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萬夫長 作者:北斗七星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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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f 2008-9-20 17:1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 30213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2-12-20 00:01 編輯

卷一:黑死病  第一章 引子

  北京初秋的斜陽,溫暖如一首柔和的歌。然而,燕京大學後山的一座小樓的房間裏,卻絲毫感受不到屋外此刻的和煦。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前,臉龐藏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面前,擺着一份電報。

  電報安靜地敞開在茶几上,上面打着幾行中文和英文,內容很簡單:

  尊敬的楚建國先生:

  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兒子,正在我校心理學研究系就讀的碩士研究生楚凡先生,在2005年9月3日的一場科研事故中離奇失蹤,請您在接到電報後迅速辦理有關出入境手續,與我校就楚凡先生的事宜予以接洽,我們將負擔您此次出行的所用費用。

  如有不便,請聯繫我國大使館詹姆斯先生。

  M國耶和大學

  2005年9月6日

  Septmeber 6th, 2005

  Dear Mr. Chu Jianguo,

  We are very sorry to infrom you that your son, Mr.Wayne Chu who had been studying at our Psychology Research Faculty, has disappeared quaintly on September 3rd , 2005 because of a scientific accident. For coping with his related matters, we would like to invite you to come to us ASAP. We will afford the expenditure occurring during your trip.

  Please contact Mr. James who works at our embassy if you feel any inconvenience.

  Yours Sincerely

  University Jeho, M.

  老人的手顫抖着,從兜裏拿出了一份書信,上面的字清晰、有力。儘管已經看了很多遍,他的目光仍然再次落在了最後幾行上:「

  哦,對了,爸爸,我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昨天在跳蚤市場上淘到了一件有趣的東西,一個銀色的十字架,它的模樣很普通,但是背後卻刻着一行非常有意思的字;DARK ANGEL FROM SAINT ZION。中文意思大概是來自天國的黑天使。這是什麼意思呢?您知道,十字架可是基督的圖騰,是耶穌神聖、純潔和奉獻的象徵,但這個十字架為什麼會提到黑天使呢,換了在中國,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過啊。我曾經問過我的一位牧師朋友,他的神情變得很慌張,囑咐我千萬不要佩戴,雖然他說他也不清楚為什麼,不過我看得出來,他的眼裏有恐懼的神色,這是為什麼呢?

  是不是很有趣,爸爸?過年我回來時,會把它帶回來,並且會和劉叔叔一塊兒聊聊,他可是研究西方神學的大行家。雖然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我對他講的那些神奇傳說一直充滿了興趣。

  呵呵,不說了,就寫到這裏吧。您老多保重身體。

  兒子,楚凡。

  2005年8月30日。

  「叮鈴鈴……」老者身邊的電話響了起來,老者抓起電話,聲音沉悶地道:「喂。」

  「老楚嗎?我是老劉。」

  「我是。」

  「老楚,你兒子的事情我昨天仔細查了一下,大概有了點兒眉目。不過……」老劉歎了口氣:「你要有思想準備。」

  「你說吧。我能接受的了。」老者淡淡道,握着聽筒的手卻青筋凸露。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

  該雅小鎮。

  該雅小鎮是康得王國約克郡東南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緊靠着西回山脈大片廣袤的森林,一條小河穿過其中,是一座優美寧靜的古鎮。

  傳說幾百年前「神的憤怒」降臨之前,這裏的居民曾經居住在一座很大的城市裏,生活富裕而安定。然而歷經十年的聖戰徹底毀滅了那座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它早已變成了廢墟,昔日的繁榮埋藏在了山巒的深處,而戰火中殘活下來的居民們也不得不另尋地方休養生息。然而,出於對土地的熱愛,他們並沒有走遠,雖然這裏並不太適合居住,可用的耕地也少的可憐,不過他們還是選擇了停下流浪的腳步,在大山腳下留了下來。

  於是,便有了今天的該雅小鎮。

  文森特背着弓箭,手裏提着今天晚餐所需要的牛肉和蔬菜,向家裏走去。一路上,許多居民和他熱情的招呼,他一一微笑點頭。作為小城出類拔萃的一名獵手,單身的他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當然,還有那淳樸憨厚的熱情。

  不過,文森特對待獵物的殘酷似乎影響了他的生活,自從他三年前帶着女兒芬妮克絲來到這個小城後,他待人接物一直顯得很禮貌,同時也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以至於很多愛慕他的女孩心裏暗暗埋怨,認為這是一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

  文森特腳步沒有停留,穿過小鎮,來到自己的家裏。他的家在小鎮的西南角,偏僻而安靜。

  一推院門,文森特叫道:「芬妮,你在哪?」

  「爸爸,我在這。」隨着清脆如鈴的應聲,一個十一二歲的漂亮小姑娘從屋裏跑了出來。

  與該雅小鎮上其他居民的容貌不同,芬妮黑色的秀髮下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容貌清秀,一個馬尾辮紮在腦後,隨着小姑娘的腳步上下躍動,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文森特的眼中射出慈愛的目光,平日嚴肅的臉龐也帶着溫暖的笑容。他蹲下身子,單手一把把跑到身前的芬妮抱了起來,重重地親了一口。

  芬妮小嘴一撇,道:「爸爸,你今天又沒刮鬍子。」說着,摸了摸文森特的絡腮鬍子,一下子又縮回了手:「好紮人啊。」

  文森特哈哈大笑:「芬妮,我今天射了一頭鹿,晚上你有好吃的了。」

  芬妮快樂地微笑着,忽道:「爸爸,你救回來的那個叔叔剛才醒了。」

  「哦,他醒了?」文森特感到有些驚奇。十天前,他在打獵時,從山裏揀回了一個昏迷的男子,當時他全身幾乎赤裸,身上傷痕累累,幾乎陷入瀕死的狀態,文森特相信,如果自己不施以援手,這個年輕人很可能隨時便會斷氣。「芬妮,他說什麼了?」

  「這個叔叔表情一直很奇怪,我跟他說話,他也不怎麼理我。」芬妮搖搖頭無奈道。人小鬼大的神情着實令人疼愛。

  文森特點點頭,把芬妮放下地,道:「寶貝,你先把這些東西拿進屋子,我去看看他。」

  芬妮聽話地接過食物,蹦蹦跳跳地跑了。文森特洗了把臉,向柴房走去,他在那裏架了一張簡易的木床,用來安置受傷的年輕人。

  推開木門,文森特向屋裏張望了一下。屋裏的光線不是很充足,夕陽的餘暉透過小木窗穿進房間。牆邊的木床上,一位白衣年輕人正靠着床背坐在床上,光線灑在他的身體上,一部分映出金黃的顏色,另一部份則隱藏在昏暗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文森特微笑着。

  年輕人臉色有些蒼白,頭髮不長,顯得有些淩亂,眼睛很大,不過此刻並沒有什麼光彩。他皺眉道:「你好。這裏是什麼地方?」

  文森特走到床前,道:「這裏是該雅小鎮,我叫文森特。」

  「該雅小鎮?」年輕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這裏一無所知,旋即勉強一笑:「很高興認識你,文森特先生。」

  年輕人的舉止裏透着斯文,也許是個貴族。文森特一邊想,一邊繼續道:「我也很高興。請問你是……」

  年輕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側頭仔細想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不得不歎了口氣,無奈道:「很抱歉。文森特先生,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叫我文森特吧。不要先生先生的,我是一個粗人,不必這麼客氣。」文森特心裏一歎,看來他傷得不輕,連記憶也喪失了。

  年輕人笑了笑,儘管有些憔悴,但他的笑容依舊有着陽光的味道,惹人喜歡:「好吧,看上去你比我要大一些,我叫你老哥吧。你的女兒告訴我了,是你救了我一命,老哥,兄弟十分感激。」

  文森特呵呵一笑:「不用謝,你當時的情況很糟糕,我幫你一把是應該的。」

  年輕人點點頭,大恩不言謝,他不是那種囉哩囉嗦的性格:「你的女兒很可愛。」

  文森特驕傲地一笑,拍了拍他的大腿,站起身來:「你再歇會兒,我去做飯。看來今晚你不用只喝粥了。」

  「好的,我是感覺有些餓。」

  文森特走到門口,剛剛拉開木門,年輕人忽然道:「老哥,我忽然想起點兒什麼。噢,對了,我想起我叫什麼了,我的名字叫巍恩。」

  「好,兄弟,以後我就叫你巍恩。」

  「老哥,我胸上掛的十字架是你的嗎?」

  文森特皺眉,看來他的喪失記憶的情況很嚴重:「不是。那銀十字架是你自己的,我救你的時候,你一直緊緊地攥着它,我取出來戴到了你的脖子上。」

  巍恩從此便在文森特的家裏住了下來。儘管年輕人不會武功,但身體卻恢復得極快,不久身上的傷痕慢慢褪去,基本上恢復了健康。文森特是一個典型的武夫,說話不多而且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而巍恩喜歡讀書思考,為人開朗樂觀,甚有器量,兩人脾氣相投,相處得極為融洽,就連小可愛芬妮也很快喜歡上了這位叔叔,天天圍着他,讓他給自己講故事。

  以文森特的經驗來看,巍恩的背景應該絕不簡單,很可能是在某次旅途中遭遇了不測,甚至可能被匪徒所劫掠,以至於重傷之下失去了記憶。儘管二人都嘗試了一些辦法,然而巍恩卻始終記不起自己的出身和來歷,兩人只得作罷。不過,更讓文森特感到有些驚奇的是,面對這種令人沮喪的困境,巍恩卻沒有變得消沉和頹喪;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文森特發現巍恩有着堅強穩定的心智和非常積極的性格,這在他這個歲數的年輕人裏並不多見。

  日子平淡如水,很快,巍恩便在文森特得家裏住了將近三個月,鎮上的居民也漸漸熟悉了文色特的這位遠房親戚,一位並不張揚的年輕人。由於巍恩也是一色的黑髮黑眸,和芬妮頗為相象,所以他的到來並沒有惹起什麼猜疑,相反,由於巍恩還算俊朗的面孔和彬彬有禮的言談舉止,幾個還未嫁人的姑娘又開始暗自心動起來。

  三個月來,巍恩除了幫助文森特打點一下捕來的獵物,用毛皮在鎮上換取生活用品,就一直呆在家裏看書,看得如癡如狂。文森特每週都要從老鎮長圖爾那裏借來一摞書籍,而巍恩則通過這些書籍漸漸對周邊的世界有了初步瞭解。每當文森特看着巍恩讀書的模樣,便更加確定他不是一個平凡的人,換了是自己,這幾個月恐怕也就看上一兩本,怎麼可能看得了這麼多的書,光看看書中的簡介便足以讓自己暈倒。幸虧老鎮長也喜愛讀書,家裏的藏書足夠豐富,否則還真不夠這小子看的。不過這樣也好,鎮子裏沒有學校,他一直頭疼芬妮的上學問題,這回有了巍恩,等於家裏有了個老師,也算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天氣漸漸變得熱了起來,該雅小鎮迎來了西曆1985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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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15
卷一:黑死病  第二章 老鎮長的煩惱

  
  巍恩端起杯子,飲了一口,笑道:“這酒味道不錯。”巍恩和文森特都喜歡晚飯時喝上兩口,文森特酒量甚豪,巍恩則點到為止,細酌慢飲。

  文森特點點頭,笑道:“這可是正經的果子酒,我平時從來不舍得喝的。”

  巍恩眼睛盯著杯子,緩緩道:“哦?今天非年非節的,你卻拿出好酒,莫不是有事情要說?”

  芬妮坐在二人的中間,一邊扒拉著碗中的米飯,一邊含糊道:“過幾天就是我媽的忌日了。”

  巍恩微微一怔,看著文森特。文森特正色道:“兄弟,我妻子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我明天出發,要去山裏給她掃墓。”

  巍恩夾了一口菜道:“你只管去,我來看家就是了。”

  文森特捏著酒杯,道:“此去若是平安無事,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個禮拜,我就會回來。”

  巍恩道:“文森特,你的意思是給大嫂掃個墓還會有什麼凶險?”

  文森特猶豫著,慢慢道:“也許會有,不好說。”

  巍恩放下筷子,凝視著文森特,文森特也看著他,眼光深沉中摻雜著一絲憂郁。芬妮看著爸爸,看看叔叔,閃亮的眼光游弋不停。

  半晌,巍恩聳聳肩,道:“明白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照看芬妮。”

  文森特笑了,嘴角的笑容顯得異常開心,他伸出寬厚的手掌,巍恩看了看這只巨靈大手,淡淡道:“別來這套,婆婆媽媽的。”

  文森特哈哈大笑,舉起手中酒杯:“來,幹了它!”

  二人一飲而盡。

  文森特說話做事一向雷厲風行,第二天一早,他便騎著馬離開了小鎮。巍恩站在長街上相送,芬妮身體尚未發育,便坐在他的右肩肩膀上,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

  巍恩右手扶著芬妮的腰,道:“芬妮,別難受,你爸幾天就回來了。”

  芬妮眼角閃光,含著淚花,嘴角卻勉強一笑;“叔叔,還有你陪著我呢,我不難受的。”

  巍恩的手緊了緊,笑道:“嗯,我們的芬妮真懂事。”

  兩人轉過身,沿著鎮中唯一的一條長街向家裏走去。走了幾步,芬妮道:“叔叔,你昨天講的一千零一夜真好聽,是你家鄉的故事嗎?”

  巍恩愣了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裏有這樣的故事,但不知道和我的家鄉有沒有關系。”

  芬妮歪著頭想了想,一拍巴掌:“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省得自己頭疼。爸爸告訴我,人活在世上,快樂最要緊。”

  巍恩哈哈大笑:“對,快樂最要緊。”

  兩人邊走邊聊,頗不寂寞。忽然,芬妮“咦”了一聲,道:“這不是鎮長爺爺嗎?”

  巍恩看去,只見老鎮長圖爾佝僂著腰,扶著一條拐杖,向這邊走來。芬妮從巍恩的肩上滑了下來,跑到圖爾的面前,鞠了一躬:“鎮長爺爺,您早。”

  圖爾點頭道:“小芬妮,你好。”

  巍恩走了過去,道:“圖爾大叔,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圖爾道:“唉,最近心裏煩,睡不好覺,這才出來走走。”

  巍恩大感奇怪,圖爾是一個平易近人,慈祥和藹的老者,平日見到誰總是笑呵呵的,很得鎮民的尊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這位飽經滄桑的老人如此發愁。

  巍恩猶豫了一下,試探地道:“大叔,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你嗎?”

