步歪歪斜斜萬分艱難,就苦著臉扯嗓子喊:「阿彌陀佛……實不相瞞,先生,咱先別說評書了吧……」

  「那是。」應承著,李巖巖追龍捲風的尾巴往高天上去,操控不好,身子劃了道詭異的弧線,竟一頭扎進大風脖子底下!

  ——大風大,比起來李巖巖如同爬到大象身上的螞蟻,拼上老命咬一口對方都沒感覺;但大風一身的羽毛堅能比鋼利能比劍加起來就密密麻麻的全是鋼劍,扎進去只剩一個「死」字,再加一個字就是「找死」。

  李巖巖飛偏了,眼睜睜看大風身上的利劍離他的喉嚨、離他的全身都只差0.01公分,無數個透明窟窿被注定了,四分之一柱香沒人去燒,說謊也來不及,只能「哎呀」。

  嚇著了。

  「哎呀」一聲就往下掉,旅遊鞋還噴氣,像飛機失速,大頭朝下,直打旋兒——耳朵邊上「噗」、「噗」地響不停,恍惚中睜眼,看見大風脖子那裡一大片白煙咕嘟咕嘟冒個沒完。

  「嗯?」反應不過來,李巖巖往下掉著掉著一頓,被急紅了臉的和尚搭一把手拉住,他順勢穩定身子,立刻聽見了埋怨:「阿彌陀佛,先生,實不相瞞,先生教小僧不要倚仗法寶,小僧深以為然;但……先生何妨以身作則?」

  「為啥冒煙?」李巖巖不搭理和尚,愣愣地自問自答,「噢,對了!正該冒煙。」

  有經驗,當初火車上紅娘子給過他一飛刀,也是冒一股煙就沒了——本子上寫著凡被他寫出來的都傷害不了他,就應在這股白煙上。

  大風很冤枉——好端端摶扶搖、羊角而上,絕雲氣、負青天的大風,雙翅一振出去十幾二十多萬里地,血統上講比孫猴都不差,愣是什麼都還沒幹,脖子上毛沒了!

  光禿禿的,一塊白斑。

  大風沒察覺到,送龍捲風去遠,還懸在山谷上空,乍著翅膀撲騰,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李巖巖用本子把它「拘」來,寫得並不詳細,沒安排往後的事。

  煩躁著,聞見了人味兒。

  就把頭低了一低——天似乎也低了一低。

  一低頭,大風就覺得脖子上不太得勁,馬上明白了,雙目一瞬,紅光大熾;李巖巖正踏著耐克噴氣式旅遊鞋飛上來,與大風對了眼。

  「呃……」

  話說不出,少年咬牙,把桃木劍、銀手槍一扔,抄背後的單兵反坦克火箭筒,照著大風腦袋就是一炮!

  「去你媽的!」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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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二合一章節。彌補昨晚12點未能及時更新的過失……

  呃,不知道能不能讓大夥兒按更新了兩回來投推薦票呢……汗……
千歲冬 發表於 2008-10-3 19:47
第二十七章 神聖衣(上+中)

  本子的設定中大風愛吃人,但大明王孔雀菩薩與雲程萬里金翅大鵬雕的後代終究通靈,謹慎得很,知道華夏境內很有些難纏的對頭,就不進國境,平時繞遠了出沒——反正地球也大。

  大風所到之處必有龍捲風的災害,它先是在北美肆虐過一陣子,大西洋沿岸、五大湖、印第安納州、肯塔基州……吹個七零八落,給好萊塢導演提供了不少災難片素材;因為目標過大,美國派出空軍來,大風搞不明白為什麼鐵疙瘩會飛,也避開了,又往非洲去,結果得其所哉,黑人更有嚼頭,吃得過癮還沒誰來管。

  今夜莫名其妙地趕路來了興安嶺,大風一直挺迷惑。

  ——看見李巖巖,它更迷惑了:這東西,像是人,可怎麼也會飛?外頭還包了一層鐵皮?

  大風晃晃腦袋:琢磨太多費腦子,吃吧。罐頭的味道應該不差。

  剛下定決心就挨了一炮。

  李巖巖用的單兵反坦克火箭筒是巖山裡的裝備,跟銀手槍特質一樣:自動裝填、彈藥無限——威力奇大,打得也準。鳥嘴上開了花。

  大風沒什麼反應。它喙長三丈,比合金鋼鉆頭都硬,有必要的話一口能嚼四五輛坦克鍛煉牙口,小小一炮並無所謂。只是被激怒了。

  憤怒理所當然:大風吃人,李巖巖是人。食物鏈頂端生物的尊嚴不容侵犯!

  一聲嘹唳震九霄!

  大風張開烏沉沉的喙,吐出一道驚天神火!

  它要以眼還眼,燒了面前這塊膽敢跟廚子叫板的爛肉!

