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萬夫長 作者:北斗七星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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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f 2008-9-20 17:15: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 30212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1
卷二:藍血人  第四章 第一步

  
  通過文森特朋友的介紹,巍恩很快在城東找到了一處合適的房子。房子不算新,但面積不小,臨近一條貫穿城區的大道,交通很是方便。房子有兩層樓,一樓有四個房間和一個較小的大廳,二樓則有八個房間和一個貫通的條形陽台,每個房間均通往陽台,巍恩等人一起看了後,都覺得滿意。

  談價錢的時候,他們起了一些小小的爭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巍恩和誅情都覺得應該買下這座房子作為一處產業,其他的人則不以為然,認為剛剛開始創業就大肆揮霍,實在沒這個必要,社團離講排場的時候還遠呢。

  誅情的性格其實很通情理,見大家都不同意,也就不堅持己見,巍恩無奈,只得少數服從多數,租下了這所房子,租金一年一付,每年租金二百金幣。

  簽完了合同,巍恩痛痛快快地付了租金,紫薔薇的第一筆錢就這麼花出去了。過了兩天,大家搬進了各自的房間,除了巍恩與文森特以外,基本上是兩人一間,男人住在樓下,女人在二樓,留出了一些房間做預備之用。若拉也把行李從學校拿了回來,和卡門住在了一起,芬妮則和誅情睡在了一個房間裡。

  住進「新」房之後,第二步是要進行簡單的裝修,房頂需要維繕,廚房需要擴大,二樓需要安排一個洗澡間等等,巍恩買了油漆、木材等材料,請了幾位有經驗的師傅,大家一齊動手,雖然辛苦些,但其樂融融,非常開心,眾人之間的情誼與日俱增。

  不過,大伙的開銷也與日俱增。巍恩對於理財甚是糊塗,誅情雖然拿著匯票,卻也不知道如何管帳,大家一商量,發現茱麗以前在修道院時,曾經幫過修女嬤嬤管過賬,就決定把賬交給茱麗,一個禮拜對一回。

  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快樂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等到房子修葺一新時,已經是秋風初起的季節了。接著,巍恩開始制訂社團的規章制度,大夥兒明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用巍恩的話,既然是一個團隊,就要有紀律,否則只能是一盤散沙。

  由於大家的積極參與,紫薔薇的第一份規章制度用了三天便出爐了,制度共由二十餘條組成,其中前六條被眾人視為重中之重,每個人要不折不扣地遵守。

  這個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若干年後,這六條原則性制度居然被廣泛的應用在大陸的各個商業店舖,演變成了不成文的行業規矩,而民間俗稱它們為「鐵六條」。

  這六條制度是:

  1、遵守紀律,服從分配。

  2、團結互助,愛護屬下。

  3、按才分工,按勞取酬。

  4、獎懲分明,不偏不怠。

  5、年中總結,年底分紅。

  6、男女平等,拒絕童工。

  準備工作做完後,巍恩去了王國的商貿管理部門備案註冊,待一切手續齊全後,他找了位佔星術士,選了一個吉利的日子,然後準備掛牌開張。

  一個星期日的中午,在爆竹聲中,紫薔薇藝術宣傳社算是正式成立了。是日,賀賓寥寥,除了文森特一個非常好的朋友送來花籃表示祝賀以外,只有附近幾個好奇的鄰居過來看了看,待知道這個藝術宣傳社啥東西也不賣,搖搖腦袋就走了。

  巍恩本向簫特發出了請帖,但他沒有來,巍恩想起自己提出告辭時他的臉色,也就猜到了他不來的原因,只得苦笑搖頭。

  按照原定的計劃,紫薔薇成立後,第一個事情是做廣告,眾人商量了一下,認為創業伊始,沒必要大張旗鼓,於是便請人印刷了幾千份宣傳單,由七姊妹沿街發放,傳單,由七姊妹沿街發放,巍恩專心於新歌的創作和樂隊的磨合演練,晚上則對大家進行一些策劃、經營方面的理念培訓,日子過得緊張而充實。

  兩個星期下來,宣傳社沒有接到任何的生意,眾人剛開始的熱情慢慢冷卻下來,除了巍恩、芬妮和誅情,都變得有些垂頭喪氣,笑聲也漸漸少了許多。

  這天,七姊妹發完廣告回來,吃完晚飯,巍恩看見她們沒精打采地模樣,道:「怎麼了?晚飯沒吃飽?」

  茱麗搖頭道:「巍恩,都這麼多天了,咱們還沒有接到一次生意,這麼下去可怎麼辦啊?」茱麗管帳,很清楚帳面上數字的變化,臉上的憂色比其它人就更重了些。

  巍恩淡淡笑道:「這個情況咱們不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嗎?不論咱們幹什麼,總會有這麼一個過程。別擔心,只要把準備工作做好,我相信神肯定會給我們機會的。」

  看著巍恩毫無憂慮的微笑,茱麗歎了口氣,心道:「要是真有神,我又怎麼會有那種遭遇?」

  正說著,文森特走了過來,看了看大家,道:「巍恩,你來一下。」

  巍恩跟著文森特走出房間,二人來到客廳的沙發上,文森特道:「我剛才去了一趟老地方。」

  「老地方?」巍恩皺眉想了想:「哦,那個又破又舊的酒吧。」

  「到了那兒,我才發現酒吧已經停業了,酒吧裡面正在搞裝修。我呆了一會兒,正好碰見酒吧的老闆,就順便聊了幾句,原來他想趁著黑死病剛剛結束,生意還暫時清淡的空檔,把酒吧好好收拾一下,然後再重新開業。」

  巍恩眼睛一亮,道:「你沒跟他提提咱們的事情?」

  「提了。」文森特微笑道:「沒想到他居然沒有拒絕,反而表示出了一些興趣,邀你明天過去和他面談。」

  巍恩拍了一下文森特厚實的肩膀:「好啊,看來咱們的開門生意要算在你的頭上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成不成還另說呢。」文森特不以為然地道。

  巍恩呵呵一笑:「只要他肯見我,我就有信心說服他。」

  文森特搖搖頭,站起身道:「挺不錯的小伙子,就是有時候過於自信。」

  巍恩跟著站了起來:「沒有自信,哪來的勇氣?」

  文森特道:「那你準備準備吧,我去看看芬妮。」

  巍恩點頭道:「那好,咱們明天一早去見他?」

  「行。」

  第二天一早,巍恩刮了鬍子,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樣,精神煥發地和文森特去了老地方酒吧。

  出乎二人的意料,協商過程出奇得順利,已過中年的酒吧老闆坎伯在瞭解紫薔薇的服務內容,並提出幾個相關問題之後,便初步同意了巍恩的想法。巍恩喜出望外,承諾很快會送來計劃書與合約,雙方交談甚歡。

  出了酒吧,巍恩道:「文森特,看來你和坎伯關係不錯啊。」

  文森特搖頭道:「我和坎伯雖稱得上是朋友,但也只屬於店主與顧客的範圍,並無深交。」

  巍恩奇道:「那他為何表現得這麼痛快?」

  文森特想了想道:「我想這是因為老地方並不是一個新開張的酒吧。」

  巍恩思考片刻,頜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地方已經名聲在外,有了自己固定的顧客和市場,如果咱們成功了,自然是錦上添花,意外之喜,如果咱們不成功,失敗的也是紫薔薇,對他的生意影響並不會太大。」

  「應該是這個道理。而且老地方的酒確實好,價廉物美,在附近很有口碑,這是它生存的根本。坎伯心裡明白,無論你再怎麼折騰,好酒絕不會變酸的,所以他不用擔心。」

  巍恩道:「既然沒什麼風險,又能照顧朋友的面子,說不定還可以有一些收穫和驚喜,這筆買賣確實做得,呵呵。」巍恩聳了聳肩:「無論如何,坎伯總是給了咱們一個出頭的機會,咱們一定要好好把握。」

  「那是當然。」

  回到住處,等七姊妹中午回來吃飯時,巍恩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家,眾人聽完一陣歡呼,無不為這第一樁生意感到高興。

  接下來的兩天,巍恩根據老地方酒吧的客戶特點和客觀條件,在詹妮與菲麗思的幫助下,擬定了一份服務計劃書和委託合約送了過去。坎伯看完後,大致同意,只是要求對合約的付款金額進行更改。巍恩看後,儘管心裡罵了一聲「果然是頭老狐狸」,但還是在合約上簽了字。

  回來後,巍恩向大家宣讀了合約內容,當大家聽到「活動費用由紫薔薇提前墊付,事後結算。服務費用為三十金幣」時,都喜動眉梢,覺得這筆生意的利潤還是不錯的。

  巍恩不急不徐地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這還有附加條款呢。」眾人一愣,巍恩接著說道:「老地方酒吧停業前,每月的營業額為50到80金幣,如果活動後第一個月,酒吧營業額達到100金幣以上,他會付給我們全款,如果不足100金幣,但在80金幣以上,他付7成,也就是21金幣,如果連80金幣都不夠。」巍恩放下合約,道:「那咱們就白幹了。」

  眾人嘩聲四起,若拉咬牙道:「真是無商不奸!跟他一比,你還算善良的。」

  卡門道:「巍恩,這附加條款這麼苛刻,我們還幹嗎?」

  「干!當然干!」巍恩笑道:「大不了咱們一分錢掙不著。」

  「為什麼?」若拉不解。

  「我覺得這是咱們的第一次,能不能掙錢尚在其次,關鍵是咱們能收穫的經驗和教訓,發現咱們的不足,這可是幾十個金幣所買不來的。」巍恩微笑道:「不管怎麼樣,對於紫薔薇來說,這都是一個極為寶貴的機會,大夥兒別有壓力,一起干吧!」

  ※※※※※※※※※※※※※※※

  巍恩來到大廳,樂隊正在排練歌曲,四名成員都很投入,巍恩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

  聽了一會兒,巍恩覺得弗拉米的悟性很高,彈出的樂曲已經開始具有飛揚灑脫的城市風格,尤其配上卡門那略帶磁性的嗓音,能一下子把人帶進優美輕快的音樂環境裡。拉爾瓦的笛聲作為間奏,吹得中規中矩,但本森的手鼓聲聽上去就有些彆扭了。

  「停!」巍恩低低叫了一聲,音樂的聲音戛然而止。

  「本森,你的鼓聲太鄉村化了,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鼓點,聽起來也很死板。」巍恩說道。

  本森撓頭道:「我自己也聽得也很彆扭,可我從小就是這麼學的啊,該怎麼改呢?」

  巍恩皺眉想著,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本森的眼神漸漸變得含糊,低聲道:「也許,咱們這個樂隊並不需要鼓聲吧。」