  圖爾已經又陷入了沉思,搖了搖頭,與二人擦肩而過。走了幾步,他的腳步忽然一停,轉身道:“嗯,鎮子上讀書人太少,這事跟你說說也未嘗不可。”

  巍恩一笑沒有說話,准備洗耳恭聽。

  圖爾看了看好奇的芬妮,輕輕一頓拐杖,道:“芬妮,你們還沒吃早飯吧?走,到我家裏去,我們邊吃邊聊。”

  巍恩喝下最後一口稀飯,放下了勺子,芬妮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十分能吃,嘴裏兀自還在啃著一個菜包子,兩邊的腮幫子鼓鼓的。巍恩看著她天真的神情,眼裏全是笑意。

  圖爾沉吟著,道:“巍恩,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事情煩惱?”旋即又道:“唉,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問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大叔,你的煩惱可是跟約克郡城有關系?”

  圖爾猛地一驚,上下看著巍恩,巍恩臉色輕松,帶著微笑。

  過了一會兒,圖爾緩緩道:“你怎麼知道的?”

  “哦,這是我瞎猜的。”

  “說說你的理由。”圖爾好奇地問道。

  “大叔,咱們進院子的時候,您的兒子正晨練回來,滿頭大汗,一臉朝陽,看來家裏沒發生大事,如果是一些小事,以您的脾氣,肯定不會如此煩惱。”

  “嗯,有道理。”

  “鎮子裏現在麥子剛剛抽穗,還沒到麥收的時候;這兩天也沒聽說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大叔應該是在操心鎮子以外的事情。”巍恩繼續道:“剛才進屋時,您那邊的書桌上有一張信封,旁邊擺著漿糊,看來剛剛粘貼不久。我雖然看不到信封上的內容,但信封的質地精美,是名貴的鎏金絲,所以我猜想信封是要送達某位貴族的,而且這位貴族的勢力肯定不小。”

  “該雅小鎮地處偏僻,這方圓幾百裏,能讓您一位早想退休的老人如此煩惱的貴族,恐怕只有約克郡的伯爵大人了。”

  “不錯。”圖爾輕輕歎了一口氣:“巍恩,你能以小見大,觀察入微,讓我十分吃驚。看來,也許我找你找對了。”

  當下,圖爾對巍恩說出了自己的煩惱。原來,約克郡的領地貴族,伯爵辛格還有半個月就是五十歲壽辰了,該雅小鎮物產貧瘠,圖爾一直拿不出一件像樣的禮物,為此他已經愁了好幾天。

  巍恩聽完老鎮長的煩惱,沉默著沒有說話。老實說,他對這種官場逢迎的事情不太感興趣。

  圖爾人老成精,一看巍恩的表情,多少猜出了點兒他的心思:“唉,巍恩。你初來乍到,對小鎮的情況有所不知。今年雨水很少,是個旱年,我估計收成比往年要差了不少。”

  “每年麥收後,我們都要向郡城交納一千斤小麥作為農稅。這一千斤麥子若是在豐收的時候,還不是太大的問題,但今年就不行了,如果我們照足繳納,恐怕鎮上居民到了年底就吃不上糧食了。”

  巍恩“哦”了一聲,大概明白了圖爾的意思。

  “所以,我想借這次伯爵大人辦壽的機會,准備一件讓他高興的禮物,然後請他減少今年的農稅,讓居民們安心渡過這個歉收年。可是,咱們小鎮巴掌大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眼看著伯爵辦壽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這壽禮可還是沒有著落,我心裏這才著急啊。”說完,圖爾的神情顯得又焦慮了幾分。

  巍恩聽完皺眉考慮,手指頭輕輕地在餐桌上敲著,發出“咚咚”的聲音。芬妮已經吃完,正覺得無聊,一手托腮,一只手也在桌子上敲了起來。

  “大叔,這個辛格伯爵的名聲如何?”巍恩開口問道。

  圖爾答道:“辛格伯爵是世襲的貴族,家裏很有錢,而且早年從軍,曾經立過不少戰功,名聲在約克郡也算不錯的。”

  “嗯,這麼說這個老人對金錢美色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

  圖爾點頭:“應該是的。辛格好不好色我不知道,不過,他的夫人也是豪門之後,家風甚嚴,據說把伯爵大人管得死死的,呵呵。”

  巍恩喃喃道:“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又帶過兵打過仗……圖爾大叔,我有一個主意。”

  圖爾眼睛一亮:“快說。”

  “上個月鎮子裏舉行米酒節,我記著咱們有幾個姑娘小夥歌喉非常不錯,如果把他們組織起來,排練一個大合唱作為送給伯爵的禮物,你看如何?”

  “大合唱,這是什麼東西?”

  “您不知道大合唱?”巍恩微微一驚:“自己腦海裏認為理所當然、路人皆知的事情,這個博學的老者卻居然不知道,真有意思。”按捺住興奮的心情,巍恩解釋道:“大合唱就是十幾個人合在一起唱同一首歌。”

  “噢,就像教堂裏的唱詩班那樣唱贊歌。”

  “大合唱要比那個內容更豐富一些,產生的效果也會更加有沖擊力。”當下,巍恩便把表演大合唱的幾個必要部分,諸如詩朗誦、男聲獨唱,女聲獨唱、齊唱,對唱、輪唱,大合唱等內容一一介紹給了圖爾,圖爾聽得頭暈腦漲,兩眼直冒金光。好不容易等巍恩告一段落,他急忙插口道:“聽上去不錯,可是你肯定能起到咱們想要的效果?”

  “鎮長大叔,咱們得琢磨伯爵大人的心理。”巍恩狡猾地一笑,剛要說話。芬妮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叔叔,我想去院子裏玩。”

  “去吧,別跑太遠了。”巍恩應道。

  芬妮跑出了房間,圖爾急不可耐地道:“你接著說。”

  “你想吧,一個人活在世上,總要有些欲望,對吧?他身為一個貴族,衣食無缺,既然對金錢美色不感興趣,那往往對權利或者名譽會很在意。咱們給不了他權利,不過,咱們可以在他的名譽上下下工夫。”

  “嗯,嗯,有道理。”圖爾點頭微笑:“伯爵大人去年曾出過一本書卷,叫《約克郡年志》,主要記錄了約克郡這些年的所謂大事。當然,伯爵大人因為是其中一些重要事件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所以總是能看到他的名字。”

  “就是。一個老人,經過這麼多年的雨雪風霜,必然對年輕時候的燦爛輝煌留戀不已。如果我們編寫一首歌曲,把他生平的得意事跡放在歌裏在壽宴的時候加以歌頌,當著那麼多的客人,那得多有面子,再不濟,也是一件錦上添花的美事啊,您說是不是?若論錢物,比咱們富庶的人多了去了,咱們就是拍馬也趕不上。所以咱們得標新立異,弄出點兒花樣,這樣才能讓伯爵印象深刻。您再開口時也好有些資本。”

  “對!”圖爾一拍大腿,誇獎了巍恩兩句,不過轉眼老臉又堆起了褶子:“你的主意是不錯。不過,這寫歌編曲可是個文雅的事兒,咱們做得來嗎?”

  “主意既是我出的,我自然會想辦法。”巍恩淡淡道。

  圖爾笑了起來,兩眼眯眯地道:“巍恩,你可真是讓我出乎意料啊。就這樣,我委任你為合唱隊長官,對這件事情全權負責。”

  “是總指揮。”巍恩糾正了一句。

  “嗯,隨你,那就叫總指揮。”圖爾此刻的心情非常爽快,堪比當年賭錢大贏的一刻。

  “大叔,我來鎮子上不久,大家對我不熟悉。這十來天的時間不算寬裕,我希望大家能全力配合我。”巍恩強調著。

  “這個自然,我會通知下去。誰要敢不服從你的,那個叫什麼著?”

  “指揮。”

  “對,指揮。誰不服從你的指揮,我就讓他嘗鞭子,順帶著罰他全家的口糧!”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16
卷一:黑死病  第三章 詩朗誦

  
  得知文森特有事外出後,圖爾便極力邀請巍恩和芬妮先在自己的家裏暫住一陣,由他來負責二人的起居飲食,巍恩則專心創作。巍恩本不擅長烹飪之技,只是自己還能湊合湊合,但照顧芬妮的夥食他就有些頭疼,既然老鎮長如此慷慨,巍恩自然樂得順水推舟,一拍即合。

  巍恩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他沒有急于動筆,而是仔細閱讀了一遍《約克郡年志》,希望通過這本書來進一步把握辛格伯爵的脾氣秉性。自從傷愈後,雖然喪失了回憶,巍恩卻發現自己的閱讀的效率大大提高,真是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古話了。

  第二天,經過一晚上的構思,巍恩確立了思路。從《年志》上看,辛格伯爵早年的戰功是他非常得意的政績,那麼一曲雄壯激昂的旋律想必能引起他內心的共鳴。巍恩決定利用記憶裏熟悉的馬賽曲的韻律,然後套上皆大歡喜的歌詞,再編寫一首男女配合朗誦的長詩,只要能挑選到合適的歌手,巍恩相信這部合唱曲足以打動每一個人的心靈。

  正在他奮筆疾書的時候,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巍恩渾不知覺,正在完成歌詞最後的潤色。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巍恩執筆的手沒有停,心不在焉地道:“進來。”

  木門被推開,一個纖細勻稱的身影立在門邊,道:“巍恩先生,晚飯的時間到了。”

  “知道了。”巍恩沒有抬頭,想來是鎮長家的女仆來叫自己吃晚飯了。

  “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吃晚飯呢。”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巍恩腦袋高速運轉,正忙于最後的沖刺中,不耐煩的聲音脫口而出。

  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木門被重重地關上了,巍恩皺著眉頭,嘴裏嘟囔了一句。一刻鍾後,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既歡喜又疲倦。揉了揉太陽穴,巍恩長出了一口氣。

  走出房間,巍恩快步向院子裏對面的客廳走去。

  客廳裏燈火通明,一張長條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桌子上的食物有魚有肉,還有一些水果,種類頗為豐富。巍恩進了客廳,只見餐桌邊坐著四個人。老鎮長圖爾坐在長桌邊的頂處,手裏正端著一杯紅酒。他旁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是圖爾的兒子,鎮裏的書記官布裏奇,正向他頜首微笑;那女子劍眉鳳目,短發飄飄,是一個相當漂亮的金發姑娘,只是不知為何冷著臉,看也不看自己。

  芬妮坐在高椅上,兩腳微微地晃來晃去,扭頭對著巍恩嚷道:“叔叔,你快來呀,好多好吃的。”說著,拍了拍她身旁空著的椅子。

  巍恩走到椅子邊,笑道:“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那姑娘聞言鼻子輕輕一皺,冷冷地“哼”了一聲。

  圖爾微笑道:“沒關系。巍恩,讓你受累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若拉。”

  巍恩微微一躬:“很高興認識你,美麗的若拉小姐。”

  若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謝謝。”

  面對若拉明顯的冷淡,巍恩有些尷尬,他訕訕一笑,坐了下來。

  圖爾奇怪地看了若拉一眼,隨即道:“巍恩,餓了吧?趕緊吃吧。”

  巍恩拿起刀叉,借著玻璃酒杯的反光偷眼看去,他似乎瞧見了一個頭發蓬亂,臉色疲倦的男子,心裏一笑,難怪這姑娘對自己會是這個態度。

  胡亂吃了兩口,巍恩舉起酒杯,笑道:“圖爾大叔,我敬你一杯,祝您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大家都舉起了杯子,連芬妮也舉起了自己喝湯的小碗:“鎮長爺爺,願您長命百歲。”

  若拉猶豫了一下,也拿起了杯子。

  圖爾笑呵呵地飲了一口紅酒,道:“巍恩,你今天忙了一整天,可有什麼進展。”

  “歌詞和詩我初步擬完了,還需要在排練時進一步修改。大叔,明天我就打算召集人手,開始排練,你看如何?”

  圖爾笑道:“好啊。沒想到你的進展如此之快,真是才華洋溢。這樣吧,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把人找齊,由你來挑選。”頓了一頓,他側頭看著若拉:“若拉,你不是一直喜歡唱歌嗎?不如也參加到這個合唱隊如何?反正你放暑假了,在家呆著也是呆著。”

  巍恩心裏一跳,暗叫糟糕。這大小姐看來脾氣不小,定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兒,她要來說不得麻煩一堆,老天保佑她別來瞎摻和。

  若拉果然撇了撇嘴,道:“我不感興趣。我和朋友約好了,過幾天就到郡城她家裏玩。”

  圖爾失望地歎了一口氣,無言的喝幹了杯中的紅酒。

  若拉眼波流轉,掃了圖爾一眼,道:“爸,你少喝點。”

  圖爾放下杯子,沒有搭話,局面一時有些冷清。若拉用餐巾擦了擦嘴,道:“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間了。”說完起身,快步離開了飯廳。

  布裏奇放下刀叉,苦笑道:“巍恩,我妹妹就這個脾氣,剛才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了臉。你別見怪。”

  巍恩呵呵一笑,道:“怎麼會?對了,布裏奇,大叔說若拉放暑假了,她在哪上學呢?”

  “哦,我妹妹今年年初考取了諾頓公學院,學的是劍術格鬥學業。”

  “諾頓公學?”巍恩微微一驚,通過這段期間的用功讀書,他知道諾頓公學院是康德王國的著名學府,坐落在王國王都裏約堡,是當今首屈一指的人才搖籃。

  布裏奇驕傲地一笑:“是啊。若拉是完全憑借自己的成績考取的諾頓公學,與那些貴族憑借不光彩的手段入學可是大不一樣啊。”

  巍恩點頭剛要說話,圖爾卻歎了口氣:“她一個女孩子,不過是見了些大世面而已。布裏奇,以後不許這麼誇你妹妹,免得讓人聽了笑話。”

  布裏奇支吾了一聲,不再說話。巍恩此刻已經饑腸轆轆,自然甩開腮幫子,不再理會那些與自己八杆子打不著的閑事了,反倒是小姑娘芬妮,聽完他們的對話,神色一時恍惚,變得有些若有所思。

  晚飯用畢,巍恩借口修改歌詞,婉拒了圖爾用茶的邀請。芬妮在院子裏拉著巍恩的手,悄悄道:“叔叔,我也想去諾頓上學。”

  巍恩一笑,道:“芬妮,你還小,上不了。”

  “那等我大了,我就去那兒上學。”

  巍恩苦笑:“好吧。不過那諾頓公學是貴族學院,一般的老百姓可上不起啊。”

  “是嗎?那我爸爸怎麼能在諾頓公學上學呢?他不也是個一般的老百姓嗎?”