  李巖巖轟完一炮還懵懂著,就見一團光芒呼嘯而來,洶洶湧湧,閃避不開,瞪圓了眼,只來得及把手往外一伸,像是要攔住火苗,又想喊「哎呀」。

大風的神火厲害,就算是鋼,也熔成鋼水,再滴落地下,水和成泥,把肉裹起來烤——這是叫花雞的做法,大約它是打算換個口味。

  神火衝到——「噗!」

  好一聲響!相較大風怒中清唳也不多讓,跟著白煙瀰漫,山谷裡什麼都看不見了。

  李巖巖、和尚,還有底下的王爽,三個人嗆得直咳嗽。

  「阿彌陀佛……」煙起之前,和尚看得真真切切,大風的神火分明已經捲過來,卻在李巖巖一隻肉掌前頭瞬間化火成煙,不由得雙手合十大讚特贊,「先生,大神通!」

  白煙大作,李巖巖的姿態瀟灑:他當空憑立,頭盔遮住表情,凜然傲氣;腋下夾單兵反坦克火箭筒,單手筆挺伸直,拒神火於外,不教越雷池一步!

  剛被大風頸項底下的鋼羽紮了無數洞眼的甲冑反更襯得他玉樹臨風——缺憾頹廢美,英姿勃發,倜儻到掉渣。

渣是他的手套,與頭盔一樣鈦合金的材料,被熔成了液態,順著虎口滴落,露出李巖巖纖細、修長、略帶一點兒女孩氣質的白白淨淨的手掌來。

  果然,大風的神火傷害不到他,但不包括「裝備」,高達也白給——李巖巖萬分地後怕:這一趟大火就算把盔甲連著耐克鞋一塊熔了都不奇怪,那結果就是光屁股半天空掉下去,哪怕不受傷,也落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白煙裡頭,李巖巖把手舉到眼前,端詳半天,忽然緊緊皺眉頭,猛抄起火箭筒,玩兒命似地開火。

  好像不要錢似地——話說回來,的確不要錢——彈丸前赴後繼,雨點一般砸出去,轟轟不絕。

  「啊——打!」李巖巖這些日子修練出來的力氣派上了用場,他扛著火箭筒狂轟濫炸,一邊唸唸有詞:「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

  少年的後怕變了,是惱羞成怒,熱血上頭,理智全失,唯一的念頭就是傾瀉彈藥、再傾瀉彈藥!

  臉漲得通紅,咒罵聲極亢奮,不再是小家碧玉的玉樹臨風,很Man。

  白煙裡就夾雜了無數紅光,像禮花一樣盛開。

  雖然不怕,也沒受傷,大風還是被炸得暈頭轉向,眼也不敢睜了,努力呼扇翅膀往高飛,又起了龍捲風。李巖巖有定風珠,紅著眼蹬腿,仰面朝天、懸空水平躺下,照準了頭頂那一大片陰影沒完沒了——「啊——打!」

  過癮!

  大風再度嘹唳——不管擱了誰,被反坦克火箭筒轟上幾百發都舒服不起來:這是個心情問題。

  就振翅,斜斜撲下來,兩隻鋼爪去抓李巖巖;山谷裡早又起了兩個龍卷,大風一動,龍卷就聚攏,撞到一處。

  巨響!響得幾乎無聲無息,大音希聲的境界,李巖巖渾身發抖,只覺得兩耳耳膜好像同時炸裂,顱骨被掀開、飛走,腦漿就熬開了鍋,咕嘟咕嘟冒泡;一瞬,全身血液也都蒸發,靜的動的毛細的,管裡只剩下乾巴巴的紅白細胞和血小板。

  世間之威,莫過於天地之威——大風,生下來就是天災!

  「輕敵了……我靠!」李巖巖一邊往下掉,一邊吃力地舉起手指——單兵反坦克火箭筒在兩處龍捲風撞到一起時就不知被丟去了哪個角落——在機甲的前胸摳了兩下,彈開一扇小窗,裡面有個閃閃放光的按鈕,紅色的。

  再努一把力,李巖巖狠狠按下按鈕。

  「唰——呼——」

  變形!

  在他差一秒就要在山谷裡砸一個坑出來之前,機甲背後左右探出巨大的金屬翅膀!只一扇,帶得李巖巖貼地飛出數百米遠,轉半個圈,向上,穩穩懸停到半空。

  剛殘破的機甲也補完了,還是流線型,捂全身嚴嚴實實——金屬翅膀大大地張開,銀白色,灑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襯托頭盔底下的表情該是莊嚴神聖,造型如同下凡的天使。

  李巖巖遇險時,和尚已經衝出來扔佛珠迎上大風的鋼爪,卻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跳,呆住。

  「呃,破了就能補,女神的聖鬥士,鳳凰座聖衣的創意。」李巖巖忍著滿腦子裡的轟然亂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又補充,「泡過的,神聖衣。」

  話語被頭盔壓抑,有些嘶啞。隨即,李巖巖拔出耳邊的六根「令箭」在手,胡亂組合一通,整出一口奇形怪狀的寶劍來;頭盔跟著再度變形,「喀嚓」幾聲響過,加厚許多,把聲波阻隔在外。