  「胡說!真正的鼓手,應該是一個樂隊節奏的指揮,不但可以配樂,而且完全可以獨奏……」說到這裡,巍恩忽然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說完,扔下大伙就匆匆跑出了大廳,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巍恩又哪根筋出了毛病。

  兩天之後,本森正在大廳排練,被巍恩叫到了門口。本森出來一看,只見門口處擺著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金屬架子,架子上用鐵圈固定著五個大小略有不同的桶狀小鼓,架子旁邊還擺放著一面及腰的大鼓。

  「這是什麼啊?」本森特一臉的詫異。

  巍恩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也不答話,走到架子旁邊,雙手來回一陣亂拍,渾厚響亮但音階並不完全一致的鼓聲隆隆地傳出,本森頓時大嘴張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巍恩拿出兩根圓形的木棒,扔給了本森:「你來試試。」

  本森低頭看著木板,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叫鼓棒,用來敲鼓的。」

  本森來到架子鼓前,嘗試著敲了幾個鼓音,又驚又喜地道:「神啊,這真是件寶貝。」

  巍恩笑道:「有了這架子鼓,你完全可以編出一套節奏鮮明,充滿變化的鼓曲來配合樂隊的旋律,而不用再拘泥於一隻鼓上。」

  本森道:「是啊,就是一下子操控這麼多鼓難了點,我還要花上一段時間來掌握。」

  「嗯,該怎麼敲,你就自己琢磨吧。咱們還有一些時間,你要盡快熟悉,然後和樂隊練配合。」

  本森興奮地點了點頭,眼神從一個鼓面溜到另一個鼓面,彷彿是發現了一桶黃澄澄的金幣。忽然,他對著桶鼓旁邊的一個銅質圓片問道:「這是什麼?」

  「這叫吊镲,經常用來做一段鼓曲的尾音,你敲下試試。」

  「晃……」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2
卷二:藍血人  第五章 永不獨行

  
  最近的文字很牽強,很彆扭,所以決定改了重寫。請讀者朋友們見諒。

  ※※※※※※※※※※※※※※※

  清晨姍姍而來,猶如婉約的少女,綽約的風姿裡飽含著青春與活力,她的身邊,鳥聲彷彿天籟,將沉睡的心靈從迷茫中喚醒。

  坎伯從睡夢中慢慢醒來,只覺得腰酸背痛,四肢無力。這兩天為了酒吧的重新開業,他忙得不可開交,經常是午夜過後仍在忙碌。唉,看來人老了,身體也跟著不行了。

  從床上費勁地緩緩坐起,他一眼看到了床邊木桌上的一個像框,像框裡放著一張栩栩如生的素描圖,窗外的晨光灑進屋內,圖上那英俊小伙唇邊的微笑熠熠發光,似乎在說:「早上好,親愛的爸爸。」

  如果戴維沒死,怕是跟文森特的年紀差不多吧。坎伯默默想著:每次看到文森特,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參軍一年後,犧牲在密蘇爾河抗災前線上的兒子。

  坎伯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間,站在二樓的長廊上往下看去。一樓的酒吧裡,還有一些最後的清潔工作需要完成,大廳的一角處,幾張長凳拼在一起,上面睡著幾個年輕人,正在呼呼大睡。

  從樓上的角度望去,他可以看清一位小伙子的臉龐,他的膚色微微發黃,黑色的頭髮上沾滿了灰塵,眼睛緊閉著,嘴角似乎含著微笑,看上去睡得如此的香甜,沒有一絲的憂慮。

  「唔」,小伙子的嘴巴吧唧了兩下,撓了撓臉頰,翻了個身。「哐當」,一隻長凳的凳子腿隨著他身體的轉動往上翹了一下,發出了響聲。

  響聲驚動了他旁邊的人,那人迷迷糊糊地問道:「巍恩,天亮了嗎?」

  「不知道。」巍恩嘟嘟囔囔,神智不清地道:「屋裡是黑的。」

  那人「嗯」了一聲:「你睜開眼睛了嗎?」聲音越說越輕,漸不可聞,兩人又睡了過去。

  坎伯搖頭微笑。由於今天是酒吧停業整修後的第一個開業日,這幾個小伙子在文森特的帶領下,昨天便來到酒吧開始準備,他們不但忙活自己的事,還幫他幹了不少事情,最後時間太晚,便睡在了店裡。真是一群不錯的小伙子啊,開朗、熱情、朝氣蓬勃,和戴維當年幾乎一個德行。

  隨著陽光漸漸刺眼,街上開始嘈雜起來,大家又開始一天的忙碌。坎伯站在吧台裡整理著酒杯,大廳裡匆忙的身影來來去去,不時傳來一片笑聲。吧台上,擺著紫薔薇用來宣傳的一張卡片。

  卡片不大,四四方方,上面斜斜地印著幾行藝術字:「

  親愛的朋友們:

  老地方今夜重新開張,期待您的再次賞光。

  咱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出這詞兒的。」坎伯放下抹布,捏起散發著淡淡薔薇花香的卡片,心裡又好笑又有些擔心,好笑得是不知道當住在附近的老顧客接到這些由幾位漂亮姑娘發出的邀請卡和一株薔薇花時,會是一種什麼表情?擔心得是自己的酒吧除了一些偶爾經過、喜歡這裡幽靜環境的情侶以外,大多是一些操勞奔波、歷經滄桑的中年人,不知道文森特巍恩他們能不能感受和把握到他們的心境與需要,也許紫薔薇這種文雅詩意的氣氛渲染只會讓他們反感。

  按照巍恩的計劃,今晚老地方酒吧才正式開張。抬頭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坎伯暗暗心道,今夜,應該是一個晴天吧。

  到了傍晚,巍恩開始組織人手把大廳的酒桌都擺在了酒吧外面,一些路過的行人感到好奇,紛紛駐足指點。坎伯偷偷拽過滿頭大汗的巍恩,問道:「你這是幹嘛?」

  「房間剛收拾完,氣味還很重。今晚天氣這麼好,咱們幹嘛不在外面開張?」巍恩笑道。

  坎伯搖搖頭,不明白巍恩的意思,但房間裡確實還有一些殘留的木屑油漆味道,考慮了一番也就不再表示異議。

  華燈初上,隨著夜幕降臨,一些酒客漸漸出現。坎伯站在酒吧外面臨時設置的吧台裡,熱情地和每一位客人打著招呼,像以往一樣,客人們來到吧台前自己點酒,有的還順便與他聊上幾句,離去時把酒錢留在桌上。不過,今夜似乎沒什麼人離開,空餘座位很快就所剩無幾。大家高興地喝著杯中的好酒,享受著撲面而來的清風,愜意的表情中還隱隱有著一些期待。

  老地方酒吧座落的平安大街屬於裡約堡的商業區,四周基本沒有民宅,儘管已是夜晚,街道兩旁的店舖大都還在營業,遊客們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一個中年男子徑直來到吧台前,點完酒後道:「坎伯,你幹嘛在外面擺攤?」

  坎伯苦笑,道:「屋裡還有點味兒,所以就在外面開張了。怎麼,不太喜歡?」

  「那倒沒有,這樣空氣也好,很涼快,而且讓人覺得挺新鮮的。嗯?你給我紙條幹嘛?」

  「等下再告訴你。」發紙條是巍恩的主意,坎伯自己也不清楚它的作用。

  男人接過一張寫著數字的紙條,四下看了看,突然低聲道:「坎伯,白天送花的那些姑娘你哪找來的?可真是夠漂亮的呀,等下還能見著她們嗎?」

  坎伯一愣,含糊道:「哦,那只是臨時請來幫忙的姑娘。」

  男人有些失望地離開了吧台。坎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忽然有些害怕,巍恩等下不會讓那幾個金髮姑娘跳上一段艷舞吧?那酒吧的名聲可就砸了。想到這裡,手上正在擦拭的酒杯忽然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秋風送爽,月光皎潔如水,微風清涼如歌,酒客們或是竊竊私語,或是獨斟慢飲,巍恩估計了一下時間,來到酒桌附近,朗聲道:「

  先生們,晚上好。

  感謝大家光臨老地方酒吧大排擋,今天是酒吧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在這裡,我們邀請了紫薔薇城市樂隊,為大家獻歌助興,希望大家能喜歡。」說完,巍恩轉身向等候在一旁的卡門等人點頭示意,眾人急忙搬著架子鼓來到一小塊事先空出的場地,做著最後的準備。

  酒客們聽著巍恩的介紹,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待看到一個奇怪的男女組合和他們手中奇怪的樂器後,更是感到驚奇,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來。

  巍恩來到樂隊面前,眾人都顯得忐忑不安,很是緊張,卡門勉強一笑,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嗓子發乾,說不出話來。巍恩此刻心裡也很緊張,但還是強自鎮定地道:「大家鎮靜下來,你們看看,坎伯比咱們還緊張呢。」

  眾人回頭一瞧,果然見到坎伯探頭探腦地正往這邊張望,燈光下,他的一張老臉皺得像張桔子皮,卡門忍不住「噗嗤」一笑。

  巍恩微笑著向弗拉米頜首道:「如果準備好了,就開始吧。」說完走開了。

  弗拉米把琴抱進懷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跳緩慢了些,他看了看旁邊的三個人,道:「練了這麼久,該是咱們拿出本領的時候了。」

  三人聞言,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眼中的目光比方才清澈了不少。弗拉米微微閉眼,手指搭在琴弦上,輕輕撥動,琴聲悠揚地響了起來。

  琴聲的節奏不是很快,但卻聽上去很輕盈,如同一個慢舞的花叢少女,腳步點點之間,身體便似乎要騰空而起,沒有了重力的束縛,也沒有了煩惱的牽絆,輕鬆,舒服,令人心曠神怡。

  月光中的夜色漸漸深沉,而在這悠悠的琴聲中,被音樂詮釋出的夜色竟然像城市的層層屋脊一般,浪潮般起伏、山川般跌宕,在蜿蜒曲折中不斷延伸,於是便有了生命,有了動感。

  隨著琴聲的蔓延,酒客臉上奇怪的表情逐漸消失了,還有幾個人用手指輕輕敲著木桌,慢慢和著旋律。坎伯放下手中的酒杯,緊張的神經舒緩下來,不由地想起自己少年時騎在牛背上,用樹葉吹響牧歌,趁著暮色回家的情景。那時候,自己是多麼的無憂無慮啊。

  琴聲變輕,一個略顯憂鬱的磁性女音響起:

  今夜,在璀璨的星光下,

  請放慢你流浪的腳步,

  和我一起唱這首童年的歌。

  溪邊的青草依依,

  微風拂過粼粼的水面,

  歡笑的日子從上游飄來,

  流進塵封的記憶,

  流進乾涸的歲月。

  永不獨行,

  有你相伴,

  生命有了意義,

  歌聲就更響亮。

  歌聲一停,一陣充滿活力的鼓聲響起,初時如雨點滴落,打在窗欞中,慢慢地竟如無數從山谷中奔出的野馬,在夕陽的光輝中,蹄聲四濺,隆隆如天際的沉雷,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坎上。

  坎伯聽著激昂的鼓聲,他的雙手微微顫起,他忽然憶起,戴維的隊伍離開王都時,那整齊一致的腳步踏地聲,還有那一張張年輕臉龐上稚氣未脫的笑容。

  鼻子一酸,他的眼前泛起了久違的模糊。

  今夜,在璀璨的星光下,

  請傾聽我熱愛的往事,

  和我一起唱這首少年的歌。

  原野上風聲蕭蕭,

  夕陽下的少年獨自前行,

  為了心中的愛人不再哭泣,

  忘了淚該怎麼流,

  忘了傷該怎麼痛!