  巍恩一驚,這諾頓公學乃是培養王國武將文官的一流大學,從那裏畢業的學生日後大都能走進官場,前途光明;倘若真如芬妮所言,那文森特怎麼會在這個偏僻的小鎮裏甘為一名默默無聞的獵手呢?

  月光自碧藍的天空下中一瀉而下,灑在了芬妮絲一般的黑發上。巍恩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一時間,思緒滿懷。

  第二天,按照巍恩的標准,圖爾一早便找了三十幾位平日裏活潑熱鬧,喜歡唱山歌的小夥姑娘,巍恩經過了一番挑選,留下了十八個人,十個小夥,八個姑娘。圖爾仔細交代了一番,嚴命這些年輕人要按照總指揮的要求完成此次任務,表現好的有獎勵,調皮搗蛋的一律嚴懲不怠。

  當年輕人們得知此次演出任務的重要性,關系到整個鎮子的生活後,大家頓時都收起了玩鬧心性,認真地開始聆聽巍恩的傳授,好在巍恩為人平和,還有些冷幽默,這合唱排練又不是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苦差使,所以每個人嚴肅中不乏輕松,配合也逐漸熟練起來。

  過了三天,排練逐漸成型,大家的熱情也隨著對樂曲的熟悉而日漸高漲,看到這個情況,巍恩松了一口氣,看來趕上伯爵的壽辰不是問題。只是他心中還有兩個問題一直縈繞不去,需要盡快解決。一個是伴奏的問題,合唱隊的伴奏主要是風笛和小鼓,缺少了一些變化,韻律也顯得有些單調;另外一個是詩朗誦的女聲部分,巍恩試了幾個人,都是婉約溫柔有余,卻缺少那種英姿颯爽的浪漫精神,使這首戰鬥詩歌聽上去有點兒不倫不類。沒辦法,巍恩只好把它們反映給了圖爾,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不過,令巍恩暗自感到驚奇的是,這群年輕人不但接受能力快,而且落落大方,可塑性很強,其綜合素質絕不是只知道耕田放牧的普通鄉下小夥姑娘所能比擬的。尤其是一個叫卡門的金發姑娘,不但歌唱得好,而且思想中很有創意,排練中主動向巍恩提出了幾個需要修改的細節,巍恩一試,效果果然更佳,頓時令他大為叫好,刮目相看。趁圖爾在場的時候,巍恩曾好奇地詢問了一次,沒想到圖爾顧左右而言他,顯然不願意深談這個問題,巍恩便知趣地作罷。

  這天早上,圖爾坐在屋裏,愁眉苦臉地捧著巍恩的詩詞,臉上一腦門的官司。巍恩眼下手底的這群人已經是鎮中年輕一代的精華,如果他們無法勝任,要讓他再去找合適朗誦的女歌手,談何容易?

  開門聲響起,若拉一臉惺忪地走了進來,見老爸正在書桌前發楞,若拉輕手輕腳,悄悄走到他的身後,看了看他手中的那張白紙。

  一開始,若拉睡眼迷糊,毫無神采,似乎要打個哈欠,但看了幾句後,秀挺的雙眉一挑,眼裏的光華乍現,小嘴張開,忘了本要伸個懶腰,打個哈欠。

  “爸,這是誰寫的?”若拉忍不住,開口問道。

  圖爾嚇了一跳,回頭看是若拉,怒道:“你這個丫頭,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若拉噘噘嘴,抱住圖爾的肩膀:“對不起,對不起,老爸,我錯了。”

  圖爾搖搖頭,歎了口氣。若拉繼續道:“爸,這是誰寫的?”

  圖爾道:“是巍恩寫的。寫得怎麼樣?”

  若拉一聽作者的名字,臉上的表情一冷:“寫得一般,差強人意。”

  圖爾皺眉道:“你這話言不由衷吧。”

  若拉晃了晃他的肩膀,不依道:“爸……”

  圖爾苦笑:“停!再這麼使勁晃,我的老骨頭非散架不可。”

  “爸,你剛才拿著這首詩發什麼愣呢?”

  “唉,別提了。巍恩缺一個朗誦的女歌手,非讓我再找一個呢。”

  若拉柳眉一皺:“不是那麼多人嗎,還選不出一個來。他是不是成心折騰您呢?”

  “別胡說。巍恩說這個什麼詩朗誦乃是合唱曲的開篇,一定要鏗鏘有力,回腸蕩氣,一下子抓住人的眼球。唉,這孩子,要求忒高,這眼球如何能抓啊?”

  若拉聽完,眼裏卻異彩連連,當下不由分說,接過白紙,輕聲讀了起來。圖爾看著自己女兒的表情,先是有些奇怪,然後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見若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紙上,圖爾小心翼翼地問道:“若拉,你願意去讀嗎?”

  “嗯。什麼?”若拉一時沒反應過來。

  圖爾微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幫助你親愛的老爹,辛苦養育你的老爹,無限愛你的老爹一個忙,去合唱團參加表演嗎?”

  若拉只覺得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後腰順著脊梁躥了上來,大叫一聲:“啊!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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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黑死病  第四章 不同凡響

  
  該雅小鎮的曬谷場上,巍恩正和他的合唱隊的演員們進行緊張的排練。

  巍恩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大家休息一會吧。弗拉米,你過來一下。”

  弗拉米是一位英俊的小夥子,身材魁梧健碩,負責朗誦部分的男聲部分。“弗拉米,你的進步很大。”巍恩微笑道。

  “巍恩指揮,我每天都按照您的要求,一大早便在菜市場上朗誦幾番。”

  巍恩笑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信心變強了?”

  弗拉米苦著臉道:“如您所說,我的感覺確實變得流利順暢了許多。不過,現如今幾乎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跟看一個瘋子似的,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巍恩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過不了多久,大家看你的眼光會改變的。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只要沿著正確的方向,承受的越多,收獲的越大。相信你自己!”

  “是!”

  兩人正說著,弗拉米忽然眼光一凝,望著巍恩的背後,輕聲道:“鎮長大叔來了。”

  巍恩轉身,看到圖爾正快步向他走來,後面跟著兩個仆人,手裏提著水桶。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圖爾的女兒若拉也跟在鎮長的身後,臉上還是那副冷冷的模樣,嘴裏還嘟囔著什麼。

  圖爾來到巍恩面前,道:“這大熱天,你們都辛苦了。來,我讓人熬了解暑湯,每個人都喝點兒,小心中暑。”

  巍恩笑道:“大叔,您真是及時雨,費心了。”說著,擺手讓在樹蔭下乘涼休息的姑娘小夥們過來喝水。

  年輕人們一邊忙碌,一邊歡笑著。幾個姑娘圍著若拉問東問西,而若拉的表情也浮上了些許微笑,有一搭無一搭地答應著。圖爾眼睛一轉,拉了一把巍恩,道:“巍恩,對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若拉臉上若無其事,一對小耳朵卻似乎豎了起來。

  巍恩道:“什麼事情?”

  圖爾“咳”了一聲,道:“你讓我找的那個女歌手,我給你找到了。”

  巍恩喜道:“哦,那敢情好。您怎麼沒把她帶來?”

  “我這不帶來了嘛。我女兒,若拉。”

  巍恩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女兒?她,她不是不感興趣嗎?”

  “嗯。本來她是有事。不過,這合唱隊的事兒說什麼也是鎮上的大事,既然隊裏缺人,我這姑娘自然不肯袖手旁觀了。”

  “哦。”巍恩點點頭道:“道理是沒錯。不過,圖爾大叔,我醜話說在前頭,雖然是您的女兒,但咱們也得先讓她試試,倘若我覺得不行,那也不能強求。”

  若拉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讓正在跟她說話的姑娘們嚇了一跳。

  “那是自然,這個道理我明白。”圖爾微笑道。他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想當年若拉參加學校組織的歌劇表演,很受師長同學的好評,得過不少獎呢。

  巍恩不再多言,繼續組織訓練。他走到若拉面前,道:“若拉小姐,感謝你能參加合唱隊,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若拉淡淡道:“你不用感謝我。我是為了我爸。”

  巍恩看了她一眼,此刻若拉那春水般的笑容已經消失,臉上重新變得嚴肅而淡漠。

  “那好,我就不廢話了。若拉,以前有過舞台表演的經驗嗎?”面對若拉的冷淡,巍恩也懶得再客套了。

  “舞台表演?哦,我現在是諾頓公學的歌劇團成員。”若拉雖然覺得巍恩說話用詞很新鮮,但反應並不慢。

  “歌劇團成員?那太好了。”巍恩輕輕一拍巴掌:“你經常扮演什麼角色呢?”

  若拉一聽這個,肚子裏便有些惱火。能進入諾頓公學的歌劇團,本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且劇團一有王子救公主的劇目,鐵定讓她來擔綱主演。只不過演的不是那多愁善感的公主,卻總是手執利劍斬凶頑、勇救美人于古堡的英俊王子,為此,她也不知聽了多少懷春少女的贊美之詞,收了多少柔情似水的少女情書。

  若拉的臉色越發地冷了:“只是一些小角色,不用在意。”

  巍恩看她臉上變色,心裏卻會錯了意,不以為然地道:“哪個明星不是從小角色開始的?這要你再接再勵,把現在的角色演好,演活,演得跟真人真事似的,相信你肯定能得到更多的贊揚和掌聲。”

  若拉眼睛裏似乎冒出了一股傳說中的三昧真火,咬牙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羅嗦啊?我演的好不好關你屁事。”

  巍恩愣了愣,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一個姑娘再漂亮,只要你沒喜歡上她,就絕對受不了一番好意只換回了冷言斥責。

  “那好,你讀一遍詩吧,我看看你能不能勝任。”巍恩實在懶得講什麼紳士風度了。

  若拉舉起詩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認真地念了一遍。巍恩聽完,盡管有些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圖拉的話,若拉的確是朗誦這首詩的合適人選。

  巍恩不是小肚雞腸,因私廢公的男人,就這樣,若拉當天便參加了該雅小鎮合唱隊。她是個做事認真負責的姑娘,雖然巍恩不明白她為何偏偏對自己不假詞色,但大家合練的時候,若拉那清亮的嗓音、美麗的容顏與不遜于專業演員的風度氣質,頓時為整個節目增添了一大亮點,使得巍恩心裏更有了底氣。

  這天,大家照舊集合在曬谷場上准備訓練,卻不見了巍恩的蹤影。

  卡門問道:“若拉小姐,巍恩先生還沒來,我們等他嗎?”如果有事暫時不在,巍恩一般就讓卡門代表自己組織大家排練。不過自從若拉參隊後,卡門是個心思玲瓏的姑娘,看出巍恩和鎮長的大小姐不對勁,所以有什麼事便先征求若拉的意見。

  “等他幹嗎?反正他來了也只是指手畫腳,天氣這麼熱,我們先練先走。”若拉說道。這兩天巍恩沒事就往木匠漢森那兒跑,不知道又在鼓搗什麼鬼點子。

  于是大家開始排練,又過了半天,巍恩方才出現在曬谷場,身後還背著一件物什。

  大家停了下來,巍恩笑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微微一躬表示歉意。

  大家紛紛表示不礙事,巍恩道:“大夥休息一會兒吧,喝點水,潤潤嗓子。阿爾瓦,本森,你倆來一下。”說著,把背上的物事解了下來。

  阿爾瓦和本森是合唱隊的兩名伴奏樂師,一個負責風笛,一個負責小鼓。兩人走到巍恩近前,只見他手裏捧著一件形狀古怪,他們從沒見過的東西。巍恩微笑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嗎?”

  本森腦袋靈活,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試探道:“巍恩先生,這可是一件樂器?”他雖然沒見過這個看上去有些笨重的東西,但上面綁著的六根粗細不一的尼龍弦,使他找到了一絲端倪。

  巍恩哈哈一笑:“嗯,沒錯。他的名字叫六弦琴,是一件非常方便的演奏樂器。”說著,把此琴向二人解釋了一遍:“這一邊為琴頭,上面有上弦的琴鈕,中間這細長部分呢,叫琴頸,琴頭與琴頸之間的支撐物是琴枕,正面叫指板,上面拴有六根鋼絲,作為彈奏之用。面板上的這些圓孔是聲孔,面板下端的則是琴橋,用來固定琴弦的另一端。這形狀一大一小,有些圓滾滾的木箱呢,叫共鳴箱,是用來發聲的。”說完,巍恩把它抱在懷裏,右手手指輕輕一撥,琴發出泉水叮咚,風鈴搖曳的聲音。

  本森和阿爾瓦睜大了眼睛,把六弦琴接到手裏仔細地端詳,還學著巍恩的樣子撥動琴弦,它果然也發出了幾個音符,只不過沒有剛才巍恩撥弄的時候那樣流暢動聽。

  年輕人們此時都圍了上來,看著這件新鮮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若拉站在人群外圍看了一會兒,臉上也泛起了驚訝之色:諾頓公學的歌劇團伴奏樂隊配有小提琴,但那是價值不菲的樂器,就是在裏約堡,普通的家庭等閑也買不起一把小提琴,更不用說地處偏僻的該雅小鎮了。心裏的直覺告訴她,巍恩手中的這件樂器的作用和價值絕對不同凡響。

  巍恩繼續道:“咱們的合唱伴奏雄渾有力,但過門的時候缺少變化,顯得生硬,有了這把六弦琴,就可以彌補風笛和小鼓的缺陷了。而且,詩朗誦的時候,有六弦琴的伴奏,能營造出非常美妙的音樂氛圍。”

  卡門熱切道:“巍恩先生,你是准備在表演時為我們伴奏嗎?那您現在就彈奏一曲吧,讓我們一飽耳福。”

  “是啊,是啊,您趕緊彈一曲吧,我都等不及了。”大家聽到卡門的建議,紛紛起哄道。

  巍恩微笑道:“行,那我們到樹蔭底下去,這兒太熱了。”

  大家轟然叫好,圍著巍恩向樹林走去。若拉默默地望著眾人簇擁中巍恩的背影,心裏有些奇怪,這個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男子為何能這麼快便得到了大家的歡迎?