  「其實,我設計得還是蠻周到。」李巖巖掂量寶劍,遙遙指定大風。

  白煙早就散了,扶搖直上的龍卷已經變成一堆,十幾個大漏斗連接天地,山谷外圍的紅松林也完了蛋,大風在拚命地扇動翅膀:剛才和尚扔出的佛珠纏上它的雙爪,平衡難以掌握。

  「先生……」和尚遊走在風裡,多少有點兒狼狽,匆忙問,「就收了這孽畜?」

  李巖巖聽不見,「啊——打!」地叫得咬牙切齒,一振翅膀,向大風飛。速度極快,寶劍在前頭劃破空中一道明光,竟然奮不顧身地劈了過去。

  「阿彌陀佛……先生……」和尚倒拖九環錫杖,追在後面,唉聲嘆氣。

  「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李巖巖一劍劈中大風的左翅根,「噹」地斫斷三根羽毛,順勢反跳,站到大風後背,把劍當斧頭,掄圓了邊罵邊砍。

  縱然大風一身鋼羽也架不住,一時亂毛紛飛。

  ——試想,換成是人,被只長腳蚊子在同一個地方叮上幾百口……非瘋了不可。

  大風狠狠地甩翅膀,高難度飛行動作,轉體三百六十度,衝上青冥!李巖巖腳下有根,又彎腰揪住一根羽毛,補完的機甲果然強悍,難聽的金屬摩擦聲裡,竟紋絲不動。

  「咄!孽畜!」

  和尚不得不出手。從懷裡又匆匆掏幾串佛珠扔出來,佛珠盤旋著尖嘯,一左一右纏上大風的雙翅,更有一串牢牢箍緊了它的鋼喙。

  緊跟上,九環錫杖朝天一棍,打到大風小腹。

  倒栽蔥——不叫的狗咬人、扮豬吃老虎……話糙理不糙,大風萬沒想到真正厲害的其實不是長翅膀的李巖巖,被和尚三下五除二一通拾掇,它懵了,撲騰不動,屈體向後翻騰一周半轉體三周半——「噗通」!

  放到高臺跳水,這一摔的難度係數高達3.8,除了窩了脖子之外,堪稱完美。

  李巖巖很及時地跳開一邊,看著壯觀的一幕手心出汗,理智回來了。他費那麼大勁都沒能把大風怎麼樣,和尚輕描淡寫扔出去三四串佛珠就齊活,這對自尊心是個打擊。

  「合著這傢伙就是體型大點兒,沒其他本事。」他掀開機甲的頭盔,狠狠透氣,喃喃著罵一句,「媽媽的……和尚,你過來。」

  龍捲風停了,但一頭翼展長度恨不能按公里來算的兇鳥從天上砸下來,一場小型地震跑不了,山川震動,回聲隆隆——和尚卻聽得見李巖巖嘟囔,就湊近:「先生?」

  「讓我打你一頓。」李巖巖沒好氣,「我怎麼覺得你本事不該這麼大?」

  「阿彌陀佛。實不相瞞,這個……先生能打得小僧,那還是先生的神通更大。」和尚刻意苦了臉,悄悄把九環錫杖藏到身後。

  「少學我。」李巖巖皺眉。

  「是。」和尚莊重表情,向下指,「先生,這孽畜乃是天下奇禽,秉性大兇,小僧的佛珠怕是也只能困得住一時……先生真要收服它為坐騎?」

  李巖巖還在考慮:「呃,和尚,本來我是這麼打算……可你看啊,它這一倒栽蔥下去就看得明朗了——怎麼長了個孔雀開屏的尾巴?不協調嘛!」

  「……阿彌陀佛。先生,實不相瞞,以貌取鳥似乎也頗不妥……」

  兩人在高處商量,不鹹不淡的話說著,都忘了底下還有個王爽。他正與動彈不得的大風大眼瞪上了小眼。

  起先從龍捲風裡鉆出來後王爽就沒敢再動。

  ——惡鬼、妖怪,可以接受;本-關登去白宮發瘋,可以接受;外甥是高僧轉世,可以接受;阿拉伯飛毯,可以接受……

  一隻帶來龍捲風的鳥!

  這個,沒法接受——它不能這麼大!

  論體格和危險性,其實大風遠不如寶光上人變的章魚怪,可是王爽沒福氣乘坐過那一班私人噴氣機,心理準備不足。

  何況王爽不會飛,只好眼睜睜看天上李巖巖一番亂鬥,還變了形;又看和尚扔佛珠……看著看著,鳥就掉下來了。

  巧之又巧地被大風的鋼喙堵在山壁凹進的空間,出不來也動不了,王爽的臉色像苦瓜,發綠;全身的器官沒處安排。小心翼翼地抬手,撫摸一下鳥嘴,硬,屈手指敲兩下,聲音清脆。

  大風晃了晃腦袋,這一下摔得不輕,身上的佛珠箍得又緊,不太掙扎得動——可它剛才一晃,閃著烏黑玄光的鋼喙就差點兒把山壁裡躲著的王爽斜著豁成兩半。

  王爽的臉色進化了:青翠欲滴。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越過十來米長的鋼喙,王爽大著膽子瞪大風一眼,嘴裡念叨,召喚八千年的桃木劍。

  劍出,王爽很果斷地遠距離操控,朝大風脖子底下那片沒毛的白肉狠狠刺下!