  永不獨行,

  有你相伴。

  生命有了意義,

  歌聲就更響亮。

  巍恩站在一邊,看著卡門忘情地歌唱,如啼血的杜鵑,如最後的夜鶯,把所有的生命之火全部燃燒在這特別的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努力的一切都有了價值。

  「生命有了意義,歌聲就更響亮。巍恩,你是不是這樣呢?」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巍恩吃驚地轉頭,身後,一雙黑亮而熟悉的眸子正凝視著他。

  不是別人,正是簫特。

  P.S. 永不獨行(You Never Walk Alone)的名字是安菲爾德的紅色戰歌,是我的所愛。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3
卷二:藍血人  第六章 天使淚

  
  巍恩心頭一熱,道:「你怎麼來了?」

  簫特微笑道:「今天是你的紫薔薇樂隊第一次出場演出,我來給你捧場。」

  巍恩看了看簫特,小心翼翼地道:「不生我氣了?」

  「我什麼時候生你氣了?」

  「那我邀請你的那天你怎麼沒露面?」

  「哦,那天是樞密院的每月例會,太后陛下親自駕臨主持會議,我脫不開身。」簫特淡淡道。

  巍恩看著簫特自然的表情,心裡半信半疑,卻也不好再說什麼。簫特道:「剛才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呢?」

  「我想是吧,每個人活著,不都是一路走來,尋找放聲歌唱的那一天?」巍恩答道。

  簫特微微點頭,不再說話,這時候,四周響起掌聲與喝彩聲,二人的目光重新轉回場內。只見樂隊四人正在向人群鞠躬致謝,所有的酒客均起立鼓掌,排檔外圍滿了夜晚的遊客,他們被卡門的歌聲所吸引,紛紛來到了這裡。

  剛才那位和坎伯交談的老客人擠到吧台處,把杯子往檯子傷重重一擱,大聲道:「坎伯,再給我來杯威士忌,這回要大杯的。」

  坎伯此時已經忙得不亦樂乎,眼中的紅潮還未褪去,禿禿的腦門上汗水又起,聞言道:「去,後邊排隊去,沒看我都忙不過來了。」

  客人嘿嘿一笑,也不生氣,道:「我說坎伯,你從哪裡請來的這支樂隊啊,唱得歌還真對我脾氣,比起劇院裡那些胖婆娘們的吱吱唧唧強多了,聽著可真舒坦。」

  「舒坦你就多喝幾杯,別在跟我這囉嗦了。」

  這時候,現場的氣氛已經十分熱烈,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酒客們紛紛要求樂隊再唱一首,卡門他們被圍著場地中間,神色又緊張又激動,左右四顧,誰也說不出話來。

  簫特笑道:「樂隊很受歡迎啊,你去照顧一下吧,不用陪我了。」

  巍恩「嗯」了一聲,簫特又道:「黑死病剛去,王都的子夜宵禁還未解除,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們差不多就要收場了。」

  「我知道。」巍恩邊往前走,邊答道。

  走了幾步,簫特又道:「巍恩。」

  巍恩轉身道:「什麼?」

  簫特猶豫了一下,道:「我爸回來了,他想和你見個面。你要是方便的話,後天下午來府裡。」

  巍恩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點頭,道:「好的。」

  「那咱們說好了。」簫特忽然頑皮的一笑:「不見不散。」

  「哈哈,好,不見不散。」

  巍恩走到樂隊前面,大聲道:「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巍恩繼續道:「真得很對不起大家,由於樂隊剛剛成立,目前只創作了這麼一首歌曲,所以今晚的演唱只能結束了,失禮之處,請大家多多包涵。」

  眾人歎氣聲四作,顯得失望之極。巍恩笑道:「不過,為了讓大家盡心,在子夜來臨之前,我們將根據您手中紙片的數字挑出三位幸運觀眾,這三位幸運觀眾不但能獲得免費的白蘭地一杯,而且還可以隨意挑選三位姑娘陪伴,作為今夜送賓舞的領舞。」說完,巍恩往後一讓,七姊妹已經排在了他的身後,她們笑語如花,美目流盼,頓時令興高采烈的酒客們大聲歡呼起來。

  簫特靜靜地看著神采飛揚的巍恩,轉身道:「咱們回去吧。」身後的幾名便衣男子齊聲答道:「是。」

  「你們去跟巡夜官招呼一下,午夜以前不要過來打擾。」

  接下來,巍恩舉行了抽獎儀式,很快,在大家的喝彩歡呼聲中,三位臉龐通紅的男子成為了幸運客人。當樂隊歡快的送賓曲響起時,他們的表情一洗往日的疲倦與麻木,擁著美麗的姑娘旋轉起舞,在激動中恍惚回到了自己最好最美的青春年華,其他的人圍在他們周圍開心地笑鬧著。雖然有限的空間只能容下這三對舞伴,但他們拍著老繭掌,扭著水桶腰,肩膀摟著肩膀,高聲歌唱,大家彷彿是久違的朋友,瘋狂慶祝著一個只屬於老地方的節日。

  今夜,有酒有夢。

  紫薔薇樂隊回到住處時,午夜已然降臨,然而眾人絲毫不覺得疲憊,一邊把樂器等行李從馬車上卸下來,一邊開心地說笑著。

  巍恩回到自己的房間,覺得屋裡有些氣悶,便推開了窗戶,涼爽的夜風伴著滿天的星光,頓時撲面而來。

  巍恩肅立在窗前,凝視著屋外的夜景,屋外長廊偶爾傳來姑娘們的笑聲,卻似乎變得很遙遠。他的目光越過屋前的草坪,停留在街道兩邊的行道樹上,秋風蕭然,微微帶著幾絲涼意,拂過樹枝,留下「沙沙」的響聲。夜色無邊無際地籠罩在每個角落,沒有了白日嘈雜的人聲,萬物便重歸自然,無聲而有序。

  巍恩心裡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是來自遠方的呼喚。雙手搭上窗台,他從窗戶跳了出去。沿著街道,巍恩徑直向前走去,他記得前邊的街角後,是一個小小的泉水廣場。

  拐過街角,巍恩一眼便看到了街心的泉池。泉池中央是一座正在眺望遠方的少女雕塑,四周則圍了一圈平整的石台。

  石台上,一位白衣女子自然寫意地坐在那裡,臻首微垂,一頭金髮散散地披在肩頭,身上隱隱泛著白色的光芒,裸露在裙外的腳踝精緻纖細,像冬雪一樣潔白。

  巍恩走了過去,女郎待他走近,淡淡道:「坐吧。」聲音低沉平和,蘊涵著深邃的滄桑。

  巍恩沉吟了一下,坐在了她的旁邊,凝視著女郎的面容。她的神情是如此得自然,寧靜的美麗令身後的雕塑也黯然失色,巍恩本來有滿腹的話要問,此情此景下,卻突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女郎緩緩道:「巍恩,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巍恩忽然彎腰,捧起一掬泉水敷在臉上,清冽的泉水浸泡著有些發燙的臉頰,令他的神智一清。

  「尊敬的天使,請問怎樣才能夠恢復我的記憶?」巍恩終於開口。

  女郎飛速的掃了巍恩一眼,眼神裡含著少許驚訝:「你早知道我是天使?」

  巍恩點頭道:「我的十字架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黑天使。剛開始遇見你時,我還有些懷疑,但通過誅情,我明白了神的確存在,既然神都存在,何況天使呢?」

  女郎微微點頭,道:「你很聰明。是的,我曾經是一名天使,不過早已因為墮落而被天國放逐了。」

  巍恩道:「你既然是墮落的黑天使,為什麼要找上我?」

  「因為你是我的贖罪啟示的嚮導,我只有通過你才能解開十字架的封印,解放我的品格,有了品格,我才能重返天國。按照神諭所言,如果想返回天國,必須經過兩重考驗。第一個考驗是找到嚮導,完成啟示,另外一個則是流下眼淚。」

  「那你憑什麼確定我有這個能力幫你完成啟示?」

  「並不是我確定的,而是十字架所確定的。你胸前所佩戴的十字架具有神的封印,只有具有詛咒潛能的人才會被它所選中。」

  巍恩思索道:「既然十字架挑選嚮導,和你的考驗又有什麼關係」

  「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女郎輕輕一歎:「要完成啟示,嚮導必須能吟誦古卷上的最後一條高階詛咒,事實上,你並不是我找到的第一個嚮導,在你之前,我已經找到了許多嚮導,可惜他們都沒有幫我完成啟示。」

  「難道他們不願意幫你?」

  「不是。嚮導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他們具有潛能,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在有生之年掌握高階詛咒,而且詛咒具有神奇的魔力,它可以為人類帶來巨大的權力和財富,有幾個能完成最終詛咒的人類,卻在一步步磨煉的過程中,被慾望與物質所迷惑,背離了神的意旨,成為了魔鬼的奴隸。一個徹底墮落的靈魂怎麼可能成為我的嚮導呢?」

  巍恩點頭道:「難怪古卷上最終詛咒的文字,我根本就不認識,原來是我的能力還不夠強。那天使淚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有一天,我因為我的驕傲而流下悔恨的淚水。」

  「流眼淚?這也有難度?」巍恩奇怪地道。

  「我的品格被封在十字架裡,沒有品格,我就沒有軀體,你現在看到的我其實只是我的靈魂,一個飄泊的靈魂,怎麼可能流出實質的眼淚呢?」頓了一頓,她又道:「何況,我為什麼要為我的驕傲流淚?!」說完,女郎嘴角一挑,臻首微揚,金髮在夜風中拂過完美的面龐,眼光眺望著天空,眼神裡射出執著與狂熱的光芒。