  ※※※※※※※※※※※※※※※

  1985年6月24日

  距離辛格伯爵的壽辰還有三天時間,而該雅小鎮的合唱團已經准備完畢,出發前,巍恩找到了正在准備行裝的老鎮長圖爾。

  “你怎麼知道我有鹿茸膏?”看著巍恩伸出來的手,圖爾驚訝道。

  巍恩微笑不語。

  “是不是文森特告訴你的?沒錯,肯定是他。除了他以外,鎮子上沒有第二個能獵到風鹿的獵手。”圖爾喃喃道。

  巍恩還是微笑不語。

  “你要鹿茸膏有什麼用?”這鹿茸膏是從山裏壯年風鹿的鹿角中熬制而來的,乃是十分難得的珍貴藥品,難怪圖爾有些心疼。

  “自然有用,而且與此行有關。”巍恩道。

  猶豫了半天,圖爾終抗不過執著的巍恩,只得從臥室拿出了一小袋已經凝固的鹿茸膏。巍恩接了過來,笑道:“謝謝大叔,你的慷慨會得到上天眷顧的。”

  圖爾盯著巍恩把鹿茸膏放進口袋的左手,歎口氣道:“我的棺材本都被你掏走了,還說這些幹嘛?”

  巍恩笑道:“慷慨的人快樂,快樂的人健康,這可是黃金也買不來的啊。”

  圖爾沒好氣地道:“誰說我慷慨?我是被逼無奈。”

  終于,合唱隊在老鎮長的率領下,踏上了前往約克城的道路。巍恩本想把芬妮暫時安排在圖爾的家中,無奈芬妮又哭又鬧,死活不答應,說什麼也要和他同行,巍恩無奈,考慮到這次有不少的姑娘同行,又能帶她出去看看世面,比憋在家裏強,巍恩心一軟,便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芬妮看什麼也新鮮,總是圍著圖爾唧唧喳喳,問個不停,圖爾甚有耐心,逢問必答,巍恩也捎帶著長進了不少的知識。

  約克郡城位于康德王國的東南部,與該雅小鎮有著兩天的路程,此地毗鄰西回山脈,轄下領土多是山脈丘陵,人口不多,只有百萬左右,是王國十八郡中規模最小的郡府之一。

  然而,巍恩從書上得知,若幹年前,約克郡本是一個平原地區,耕地多為良田,是不折不扣的魚米之鄉。然而,由于“神的憤怒”降臨,大地憑空崛起了一座綿延數千裏,高聳如雲的山脈,嚴重地破壞了約克郡的地理結構,加之百年前的十年聖戰中,這裏一直是動輒興兵百萬的主戰場之一,以至于戰爭之後,約克郡一蹶不起,很多地區都是十室九空,方圓幾十裏找不到人煙。

  這些年來,大陸四王國一直處于恢複發展期間,約克郡的人口經濟也漸漸得以好轉,但比起當年,那只能是明日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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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黑死病  第五章 為民請命

  
  一路無事,一行人順利地抵達了約克城。

  作為約克郡的郡城,約克城比起一般的城市自然更加繁華熱鬧,氣勢非凡,只是寬厚的城牆和高聳的箭堡上的累累傷痕,如實地記錄下了當年戰火紛飛、硝煙彌漫、整座城市在 殺和呻吟中苦苦掙紮的曆史情景。

  該雅小鎮賀壽團抵達約克城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由于這幾天從約克郡各地趕到伯爵府賀壽的旅團絡繹不絕,所以城門守衛並未仔細檢查,查明了圖爾等人的身份,便放他們進了城。

  眾人安頓在了城中東南角的一座旅棧,旅棧老板傑克是圖爾的老朋友,早就為眾人安排了房間,否則此時現找旅棧,鐵定容不下這二十多人。

  巍恩見天色黑了下來,眾人安置妥當,來到圖爾面前,道:“大叔,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回來,這裏讓您老多費心吧。”

  圖爾一愣:“明天咱們就要去拜訪伯爵了,你不早點休息嗎?”

  巍恩笑道:“我很快便回來,誤不了事的。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說完,不待圖爾答話,轉身向外走去。

  圖爾還想說什麼,見巍恩已經走遠,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若拉輕輕地走到父親的身邊,道:“他幹嗎去?”

  圖爾搖搖頭,道:“不知道。說是要出去辦點兒事。”

  “這家夥又搞什麼鬼?”若拉柳眉一蹙。

  圖爾聞言轉頭,凝視著若拉,沒有說話。

  若拉嗔道:“爸。你看什麼呢?”

  圖爾緩緩道:“若拉,你怎麼了?巍恩這人腹有詩書,思路敏捷,為人還親和厚道,你和他相識不久,為何有如此大的成見?”

  “我。”若拉咬了咬嘴唇;“誰說我對他有成見?我只是看不慣他凡事都神神秘秘,一幅莫測高深的樣子。哼!”

  圖爾搖頭道:“孩子,你錯了。非常人行非常事,巍恩不比常人,你不可求全責備。何況,咱們又不是他的什麼領導,難道事事還要向你彙報不成?”

  “爸~你說什麼呢?誰讓他彙報了?”若拉似乎有點兒惱羞成怒,憤憤地一跺腳,轉身便走:“您別管我,我就是瞧他不順眼。”

  圖爾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裏歎了一口氣。女大十八變,這孩子怎麼變得這麼不講道理了?難道是自己寵壞了她。一念及此,圖爾想起了若拉早逝的母親,仰首望著天空,沉默無言。

  巍恩拿著一份約克城的地圖,問了幾個路人,不久便來到了一座府邸。這府邸面積不大,但設計很是講究,門口站著兩位兵丁,看上去不是尋常家仆,竟像是守衛城池的正規軍人。

  巍恩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大門上的橫匾,上書三個金色大字,“男爵府”,在兩邊燈籠的照映下熠熠發光,心知找對了地方。

  巍恩走上前去,道:“請問這裏是男爵杜德克大人的府邸嗎?”

  “正是。你有什麼事情?”一名軍衛答道。

  “我叫巍恩。聞知男爵大人身患頑疾,特來獻藥。”巍恩答道。

  軍衛登時勃然變色,怒道:“我們男爵身體好好的,哪來什麼疾病?你在這裏胡亂造謠,想下牢獄吃免費米飯不成?”

  巍恩微笑道:“男爵大人年事已高,患些病症也在常理之中。您何不通報一聲?我是一個鄉下人,話理若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請您多多原諒。”說著,將手裏握著三枚銀幣遞了過去。

  那軍衛正要斥責,見巍恩手裏的銀幣,臉上的怒容便少了幾分火氣。另一名軍衛見此情狀,便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老哥,此人衣著普通,但儀表堂堂,說話清楚,說不好有些來頭。再說了,這造謠者哪有上門找事的,難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軍衛點點頭,當下友好地握了握巍恩的手,那手法甚是熟練。手裏掂了掂,他看著巍恩的眼色也更溫和了些,呵呵一笑:“誰說你不懂禮貌的?你很懂禮貌的。這樣吧,我去通報一聲,男爵大人見不見你,那就看你的運氣了。”

  “如此多謝了。”巍恩彎身一禮。

  不多時,那軍衛匆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年輕女子,看打扮應是侍女。侍女走到大門口,道:“哪位是獻藥的巍恩先生?”

  巍恩走上前去,笑道:“正是在下。”

  侍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男爵大人請你進去說話。”

  巍恩向兩位軍士道了謝,跟著侍女向府內進去。

  走了一會兒,兩人來到會客廳前,侍女進廳恭聲道:“先生,那人已經來了。”

  會客廳燭火通明,廳門大開,巍恩站在廳外向裏看去,只見一位須眉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張圓桌前,神情肅厲,但似乎帶著疲倦之色。

  “讓他進來吧。”老人淡淡道。

  侍女轉身招呼了一句,巍恩急忙快步走進廳內,鞠躬道:“在下巍恩,向男爵大人問好,祝願大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杜德克男爵頜首道:“謝謝你的問候。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巍恩道:“正是。”說著,從懷裏掏出鹿茸膏,雙手捧到面前。

  杜德克微微一怔,向站在旁邊的侍女示意,侍女將鹿茸膏接了過來,遞給了男爵。

  男爵打開布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精神一振。他往袋裏瞧了瞧,只見一堆純白色的膏狀凝固物,甚是潔白晶瑩。

  杜德克抬頭看了看巍恩,眼光裏有詢問之意。

  “男爵先生,這是成年風鹿角精心熬制的鹿茸膏,是上等的藥品,無論外敷內用,藥效均佳。尤其,”他頓了一頓,方道:“對風濕之症有奇效。”

  聽完巍恩的介紹,杜德克剛才還顯得有氣無力的眼神居然立刻發出又驚又喜的光彩。鹿茸膏珍稀難得,素有“白色黃金”的美稱,他走南闖北,閱曆豐富,自然知道它的藥效和價值。

  雙手微微顫抖,杜德克難以抑制心裏的激動。這段期間,伯爵大壽,杜德克作為伯爵下轄事務的總執事,整日裏忙裏忙外,累得老毛病發作,連夜間休息幾乎都成了問題。

  杜德克再次仔細地凝視著鹿茸膏,半天方才依依不舍地轉移了視線,看著巍恩,忽然道:“是我府上人告訴你我患有風濕的?”

  “在下只是一鄉村農夫而已,並不曾認識貴府之人。”巍恩搖頭道。

  “那你如何知道的?”杜德克好奇道。

  巍恩拿出一本書,正是《約克郡年志》。他揚手向杜德克亮出封面,道:“年志上記載,大人貴為伯爵的左膀右臂,這些年來剿匪賑災,為約克郡人民的生計做出了無數好事。您長期帶兵在外,想必飽經風霜之苦,戎馬一生的軍人很容易患上關節炎之類的骨痛之症,您曾在綠地沼澤駐軍,那地方自然潮氣甚重,幾年前清江泛濫,又是您身先士卒,一直駐守在抗洪搶險的第一線。所以在下猜想,男爵先生勞苦功高,身體難免操勞過度,別的病痛在神的保佑下或許不會有,但是風濕就難以避免了。”

  杜德克坐在椅子裏靜靜地聽著巍恩的解釋,只覺得他話語雖短,卻字字敲在自己的心中。一瞬間,這幾十年辛苦的感慨之情充塞在他的心中,讓他欲語無聲。他本是軍中一名的普通戰士,偶得機會得到了伯爵的賞識,從此鞍前馬後,奮不顧身,一步步換了今天的富貴。如今,他通過奮鬥被王室封為貴族,成為了一名男爵,可是,在這些顯赫和尊貴的後面,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至少,他透支了自己的健康,留下了一身的傷疤和病痛。

  “你坐吧。”半晌,杜德克左手一揮,算是請巍恩坐下。

  巍恩入座,看了看杜德克的面色,道:“伯爵五十壽辰,男爵大人想必累得不輕吧。”

  “是啊。這兩天我的腿疼得厲害,恨不得索性拿刀把它們砍了去。既然一勞永逸,也省得為那些雜務整天煩惱。”

  巍恩笑道:“可別,倘若少了男爵大人的雙腿,約克郡的駿馬哪裏還跑得起來?”約克郡的地域酷似一匹奔跑的無頭駿馬,巍恩故有此說。

  杜德克搖頭微笑道:“年輕人,你的心意我領了。對了,這鹿茸膏價值昂貴,你願意出多少錢賣給我?只要我出得起,盡可商量。”

  巍恩正色道:“大人哪的話?做生意做到您的頭上,將來傳出去讓百姓知道,我恐怕一出門便要被人活活砍死。”

  杜德克哈哈一笑,道:“請用茶。”

  巍恩舉杯欲飲,杜德克眉頭一皺,對著站在一旁的侍女道:“愛麗思,去把我的好茶拿來,這種垃圾豈不是怠慢客人?”

  巍恩急忙道:“大人千萬別客氣,我一個粗人,有口水就成。”

  “你是粗人?”杜德克嘿嘿一樂:“你要是粗人,那本爵還往哪邊放?”

  茶水重新砌上,不久,滿屋裏茶香四溢,氣氛更暖和了幾分。

  巍恩盯著杯中悠悠漂浮的茶葉,心裏感慨,自己有多久沒有喝過這種好茶了?似乎是幾個月,又似乎是很多年。

  杜德克慢慢道:“趁著砌茶的工夫,巍恩,講講你的來意吧。”

  巍恩愣了一下,思緒從恍惚中拽了回來,道:“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來郡城,也是奔著伯爵的壽辰而來的。”

  “哦,是想謀個一官半職?”巍恩的回答沒有出乎杜德克的意料,不過他現在心情實在很好,也就沒有打官腔。

  巍恩搖頭道:“並不是為了我自己,男爵大人。我是為該雅小鎮幾百戶居民請命來了。”

  “該雅小鎮?哦,我想起來了,老圖爾前一段打了報告,說准備帶禮物和一個什麼合唱隊前來賀壽,我已經批准了。你們今天到的嗎?”

  “在下一到郡城,就趕到您這兒了。”巍恩道。

  “嗯。對了,那個合唱隊是什麼意思,聽著很有趣。”杜德克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葉。

  巍恩決定長話短說:“我們准備合唱一首贊歌,為伯爵大人的壽辰典禮助興。”

  “那不是很好嗎,幹嘛還急匆匆地找到我這兒來?”杜德克聞言放下茶杯,眉頭皺了皺。

  “大人,我想前來祝壽的約克郡各地旅團裏,准備通過表演來助興的不止我們該雅小鎮吧。”

  杜德克考慮了一下,道:“嗯。應該還有幾只舞蹈隊和雜技隊,我把他們安排在中午的壽筵時間集中為伯爵表演。”

  巍恩道:“那麼大人,能不能請您把我們和他們錯開,安排在另外一個時間?”

  “為什麼?”

  “男爵先生,我希望我們的表演能夠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和其他節目一起表演,就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杜德克沉吟著,慢慢道:“不知道你的節目怎麼樣,如果單獨表演,萬一演砸了,不但你們要受罰,連我也要擔責任。”

  巍恩嚴肅道:“我知道此事並非易事,所以特來拜托大人。”

  杜德克用手一擺,道:“先喝茶。”

  巍恩知他需要時間考慮,道:“多謝男爵。”

  大家安靜地品了幾口茶,男爵道:“除了此事,還有其他事情嗎?”

  巍恩從《年志》中抽出幾張白紙,上面分類分條寫著文字:“在下草擬了一份表演計劃,上面還需要一些和表演相關的安排,還請您予以通融。”

  杜德克接過紙張,瀏覽了一遍後,忽然掃了一眼巍恩:“巍恩,你考慮得可夠仔細的,令我很驚訝。”

  “此事關系重大,在下不得不盡可能地多考慮一些,以免因小失大。”

  “你剛才說是為民請命而來,什麼意思?”

  “男爵大人,今年大旱,糧食收成不如往年,我們希望通過此次祝壽請伯爵大人為我們減輕一些農稅,也好讓鎮裏的鄉親們過個安穩年。”

  杜德克雙眉一挑:“你費盡心計周旋此事,僅此而已?”