  「噗!」

  居然扎進去了,一捅就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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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今天〇點就不更新了……這裡又是兩次更新的量,合起來應該比較過癮:)

  那就請繼續支持:)

  ……話說,李巖巖的機甲還是蠻拉風的對吧?
別離 發表於 2009-3-22 23:52
第二十七章 神聖衣(下)

  「不好!」

  高空和尚瞥見,冷汗立刻透了僧衣,隨著大喊,秤砣一樣猛地掉下來,還趕不及,乾脆把九環錫杖當暗器,一收一甩,擲出去砸大風的眼睛!

  縱然窮途末路還有困獸猶鬥……困鳥猶斗這一說,大風雖被佛珠捆了,也狠狠摔下天空,但實在沒受重傷;王爽就站在這個吃人為生的傢伙的一張大嘴前頭,不屏息靜氣也罷,你還惹它幹什麼?

  獸可忍,鳥不可忍——大風瞪眼,探頭,往前一啄!

  王爽在刑偵大隊磨練出的機警救了他一命,千鈞一髮之際拚死往高跳,腦袋狠狠撞上山壁,一個反彈,翻身落到大風鋼喙上面,抓住了佛珠的鏈子——和尚的法力還在,佛珠捆得結實,只是大,烏木珠子跟西瓜能有一比,鏈子也有手腕粗細。

  王爽死不松手,腦袋破了,血流滿臉,齜牙咧嘴,淒淒慘慘的模樣。

  這時和尚擲來的九環錫杖已到。

  「噹」地一聲響,偏了三分,沒射中大風眼睛,砸到「眼保健操」裡「睛明穴」的位置,倒也被鋼羽護著。

  重創!

  錫杖前頭的九環嘩啷啷一陣亂響,砸得火花四濺,也砸折了一片鋼羽,幾乎把大風的眼球硬擠出來,疼得發瘋,身體痙攣。

  「崩!」「崩!」「崩!」「崩!」,就連著四聲大響!捆住大風雙爪、鋼喙,還有左右兩翅的佛珠被硬硬地崩斷!大風以爪頓地,一躥半天高,翅膀都沒張開——生給疼得!

  和尚救人心切,弄巧成拙。

  「哎呀不好!」和尚是真的大驚失色了。不怕大風脫困,懷裡佛珠有的是,現造都來得及——可它這一躥,連王爽也帶到空中,鳥嘴上站不穩,正搖搖欲墜!墜下來可就正好……

  佛珠一斷就沒了法力,恢複本來大小,王爽覺得手上一鬆,看粗粗的鏈子變成一條棉線,兩頭各有幾顆珠子滑落,愣了,他反應快,立刻明白自己的處境,忙穩住下盤——為時已晚。

  漆黑的夜裡,王爽腳下一空,眼瞥見有個惶急的和尚從高天上衝過來,像是鐵臂阿童木,他邊上還有一個張著金屬翅膀的天使,那是外甥;而距離最近的,卻是散發腥臭味道的大洞:大風的嘴。

  「我要被一隻鳥給吃了?」自從王爽當上警察,偶爾也想過殉職的可能,但這個結局……實在太難為正常人的想像力。

  「小舅!」

  王爽突然聽到了遠遠地傳來李岩岩的叫聲,微微苦笑——他已經在洞裡了,洞口正在關閉。

  李岩岩、和尚,都趕不及。

  但有人趕得及——輕身功夫天下第一:師弘毅!

  這儒生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風馳電掣,在半空裡滾滾一道白光,鳥口奪食!

  生死時速,別說李岩岩與和尚,連大風和王爽本人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儒生已經扛著王爽去得遠了。

  這一番來去,師弘毅竟沒讓人看清他的身形,只有招牌式的口頭禪迴蕩夜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是他?」和尚頓住,望著遠處的那個白色小點,神情複雜。

  「是他?」李岩岩喃喃地重複一遍,忽然跳腳,嚷嚷,「師弘毅!你回來!你要把我小舅弄哪兒去?你回來!」

  大風也叫了一聲,它當然不認識師弘毅,但它鬱悶。

  很是權衡一會兒,大風決定不去追那個搶走夜宵的傢伙——反正看模樣追也追不上了,倒是眼前這兩個再三再四找自己麻煩的,需要好好料理一下:可以吃人,不能吃虧。

  雖然李岩岩不吃人,但想法與大風不謀而合,整理機甲,他抽出背後的狼牙棒,掂了掂,嚷著:「和尚,我再打它一氣看看。」至於小舅王爽……師弘毅是好人,才不擔心。

  和尚很反常,彷彿沒聽見,呆呆地望向師弘毅離去的方向,蹙了眉,不管李岩岩與大風這一人一鳥的對峙,忽然開口:「先生,小僧記得……在岩山時,先生說過導彈這東西不太好惹?」

  「啊?」李岩岩目光鎖定大風,把狼牙棒都舞出了「棒花」,漫不經心地反問,「導彈?什麼導彈?」

  「實不相瞞,先生,小僧看著那邊飛過來的東西就像是——先生?」

  「——最、最快速度……跑啊!」

  狼牙棒挽著花兒就脫手了,李岩岩看也不看,懸空一個箭步,揪住和尚脖領,機甲的翅膀呼扇得像蜜蜂翅膀,絕塵而走。

  這反應、太漂亮了!