  巍恩一愣,剛才還冷靜如亙古冰川的女郎,此刻卻氣質一變,既有孔雀開屏般的眩目與亮麗,又隱隱含著睥睨眾生的自信與孤傲。

  這是神才該有的姿態。

  巍恩心裡一歎,你這個樣子,別說你的頂頭上司,就是我看著,心裡也不舒服。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3
卷二:藍血人  第七章 簡單的道理

  
  女郎看了一眼巍恩,繼續道:「上次為了救你,耗費了我很多力量,所以只好等到今天,我才能來找你。至於你的記憶,十字架在挑選你為嚮導的時候,自動屏蔽了它們,以免曾經的煩惱打擾你最初的修煉。不過你放心,等到有一天你能吟誦最終詛咒的時候,它們自然會恢復。或者在你臨死前,你的懺悔將會帶回你的記憶。

  巍恩點頭道:「那就多謝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活得好好的時候,回憶起我的過去。」

  女郎淡淡一笑,起身道:「好了,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困惑,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去哪裡?」巍恩愕然道。

  「沒有軀體的保護,甦醒後的靈魂是不能長久暴露在陽光和空氣中的,我必須回到時間的洪流裡去,這樣才能保持靈魂不滅。」女郎答道。

  巍恩心想,見不得陽光?這和孤魂野鬼好像沒什麼區別。當下問道:「時間的洪流?這是什麼意思?」

  「將來你就會明白了。我走了。」

  「等等。」巍恩急忙道:「那我怎麼聯繫你?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郎淡淡道:「你不必聯繫我,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巍恩,我必須提醒你,修煉不成,我不過繼續沉睡而已,如果你修煉成了最終詛咒,卻忘記了神的教誨,那便只有墮入地獄的一個結果了。」

  巍恩點點頭,女郎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了巍恩一眼,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我叫加布林。」

  女郎慢慢前行,星光下,她的身體緩緩變成顆粒狀,背影漸漸稀疏,最後光芒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巍恩依舊坐在石台上,看著加布林神奇地消失,然後茫然四顧。四周重又陷入寂靜,黑夜無聲無息地包住了它,剛才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此刻竟變得如此不真實。

  神的教誨?神教誨給了我什麼?巍恩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開始苦苦地思索。

  曙光初現,黑暗漸漸褪去,隨著鳥兒的叫聲,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儘管昨晚睡得很晚,但若拉還是努力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日常的晨練。沿著街道慢跑熱身,若拉很快跑過了一條街道,忽然,她看見右前方不遠處的泉池邊,一個男子正坐在地上,後背靠著石台,腦袋低垂,似乎在熟睡。若拉搖了搖頭,心想沒準又是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待跑近了兩步,若拉秀眉一皺,這個人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

  若拉放慢了腳步,來到男子的身邊,仔細看了幾眼後,她突然踢了一下男子的大腿,大聲問道:「巍恩,你不在床上睡?怎麼跑這來了?」

  巍恩垂在胸前的腦袋猛然抬了起來,努力睜開兔子般通紅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天亮了?」

  若拉沒好氣地道:「沒錯。天早就亮了!你在這幹嘛呢?」

  巍恩神智半夢半醒,撓著腦袋想了半天,方道:「我本來在思考一個問題,思考思考著,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若拉「哼」了一聲,道:「思想家,麻煩你以後思考問題的時候去床上思考,省得受了寒氣,卡門到時候還要伺候你。」

  巍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伸了個懶腰,雙手按著身後的石壁站了起來,然後又一屁股坐在了石台上。若拉皺眉道:「你還不趕緊回屋?」

  巍恩一隻手揉著太陽穴,一隻手拍了拍石台,道:「若拉,你也坐一下,我正想問你個問題。」

  若拉噘了噘嘴,道:「我還要晨練呢,沒時間陪你思考複雜的人生。」一邊說著,一邊卻坐到了巍恩的身邊,兩手放在大腿下,小腿輕輕地晃著,望著街道兩邊漸漸出現的行人。

  「你知道神的教誨是什麼嗎?」巍恩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

  「昨晚就是這個問題,讓你想了整整一個晚上?」若拉側頭盯著巍恩,吃驚的眼神似乎是看見了一個病人。

  巍恩道:「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你難得深沉一回,沒想到考慮得居然是這麼簡單的問題。」

  「簡單?」巍恩聽了為之氣結:「那你告訴我答案好了。」

  「答案?」若拉嘻嘻一笑:「你去教堂找本聖經,上面全都是神的教誨,包君滿意。」

  巍恩頓時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若拉瞄了一眼巍恩鬱悶的表情,神色一整道:「什麼神的教誨,還不都是教會編出來愚弄百姓的?我從小到大,只聽我爸的兩句教誨。」說著,若拉身軀一直,秀麗的前胸在單薄的練功衫下,微微顫抖,巍恩的眼光不自覺地往下一溜。

  若拉臉一沉,咳嗽了一聲。

  「圖爾大叔教你什麼?」巍恩急忙轉移目光。

  若拉慢慢微笑道:「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巍恩嘴裡默念了兩遍,若有所思。

  若拉繼續道:「對於普通人來說,父母的話遠比神的教誨要重要的多。」頓了一頓,若拉扁了扁嘴:「在我心裡,神怎麼能跟我爸比?神能給我衣服穿,供我去上學?」

  巍恩眼睛一亮:「而且,大多數人的父母在教育他們的孩子時,差不多都會像你爸一樣,要求他們的孩子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吧。」

  「那當然了。難道天底下還會有父母會讓他們的孩子將來長大了去奸懶滑饞、坑蒙拐騙嗎?」說著,若拉輕輕拂了拂鬢邊的金髮。

  「哈哈。我明白了。」巍恩兩手突然一把抓住了若拉的手,高興地上下搖晃著:「若拉女士,我代表祖國,代表人民,向你致以最深切的感謝和最崇高的敬意。」

  若拉臉上一紅,掙開了手,啐道:「幹嘛啊你?又說莫名其妙的瘋話。」

  巍恩哈哈大笑,彷彿一下子卸去了重擔,起身道:「什麼神的教誨,其實說穿了,不就是做人要堅守道德的底線,別做畜生才會做的事嗎?」

  「要不人與畜生還有什麼區別?」若拉道:「你幹什麼去?」

  「我?當然是回去吃早飯了。」巍恩揉了揉肚子:「我餓了。」

  若拉望著他輕鬆前行的背影,搖搖頭跳下石台,追了過去。二人回到屋子,走進飯廳,只見大伙都已經起來了,正圍坐在飯桌旁邊,正在等他們開飯。芬妮坐在餐桌旁邊的凳子上,一眼便看見了二人,嚷道:「叔叔,若拉阿姨,早上好。」

  巍恩走過去,彎腰在芬妮白淨光滑的小臉上「叭」地親了一口,笑道:「早上好,可愛的小芬妮。」

  誅情看著巍恩,奇怪道:「巍恩,我說叫你起床怎麼沒看見人呢?難道你和若拉去晨練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巍恩正色道:「當然不是。我昨晚偷偷出去和若拉說了一晚上的心事,現在才回來。」說著故意打了個呵欠:「好累啊,我等下要補個覺。」

  眾人愕然,若拉臉上飛快地升起兩朵紅雲,一拳打了過去,怒道:「鬼才和你去說心事。」

  巍恩揉著肩膀,哀聲道:「是的。鬼才和我去談心事!」

  卡門啐道:「別瞎說了,小心教壞了孩子。」

  芬妮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驚奇道:「叔叔,你和鬼說了整整一晚上?那很可怕吧?以後你要說心事,就和芬妮說吧,別去見鬼拉。」

  大家哄然大笑,巍恩老臉也飛起一朵半紅雲,尷尬道:「這個嘛,等你以後長大再說吧。好了,好了,閒話少提,咱們開飯!」

  吃完早飯,巍恩憶起一聲,對文森特道:「昨天簫特來過。」

  「我知道。」文森特負責現場的安全,這點事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跟我說他爸回來了,讓咱們明天下午去一趟簫府。」巍恩耍了個滑頭,要拉個墊背的。

  文森特神情一凝,道:「簫特他爸?范德親王?」

  「我不知道什麼親王不親王,反正是簫特的父親想要見……見咱們一面。」

  文森特沉吟著:「巍恩,這兩天我忙著給芬妮找學校,見面的事,你一個人去就行了,有什麼事情回來跟我說說就成。」

  巍恩有些奇怪,還想再說什麼。文森特斷然道:「別說了,這事就這麼著吧。」

  巍恩無奈,道:「okay。這范德親王是什麼背景,聽上去好像很威風。今天正好有時間,你給我說說。」

  文森特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說說他的事情。簫家作為康德王國的第一貴族,目前有兩位站在權力巔峰的人物。一位是你已經知道的,當今的瑪麗王太后,另一位則是她的哥哥,范德親王。」

  「嗬,一個是王太后,另一位又是親王殿下,這天下真是簫家一個人說了算了。」

  「那也不盡然,且不說王廷還有其它的大小貴族,就是瑪麗太后與范德親王之間,據說也經常政見不和。」

  「那為什麼,他們不是親兄妹嗎?」

  「皇族世家之中,血緣的親情本就淡得可有可無,何況新教之爭早已劍拔弩張,已經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新教之爭?什麼新教?」巍恩問道。

  「巍恩,你別打岔行不行?」文森特皺眉道

  巍恩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這人,就是心急口快了些。你接著講吧。」

  「范德親王現在手握王國近一半的兵權,一生戎馬天下,戰功赫赫,是大陸久負盛名的無敵統帥。」

 威敏斯特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羅曼式教堂,它位於裡約堡的正南——與城北的凡爾納王宮遙相呼應,構成了城市的主軸線。作為康德王國的宗教活動中心,威敏斯特教堂規模宏大,氣勢非凡,絲毫不遜色於與它遙遙相對的王宮。

  相比起哥特式教堂兩翼那高聳入雲的尖券,威敏斯特教堂要顯得更為樸實厚重,事實上,全部由石頭築成的羅曼式教堂本就象徵著先知和聖徒的棺木,所以它看上去形式沉重、色彩灰暗、表情憂鬱。尤其是教堂前廳的正門上方所鑲刻的最後審判大浮雕,在無數悔恨哭泣的匍匐當中,聖靈舉著懲惡罰罪的右手,這使每一個前來朝拜的信徒在浮雕面前都懷有犯罪感,而心中也同時充滿了對地獄的恐懼。