  巍恩笑道:“能做到這些已經不錯了,我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杜德克上下打量著巍恩,巍恩迎著他的視線,表情輕松,但心裏卻著實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杜德克方道:“巍恩,伯爵大人的五十大壽不是小事,你的要求按理說有些過分,我是不能允許的,否則,掃了伯爵的興,大家都交待不過去。不過,”杜德克話音一轉道:“你開誠布公,直來直去的態度很合我的脾氣,你又是為了鄉親父老,我若不幫你,便有些不近情理。”

  巍恩心中一喜,看來事情有戲。

  “這樣吧,你們做好准備,倘若伯爵大人興致很好,我就安排你們入場。明日伯爵晚上還有酒會,酒會後是化妝舞會,我安排你們在酒會快結束時進行表演,中間的空檔應該有一盞茶的工夫,你覺得夠不夠?”

  巍恩起身,沖著杜德克深深一躬:“在下替該雅小鎮的百姓謝謝男爵大人的援助恩德。”

  “坐,坐。”杜德克淡淡一笑:“本來我是不敢答應你的,但看了你的計劃後,看來小兄弟謀而後動,絕非一時心血來潮,本爵對你才多了幾分信心啊!”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19
卷一:黑死病  第六章 傾聽

  
  巍恩悄悄地回到了旅棧,旅棧靜悄悄地,看來眾人一路辛苦,都早早地休息了。

  巍恩一愣,為何自己的屋子裏還亮著燈?推開門一看,只見小姑娘芬妮正坐在床邊,漂亮的小臉蛋通紅,兩眼濕濕的,似乎剛剛哭過。

  巍恩走進屋子,道:“芬妮,怎麼還不去找卡門阿姨睡覺?”

  芬妮跳下窗,沖進了巍恩的懷裏,哽咽道:“叔叔,我害怕。”

  巍恩嚇了一跳,撫著她柔軟的黑發,微笑道:“怎麼了?剛進城就想家了?”

  芬妮鑽在巍恩的懷裏,搖頭道:“不是,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麼?”巍恩松了一口氣。

  “我夢見我爸爸渾身是血,他來找我,說是要最後看我一眼。”芬妮說著,“嗚嗚”地又開始哽咽。

  巍恩微笑著把芬妮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拿出手帕道:“芬妮,夢是不能當真的。來,笑一個。”

  芬妮搖頭,眼睛裏含著恐懼:“可我爸爸說過,我的惡夢有時是很准的。”

  巍恩心一沉,凝視著芬妮:“你爸爸真的這麼說過?”

  芬妮點頭。巍恩心裏湧起了不安的感覺,但他沒有深問,怕驚著芬妮,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道:“芬妮,別害怕,你爸爸沒事的。”

  在巍恩的安慰下,小姑娘蜷縮在他的懷裏漸漸睡著了,巍恩看著小姑娘潔白的面龐,暗自擔憂。他忽然發現,離文森特約定回家的期限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第二天,天公作美,晴空萬裏。

  伯爵府內,張燈結彩,鼓樂喧天,作為一郡的最高長官,辛格伯爵的五十大壽可謂辦得氣派,奢華,熱鬧。

  坐在大廳裏,辛格伯爵身著盛裝,眼望著前來賀壽的各地官員,聽著如潮水般湧進耳朵的贊美之詞,一時間只覺得心花怒放,多日來的辛苦也一掃而空。

  盡管臉上不能表現出什麼得意,可到了晚上的酒會時,當貴族們身穿精美的晚禮服,一個個俊男美女上前敬酒,說著祝福的話語,帶著恭維的笑容出現在他的面前時,辛格伯爵難免就要多飲上幾杯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你心髒不好,別再喝了。”

  辛格右手一僵,杯子緩緩落到席上,轉頭看見一張中年美婦的容顏,苦笑道:“安妮,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能不能多喝幾杯?”

  這美婦人安妮正是辛格的夫人,聽完辛格的請求,安妮臉上仍然飄著笑容,眼裏卻閃過一絲嚴厲,道:“你今天已經破例多喝三杯了,還想怎樣?難道非要喝個酩酊大醉,直接找醫生嗎?”語音雖低,可絲毫不容商量。

  “安妮, 給點兒面子,好不好?”安妮比伯爵小了十幾歲,平時辛格一直都讓她三分,不過今天不比平時,辛格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安妮淡淡道:“我家裏專門來人從裏約堡趕來為你慶賀,難道還不是給你面子?你等下要是喝多了,我的面子又往哪裏放?”

  辛格想起今晚的貴客,頓時無言。他心裏明白,安妮的娘家人是什麼分量,何況,安妮畢竟是為自己好,自己又何必為這些小事鬧得不愉快?

  歎了一口氣,他舉起茶杯,起身對著在場的賓客道:“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本爵年事已高,不便多飲,只能以茶代酒,感謝各位的光臨,願大家今晚盡興,開心!”說完,在轟然的掌聲中,辛格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坐回座位,辛格低聲道:“安妮,這下你可滿意?”

  安妮嫣然一笑:“謝謝。”

  辛格呵呵一樂,轉過頭來看著參加酒會的賓客,神情非常愉快。正在這時,男爵杜德克走過來,恭聲道:“伯爵,該雅小鎮准備了一首贊歌,准備等下獻給大人,為酒會助興。”

  辛格“哦”了一聲,隨意道:“不是中午已經表演過了嗎?”

  “這首贊歌比較特別,該雅小鎮期望能給大人帶來一絲驚喜。”杜德克道。

  “好吧,你來具體安排吧。”

  辛格心道這個杜德克,難道忙暈了不成,一個偏僻的小鄉村能有什麼出彩的節目?看在他為自己辦事用心的份上,自己就勉強聽聽吧。

  酒會漸漸步入尾聲,這時,一個掌聲忽然響起,站在牆邊服務的侍者紛紛走近身邊的火燭。不多時,大廳光線逐漸暗淡,只剩下中央的燈座依舊在照明,而窗外柔和的月光便透過落地長窗灑進了屋內。

  眾人不明就裏,紛紛望向辛格,見他不動聲色,便沒人慌亂。

  大廳逐漸靜了下來,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夜晚的涼風舒緩的吹入廳內,眾人本已發燙的臉頰頓時感受到了一陣清爽。

  窗外,幽藍的天空懸掛著一鉤彎月。

  琴聲悠悠響起,節奏歡快中隱隱含著幾分纏綿,雖不像鋼琴那般清脆動聽,也沒有鼓樂那樣激蕩雄渾,但在這個夜晚,卻像一個優雅的精靈,在花叢中浪漫地起舞。

  眾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琴聲慢慢逝去,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你好啊,歡樂的神靈!

  你似乎住在天堂的鄰近,以酣暢淋漓的樂音,

  不事雕琢的藝術,傾吐你的衷心。

  地平線下的太陽,

  放射出金色的電光,

  晴空裏霞蔚雲蒸,

  你沐浴著陽光飛行,

  似不具形體的喜悅剛開始迅疾的遠征。

  淡淡的紫色黎明

  在你航程周圍消融,

  象晝空裏的星星,

  雖然不見形影,

  卻可以聽得清你那歡樂的強音——

  那犀利無比的沖鋒,似銀色星光的利箭,

  令穹廬的明星,也在晨曦中暗淡,

  直到難以分辨,卻能感覺到你在哪個空間。

  整個大地和大氣,響徹你婉轉的歌喉,

  仿佛在荒涼的黑夜,從一片孤雲背後,

  明月射出光芒,清輝洋溢宇宙。

  我們不知,你是什麼,

  什麼和你最為相似?

  從霓虹似的彩霞,也降不下這樣美的雨,

  能和當你出現時降下的樂曲甘霖相比。

  晶瑩閃爍的草地,春霖灑落的聲息,

  雨後蘇醒的花瓣,稱得上明朗,歡悅,

  清新的一切,都不及你的輝煌。

  贊美的合唱也罷,

  凱旋的歡歌也罷,

  和你的事跡相比,不過是空調的浮誇,

  是醒來或是睡去,

  你對死的理解一定比我們凡人夢想到的更加深刻真切,

  否則你的生命音流,怎能象液態的水晶一般湧瀉?

  我們瞻前顧後,為了不存在的事物自擾,

  我們最真摯的笑,也交織著某種苦惱,

  可是,即使我們能擯棄憎恨、傲慢和恐懼,

  即使我們生來不會拋灑一滴眼淚,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于你的歡愉。

  比一切歡樂的音律更加甜蜜美妙,

  比一切書中的寶庫更加豐盛富饒,

  這就是鄙棄塵土的你啊,必定熟知的歡欣,

  和諧、熾熱的激情,流出彼此的雙唇,

  頌揚你的聲音,一再傳唱,

  全世界就象此刻的我——側耳傾聽。

  詩的聲音穿過長窗、躍過房梁、在酒杯中蕩漾、在燭火中閃耀,所有人無不為那渾厚如夏雷在遠山鳴響的男聲,清脆如明珠在玉盤滾落的女聲所吸引,靜靜地屏住了呼吸。

  詩悄然無聲地來,蕩氣回腸地去,余韻猶在,回味無窮。

  緊接著,小鼓聲響起,長笛聲響起,奏響的正是那首熱血沸騰,傳唱不朽的進行曲。

  向前,向前,

  約克郡的兒郎,

  光榮的時刻已來臨。

  軍旗和勝利召喚著我們

  我們的足跡踏遍王國,

  跟隨著我們的伯爵

  把約克郡的威名四海飄揚

  兒郎們,武裝起來!

  戰士們,投入戰鬥!

  向前,向前,

  萬眾一心,勇士們與伯爵同生共死

  兒郎們,武裝起來!

  戰士們,投入戰鬥!

  向前,向前,

  永不退縮,把敵人鮮血與勝利的美酒痛飲。

  合唱聲如驚濤拍岸,如長虹貫日,充滿著一往無前的勇敢,充滿著舍我其誰的豪邁,一遍遍地回蕩在鴉雀無聲的大廳,回蕩在寬闊的庭院,回蕩在明月和碧空之下。

  辛格伯爵坐在座位上,兩手緊緊地抓著椅子扶手,眼裏不知不覺已經被激動的感情所填滿,變得模糊而清晰。

  他似乎被這整齊一致,充滿力量與自豪的歌聲又帶回了自己的黃金年華,那充滿戰歌與馬蹄聲的戰鬥歲月,那讓自己多少次夢中縈繞的戎馬生涯。尤其當男聲女聲開始混音對唱時,他在已塵封的記憶裏分明又看到了無數的戰士在他的身後、身前,周圍向敵人的堡壘發起沖鋒,一波波的人浪正如這歌聲一樣此起彼伏,前仆後繼,在鮮血和怒吼中把敵人徹底摧毀。

  向前!向前!

  這旋律是如此地優美,而歌聲又是如此地激昂,所有的賓客都被深深感動著,不由自主地輕輕和唱著,待到合唱曲進入高潮時,不知道是誰開始拍掌和著拍子,很快此舉便感染了人群,所有人都拍起雙掌,跟著節拍,奏響了今晚的最強音。

  “啪,啪,啪!”聲音如行軍中的踏步,燭火晃動,被大廳內外的共鳴所搖曳;微風與月光共舞,在音樂的舞池中盡展身姿。

  “咚!”小鼓敲響了一聲強勁的音符,所有的歌聲猛地停了下來,緊接著,長笛的聲音響起,高亢直如穿梭在風雨中的雲雀,青雲之上,盤旋在月與樹尖的無限空間中,嫋嫋而去。

  眾人的動作也跟著停止,臉上的表情又陶醉又驚訝,一些男子的嘴唇翕動著,激動的心潮仍舊在胸中澎湃,期待著這雄壯而美妙的歌聲再次響起。

  “該雅小鎮為賀伯爵五十壽辰,獻歌一首!”是杜德克的聲音,他強自鎮定的嗓音中仍舊能聽出一絲顫抖。

  辛格伯爵緩緩站起:“謝謝!這是我這輩子最好的生日禮物之一。”雙手一合,鼓起掌來。

  隨著伯爵的掌聲,在座賓客都鼓起了雙掌,為這首新穎獨特,而又美妙無比的合唱喝彩。

  大廳的燈光已重新恢複了明亮,人們的臉上帶著沒有滿足的表情,拼命地鼓掌,希望能像欣賞歌劇一樣,看到演員的謝幕,甚至再次放歌一曲。

  許久,大廳的門口沒有看見半個人影,而歌聲也早已消失在了天際,不複可聞。掌聲慢慢稀落,杜德克又高聲道:“先生們,小姐們,舞會已准備完畢,請各位移步舞廳。”

  在意猶未盡的歎息聲中,人們開始移動腳步,辛格來到杜德克的身前,道:“等下我換衣服時,你讓該雅小鎮的人來見我。”

  P.S, 若拉所朗誦的詩引自雪萊的名作《致雲雀》,我稍稍改動了一些,使它更適合本文。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一下,讀一讀這位英國著名詩人的浪漫詩篇。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20
卷一:黑死病  第七章 暗夜的暖火

  
  約克郡,城南旅棧。

  該雅小鎮合唱團已經回到了旅棧,剛剛洗淨了臉上的化妝,正聚在飯廳裏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方才的演出,每個人的面孔上都帶著無比興奮的笑容。

  巍恩微笑著,看著卡門拽著芬妮的手,一邊輕歌,一邊起舞。若拉坐在靠窗戶的地方,眼神迷離地望著窗外的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弗拉米喝了一大口水,嘴裏念念有詞:“我做到了,媽媽,我做到了。”

  巍恩坐在遠處看到弗拉米虔誠的表情,奇怪道:“弗拉米,怎麼了?”

  大家都轉頭看向弗拉米。

  弗拉米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道:“我在跟我媽媽說,我去伯爵府唱歌了,而且唱得還不錯。”

  大家都笑了起來,不過不是嘲笑,而是表示理解,每個人的心中此刻都充滿了成功的喜悅和自豪,恨不得能一下飛回該雅小鎮,向家裏的親人敘說這一次的精彩遭遇。

  旅棧老板走進飯廳,笑道:“要不要上飯?”

  巍恩看了看眾人,道:“你們餓不餓?”

  卡門柔聲道:“我們還是等鎮長大叔吧。”

  眾人紛紛點頭:“是啊,我們應該等等他。”

  巍恩對老板道:“那就等會兒吧。哦,對了,等下上飯時,准備一些酒吧。”

  老板點頭答應。待老板離去,卡門擔心地道:“巍恩,城裏的酒都很貴,恐怕我們買不起。”

  巍恩笑道:“不怕。你們剛才唱得這麼好,伯爵大人要是不表示表示,那豈不是沒有天理?”