  片刻之後,凶鳥大風的嘹唳響過半聲,湮沒在劇烈的爆炸中。

  赤龍江大興安嶺上,升起一朵蘑菇雲。
別離 發表於 2009-3-22 23:53
第二十八章 照耀凶手的燦爛陽光(全)

  「他、他、他們……他們拿導彈……轟我?」李岩岩氣得都結巴了,還有一百萬個後怕,渾身哆嗦。

  「阿彌陀佛!先生,小僧……小僧……此仇不報,小僧……小僧還俗了去!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和尚氣得更加厲害,說開胡話。他不聽勸,折回大興安嶺的山谷看過,大風渣也不剩,山谷連著旁邊半座山都成了平地。

  「和尚,你看見了!他們……居然拿導彈轟我!導彈!」

  「孰不可忍!孰不可忍!先生只管在此少待,小僧這就去……先生,導彈之事該是朝廷管著?對,定然是朝廷管著,小僧這就去擒幾員上將回來!」

  「孰不可忍?你先等等。」李岩岩壓下怒火,忽然笑了,「和尚,我現在可是信了。」

  「阿彌陀佛?」

  「兔子急了也咬人。原來你這個溫吞水的好好先生也有頭腦發熱的時候。」

  「阿……阿彌陀佛……」和尚面有愧色,長宣了佛號,不過嘴上不肯認,「實不相瞞,死生之事,小僧並不掛心,無非一具臭皮囊罷了。但先生安危至關緊要,卻容不得那班跳樑小丑胡來!」

  「當然。」李岩岩冷笑著,「是誰幹的——我一定要他付足了代價!」

  -

  兩人是在岩山,最高峰的無名大殿,超級安全。

  從大興安嶺的山穀倉惶遁逃,李岩岩生怕是政府預謀已久的動作,連首都的留燕苑都沒回,找個僻靜地方,直接來了岩山——導彈嚇人,讓他忘了身上還帶著「回城捲軸」。

  然則,重要的是:李岩岩怒了。

  勉強著靜下心來分析,他也承認很可能是遭了大風的池魚之殃;拿導彈只轟一個人,這主意太瘋狂,只有腦殘體才琢磨得出。但問題在於他早已確信華夏的某些特定地方就是有那麼一批腦殘體,而且為數不少。

  ——擱誰被導彈轟過一下,都會得出和李岩岩相同的結論。

  -

  「阿彌陀佛,小僧這就去……」

  「不急。」李岩岩眼裡光芒一閃,「和尚,辦大事的時候,要冷靜。」

  掏出新版的i-phone——原來的遺失在讓他很沒面子的那個晚上了,懶得找回來——很冷靜的李岩岩忽然傻了眼:「和尚,白雲觀電話號碼多少?」

  和尚施展了「圓光術」,以一面水鏡與白雲觀聯上線,電視電話的感覺。對此,李岩岩評價頗高:「嗯,我有科技,你有神功。很好,很好。」

  「李先生?」水鏡對面,雲房中盤膝打坐的白雲真人氣定神閒,放下手裡報紙,「原來李先生安然無恙,倒教老道一通好找。」

  李岩岩氣不打一處來:「這麼快就見報了?」

  「哈哈,玩笑而已,李先生且消消氣。」白雲真人站起身來,眼中光芒一閃,「李先生找老道何事?」

  李岩岩懶得玩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把戲,直愣愣一句砸過去:「你明知故問。我要報復,白雲觀別插手——不是我不守十年之約,是他們先惹到我頭上來了!」

  「無量天尊。李先生既然給了老道面子,老道敢不從命。」

  「那就好。」

  「且慢。」白雲真人攔下李岩岩對和尚示意結束通話的動作,還有話說,「李先生,老道恰巧收到一個消息……」

  李岩岩用看老狐狸的表情看白雲真人,心裡說:「你可不該是這種形象。」

  白雲真人恍然不覺李岩岩的腹誹,實際上說的話也與少年的預料大相逕庭:「李先生,老道聽說,有人綁架了姜語竹……」

  「什麼!」

  ……

  -

  惡狠狠地切斷與白雲真人的通話,李岩岩拒絕了對方的「好心」,冷著臉答覆:「我的女人,我自己保護。」

  只是也不得不搭上一句:「我欠白雲觀一個人情。」

  -

  「現在姜語竹安全地回到首都大學的女生宿舍,但所有參與綁架的人都對此視而不見。」

  打開岩山大殿寶座扶手下的機關,拿出本子。李岩岩默默地寫下這麼一行字。

  然後他放好本子,站起來,返回留燕苑小區的家——和尚小心打量李岩岩臉上沒有表情的表情,幾次欲言又止,終於說出一個字:「先……」

  「噓。」李岩岩把食指豎在嘴唇前,燦爛一笑,「和尚,這一回,你別出手。」

  和尚不知怎麼從心底發寒,只有點頭。

  @@@

  回溯到十月十一日的凌晨,李岩岩與和尚、王爽還在大興安嶺的山谷裡跟大風翻滾鬥個不停,華夏某處的軍事基地剛剛得到命令發射導彈的時候,在首都機場,國安局保衛處三科副科長、號稱「冷面」的劉亞文正努力壓抑感情。