  「人一來到這個世界上便有罪,人生首要完成的事情,就是贖罪。」這是威敏斯特每一個神父做彌撒時必講的一句話。

  麥卡錫主教獨自一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餐桌上擺著七盞碩大的燭架,幾十根蠟燭的燭火將整個飯廳照得如同白晝。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陳列著豐盛的菜餚與水果。

  嚥下最後一口麵包,麥卡錫把紅酒端了起來,放在了口邊。儘管教會一直嚴厲禁止神職人員飲酒,但對他這麼一位年高德劭的紅衣主教來說,紅酒是用來養生保健而不是用來享受和縱慾的。

  紅酒入喉,麥卡錫舒服地歎了口氣,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望著拱形屋頂上所繪的天使油畫,他的心裡忽然有了些渴望。「又是晚上了。唉,要是卡特的施樂園還在該有多好,有幾個他送來的姑娘,就不愁打發這麼寂寞的夜晚了。」想起那細嫩的肌膚和銷魂的呻吟,一股怒火猛地湧上了麥卡錫的心頭:「巍恩,這個壞了大家好事的可恨傢伙,究竟是從那裡蹦出來的異教徒?」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名修士,垂手肅然道:「主教大人,唐古拉斯來了。」

  麥卡錫放下了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讓他進來吧。」

  隨著腳步聲響起,一位年輕人快步走進了飯廳,他身著一襲黑色的教袍,胸前掛著銀白色的十字架,右手夾著一本厚厚的舊約,瘦削英俊的臉龐上架著一副精緻金絲眼鏡。走到麥卡錫的身前,唐古拉斯彎腰施禮道:「尊敬的主教大人,晚上好。」

  麥卡錫瞇著眼睛看著唐古拉斯,肥胖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你好,唐古拉斯,坐吧。」

  唐古拉斯道:「謝謝大人。不過在您的面前,怎麼能有我的座位呢?」

  麥卡錫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唐古拉斯的身邊,按住他的雙肩,讓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笑道:「不用客氣。對了,你吃飯了嗎?」

  「我已經吃完了,謝謝大人的關心。」唐古拉斯再次欠身道。

  麥卡錫把紅酒推了過去:「那就喝杯酒吧,你自己拿杯子。」

  唐古拉斯沒有拒絕,伸手自己倒了杯紅酒,抿了一口後,讚揚了幾句,麥卡錫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愉悅。

  「唐古拉斯,這兩天你查得怎麼樣?那個巍恩最近在幹什麼?」麥卡錫舉著酒杯問道。

  「還沒有太大的進展。不過巍恩已經離開了簫府,正和一群異教徒在城裡搞什麼樂隊,昨天晚上他們還在一個酒吧裡組織了一次演出。」

  「樂隊?」麥卡錫沉下臉,生氣道:「他好大的膽子!一個異教徒居然敢在民間私自用音樂蠱惑人心,這是徹底的墮落和褻瀆!」

  「您說得是。我本來想立刻請示宗教裁判所對他的行為實行制裁,但范德親王前兩天已經回到王都,巍恩目下是簫府的紅人,昨天樂隊演出時,克瑞斯特還親自前往祝賀。考慮到這些因素,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些。」

  麥卡錫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半天,方道:「你處理得沒錯。不光是簫府,聖公會也有幾個老古董對巍恩很感興趣,有他們的阻攔,宗教裁判所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唐古拉斯沒有說話。麥卡錫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看這個巍恩?」

  唐古拉斯答道:「據我的觀察,此人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一副輕浮的樣子,但實際上還是有一定能力的。尤其是他很善於收買人心……」

  「何以見得?」麥卡錫打斷了他的話。

  「昨天晚上他們演出時,當時現場人很多,但卻沒有發生任何差錯。我注意到,巍恩身邊有個文森特,拋開自身的武藝不說,他對類似維護秩序這樣的安全工作也很內行,幾乎一個人就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肯定在軍隊裡受過專業的訓練。按說像這樣的人,正是王國急需的人才,走到那裡都會很吃香,他何必非要和巍恩一個毫無勢力的平民搞在一起呢?」

  「嗯,有道理。你還有什麼看法?」

  「就巍恩本人來說,我雖然對他只是泛泛地瞭解了一下,但此人腦袋靈活,為人做事不拘一格,似乎有著與他年齡不相匹配的經驗和見識,這一點很讓我費解。大人,我有個想法。」唐古拉斯道。

  麥卡錫道:「你說。」

  「既然巍恩還是個異教徒,我們何不採取懷柔手段,讓他皈依到神的眷愛之下,為我們所用呢?」

  「絕對不行!」麥卡錫斷然拒絕道:「這種糟糕想法虧你說的出來,卡特現在生死不明,我如果這麼做了,其他人會怎麼看我?何況教皇對水門的事情極其惱火,差點免了我的樞機主教的職位,就憑這個,巍恩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唐古拉斯靜靜地聽著,臉上神色不變。麥卡錫頓了一頓,聲音柔和了些:「巍恩不過是個無名小輩而已,倘若沒有簫家撐腰,他能成得了什麼事?親愛的唐古拉斯,在我的眼裡,這種有點兒小伎倆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一個人頂得上他一百個。」

  唐古拉斯又一次彎腰施禮,表達自己真誠的感謝。

  麥卡錫平靜了一下,繼續道:「唐古拉斯,巍恩的事情要盡快解決,太后陛下要給巍恩授勳的事情已經一拖再拖,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唐古拉斯忽然道:「那大人您何不順其自然,就讓太后陛下為他授勳呢?」

  「你什麼意思?」麥卡錫臉色一沉。

  「我的意思是,既然授予勳章,那巍恩便順理成章地要為王國效力了。然後我們順水推舟,請太后陛下委任他為樞密院的巡行法官,讓他去外省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假手他人了嗎?」

  麥卡錫思考了一會兒,高興道:「真是一個好主意啊。如此一來,我們既可以不露聲色地解決巍恩,而他一旦完蛋,我們隨便找個理由,上書彈劾樞密院的簫特,就足以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讓我想想,現在外省有什麼棘手的麻煩呢?」麥卡錫興奮了一會兒,皺眉思索道。

  唐古拉斯摘下了眼睛,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從聖經裡抽出了一張薄薄的絲巾,不緊不慢地擦著鏡片。麥卡錫看著他,問道:「唐古拉斯,你有什麼主意?」

  「大人,你覺得薩拉門托古堡這個任務怎麼樣?連宗教裁判所都損兵折將的地方,想必不會讓巍恩感覺輕鬆吧。」

  麥卡錫一愣,喜形於色地道:「好,太好了!唐古拉斯,你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

  馬車來到簫府的門口,巍恩下了車,向門口的守衛通報了一聲。不多時,老總管多梅尼格親自走了出來,一臉微笑地把巍恩迎進了府內。

  進了簫府,多梅尼格帶著巍恩徑直向後花園走去,巍恩感到奇怪,問道:「老總管,你這是帶我去哪啊?」

  「我們老爺每天下午都在後花園休息。他剛才吩咐了,巍恩不是外人,來了之後直接去花園見他就行了。」

  很快,巍恩隨著老總管來到後花園了。巍恩遠遠望去,只見碧綠色的草坪上,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棵樹蔭下閉目養神,他的面前擺著張小桌,腿邊則趴著一條體形碩大的黑犬。

  多梅尼格與巍恩走了過去,離著老遠,老總管便恭敬地道:「老爺,巍恩已經來了。」

  范德親王「哦」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巍恩站在多梅尼格的身後,仔細地看著范德親王,心裡有一些忐忑不安。他即將面對的,不光是一個權勢熏天的王國親王,還是一個驍勇善戰的鐵血軍人。

[ 本帖最後由 pief 於 2008-9-20 17:45 編輯 ]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5
卷二:藍血人  第九章 品茶識女人

  
  第九章 品茶識女人

  巍恩上前兩步,遙遙施禮道:「親王殿下,下午好。」

  范德親王站了起來,伸手微笑道:「你好,巍恩。過來坐吧。」

  范德身材魁梧,脊背挺直,雖年長卻無絲毫衰老之跡,職業軍人的風度蘊藏在舉手投足之間。他兩鬢灰白,右頰有一處明顯的劍傷,國字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一雙眸子則是炯炯有神,顧盼生威。

  巍恩走了過去,范德腳下的黑犬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盯著巍恩,巍恩急忙停住了腳步。范德輕輕一拍黑犬的腦門,道:「趴下,是朋友。」那黑犬喉間輕輕咕嚕了兩聲,重新趴回地上,繼續吐出長長的舌頭。

  巍恩笑道:「您的狗很通人性啊,是條好狗。」

  范德微笑道:「它叫紅鷹,是我平日帶在軍營裡的狗,還算聽話。」伸手讓了讓,道:「坐吧。」

  二人分別坐在了桌子的對面,范德向老總管點頭示意道:「上茶。」然後對著巍恩道:「很抱歉,太后臨時召見簫特,他只能先去一下王宮,估計一會兒就會回來。」

  巍恩端坐在那裡,聞言道:「沒關係,能和您談談已經是我的榮幸了。」

  范德忽然道:「文森特怎麼沒來?」

  巍恩愣了愣,道:「親王殿下,你也知道文森特?」

  范德揮手道:「既在家中,別老說什麼殿下殿下的,你說得辛苦,我聽得也難受。我當然知道文森特,他當年從學校畢業,可是我一手帶起來的兵。」

  巍恩暗自咬牙:「好你個文森特,難怪你對范德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講起來頭頭是道,敢情還藏著這麼一段故事。」當下道:「他這兩天有事不太方便,想過幾天便來拜訪您。」

  「有事?」范德淡淡一笑:「看來他是不敢見我啊,當年他離開軍營的時候讓我狠狠罵了一頓。」沉默片刻,喟然歎道:「算了,隨他吧。」

  二人正說著,清茶被女傭端了上來,范德道:「平時喜歡喝茶嗎?」

  「喜歡倒是喜歡,只是這茶葉實在是太貴了,而且在市場上很難買到。」巍恩答道。

  「嗯,這茶葉在咱們王國產量很少,價錢貴而且難有佳品。若論好茶,當數那個海外的第五國度吧」

  「第五國度?」巍恩一怔。

  范德道:「就是那塊隨著天蛇一族漂移海外的大陸。」

  巍恩道:「那塊大陸上還有一個國家?」

  「不錯。大陸未被分割前,第五國度位於大陸的東南角,一直是一個神秘而封閉的古國,他們的文化雖與現在的四王國迥然不同,但人民智慧勤勞,創造出了無數令人嚮往、拍案叫絕的事物。只可惜啊,當時雖沒有米斯特瑞山脈,但是卻有巴格達大沙漠,所以除了那些九死一生的沙漠之旅外,幾乎是沒人去過這個東方古國的。」