  卡門黑亮地眼珠一轉,明白了巍恩的意思,微笑著不再說話。合唱隊的小夥子們聽說等下能嘗嘗城裏的好酒,頓時變得更加熱鬧。

  巍恩坐在一旁,任由他們鬧著,玩笑著。辛苦了這麼久,自然要好好放松放松,隱約中,他總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就仿佛回到了記憶中的某一時段,雖然印象並不清晰,但感覺卻很自然,很舒心。

  正鬧著,弗拉米忽然道:“停!有人來了。”

  大家都靜了靜,果然聽到飯廳外傳來了腳步聲。每個人趕緊坐回了原位,巍恩為人平和,年紀相仿,不太在意他們的打鬧,但老鎮長可就不同了。

  飯廳門輕輕地打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巍恩看了一眼,“噌”地站了起來。

  來人並不是老鎮長圖爾,而是芬妮的爸爸,文森特。

  文森特一身青衣,上面汙跡斑斑,看得出已經穿了很久。他筆直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如雪,雙目不停地掃著眾人。

  芬妮看見文森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飛快地撲向文森特的懷裏,嘴裏喊著:“爸爸,爸爸。”

  文森特的眼神定焦在芬妮身上,嘴角扯出一絲微笑,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芬妮抱起來,而是微微躬身,輕輕地用雙臂挽著她。

  巍恩走了過去,笑道:“嘿,文森特,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文森特抬頭看了一眼巍恩,臉上的笑容卻變得很複雜,似乎有歉意,似乎有感激,更似乎有囑托。

  巍恩心裏一沉,忽然感覺不對,剛想說話,文森特的眼睛卻漸漸失去了光彩。

  文森特吐出一口氣:“芬妮……”,身體一晃,往後便倒。

  圖爾心情愉快地下了馬車,走進旅棧,見飯廳的燭光仍然亮著,知道姑娘小夥子們肯定在等著他晚飯,他心裏嘿嘿一樂,為這群年輕人感到由衷的自豪。

  快步走到飯廳門口,他看見了正圍坐在在餐桌的眾人。圖爾一步邁進屋裏,雙手誇張地往前一張:“我回來了,年輕人!感謝你們的努力,感謝你們的歌聲,伯爵已經同意了,在他的有生之年,該雅小鎮的稅賦將是一百斤小麥和十張獸皮!來,讓我們歡呼吧!”

  所有人怔怔地瞪著他,沒有一個人響應他的號召。

  圖爾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漸漸地呆滯,他緩緩放下手臂,尷尬道:“你們怎麼了?難道我帶來的不是一個好消息嗎?”

  若拉站起道:“爸爸,這是個好消息。不過我還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

  “壞消息?什麼壞消息?”圖爾吃驚道。

  聽完若拉的敘述,圖爾嚴肅道:“那文森特人呢?”

  若拉小嘴往屋外一努:“在巍恩的房間裏。”

  圖爾轉身便走:“我先看看情況再說。”

  悄悄走進巍恩的房間,圖爾看到文森特靜靜地躺在床上,渾身泥汙,頭發像一堆枯黃的幹草,巍恩坐在床邊一臉陰沉。卡門在他的身後摟著小姑娘芬妮,芬妮低聲啜泣著。

  圖爾走到巍恩的身後,巍恩方才發覺,他剛要起身,圖爾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

  巍恩點頭,道:“大叔,有什麼辦法救他嗎?”

  圖爾沒有說話,仔細凝視著文森特。巍恩看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只覺得一陣寒氣湧上心頭。

  半晌,圖爾沉聲道:“巍恩,你出來一下。”

  二人出了房間,圖爾仰首看著月亮,巍恩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圖爾長歎一聲:“巍恩,你別難過,文森特不行了。”

  巍恩道:“大叔,我略通一些醫術護理之術,怎麼看不出他傷在哪裏?”

  圖爾道:“這不是醫術能解決的問題。文森特是被一種高級魔法所傷。”

  “高級魔法?”巍恩有些糊塗。

  “不錯。文森特臉色蒼白,眉宇間卻隱隱有一絲黑氣游動,十有八九是中了詛咒。”

  巍恩倒吸了一口涼氣,急道:“詛咒?什麼是詛咒?那大叔,你有辦法解救嗎?”

  “詛咒這種魔法很神秘,我一時半會兒也給你講不清楚。不過這施術人功力高深,我只是對詛咒略知一二而已,怎麼可能去解救?”圖爾苦笑道。

  巍恩心裏一陣難過,慢慢地坐在門前台階上,圖爾道:“巍恩,我來照顧芬妮,你去多陪陪他吧。如果我沒猜錯,文森特肯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過了半天,巍恩木然地從地上爬起,踉蹌地走進屋裏,看著文森特憔悴的面孔,心如刀絞。隔壁的房間裏,依稀傳來芬妮淒慘的哭聲。

  夜晚無聲地滑過,本來應該歡聲笑語的院子此刻卻悄然無聲。屋裏的燭火早已泯滅,巍恩始終坐在那裏,坐在黑暗中。

  微弱的月光照進屋裏,文森特忽然張開眼睛,茫然的眼神似乎四處逡巡著。

  巍恩急忙道:“大哥,你醒了?”

  文森特道:“巍恩?”

  “是我。你想喝水嗎?”

  文森特微微搖頭:“巍恩兄弟。很高興我還是見到了你,見到了芬妮。”

  巍恩聽著他清楚的聲音,知是回光返照,心中難受,說不出話。

  文森特繼續道:“兄弟,老哥這回算是了結了。以後芬妮只能托付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有什麼好說的?”

  文森特欣慰地一笑:“枕頭底下有把鑰匙,是床下木箱的鑰匙,我的事情已經寫在紙上,你先看看。等芬妮長大了,你……你再告訴她。”說到這裏,文森特的呼吸開始急促,聲音漸漸微弱。

  巍恩抓著文森特的手掌,兩行眼淚終于情不自禁,往下滾落。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忽地在黑暗中響起:“笨蛋!”

  巍恩一驚,一股熟悉的感覺泛上心頭,他抬頭四望,卻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影。巍恩努力搜索記憶,確定自己從沒聽過這個冰冷悅耳的聲音,然而他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熟悉呢?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巍恩忽然覺得胸前湧出一團暖火,雖然能量不大,但汩汩然,綿綿然,甚是舒服。正在他驚訝間,隨著這團暖火的出現,全身的血液忽然加速,心跳和脈搏也比平時快了幾分,一股股平時不知隱藏在哪裏的能量似乎聽到了神聖的呼喚,紛紛從四肢五髒中噴薄而出,像江流彙向海洋一樣湧向胸前。那團暖火也隨著全身能量的不斷融入而變得愈發炙熱,倘若不是怕驚著文森特,巍恩恐怕早就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蹦起來。

  轉眼間,暖火的能量已強得驚人,如果剛開始它還是個可以捏在手裏的雪塊的話,此刻卻已經變成了可以呼嘯山谷的雪球,巍恩只覺得身體仿佛成為了一個熔爐,而爐膽中的那團火焰並不只是索取,而是將光芒照耀在爐壁的每一個角落,令熔爐在火焰的淬煉中得到難以形容的加固與強化。

  終于,暖火仿佛“ ”的一聲四處開裂,以驚人的速度沿著經脈重新倒流回了身體,那能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翻江倒海,無處不在,巍恩只覺得體內迅速彙聚出一浪巨大的波滔,一股狂野的風暴,這中間所蘊涵的力量足以讓他粉身碎骨,天崩地裂。

  他必須要把這股能量風暴發泄出去。

  猛然間,巍恩的腦海裏浮現出一段咒文,一段他從未見過的怪異文字。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然可以讀出它們的發音,明白它們的含義!!

  巍恩很自然地頌讀出怪異的文字,而身體裏正四處亂竄、無法無天的能量竟似乎聽懂了他的朗讀,突然變得老實了一些。巍恩心中大喜,繼續頌讀咒文,慢慢地把能量向身體裏的一個出口引去。

  那個出口,就是他與文森特互相握著的雙掌。

  能量在咒文的引導下,洶湧地湧向出口。剛剛進入文森特體內時,似乎有一個冰冷的力量在抵抗,然而隨著巍恩加強了咒文的頌讀,冰冷之力如同冰雪被豔陽照耀,黑暗遭遇到光明,很快便溶于四野,消弭無形。于是,巍恩的能量一馬平川,在兩個男性的身體中形成了回流。

  巍恩不敢大意,繼續頌讀咒文,漸漸地,暖火迸碎所產生的余波與身體的經脈精血融和,成為了兩個人生命的一部分。

  第二天,晨曦剛露,圖爾就來到了院子裏,望著巍恩房間的房門,正猶豫著是否該進去。他身後,所有該雅小鎮的年輕人靜靜地站在一起,卡門摟著眼睛紅紅的芬妮。

  “吱呀”,房門打開,巍恩走出了房間,臉上了寫滿了疲憊。

  “你們都在?”巍恩勉強一笑。

  芬妮掙開了卡門,跑到巍恩的面前,帶著哭聲道:“叔叔,我爸爸怎麼了?”

  巍恩抱起芬妮,道:“芬妮,你爸爸睡著了。他太累了,還沒有醒。”

  芬妮道:“我爸爸睡著了?那他不會死了。”

  巍恩眼神抹過笑意,右手輕輕刮了刮芬妮的小鼻子,道:“他當然不會死了。”

  芬妮一拍小手,漂亮的臉蛋開心地笑了:“太好了!爸爸沒死,叔叔你真好!”

  若拉皺了皺眉頭,覺得巍恩不應該騙芬妮。

  巍恩抬頭看了看大家,見大家的表情不一,笑道:“文森特睡得很好,估計很快就能恢複了。”

  圖爾一怔,走上前去低聲道:“巍恩,是不是太累了?”

  巍恩望著圖爾,道:“大叔,你不相信我嗎?那你自己去看看好了。”說著,讓開了房門。

  圖爾歎氣搖頭,走進了屋子。若拉上前,看著巍恩疲倦的面孔,輕聲道:“你,你還好吧。”

  巍恩一笑,搖頭示意無事。

  過了片刻,屋裏的腳步聲響起,老圖爾重新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眾人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結論。

  圖爾此刻的臉色變得比巍恩還蒼白,顫聲道:“巍恩,巍恩,你用什麼辦法把他救活的?”

  大家聽完,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爆出了一聲歡呼。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20
卷一:黑死病  第八章 王族的奴仆

  
  巍恩醒來時,已是下午,炎熱的酷暑烤著小屋,他睡出了一身汗。

  搖了搖腦袋,他感覺身體並無不適,而且精神清爽,猶勝昨日。一偏腦袋,他看見卡門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卡門,卡門?”巍恩道。

  卡門猛地抬頭,有些迷惘的眼神迅速恢複了平時的清亮,笑道:“你醒了?”

  巍恩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嗯,我睡了多久?他們人呢?”

  “睡了大半天吧。他們出門逛街了,鎮長大叔被伯爵大人請走了。”卡門倒了一碗水,走了過來。

  “哦,卡門,謝謝你的照看。對了,文森特怎麼樣?”巍恩接過碗,一仰頭,喝了大半碗。

  “鎮長大叔說,他的呼吸很平穩,沒有大事,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那就好。”巍恩把碗還給了卡門。

  “卡門,你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巍恩笑著問道。

  卡門俏臉一紅,急忙低頭,幾束金色的頭發垂在了臉頰一側。巍恩見此情景,笑道:“怎麼,有心上人了?”

  卡門轉身端著碗向桌子走去,道:“才沒有。你別亂猜。”

  “那想什麼呢?”

  卡門站在桌子邊,窈窕的背影微微顫抖:“巍恩,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什麼下一步?”巍恩被問得一愣。

  “鎮長大叔說,伯爵大人和男爵大人都很欣賞你的才華,准備留下你當官,你願意嗎?”卡門幽幽地問道。

  巍恩聞言考慮了一下,笑道:“鎮長大叔還沒有跟我說起這事。不過,我的理想可不是當官。”

  卡門轉過身子,看著巍恩道:“你有什麼理想,能告訴我嗎?”

  “嗯……”巍恩沉吟了一下,忽然尷尬地道:“我好像還沒怎麼考慮過我的理想。呵呵,不過,我希望能多掙點兒錢,然後過上舒服的日子。”

  卡門“噗哧”一笑:“這算哪門子理想?”

  巍恩聳肩微笑,道:“嗯,我就是那種胸無大志類型的。對了,卡門,你有什麼理想?”

  “我?”卡門慢慢地坐下,苦澀道:“我是一個農夫的女兒,既不認識多少字,也不夠聰明,將來能有什麼理想?”

  巍恩皺了皺眉,道:“每個人都擁有自己擅長的才華,你別瞧不起自己。你在歌唱這方面很有天賦,不僅唱得好聽,而且站在台上時,風姿特別美麗。”

  卡門看了看巍恩,道:“可那有什麼用呢?既換不來面包,也不能做成衣服。”

  巍恩啞然。卡門道:“對不起,巍恩,我讓你難堪了。”

  巍恩展顏一笑,道:“沒關系。”頓了頓,方道:“是啊,沒有機會,空有才華是不夠的。”

  巍恩的這句話一下子說到了卡門的心坎上,她揚起臉頰,眼裏發著光:“巍恩,你知道嗎?這些天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每當我練歌的時候,我就仿佛回到了那段沒有憂愁,沒有煩惱的童年,再也聞不到那些腥臭的牛奶,也看不見那一堆堆肮髒,永遠洗不完的衣裳。唉,我真想就這麼一直唱下去,唱到自己再也唱不動為止。”

  巍恩歎口氣,正要說話。卡門卻道:“你不用安慰我,親愛的巍恩。我明白,唱歌對我來只是一個夢,一個虛無縹緲的夢而已。我的明天,不過就是嫁給一個男人,然後生下幾個孩子,天天圍著灶台轉而已。你說得對,沒有機會,空有才華又有什麼用呢?”說完,她無力地滑入了椅子裏,剛才還充滿陽光的臉龐此刻卻寫滿了悲哀。

  巍恩沉吟著,忽然道:“卡門,我一直認為,神是公平的,每個人一生都能得到或多或少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當然,前提是個人的才華和平時的努力。”

  卡門道:“巍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巍恩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學會等待,別輕言放棄。”

  卡門抬起頭,凝視著巍恩:“等待?要等待多久?”

  巍恩看著卡門炙熱的眼神,心裏忽然產生了一種沖動,脫口道:“我會幫你想辦法!”

  卡門一怔,剛要說話,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兩人一看,卻是老鎮長圖爾。

  圖爾走進屋子,看著床上的巍恩,道:“醒了?”