  「小趙,一路平安。」他淡淡地說,「我會想辦法讓你回來的。」

  趙康——這個因安排首大學生打了李岩岩一頓而被國安局打入冷宮的倒霉蛋臉色有幾分不太自然:「頭兒,我還是……還是覺得你的安排不太妥當……」

  「放心。」

  「那……頭兒,我走了。」趙康拿起腳下的行李箱,往登機口走去,回頭補充一句,「頭兒,好好照顧宋姐。」

  劉亞文微愕,沒好氣地揮了揮手。

  -

  趙康走著,忽然尿急,看看時間還早,拐入機場的衛生間,一直愁眉苦臉,腦子裡亂七八糟地瞎想:

  「頭兒,你這回玩兒得可太大了……綁架啊……就算白雲觀不管,李岩岩是那麼好招惹的?他手上可捏著那些人的檔案——你知道誰會替他出頭?要是有個萬一……算了,還是先想想自己……」

  機場衛生間裡空空曠曠,一個人也沒有,完事了,趙康提褲子,繫腰帶,洗手……忽然抬頭,狠狠打了個哆嗦——面前鏡子裡照出一個黑衣老道!

  緩緩地抖抖手上的水,關上水龍頭,趙康彎腰抓起行李箱,若無其事地想走。

  「小傢伙,」黑衣老道裂開嘴笑了,「老子有事問你。」

  猛回身,趙康把行李箱掄圓朝身後黑衣老道的頭上砸過去,同時矯健地撤出幾步,已經舉槍瞄準:「不許動!」

  黑衣老道沒動,但行李箱沒砸到他,彷彿穿過了一個虛影,落到地上,滑出很遠,輪子摩擦地面,發出難聽的吱嘎聲。

  「小傢伙有點兒意思。」黑衣老道的笑聲嘶啞,像打破砂鍋。

  「不許動!」趙康心跳得厲害,直冒冷汗,雙手緊緊捏住手槍,大喝。

  「小傢伙,老子問你點兒事情……嗯?」黑衣老道剛說一句,趙康就開了槍——但……

  黑衣老道捏住了子彈。

  「妖、妖怪!」趙康接連扣動扳機,無聲手槍噴出憤怒的彈丸,阻攔不住黑衣老道走近的步伐,都被他輕描淡寫地捏住。

  「老子就是妖怪。」黑衣老道桀桀地笑,抬手撫向趙康的額頭……

  趙康渾身僵住,看那隻枯幹的大手離自己越來越近,完全動彈不得,鼻尖上冷汗下雨似地滴落,驀地福至心靈,想起了什麼,就閉了眼大喊:「你是寶光上人!」

  「咦?」

  黑衣老道住了手:「小傢伙,你認識老子?」

  「我……我……」趙康癱倒在地,話已說不出來。

  ……

  -

  趙康在登機口出示證件,從綠色通道上了飛機;他被調往南雲省,這是劉亞文替他「活動」的結果——也是為了掩蓋那場現在進行時的綁架。

  不知怎麼,他有些頭暈,像忘了什麼似的;飛機起飛,他就看著舷窗外面的雲海,默默地想:「頭兒,李岩岩真的不好惹,你……自求多福吧……」

  @@@

  十月十一日。早晨四點三十分。

  天還黑,首都還沉睡,早起晨練的時間也還沒到,馬路上車輛不多。

  「砰!」,一輛晚歸的本田撞上了留燕苑小區入口的老槐樹,汽車前蓋上冒起騰騰的白煙,車主卻完全不在意,只瞪大了眼睛,透過裂開的擋風玻璃,死死盯住走出小區的一個身影。

  「……請問……您是……」

  小區保安握緊警棍,大著膽子上來,可也不敢攔在那個身影前面,結結巴巴地詢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就卡住了。

  身影並不高大,不到兩米,穿著銀白色的機甲,背後伸展開一對金屬翅膀……戴著頭盔,樣式像長了嘴的擎天柱,手裡拎一口很長的朴刀,寒光閃閃。

  是李岩岩。

  這副裝扮在大興安嶺沒人處還顯不出什麼來,王爽看見了也不過撇撇嘴,但在城市裡就實在嚇人了——本田的車主、小區的保安,全都戰戰兢兢。

  轉半個身,李岩岩向保安低聲問了一句話。

  「是!」保安的回答像踩了雞脖子。

  「哦。」頭盔裡,李岩岩哈哈一笑,機甲的翅膀搧動,衝天飛起,去得遠了——留下嚇得一屁股坐地上起不來的保安。

  本田的車主坐在車裡,抬頭看李岩岩飛走,眼珠瞪得要掉出來,等看不到了又呆了半天,連滾帶爬地跑出車來,問保安:「……那個……那個東西跟你說什麼?」

  保安梗著脖子動不了,傻傻地回答:「他、他問我……他問我:這裡就是地球嗎?」

  -

  高天上一路是暢快的笑聲,但李岩岩眼神裡卻沒有一點兒笑意。

  目標是綁架了——綁架過——姜語竹的那批人。

  毫不懷疑本子的效力,李岩岩知道姜語竹現在會很安全地呆在首大的女生宿舍,他不打算立刻去安慰心上人,藉著燒透全身的怒火,要報復!