  巍恩聽著發楞,他對大陸的瞭解基本來自於圖爾藏書中的信息,書上沒有寫的,巍恩也就不知道。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那現在咱們和它還有聯繫嗎?」

  范德看了一眼巍恩,道:「昔日坎特伯雷大帝曾組織過兩隻船隊前往搜尋,希望能和他們聯繫上,可從此這兩隻船隊便不知下落,音信皆無,想是葬身於驚濤駭浪中了。從那以後,王國就再也沒人提起過這事。不過,若說一點兒聯繫都沒有那也不是,只是彼此間隔著茫茫的海洋,只有一些神秘而冒險的海洋商人才能登上那塊大陸。咱們現在喝的茶葉,其實就是從海上運過來的。」說著,范德把已經砌開的茶水倒入了巍恩的瓷杯中。

  巍恩捧杯道謝,只見碧綠的茶湯中透著隱隱的黃色,色澤鮮明而透亮。細細一聞,隱約的清香一層一層地由濃轉淡,由淡轉濃,幽幽鑽入鼻中,沁人心腑,讓人精神大振,比起那日在杜德克男爵家裡喝的茶葉來,看來又高明了許多。

  「我平生除了飲茶外,沒什麼別的喜好,至於那些茶具茶藝,我也從來不講究,恐怕要讓你見笑了。」范德道。

  巍恩笑道:「「您一直行軍帶兵,在外面風餐露宿,能喝上茶已是難得,其他的東西當然難以講究。」頓了一頓,他又道:「何況真正的好茶還在其本身,其餘的皆是身外物,有固然妙,沒有亦無妨。倘若少了茶具茶藝便損了品茶的心情,那就有附庸風雅之嫌了。」

  范德眉毛微微一跳,猛地大笑道:「此言深得我心啊。哈哈,真應該讓那些挑我毛病的老傢伙們也聽聽,給他們好好上一課。」笑聲洪亮,顯得很是開心。一直趴在地上的紅鷹聽見笑聲,抬起頭來看了看范德,然後也跟著仰天「汪汪」地嘯了幾聲。

  范德笑聲斂去,大手一讓:「喝茶。」

  二人端起茶杯,默默飲茶。范德喝了一口,閉目凝神,半晌後喘出一口長氣。巍恩雖喜飲茶,卻沒有范德如此陶醉。過了一會兒,范德忽然道:「以茶品人生,你怎麼看?」巍恩一聽,心道閒話說完了。

  思考片刻,巍恩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以茶品人生,這個命題太高度了,我沒什麼太多的想法。不過,以茶比女人,我倒是有些心得。」

  范德仍然閉著雙目,逕直道:「講來聽聽。」

  「第一種女人,是極品的茶葉。色、香、形內外兼備,蕙質蘭心、寧靜悠遠,可遇而不可求。第二種女人,如同粗糙的茶餅,雖然看上去沒那麼華麗精緻,但是經濟實惠。燥熱的天裡喝上兩口,頓覺神清氣爽,齒頰留香。這樣的女子善解人意,關懷體貼,讓你在最難過的時候想起她的存在。而三品的女人,如頭泡之茶,茶湯鮮艷卻不透明,香氣濃重卻少韻味,品過之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種女子,空有外表,卻沒有內涵,很難長久相守。」說到這裡,巍恩一笑:「我說完了。」

  范德微微頜首道:「那麼,你將來想要哪種女人呢?」

  「我嘛,」巍恩沉吟道:「以我的條件是很難配得上極品女子的,而我也不想過一種朝歡暮散的生活,所以我會選擇第二種女人,選擇簡簡單單的生活。」

  范德睜開眼睛,雙目中陡然射出兩道凌厲的光芒,剛才那位敦厚平和的長者,頃刻間透出了軍人亮劍般的鋒銳,沉聲道:「即便是普通的女人,也有面臨侮辱和死亡的時刻,那個時候,你怎麼辦?」

  巍恩迎著范德的目光,慢慢而清楚地道:「讓死亡踏過我的屍體,找到她。」

  聽完巍恩的答話,范德臉上的表情古井不波,沒有什麼反應,看著巍恩為自己倒上茶水,范德緩緩舉起茶杯,凝聲道:「小伙子,你的想法很新鮮。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並不是你選擇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了你。」

  簫特下了馬車,一進大門便問道:「他們在哪兒說話呢?」

  旁邊的僕從答道:「老爺正和巍恩先生在後花園說話。」

  簫特徑直走到花園,只見老少二人正坐在樹蔭下品茶,看樣子雖不是言談甚歡,卻也還算融洽,心裡一喜,剛才還有些緊張的神情突然放鬆了下來。

  剛走到二人近前,巍恩便看見了他,起身道:「你好,簫特。」

  簫特「嗯」了一聲,道:「你好,巍恩。」

  范德聽著二人禮貌客氣的對話,心裡覺得有點兒好笑,問道:「太后找你幹什麼?」

  一提起這個,簫特臉上出現了笑容:「太后剛才找我去,說後天她要給巍恩在簫府授勳,讓咱們家做好準備。」

  「在家裡授勳?」范德訝道:「為什麼不是在嘉德騎士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簫特側頭瞄了一眼巍恩:「不過授勳總是件好事。雖然沒有封爵,但以後你就是騎士拉。」看了看巍恩站在桌邊發愣的樣子,他嘻嘻一笑:「巍恩,你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騎士啊。」

  巍恩撓了撓頭髮,道:「不像就不像,當騎士有什麼好的?」

  簫特蹙眉道:「又開始胡說,這可是一份榮譽啊。」

  巍恩撇了撇嘴:「我倒寧可太后發我點兒獎金。」

  簫特「哼」了一聲,道:「行了,別在那說怪話了。跟我走。」

  「去哪?」巍恩愕然道。

  簫特沒有理他,轉頭對范德道:「父親,我帶他去楓丹香榭。」

  范德頜首微笑,道:「去吧。」

  看著巍恩被簫特拽走的身影,范德慢慢皺眉,陷入了沉思,正在這時,老總管多梅尼格來報:「老爺,麥斯長老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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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藍血人  第十章 楓丹香榭

  
  麥斯今天仍然穿著他那身已經洗得發白的灰色修士袍,不緊不慢地走著,白髯飄飄,雙袖隨意地擺動,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精神。

  范德和他打了聲招呼,道:「坐吧,喝點茶。」

  麥斯喝了口水:「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巍恩,怎麼,你和他見了一面?」

  范德點頭道:「我跟他談了一會兒。」

  「感覺怎麼樣?」

  「感覺平平吧。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應該是個務實之人。」范德淡淡道。

  「嗯。」麥斯沉吟了一下:「我倒是很看好巍恩,覺得他是個品性不錯,願意幫助別人的孩子。」

  范德淡淡道:「要想幫助別人,光靠善良是不夠的,還需要智慧和力量。」

  麥斯搖頭微笑道:「話雖如此,但品性是基本啊。我說的是原則,你說的是途徑,怎可混為一談。」

  范德為麥斯倒滿茶水,道:「先不說這個。瑪麗準備後天為巍恩授勳,不過奇怪地是,授勳地點不是在嘉德騎士堡,而是在我家裡。」

  「我就是為這個事兒來的,而且我還聽說,太后並不準備親自授勳,而是委託霍華德後天來你們家授勳。」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流露出鄭重嚴肅的神色。范德摸著下顎青青的鬍子茬,思考道:「如果在騎士堡授勳,勢必要舉行一場盛大的慶典;不在騎士堡授勳,雖不是沒有先例,但在王國的歷史上極為少見,看來,瑪麗並不打算把授勳之事搞得路人皆知。」

  「太后不想露面,改讓紅衣主教授勳,雖然於禮無妨,卻不合慣例。依我看,巍恩這次立得功勞確實不小,不過惹得麻煩也不小,太后現在對他不太感興趣。」

  「瑪麗原本是要給巍恩封爵的,現在卻連授勳都想草草了事,這其中的緣由,哼,不說也罷。」范德不屑道。

  麥斯含笑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太后,誰讓巍恩結識你們簫家在前,捅出水門醜聞在後,換了是我,也一定認為他成了一個輝格黨人。」

  范德聽著有些煩惱,道:「簫家?你別忘了,她身上也流著簫家的血液,沒有簫家,她憑什麼成為太后?」

  「此一時,彼一時也。她現在畢竟是一國之後,代表著王權……」麥斯嚥下了後半句話:她只是不同意你的新教改革而已,其實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簫家的事情啊。」

  范德聽完,沉默良久,最後長聲一歎,什麼也沒說,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方纔的品茶之心已然蕩然無存。

  「哦,對了,我剛才看見巍恩時,簫娜也在他的旁邊。有個事情我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從約克郡回來的這一段時間,簫娜似乎格外地開心。」

  范德苦笑道:「說起這個,我還真要感謝巍恩。以前我每次回來,她跟我說話都一本正經,跟下級報告似的,現在她倒是多了不少溫情。」頓了一頓,歎氣道:「咱倆幾十年的交情,我也不瞞你,此事是我的責任。你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所以從小就把她當個男孩子來培養教育,希望她有一天能出將入相,做出一番比我還輝煌的事業來,也就沒考慮她內心的真實感受。」

  麥斯一笑:「你也不用自責。我看她倒是挺喜歡她現在這個身份的,大陸最年輕的樞密院大臣、王國的密蘇爾三星之一。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成就,你那個時候可比不上啊。何況,簫娜從骨子裡還是繼承了你的骨氣秉性,我看她有幾次處理事情,殺伐決斷,乾脆利索,連我都自愧不如,要是讓她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反倒是糟蹋了她的才華。」

  范德緩緩道:「也許是吧。不過權利場這個圈子,年輕時或許風光無限,讓人流連忘返,上了歲數就知道,其實煩惱的時候遠遠比快樂要多得多。」

  麥斯聞言也沉默了許久,方道:「有得就有失吧。神給予,同時也剝奪。」

  ※※※※※※※※※※※※※※※

  馬車輕快地駛在大道上,涼爽的秋風穿過車廂,吹在巍恩與簫特的臉上,愜意的感受令人有了放歌的慾望。簫特坐在巍恩的旁邊,不斷為他介紹著沿途的城市風景,巍恩來到裡約堡雖然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但整日忙碌,還真不曾仔細地遊覽過王都,今天有了這個免費的導遊,自是樂得偷得浮生半日閒。