  巍恩點頭道:“大叔,這麼快就從伯爵府回來了?”

  圖爾沒有回答,他看了看卡門,道:“卡門,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兒跟巍恩說。”

  卡門心中有些不舍,只得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圖爾關上門,拉了張椅子,坐在了巍恩的床邊。

  巍恩看著圖爾有些神秘的舉動,驚訝道:“大叔,怎麼了?”

  “剛才伯爵把我叫去,給我們吩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圖爾眉頭緊鎖,看來不是什麼好事。

  巍恩的臉色凝重起來。

  “伯爵命我們去裏約堡再表演一次。”圖爾肅聲道。

  “去裏約堡?”巍恩斜靠著床背的身體一下直了起來。

  “對,為裏約堡的一位貴夫人賀壽。”

  巍恩思考片刻,奇怪道:“大叔,聽上去這不是什麼壞事啊?幹嘛你的表情變得這麼沉重?”

  “你不知道,年輕人,你不知道。”圖爾有些惱怒地道。

  巍恩呵呵一笑:“大叔,我不知道什麼?”

  圖爾避而不答,喘了口粗氣忽然道:“巍恩,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昨晚是怎麼解開文森特的詛咒的?”

  巍恩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大叔,實不相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圖爾凝視著巍恩,巍恩靜靜地看著圖爾,兩人對視了半天,圖爾長歎一聲:“好吧,我相信你。”

  巍恩微笑:“謝謝。”

  圖爾直起腰,忽道:“巍恩,在鎮子的時候,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我當時並沒有回答你,你還記得嗎?”

  巍恩點頭道:“我記得當時我問您這群年輕人為什麼有這麼強的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

  “是的。我想今天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了。”

  “等等。”巍恩打斷了圖爾:“圖爾大叔,這個答案我不是非聽不可的。”

  圖爾看著巍恩臉上的微笑,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對這個狡黠的年輕人的態度並不是不可理解的。

  圖爾忿忿道:“你不聽也不行。事到如今,你以為你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嗎?”

  巍恩雙手一攤,表示了自己的無奈。

  “你總從我那裏借書,那麼一百年前的聖戰你想必有所了解吧。”圖爾見巍恩不再說話,開口道:“幾百年前,這塊大陸真正的統治者,並不是現在的四王國,而是太陽鳥與天蛇的子孫,王族。”

  “王族對于大陸的曆史意義重大,很多燦爛的文明和輝煌的城市都出自于他們的智慧,他們美麗,聰明而強大。然而,正是由于都是大陸的王者,神鳥與天蛇之間的沖突從未停息過。幾百年前,積怨已久的王族終于爆發了一次浩大的戰爭,大陸上的智慧生物幾乎全部卷進了兩大陣營,無數生命倒在了戰場上,許多村落和城市都成為了廢墟。這場戰爭是如此的殘酷,以至于驚動了上天的神靈,降臨了‘神的憤怒’。”

  “神的憤怒降臨後,大陸的格局發生巨大的變化,四分之一的土地被強烈的地震和海嘯所切斷,從此離開了大陸,漂移去了海外,大陸則崛起了一座巨大的米絲特瑞山脈,而王族也自然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在戰爭中失敗的天蛇隨著分開的土地被永久的放逐,而慘勝的神鳥也幾乎精英盡喪,再也不複當年的輝煌。”

  “于是,教廷和十年聖戰出現了。”巍恩接了一句。

  “不錯。教廷帶著神的旨意,率領著人民,徹底推翻了王族在大陸的統治。經過十年聖戰之後,王族從此銷聲匿跡,最近幾十年已經根本聽不到任何音訊。”

  “嗯。”巍恩道:“大叔,你對曆史了如指掌,令人佩服。可我不明白,這和我們去裏約堡演出有什麼關系?”

  “因為,”圖爾遲疑了一下,隨即緩緩道:“我們是王族奴仆的後代。”

  “王族的奴仆?”巍恩睜著雙眼,心道故事越說越有趣了。

  “王族一脈雖然天傑地靈,生命悠長,但子嗣稀少,人口並不多。所以他們就從人族中挑選了若幹非常優秀的人才,作為他們的奴仆,幫助他們統治大陸。”圖爾說到這裏,臉上不自由地流露出了一絲自豪之色。

  巍恩有些不以為然,再怎麼優秀,不也是給別人當奴才嗎?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圖爾繼續道:“自從王族敗滅後,我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我們曾經居住的城市,來到該雅小鎮生活。”

  巍恩奇怪道:“王族既然覆滅,你們既然是優秀的人才,為何不到大城市發展?何必在那小鄉村裏受委屈?大陸經過漫長的戰爭,目前正是休養生息的恢複階段,你們這些人才,到哪裏都不愁沒有立足之地啊。”

  圖爾苦笑:“你以為我們不想嗎?老實告訴你,我們根本走不遠,因為我們身上也背負著詛咒。”

  “啊哈。”巍恩的腦袋一晃:“又是詛咒?oh, my God。”

  “王族覆滅後,我們盡管沒有受到株連,但王族卻對我們下了詛咒,如果我們離開龐培古城太遠的話,詛咒便會發作。”

  “龐培古城?”

  “就是我們原來居住的城市,聖戰後,龐培便消失在西回山脈裏。我們雖然得以幸存,但不能離開它的五百裏周邊。否則……”

  巍恩皺眉道:“那你們不是成了守墓人,活活地被困死在這裏?”

  “不錯,那也許是我們作為王族奴仆的宿命。”圖爾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兩個人各有所思,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巍恩方悶聲道:“該雅小鎮的居民都是王族的奴仆?”

  圖爾搖頭道:“不是。大部分還是原來的居民,不過,我給你的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下一代。”

  “難怪。”巍恩喃喃道,頓了頓,他又道:“既然離不開約克郡,那就別去了,你直接拒絕伯爵大人……嗯,這好像不妥。

  圖爾苦笑。

  “去裏約堡唱個歌,然後就回來,能花多少時間?只是這樣詛咒便會發作?那也太懸乎了吧。哦,對了,這裏離該雅小鎮都快五百裏了,怎麼大家都沒事?”巍恩忽然道。

  “唉,這個詛咒倒不會一兩天內就發作的。”圖爾長歎道:“巍恩,你不知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次去王都獻歌的事兒。”

  “很久以前,我有一位表兄,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窩在小鎮裏,決定不顧我們的反對,出去闖蕩。他是一個非常棒的小夥子,口才更是出色,在他的煽動下,當時很多人就都跟他去了。這一去,唉,就再也沒有回來,全都客死在了異鄉,我表兄至今連屍骨都沒有找到。從此以後,雖然鎮子裏再沒人提過離開的事,但是我知道,新一代的年輕人已經逐漸長大,他們不像我們能忍耐住寂寞,離開小鎮只是早晚的事情。”

  巍恩道:“哦,我明白了,那裏約堡我雖沒見過,但肯定不知要比約克郡繁華熱鬧多少倍,這一次他們若是開了眼界,見了世面,想必就難以收心了。圖爾大叔,你為了你的族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圖爾黯然道:“其實,我何嘗不想讓他們出去施展手腳,做一番事業呢?可是……”

  巍恩默然半晌,方道:“走也不行,留也不行?那豈不是毫無希望?”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21
卷一:黑死病  第九章 作繭自縛

  
  圖爾彎著腰,凝視著巍恩,巍恩被他的眼光盯得頭皮發麻:“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圖爾道:“並不是毫無希望的,巍恩,你就是我們的希望。”

  巍恩雙眉一軒:“拜托,當我們談論嚴肅事情的時候,請不要開玩笑。”

  圖爾笑了笑:“我沒有開玩笑,我很嚴肅,巍恩。”

  巍恩看著圖爾的眼神,半晌方道:“大叔,這個位置雖然重要,但並不令人羨慕。”

  圖爾身體往後一靠:“我知道,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的父親臨終前曾經交待,解除我族宿命詛咒的唯一辦法,就是跟隨先知,為神完成三件事情,才能洗刷幹淨我們昔日的罪孽和無知,重新過上幸福的生活。”

  “打住,打住。大叔,我雖然不知道先知會是什麼尊容,可是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一個先知嗎?”

  圖爾仔細地掃視著巍恩,半天,他沮喪地歎了一口氣:“不像。”

  巍恩聳肩一笑:“說真的,我一向喜歡你的坦誠。”

  “不過。”圖爾盯著天花板:“父親並沒有提起先知的模樣,我估計,沒有人知道先知會是什麼模樣。”

  巍恩的笑容呆滯在臉上,道:“大叔,我似乎聽過這麼一句諺語,病急也莫亂投醫。”

  “巍恩,你能解除文森特的詛咒,這說明你具有非同常人的能力,也許如你所說,你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不但不能抹殺你救活文森特這個事實,反而證明你可能對詛咒有天生的降服本領,這樣的人恐怕萬中無一。還有,通過成立合唱隊為伯爵獻歌的事情,我發現你不但善于組織,而且考慮周密,又懂得揣摩和掌握人心,這些,都是作為一個團隊領導者所必須具備的素質。我想來想去,實在沒有第二個更適合的人選了。”

  巍恩面無表情地聽著,要讓馬兒跑得快,就給馬兒喂足草,這個道理他也懂。

  “對了,今天杜德克男爵跟我說,倘若不是伯爵要合唱隊前往裏約堡,定會留你在約克郡為他效力,他非常看好你的前途。”圖爾微笑道。

  巍恩搖頭道:“我對官場不感興趣,一入候門深似海,我向來不願趟這潭渾水。”

  “好吧,巍恩,你考慮一下,時間緊迫,我晚上來聽你的決定。”說著,圖爾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等等,大叔,如果我不同意,你們還會去裏約堡嗎?”

  圖爾盯著巍恩,嚴肅道:“是的,我們還要去。否則,該雅小鎮就永無甯日了。巍恩,從你選擇他們十幾個人的那天起,也許就注定了他們為小鎮犧牲的命運。”言畢,圖爾的兩眼似乎有些閃光,他急忙轉身走了。

  巍恩沒有起身相送,他仍舊坐在床上,陷入了思考之中。憑心而論,帶著這麼一堆年輕人遠離小鎮,就算沒有什麼宿命的詛咒,也絕對是一樁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生性喜歡自由自在,怎願意受到這樣的束縛?可是,如果不管不問,任由姑娘小夥子們北上裏約堡,真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自己又于心何忍?想到這裏,他不由地想起了剛才和卡門的對話,想起卡門那悲哀的表情,他的心裏一緊。自己不是要幫她的嗎?如果老鎮長所言是真,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邁向死亡?卡門的性格外柔內剛,若是去了裏約堡,十有八九是不會再回小鎮了。

  巍恩歎了口氣,這次真是作繭自縛。依他本來的意思,幫小鎮渡過這個難關,還了人情後,他就准備離開小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帶了這麼一幫人,還怎麼游山玩水?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讓老圖爾給算計了。

  晚飯前,圖爾出現在巍恩的面前,巍恩道:“圖爾大叔,此事非同兒戲,我想我們應該和所有人談一談。”

  “這個沒問題。”老圖爾眉開眼笑,巍恩沒有強烈的拒絕,他喜出望外。

  很快,除了文森特以外,所有人聚在了一起,飯廳臨時成為了會議廳。

  圖爾宣讀了伯爵的手諭,年輕人們自然出乎意料,除了幾個還算老成的想起家族的禁忌,大多數人都立刻表現出了極大的熱誠。

  圖爾咳嗽了一下,道:“靜一靜。”

  老圖爾雖對巍恩和藹可親,其實馭下甚嚴,大家聞言都安靜了下來。

  “裏約堡離咱們小鎮幾千裏地,來回一趟得用上三個月,咱們這次奉伯爵大人的手令前往王都演出,大夥兒心裏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我就不多說了。按理說,我本應該親自帶隊,怎麼把你們帶過來,怎麼把你們帶回去。唉,我也想去看看大城市的風景,但我年紀大了,恐怕還沒到裏約堡,你們就要把這把老骨頭送回小鎮下葬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道:“您老身子骨好著呢,比我們年輕人都結實。”

  圖爾揮了揮手,道:“別扯淡,先說正事。既然要去裏約堡,咱們就要立個規矩。我決定讓巍恩先生作為總負責,嗯,就叫領隊吧,全權指揮這次演出。在此期間,你們所有人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巍恩的命令,他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圖爾掃視了一眼眾人:“你們明白嗎?”

  大家紛紛表示沒什麼意見。這段日子,巍恩嚴格講雖是個外人,但和每個人相處得很融洽,尤其是他的角色將代替老古董圖爾,大家自然喜歡。

  巍恩看到眾人同意,掃了一眼若拉,見她端坐在那裏,既不說話贊同,卻也不反對,心裏暗暗感到奇怪。

  鼓手本森開口問道:“除了演出以外,生活方面也由巍恩負責嗎?”

  “廢話。”老圖爾瞪了一眼:“什麼叫領隊?就是你們所有的活動,一切吃喝拉撒睡都要得到巍恩的批准。明白沒有?”

  若拉輕輕咳嗽了一聲。

  圖爾老眼一眯:“當然,女孩子可以適當松一點兒,但是外出,就餐這樣的事情也必須經過巍恩的同意。”

  大家哄笑了起來。弗拉米很想問問憑什麼女孩子就可以松一點兒,但一想起老鎮長平日的嚴厲,還是決定閉上嘴巴。

  圖爾見事情已定,道:“巍恩,你有什麼要講得嗎?”

  巍恩搖頭,示意沒事。

  圖爾從座位上站起來,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明日一早,你們隨伯爵府的賀壽車隊一塊兒走。我醜話說在前頭,這可是咱們小鎮這麼多年的頭一樁大事,誰要是不聽指揮,就知道胡鬧,到時候闖了禍,我可要家規伺候。而且,”右手一按桌子,聲音變得有些陰沉:“還要讓他的家人跟著一起受罪。好了,都散了吧。”

  大家都縮了縮脖子,知道圖爾不是開玩笑,心裏暗暗戒惕。

  待眾人散去,巍恩忽然拉住了圖爾,道:“大叔,若拉也去?”

  圖爾一愣道:“當然。”看著巍恩的神色,隨即笑道:“明白了。等下我就跟若拉講,讓她好好配合你。我這姑娘雖然有點小脾氣,不過你放心,她不會不分輕重的,而且若拉見過不少世面,我相信她能成為你的好幫手。”

  巍恩忽然雙眉一蹙,道:“鎮長,若拉不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麼她可以走出小鎮,去外面上學?難道她不怕詛咒?”