  飛得不高,速度也不快,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路上就偶爾有人會看見他,出了幾起車禍,不在乎。

  離綁匪所在的樓房近了,白雲真人提供了地點:陽朝門內大街四十八號,興恆大廈,三層。

  「站住!」突然有人大喝,接著一口飛刀橫過李岩岩身前,轉了個圈。

  李岩岩停下了,懸在空中,看一個很熟悉的人站在路邊樓房天頂——大紅的國術練功服,英姿蕭颯。

  「你是什麼人?」紅娘子的嬌咤中帶著好奇。

  「……」李岩岩不理她,又往前飛。

  「喂!你站住!你弄出車禍來了!」紅娘子展開輕功,在樓房之間跳躍穿梭,緊緊跟住李岩岩。

  底下又有汽車司機忘了剎車,撞上十字路口的安全島。

  看見「興恆大廈」的牌子,照準三層,李岩岩伸直雙臂,一個魚躍,撞碎窗戶直衝進去;紅娘子在後面咋舌,猶豫一下,也跟著躥進。

  她差一點就踩上了人頭。

  滿屋的驚叫與鮮血——槍聲亂響,紅娘子暈頭轉向,來不及打量到底是個什麼局面,伏低身子,搶到房間角落,順手拉倒一把椅子擋在面前。

  等探頭再看,紅娘子胸中一陣煩惡,幾乎嘔吐出來:

  房間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

  白色機甲——李岩岩闖進來就立刻攔在門口,他起先還擔心走錯了房間,可立刻就有人向他開槍!

  ——沒走錯。

  機甲刀槍不入,朴刀揮舞,大開殺戒!

  房間內有四個人,就用了四刀,變作八塊。

  乾淨利落,全是腰斬。

  李岩岩的眼睛充血,毫沒留情。

  「你!」紅娘子一旦看清楚了,也紅了眼,「啪」地推開椅子站起來,起手便擲出一串飛刀。

  李岩岩沒躲,飛刀一口接一口,全射到頭盔底下嚥喉的位置;雖然機甲堅固,但飛刀連續都一絲不差地射在同一處,也讓他不由自主退了兩步,嗓子眼一陣發疼。

  「……停。別打了。是我。」

  六個字說完,李岩岩又挨了三十多刀,外加兩腳——要不是接連揮舞兩下,怕朴刀也被紅娘子搶走了。

  「……姑奶奶管你是誰!」紅娘子還發飆,又射出兩刀後忽然停手,「李岩岩?」

  李岩岩苦笑:姑奶奶平時要就這麼跟熟人打招呼,姑奶奶所有熟人早都死八過回了。

  「怎麼是你?你怎麼打扮成這樣?你……你殺人了?」

  「紅娘子,一般來說……都會先問最後一個問題吧?」李岩岩繼續苦笑著,「對,我殺人了——按小說裡講的,第一次殺人的人會很痛苦,會哭,會吐,會良心不安……可你這麼一打岔,我沒感覺了,你賠我。」

  紅娘子極吃驚,又扣上滿把的飛刀,逼近過來:「李岩岩!給我一個解釋!」

  沉吟一會兒,李岩岩說:「他們綁架了竹子。」

  這句話不是解釋,是因為承認紅娘子是自己的朋友。

  「啊……」紅娘子愣住,心頭掠過一陣異樣的感覺,隨即有些慌張地打量房間,不知怎麼就又問,「竹子人呢?」

  「回宿舍了。」李岩岩注視朴刀刀尖上滴落的血,然後抬頭,打開房門,走出去。

  「喂!」

  「可能還有同夥。」

  白雲觀提供的情報並不完整,李岩岩不清楚綁匪的數量,也沒掌握綁匪的來頭,但還是不在乎——現在他只想報復。

  果然有同夥,剛站到走廊上,就有子彈射中李岩岩左肩,被機甲擋住。

  「哈哈……」李岩岩笑了,朴刀舞成風車,劃開走廊的牆壁,《白雲擇要》帶來的神力終於有了發揮的地方,只要動作再大些,就能像以前妖怪那樣拆了樓。

  「別殺人了!」紅娘子晃身跑到李岩岩前頭,飛刀接連出手,射透幾個持槍大漢的手腕、大腿,百忙之中回頭嚷著,「李岩岩!不要再殺人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誰!」