  「簫特,楓丹香榭是什麼地方?」巍恩忍不住問道。

  簫特微笑不答,道:「先不告訴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巍恩看了看簫特,狐疑道:「你今天興致很高啊,說話老是賣關子。幹嘛?難道想要信息費不成?跟你說,我可是小本買賣,現在還賠本賺吆喝呢。」

  簫特小嘴輕輕一撇:「誰在乎你兜裡那幾個破錢?我看你現在出口閉口就是談錢,整個一小市民。」

  巍恩不屑道:「小市民怎麼了?繁榮市場經濟,建設具有新時代特色的封建主義不還是要靠我們這些小市民嗎?」

  簫特聽著有點發蒙,問道:「你說得這是什麼話啊?」

  巍恩嘿嘿一笑:「外國話。」

  簫特聞言若有所思,忽然問道:「巍恩,授封騎士,你今後有什麼計劃?」

  巍恩聳了聳肩,道:「騎士有封地嗎,能采邑嗎?」

  「沒有,只有貴族才能獲得領地。」

  「那不結了,騎士頭銜雖然好聽,可也換不來麵包。以後該幹嘛還要幹嘛,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

  簫特微微感到有些失望,道:「難道你打算這輩子就做個商人?」

  巍恩聽了有些驚奇,道:「做商人怎麼了?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喜歡商人,我可記得你們簫家是商業立家啊。」

  「那是兩碼事,巍恩。舉個例子,一個人憑借軍功出人頭地,他本人也許不反感戰爭,但他是不會希望他的家人捲入戰爭的,尤其是從基本的士兵幹起。」說完這裡,簫特忽然覺得自己的話裡似乎有些語病,臉上微微一紅,急忙轉過頭去,望向窗外。

  巍恩沒有發覺,兀自道:「沒有當過士兵的將軍是很難贏得戰爭的。」

  簫特道:「巍恩,我不是不喜歡商業,只是覺得你有更好的選擇。我相信,憑借你的才華,無論是成為王廷的公職人員,還是選擇教會的神職,都會有更光明的前途。」

  巍恩微微一笑,拍了拍簫特略顯單薄的肩膀,道:「簫特,你不知道我的脾氣。我這個人喜歡隨遇而安的生活,以後希望去各地走走,爬爬山,劃划船,走累了就歇息一下,然後繼續上路。你說得那些東東,聽起來雖然誘人,但是太束縛人的自由,我根本不感興趣。」

  簫特轉過頭,靜靜的凝視著巍恩,眼神中蘊涵著複雜的神色,有欣賞,亦有遺憾。巍恩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微笑著。半天,簫特歎了一口氣:「唉,你這人,讓人怎麼說呢?」

  巍恩一笑:「有句古話你聽過沒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簫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沒聽過。誰說的?」

  「我說的。」

  二人一路有說有笑,頗不寂寞。終於,馬車停了下來,簫特往窗外一看,道:「到了。」

  巍恩下了馬車,不由地一愣。

  眼前,並沒有任何建築物,只有一片鬱鬱蔥蔥、茂密翠綠的森林,放眼望去,宛若一片碩大無比的綠色地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山中的森林穿去,無數橡樹、櫪樹、白樺、楓樹密密層層,陳列在小路兩邊,由於已是秋季,樹葉漸漸交替顏色,紅綠相間,令人目眩神迷。密林深處,傳來陣陣泉水流動的輕靈之聲,伴隨著風中樹枝搖曳的聲音,使得這片秀美不可方物的寧靜森林頓時變得立體而生動。

  望著這片秋色瑟縮,楓葉紅彤的自然之美,巍恩忽然轉頭,問道:「幹嘛,你帶著我來野餐嗎?沒見你帶著吃的啊。」

  簫特雙目迷離,正欣賞著眼前的風景,聽了巍恩的問題,為之氣結道:「你就知道吃。」說著,往遠處一指。

  巍恩笑了笑,隨著簫特指的方向往上看,只見層層的綠色波濤之上,山腰處幾點白色建築隱約藏在其中,在午後的陽光中,瑩瑩地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彷彿是茫茫海洋中的零星白帆。

  「那裡就是楓丹香榭。」簫特淡淡道。

  巍恩看了看路邊停著的其餘幾輛馬車,道:「難道咱們要走上去?看上去不近啊。」

  「嗯。主人有規矩,訪客必須把馬車停在山下,徒步走上去。」簫特回身對著車伕道:「你在這兒等著吧。」

  P.S.輝格黨(Whig)是托瑞黨的主要反對黨,亦是西方自由黨(Liberal Party)的前身。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6
卷二:藍血人  第十一章 禁貓令

  
  巍恩隨著簫特,走在通往山腰的小徑上。路邊芳草萋萋,間或的野花點綴著自然的畫卷,松濤聲中裹著著淡淡綠葉的清香,兩人都沒了說話的心情,一路無言,默默前行。

  繞過幾個彎路,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平整的坡地上鋪著密密麻麻的草坪,草坪的盡頭,幾幢雅致秀麗的樓閣依山而建,在蒼天與山巒的襯托下,高雅卻不顯小氣,猶如謫臨凡塵的仙女。

  「我猜住在這裡的人,想必是個不俗的人物吧。這個環境,實在是太優雅了。」巍恩感慨道。

  簫特點頭道:「楓丹香榭的主人是威爾遜侯爵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她可是王都有名的才女。」

  「看來這位侯爵夫人的長相一般。」巍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簫特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說她是才女,那估計長得就不算漂亮,要不你幹嘛不說她才貌雙全?。」

  簫特沉默了一會兒,歎氣道:「巍恩,你雖然斷章取義,但我還是覺得,你要是把你的機敏心思用在正途就好了。」

  「這怎麼就是邪門歪道了?猜測和判斷女人的容貌,本來就是男人的天性啊。難道說,你從來不關心女人的容貌?」巍恩驚奇道。

  簫特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巍恩猶自不停道:「朋友,沒有女人的美麗,哪裡會有男人的努力?我看你跟我歲數也差不多,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懂……」突然間,巍恩恍然大悟道:「簫特,難道你還是個處男?」

  簫特怒道:「巍恩,你如果還不閉嘴,等會兒我就讓你一個人走回城去。」

  巍恩看著簫特氣得通紅的臉頰,縮縮脖子不再說話,心裡卻暗自得意,也許是簫特平日裡總保持一副鎮定自若的姿態的緣故,巍恩偶爾喜歡看看他窘迫的樣子。。兩人繼續前行,漸漸走近。忽然,巍恩發現建築的前面胡亂陳列著一大片雜物,有一層層的衣物,有一摞摞的書籍,還有若干個大小不一的木箱,幾個懷裡也捧著雜物的僕人正跑進跑出,現場一片混亂,遠遠望去,猶如一個高貴美麗的貴婦人臉上長了一塊醜陋的牛皮癬。

  簫特駐足皺眉道:「怎麼這麼亂啊?發生了什麼事?」

  巍恩道:「難道是主人要搬家?」

  簫特搖頭不語,快步走去,一個正在指揮其他人幹這幹那的年長僕人看見他後,急忙跑了過來,施禮請安:「簫特先生,您好。請您先到客廳用茶,我馬上去通報夫人。」

  「侯爵夫人在家嗎?」

  「夫人在家。」僕人聲音一低,小心翼翼道:「正在她的房間裡發脾氣呢。」

  「發什麼脾氣?」簫特一愣,問道。

  「唉。還不是因為家裡鬧了鼠災,咬壞了很多衣物布料和夫人收藏的書籍,結果讓夫人大發雷霆。」

  巍恩聞言雙眉一皺,簫特繼續道:「那你去通報一下吧,就說簫特與巍恩前來拜訪。」

  二人來到客廳,簫特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巍恩則逡巡著欣賞掛在牆壁四周的油畫,他尤其對一幅河邊剛剛出浴的裸體少女頗感興趣,仔細地鑒賞了半天。簫特看著巍恩雙目放光的表情,忽然覺得,今天要是騎馬而不是坐車來得就好了,那樣的話,他此刻就會身著騎裝,手裡攥著馬鞭。

  終於,二樓響起了腳步聲,一個盛裝的中年貴婦微笑著翩翩下樓,簫特站了起來,笑道:「下午好,夫人。」巍恩看了看這位侯爵夫人,果然相貌平平,談不上美麗。不過,她的著裝得體,顯得很有尊貴風度,化妝也很巧妙,掩去了臉上歲月的痕跡,是一個氣質高雅的女人。

  簫特為二人做了介紹,侯爵夫人雙目異彩連閃:「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巍恩先生,裡約堡早就盛傳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

  巍恩趕忙謙虛道:「夫人過獎了。在下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外面傳得其實全是誇大之詞。」

  三人寒暄了一陣,簫特道:「夫人,我們今天來,是想請你為巍恩設計一套騎士裝,巍恩後天要被授勳為騎士,由於時間的關係,如果現做就只能麻煩你了。」

  巍恩這才知道簫特帶著他跑這麼遠是為了什麼,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看了簫特一眼,簫特只作沒有看見。

  侯爵夫人聞言考慮了一會兒,有些為難地道:「恭喜巍恩先生即將授封騎士了,不過……」侯爵夫人欲言又止。

  巍恩笑道:「如果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其實你們剛才進屋時想必也看見了,那些可惡的老鼠咬壞了很多名貴的布料,所以我實在沒有把握後天能設計並趕製出一套適合巍恩先生的騎士裝來。」

  簫特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要不你先量量他的尺寸,然後給他設計個草圖,我再帶著他去別處買一套預備著。如果你能趕製出來,那是最好,如果實在不行,那就緩幾天再說。」

  「好的。」威爾遜夫人笑道:「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當下,侯爵夫人站起身來,準備為巍恩量取尺寸,巍恩忽然道:「夫人,既然有老鼠,為什麼不養貓呢?」

  侯爵夫人奇怪地反問道:「沒有教會的允許,誰能養貓呢?」

  從楓丹香榭出來時,已是倦鳥歸林的時分,巍恩與簫特順著原路下山。路上,簫特看了巍恩一眼,奇道:「想什麼呢?怎麼一直不說話。」

  巍恩道:「簫特,教會為什麼不許養貓?」

  「自從康德王國成立後,教會就頒布了禁貓令,嚴禁百姓人家養貓。理由是教會認為貓是巫術和邪物的象徵,養貓就意味著對神的不敬。」

  「禁貓令,」巍恩沉吟道:「那就意味著整個王國都沒有貓了?」

  「城市裡基本是見不著的。」簫特答道:「不過鄉下的農村還是會有的,畢竟農民種點糧食不容易,不能都餵了老鼠。」

  「原來如此。」巍恩點頭,隨即正色道:「簫特,這禁貓令讓我突然想了一件事,不過我現在並不能確定。」

  「什麼事情?」簫特不明白巍恩為何臉色突然變得如此嚴肅。

  「據我所知,黑死病其實是一種鼠疫,它是靠老鼠身上的跳蚤傳播的。」

  簫特吃了一驚,道:「你肯定?」

  巍恩點了點頭:「不過我拿不出什麼依據,只是知道而已。」

  簫特駐足,沉吟道:「也許你是對的。黑死病之所以總是先從城市爆發,就是因為鄉村裡還可以偷偷地養貓,老鼠沒那麼猖獗。」

  巍恩道:「只是也許而已。」

  簫特明白巍恩的意思,歎氣道:「唉,難怪太后派出的病因調查人員一無所獲,誰也想不到,這病是因老鼠而起的啊。」頓了一頓,奇怪道:「巍恩,你是怎麼知道的?」

  巍恩苦笑道:「你別問我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簫特凝視著巍恩,嗔道:「你這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惡。」