  “哦,這事說來話長。若拉小時候曾得到了霍華德主教的祝福,主教大人還將他親自祈禱過的十字架賜予了她,解除了她所背負的宿命詛咒,所以不用害怕。”圖爾答道。

  “大叔,那你當時何不讓霍華德為全鎮人祈禱,做做好事,把你們的詛咒都解除了?”

  圖爾吃了一驚,瞪著巍恩道:“你在開玩笑吧?霍華德大人乃是堂堂的紅衣主教,豈能為鎮裏的所有人祈禱?再說了,就算他願意,我們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幣啊。”

  巍恩也吃了一驚:“怎麼?教廷做善事也要錢?”

  圖爾苦笑:“現如今的教廷,做什麼不要錢啊?”說罷,轉身搖頭離去。

  巍恩默然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向本森特的房間走去。

  走進屋裏,文森特仍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芬妮趴在窗邊,正在嘟嘟囔囔地不知說著什麼,看見巍恩進來,她推了推文森特的胳膊,道:“爸爸,爸爸,叔叔來看你了。”

  文森特睜開眼睛,試著坐起來,巍恩把他按了下去,道:“覺得怎麼樣?”

  文森特道:“覺得還行。就是沒什麼勁兒。”

  “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你身體那麼結實,這點兒小病算什麼?”

  “呵呵,兄弟,別跟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嗎?”

  巍恩聳了聳肩膀,笑道:“嗯。對了,文森特,我這次要帶隊前往裏約堡為一個什麼夫人祝壽,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文森特沉吟了一下,芬妮看著爸爸,露出急切的表情。裏約堡,那可是她做夢也想去玩一玩的大城市啊。

  “老哥,你既然清楚自己身上的事情,我就直說吧。我認為目前就不適宜呆在這裏。倘若你的仇家找上門來,你自身都難保,芬妮就更加有危險了。”

  文森特長歎一聲:“你說得不錯,現在確實應該離開這裏了。”

  “除了芬妮以外,反正你也沒什麼值錢東西,咱們說走就走。路上有伯爵大人護送賀禮的官兵保護,就是打起架來,咱們不也多幾個幫手,你說是不是?”巍恩繼續微笑道。

  文森特摸著芬妮的黑發,問道:“芬妮,你想去裏約堡嗎?”

  芬妮小臉堅定地點了點頭。

  文森特道:“唉,兄弟,那就又要給你添麻煩了。”芬妮聞言“哦”地一聲,跳著小腳,拍起了手掌。

  巍恩站起身,向房門走去:“芬妮,走,跟叔叔吃飯去。”他抱起芬妮走到門前,文森特忽道:“兄弟,謝謝。”

  巍恩轉臉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謝什麼?”

  文森特正色道:“謝謝你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

  巍恩為之氣結:“老哥,我是在問你准備拿什麼謝謝我,不是原因,是結果。明白?”

  芬妮突然抱著巍恩的臉重重地親了一口,“叭”地一聲,然後甜美地微笑道:“我替爸爸謝謝叔叔。“

  “哈哈。”兩個男人同時樂了起來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22
卷一:黑死病  第十章 星辰啟示錄

  
  次日清晨,合唱隊諸人跟著圖爾一起來到伯爵府,只見院子裏停著十幾輛大蓬車,幾乎都裝得滿滿的,只有後面三輛空著,看來是讓小鎮的人乘坐的。

  圖爾上前和正在監辦的男爵杜德克寒暄,巍恩站在一旁,對文森特說道:“看這架勢,伯爵大人沒少下血本啊。”

  文森特身體雖然還有些虛弱,卻已能夠下地行走,聞言道:“巴結上司本人不如巴結上司太太,這是千古不移的定律。”

  巍恩咧嘴要笑,忽然道:“咦,那是什麼玩意兒?”

  車隊一旁還停著三輛馬車,每輛都比伯爵府的馬車大上一倍有余,前面套著四匹高頭駿馬,密封的車廂則由上好的楠木打造,看上去氣勢不凡。

  文森特掃了一眼,臉色沉了沉,道:“是王都簫家的馬車。”

  “王都簫家?你怎麼知道?”

  “能在車廂一側銘刻海水兩分,火炬燃燒的標志的,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巍恩點點頭,道:“憑標志就能知道身份,這王都簫家是不是很有勢力?”

  文森特奇道:“你連簫家都不知道?”

  “書上偶爾提了過幾次,但沒有具體介紹。”巍恩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文森特凝視著巍恩,半天方道:“連王國第一家族你都不知道,也算孤陋寡聞到了一定程度了。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出合唱隊和你那個古怪樂器的。”

  巍恩臉色一正,道:“朋友,沒娶過老婆,不代表不能生孩子,請不要把兩件不相幹的事情混為一談。”

  文森特道:“你這道理純屬謬論。”

  “嗯,嗯。那就麻煩文森特大人給小人授業解惑吧。”

  文森特道:“簫家本是一個商業世家,在大陸很有名氣,是數得上的巨富之族。昔日約翰.坎特伯雷大帝在聖戰中轉戰南北,簫家便跟隨在他的身邊,出人出錢,資助甚多,可謂大帝身邊的第一臂助,尤其是中央盆地的黃昏城堡一戰,倘若沒有簫家的拼死襄助,恐怕大帝早已身死沙場。康德王國建立後,簫家光親王就出了兩位,其余大小爵位更是數不勝數, 成為了康德王國頂尖的貴族世家。”

  “原來如此,果然是權勢滔天啊。”巍恩一吐舌頭。

  “大帝死後,坎特伯雷之子阿爾弗雷德自小體弱多病,繼位沒幾年便辭世,只留下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小王子,也就是現如今的國王,年僅十三歲的約翰三世。”

  “國王年幼,那政事誰來處理?”

  “目前由約翰三世的母親,王太後瑪麗全權攝政。”頓了一下,文森特繼續道;“這瑪麗王後就是簫家之後。”

  巍恩低聲道:“那整個王國不都是簫家說了算嗎?”

  “不如此,如何能擔當的起王國第一世家的美譽?”文森特淡淡道:”不過這瑪麗王後精明厲害,可不是尋常的貴族女子,她攝政這十幾年把從戰亂中剛剛恢複的康德王國治理的井井有條,非常了不起。至于王國誰說了算?老百姓只要能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又有幾個人會在乎誰來掌權?”

  巍恩一拍巴掌,笑道:“對,真正熱衷于權勢爭鬥的只有那些貴族老爺而已。老兄,你這見識讓人佩服。”

  兩人正說著,若拉走了過來,道:“巍恩,我爸叫你過去,男爵想跟你說兩句。”說完轉身就走了。

  文森特看到若拉的態度,濃眉一挑,感到有些驚奇,巍恩忙道:“我先過去一下。你也別問,我沒招她,她可能吃錯了藥。”拔腿就走。

  文森特一笑,不再說話。

  巍恩走到杜德克男爵身前,施禮道:“男爵先生,您早。”

  杜德克含笑點頭:“你好,巍恩,你們昨晚的表演贏得了滿堂喝彩,伯爵大人非常高興,小夥子,做得不錯!”

  巍恩道:“感謝男爵大人的提攜,沒有您的幫助,合唱隊是沒有機會的。”

  “呵呵。”杜德克神情更愉悅了幾分:“對了,這位是特勞雷騎士,他將負責此次車隊的行進與保衛工作,你的合唱隊路上如有什麼麻煩,可以請特勞雷先生幫忙。”他指了指身邊一位身著甲胄,腋下夾著一只白色鋼盔的中年大漢。

  巍恩道:“你好,特勞雷先生,路上要給您添麻煩了。”說著伸出了右手。

  特勞雷微微點頭,似乎沒有看見巍恩的動作,悶聲道:“你好。”

  巍恩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杜德克道:“兩位此次前往王都,身負重要使命,望精誠合作,共同完成彼此的責任。”

  “還有一件事,伯爵大人特別交待了,兩位請務必留心。此次隨車隊回裏約堡的貴賓乃王國極為重要的一位貴族夫人,一路上你們護送和服務工作決不能有絲毫差錯,但等閑時候也別去打擾,你們清楚沒有?”

  巍恩和特勞雷躬身應是,他倆都知道蕭家在王國的分量,自然明白什麼該做,什麼別做。

  待杜德克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巍恩告辭回到合唱隊,圖爾又找到了他:“巍恩,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巍恩跟著圖爾來到僻靜處,看了看他故作神秘的表情,皺眉道:“大叔,你又玩什麼花樣?”

  圖爾嘿嘿一樂,笑道:“你看看這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

  巍恩不解的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插著一枚樣式古樸,雕研精細的戒指。他拿出戒指,在陽光下端詳著,問道:“這戒指有什麼奇特之處?”

  圖爾正色道:“這枚戒指叫做星辰啟示錄,是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上古之寶。”

  巍恩笑了笑:“從戒指上的花紋和質地來看,這的確是年代久遠的物品,但它光澤黯淡,又無寶石鑲嵌,我還真沒看出它有什麼寶貝的地方。”

  圖爾也不生氣,聞言淡淡道:“真正的寶貝,哪能將稀罕之處輕易示人?星辰啟示錄此刻還在沉睡中,一旦有一天它認你為主,蘇醒過來,你就知道它的奇妙了。”

  巍恩嚇了一跳,忙道:“您別開玩笑,這戒指如此珍貴,怎能送我一個外人?”

  圖爾凝視著巍恩,半晌才道:“巍恩,你在該雅小鎮住了這麼久,此次裏約堡之行也是為了小鎮幾百人家的未來,豈是一個所謂的外人所能比擬的?何況解除我族宿命的詛咒,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與你的善心相比,這枚戒指就是再珍貴,也不足為道了。”

  巍恩看著圖爾的雙眼,考慮了片刻,忽然展顏一笑:“好。既然大叔這麼說,那我就先收下,等到以後事成,我再還給你們好了。”

  圖爾點頭稱好。巍恩又道:“對了,昨晚上你說解除詛咒的辦法是為神完成三件事情,這事我聽著可夠玄的,您有什麼提示嗎?”

  圖爾沉思道:“我雖然不清楚這三件事情的具體內容,但星辰啟示錄若能在一年內蘇醒過來,你就自然明白了。”

  “哦,原來如此。”巍恩恍然大悟,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圖爾贈與自己家傳之寶,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老圖爾明白巍恩的意思,老臉難得的一紅。

  巍恩淡然道;“圖爾大叔,倘若這戒指並沒有蘇醒,那就證明我不是你言中所謂的先知,那可不是我的錯。”

  圖爾愣了一會兒,慢慢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咱們邊走邊瞧吧。”

  巍恩看著圖爾轉身離去的背影,心裏一歎。這世上和他歲數差不多的老人大多正在含飴弄孫,安享晚年,而他卻不得不為自己的族人操勞奔波,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責任吧。

  隨著勞特雷騎士的一聲命令,馬蹄與車輪聲次第響起,在圖爾默默的祈禱聲中,前往裏約堡祝壽的車隊終于起行了。

  約克郡飽經戰火,道路在昔日的戰爭中被破壞的十分嚴重,加之是盛夏時分,馬匹的體力消耗得很快,盡管這次車隊走的是官道,但行進的速度也只是差強人意。

  巍恩體格雖好,但顯然沒有經曆過這樣的長途跋涉,當一天終于結束,車隊入宿在距離約克郡一百多英裏的希爾城時,他覺得全身似乎都被顛散了架。

  吃完晚飯,安排好眾人的住宿,巍恩回到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腦袋剛碰著枕頭,他就痛苦地呻吟了幾聲。床板很硬,他猛地躺下去,頓時咯得他的腰臀酸痛不已。

  文森特正坐在另一張床上,他與巍恩分配在同一個房間,芬妮則和卡門在一起。他聞聲笑道:“怎麼?吃不消了?”

  巍恩腦袋埋在枕頭裏,含糊地道:“這見鬼的馬車,能要了我的老命。”

  文森特微笑道:“你這還是坐車,若是讓你騎馬,那你怎麼辦?”

  “我不會騎馬,馬騎我還差不多。”巍恩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文森特沒有聽清楚,也就沒有理他,屋子裏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巍恩忽然抬頭道:“我問你個事兒。”

  文森特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劍,道:“你說。”

  “你知道星辰啟示錄是什麼東西嗎?”

  文森特一怔,將劍緩緩收入劍鞘,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星辰啟示錄的?”

  “聽圖爾大叔說的。看你這表情,你想必知道一些了?”

  文森特緩緩點頭,道:“我是知道一點兒。”

  “那你說來聽聽。”巍恩想從床上坐起來,忽然“哎喲”了一聲,又趴回了原處。

  “星辰啟示錄。”文森特盯著床頭的燭火,半天才道:“是王族的三件瑰寶之一。”

  “昔日王族興盛之時,他們擁有三座世界上最精致、最美麗的城市,龐貝、特奧蒂與蒙特拉,他們分別代表著王族的天空之城、大地之城與信徒之城,其中天空之城為崇拜太陽鳥一系的族人所建,大地之城屬于天蛇一族,蒙特拉則是全王族的聖城。相傳這三座城市都擁有一件神奇的寶物作為城市的鎮城之器,而星辰啟示錄便出自古城龐貝。”

  “王族已經衰落,那這三座城市現如今還存在嗎?”巍恩問道。

  文森特搖頭道:“特奧蒂與龐貝早已湮滅在米斯特瑞山脈中,而信徒之城則毀于戰火之中,不過蒙特拉的神廟戰後被教會保存了下來,幾經修複,成為了今日的黃昏城堡。”

  巍恩翻了翻身,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這星辰啟示錄既然是龐貝的鎮城之器,可有什麼神奇之處?”

  “傳說擁有星辰啟示錄的人,能夠解讀萬物的靈魂之碼,成為化腐朽為神奇的偉大法師。”

  “解讀萬物的靈魂之碼?這是什麼意思?”巍恩皺眉道。

  “關于星辰啟示錄,我只知道這麼多了。”文森特歎了口氣。

  巍恩忽然古怪地一笑,揚手向文森特扔過來一件東西,文森特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那枚古戒。

  “這就是那個星辰啟示錄。”巍恩正色道:“如果老圖爾沒騙我的話。”

  文森特一驚,將戒指舉在燈火下,仔細地研究了半天,方才歎氣道:“兄弟,這就是星辰啟示錄?”

  巍恩沒有回答,文森特又問了一遍,他仍然沒有應答,文森特抬頭一看,只見巍恩先生歪在枕頭裏,鼻子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燭光中,一道銀涎正在唇角閃光,緩緩流向枕頭。

  文森特見此情景,又氣又笑:“這小子,把這麼貴重的寶物隨隨便便地交給別人,自己反倒說睡就睡,真是個瘋狂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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