  「他們綁架了竹子。」李岩岩重複一遍,把中了飛刀倒地哀嚎不已的大漢一一腰斬,鮮血濺飛,染紅銀白色的機甲。

  「不要!」大驚失色,紅娘子像只瘋了的小母老虎,阻攔李岩岩,雙手抓住下劈的朴刀刀柄。

  「當心。」李岩岩叫一聲,機甲翅膀猛地探出來,攬紅娘子入懷,為她擋了前方射來的子彈。

  同時,朴刀脫手,穿透鄰間的窗子,削下一個槍手的腦袋來。

  「你看,你救他們,他們還要殺你——都是這樣忘恩負義的雜種,死了才知理。」李岩岩對紅娘子說一句,冷冷地大吼「就用槍?有本事再射顆導彈來啊!」

  「……導彈?再?」紅娘子從李岩岩懷裡抬頭,臉上是驚詫和不解,「李岩岩,到底怎麼回事?」

  「我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岩岩鬆開紅娘子,縱身拿回朴刀,大踏步飛奔,一間接一間踹開房門,最後索性直接撞開牆壁,但凡見到持槍的就砍,一路切瓜斬菜,血流成河。

  紅娘子狼狽地跟著他,不住地追問,李岩岩懶得回答。

  十分鐘後,興恆大廈的三層上除了李岩岩和紅娘子已經沒有活人,朴刀底下斷送了二十幾條人命。

  機甲染透血色,朴刀鋒利依舊,滴血不沾。

  紅娘子竟沒能攔得住,她大半本事全在飛刀上,可機甲連子彈都不怕——何況也不忍真出煞手,她看得出,李岩岩是下定決心把事做絕了。

  「怎麼回事?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綁架姜語竹?」紅娘子只能默默地思索並且哀嘆,她早知道李岩岩是個能狠下心來的角色,尤其有關姜語竹的事:當初海上,李岩岩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惜的。

  可是她真的不希望看見這樣的李岩岩。

  「別再殺人了……」身子一軟,紅娘子坐倒在滿地的血裡,大紅的國術練功服也已經被染成暗紅,一如她的聲音。

  李岩岩站在她身邊。

  側耳傾聽,有警笛聲傳來。

  「正主兒到了。」李岩岩一笑,頭盔的面罩向上掀起,露出臉來。

  他拍拍紅娘子肩膀:「你快點兒躲起來吧。」

  紅娘子渾渾噩噩地點頭,驀地又抬頭:「正主兒?李岩岩!你……你要干什麼?」說著下意識抱緊了機甲的小腿,「你不能出去!」

  「放心。我還不至於在青天白日底下殺警察。」李岩岩的語氣依舊冷冷的,「只要他們不來惹我。」

  紅娘子忍住暈倒的衝動:「你已經殺了這麼多人!他們怎麼可能不惹你!李岩岩,你瘋了!」

  「我可以確定瘋了的那個人不是我。」掰開紅娘子的手,李岩岩邁步走進他撞破窗戶的房間,正好朝東,太陽已經升起來,只是被首都鱗次櫛比的高樓攔住,從大廈的三層往外看不見。

  但還有陽光打在他的身上。

  有些刺眼,不過,很美。

  -

  「放下武器,你已經被包圍了,抱頭走出來……你猜他們會不會這麼喊話?」警笛聲裡,李岩岩伸個懶腰,漫不經心地問。

  「李岩岩,你瘋了。」紅娘子沒有再遲疑,站到他身邊,同樣被初升的陽光灑滿全身,皺著眉頭再次判定李岩岩的精神狀態,「白雲老神仙早就說過不要去招惹官方——就算那些人綁架了竹子,你做得也太過分——人都殺了你還不走?」

  李岩岩一笑:「你不也沒走?」

  「你……」橫下一條心來的紅娘子氣得沒有話說,只奇怪自己怎麼就不知道顧忌,居然還堂而皇之地並肩站過來。不用說,這些人命得有一半要算到自己頭上了。

  「放心,白雲觀不會管我的事。」李岩岩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轉好,就安慰人——只要白雲觀不摻和,這位也是個天地不怕的姑奶奶。

  「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紅娘子咬住嘴唇,長發在風中飄,光天化日下肆無忌憚地美麗著,讓李岩岩看得一呆。

  「我……至少不是個太壞的人吧。」李岩岩嘆息著自己就算「欺男」也沒有「霸女」的愛好。

  興恆大廈底下警車到了十幾輛,遠處還有更多正在趕來,警笛吵醒城市,首都出了名好管閒事的市民們站遠了交頭接耳,很有些人舉起手機來拍照——還有打給報社、電視台爆料的。

  大廈果然被警察包圍了。

  大約是因為沒有對付「高達」、「聖鬥士」這類機甲戰士的經驗,也搞不懂窗戶跟前那兩位都一身是血了怎麼還不跑,半天才有個警察舉著大喇叭出來喊話:「放下武器……器……」

  話沒喊完,朴刀從天而降,深深插入柏油馬路,刀柄顫顫悠悠,警察的喇叭被這一刀削斷——李岩岩早就等著了。

  「武器我放下了。」李岩岩扭頭向紅娘子笑得陽光更加燦爛,「你猜他們會不會讓我脫了這身機甲?」

  「你在生氣。」紅娘子搖頭苦笑,「李岩岩,他們真的拿導彈轟你了?那你為什麼沒死?」

  李岩岩的回答是——跳了下去。

  他等不及警察再喊話了。

  機甲加上體重,砸碎了一輛警車的前蓋,李岩岩俯下身子,向車內衣裝筆挺的警察微笑:「嗨,請示得怎麼樣了?」

  問完就把那警察從擋風玻璃後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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