  巍恩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已經知道黑死病的病因,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簫特也無奈地一笑:「沒有依據,怎麼可能讓教會廢除已經實行幾十年的禁貓令?除非……」

  「除非什麼?」巍恩急忙問道。

  「以後再說吧,現在告訴你還為時過早。」簫特思考片刻後答道。

  巍恩想了想,沒有繼續追問。

  二人坐著馬車,回到王都簫府。簫府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準備迎接後天的授勳儀式。巍恩下了馬車,道:「簫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簫特皺眉道:「你這兩天先住家裡吧。晚上我還要告訴你一些相應的禮節禮貌,免得到時候你又出洋相。」

  巍恩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

  接下來的兩天,簫特帶著巍恩跑遍全城,購置了兩身華麗富貴的衣服,簫特本打算多買一些,但巍恩堅持自己付錢,並聲稱囊中羞澀,不堪揮霍,簫特無奈,只得放棄。

  到了第三天下午,隨著霍華德紅衣主教的來臨,簫府頓時變得像過節一般熱鬧,許多盛裝的貴族男女應邀前來觀典,一時間,簫府門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寬闊敞亮的主會客廳內,伴著喇叭和小鼓整齊響亮的奏樂,巍恩身著白色騎士裝,胸前兩排黃澄澄的鍍金銅扣閃閃發光,一雙黑色嶄新的高腰馬靴將紅地毯下的大理石地面踩得赫赫作響,腰際佩帶著安有環形護手的銳劍,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在分站兩排的眾人目光中,不急不徐地向身披紅色教士袍、手握聖騎士權杖的霍華德主教走去,他的身後,站著范德親王、麥斯長老以及王廷重要的輝格黨大臣。

  若拉、卡門、文森特等人站在人群當中,凝視著容光煥發的巍恩。若拉臉上帶著微笑,覺得平時邋遢隨便的巍恩換上了精神利索的騎士裝,果然面貌一新,多了幾分魅力;卡門雙手合掌,置於胸前,一邊替巍恩高興,一邊默默地祈禱授勳儀式能夠順利完美地結束;文森特看著巍恩,不由地想起自己當年在軍營中獲得勳章的時刻,巍恩兄弟,這是你邁向權力的始端嗎?

  誅情深沉地頜首:「小子,看上去倒挺像那麼回事。」她旁邊站著一位漂亮的貴族小姐,一臉興奮的表情,聞言隨口道:「那當然了,這可是咱們裡約堡的一顆新星啊,將來一定能封官晉爵,榮華富貴的。」

  誅情淡淡道:「人生無常,盛者必衰,以後的事情凡人怎能料到呢?」

  小姐心想大喜的日子,這人怎麼老在旁邊潑冷水呢?當下皺眉轉頭,沒有看見人,目光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個一臉不以為然的髫齡少女,頓時雙目圓睜,一手摀住了自己的嘴,露出驚駭的神情。

  誅情扁了扁嘴:「少見多怪。」轉身象魚一樣鑽過人縫,溜出了人群。

  終於,巍恩來到了霍華德主教的面前,注視這位面目慈祥的長者片刻後,他單腿屈膝下跪,左手按在胸前,低下了頭。

  霍華德含笑看著巍恩,舉起了手中的權杖,周圍一片肅靜。他緩緩開口道:「今天,謹以神的眷愛與仁慈,我代表崇敬的國王陛下,感謝你為王國所做出的傑出貢獻,並授予你騎士勳章,授封騎士頭銜。」

  「感謝神的恩典,感謝國王陛下的恩賜,我很榮幸從此成為神聖的守衛者。」巍恩答道。

  主教大人拈起騎士勳章,示意巍恩起身,把勳章別在了他的胸前。隨後,守候在一旁的幾個侍從端著盤子走了過來,開始為巍恩穿戴護面頭盔,護胸鎧甲,把腰畔的銀色銳劍換成了金色禮劍。穿戴完畢後,巍恩後退兩步,重新跪在了霍華德的面前。

  霍華德道:「請宣誓。你的誓言將成為你的終身訓誡,為神所聽取。」

  「我將履行以下使命:對國家忠誠,作戰時勇敢,遵守正義的規範,保護弱小的子民,效勞尊貴的女子,必要時,為了維護信念與尊嚴,不惜獻身。」

  巍恩宣誓完畢,霍華德舉起手中的聖騎士權杖,輕輕敲擊巍恩的肩膀,朗聲道:「巍恩騎士,願神保佑你。」

  奏樂再次響起,大廳內響起震耳欲聾的鼓掌聲。簫特站在人群中,輕輕鼓著雙掌,看著巍恩跪在紅衣主教面前的背影,心裡的感覺變得很複雜。

  這種感覺好像是幸福。
pief 發表於 2008-9-20 17:47
卷二:藍血人  第十二章 巡行法官

  授勳儀式結束時,已是傍晚時分。接著,簫府舉行了慶祝舞會,與會的貴賓藉機紛紛圍住巍恩,向這位新騎士表達出自己的恭賀與傾慕,無數的的讚美之詞洶湧而來,巍恩直聽得頭暈腦漲,找不到東南西北,加上喝了不少酒,一時間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過了一會兒,巍恩只覺得酒氣上湧,趕忙匆匆地走出舞廳,來到一座水池的假山後面,「哇」地一聲,吐了個天翻地覆,眼冒金星。

  吐完之後,他扶著假山,慢慢地坐在了一塊圓石上,正在迷糊間,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巍恩藉著假山的縫隙看了一眼,只見幾個長裙貴族少女正手拿扇子走了過來。其中的一個少女說道:「原來外面說得那麼好的巍恩就這個樣子啊,看上去真是一般,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比起咱們的簫特來可差遠了。」

  「別看他現在是個騎士,聽說他以前只是個藝人而已。」另外一個少女接口道。

  「你看他剛才在舞廳裡的樣子,跳個舞都笨手笨腳的,滿臉通紅像個猴子,我看了就想笑。」

  「呵呵,你說話可真難聽。」

  巍恩聽著咬了咬牙。幾個少女邊走邊說,慢慢地離開了。巍恩坐在那裡,只覺得剛才的酒意突然間揮發地無影無蹤,腦袋重新變得清醒起來。

  「別難受,這些貴族小姐就是這個樣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巍恩一驚,回頭看去,只見卡門和若拉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說話得是若拉,卡門則默默地遞過來一塊手帕。

  巍恩接過手帕擦了擦嘴,只覺得手帕上淡淡的香氣令自己神智一清,問道:「你們時候來的?」

  「我們比你可來得早。舞廳裡太吵了,我們出來透透氣。」若拉答道。

  巍恩點點頭,低頭陷入沉默。卡門凝視著他,眼裡露出幾絲溫柔:「巍恩,在我的心目裡,你是一個充滿夢想而且敢於追求的男子漢,那些無知的貴族女人是體會不到你的優點的。」

  若拉也笑道:「我可說不出卡門這麼詩意的話來。不過巍恩,你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別的我不敢說,比起我們學校那些成天混日子的貴族子弟,你可太不一樣了。」

  巍恩抬頭,看著兩位姑娘,微微一笑道:「謝謝。」

  若拉道:「謝什麼?對了,天已經黑了,我們準備回去了,你今天還住在這裡嗎?」

  巍恩站了起來,道:「當然是回家咯。我想我並不屬於這裡吧。」

  卡門柔柔地笑了起來,眉眼之間全是動人的喜悅。

  文森特本想儀式一結束便悄悄離開簫府,可是還沒走出大廳,一名僕從便找上了他,說親王有請。文森特心裡「咯噔」了一下,卻找不出什麼推辭的借口,只得隨著僕從來到了范德的書房。

  來到書房前,僕從恭聲請示,屋裡傳來聲音:「進來吧。」僕從為文森特推開了房門,文森特深深吸氣,硬著頭皮走進了書房。

  范德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並沒有起身相迎,文森特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深深一躬,道:「將軍,您好。」

  范德靜靜地看著文森特,眼神平靜而嚴肅,並沒有答話,待文森特直起腰來,他方道:「坐吧。」伸手一指書桌前的一張椅子。

  文森特端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范德開口問道:「文森特,聽說你有個女兒叫芬妮?」

  「是的。」

  范德繼續問道:「多大了?」

  文森特答道:「馬上十二歲了。」

  「她今天來了嗎?」

  「她今天要上學,所以沒讓她來。」

  「嗯。」范德點了點頭,道:「文森特,以後把孩子送進府裡來吧,我會安排她上更好的學校。」

  文森特一怔,看著自己曾經非常尊敬的長官:「謝謝將軍,不過……」

  「你放心,我會把芬妮看成是自己的孩子,讓她得到最好的照顧和教育。」范德截口道。

  文森特還想說些什麼,范德臉一沉:「你什麼時候學會違抗上級了?」文森特訕訕一笑,雖然范德話裡是訓斥下級的口吻,卻讓他心頭泛起了曾經熟悉和溫暖的感覺。

  范德道:「有些事情你很清楚,我不必多說。你既然和巍恩一起搞出了水門醜聞,便得罪了教會的某些人,讓芬妮住進府裡,對她的安全和未來是有好處的,你也可以少一些牽掛。」

  文森特道:「將軍,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想憑我的本事,我能照顧好我的女兒,就是再困難,我也能挺得過去。」

  范德看著文森特道:「你倒是和以前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執拗。好吧,我問你,巍恩和你什麼關係?」

  文森特思考片刻,緩緩道:「兄弟手足。」

  「文森特,你雖然已經不是軍人了,但我還是把你看成我的兵。我問你,你願意以後全權負責巍恩的安全嗎?這不是請求,而是一個任務。」

  文森特道:「將軍,一直以來,我都在留心巍恩的安危。」

  范德肅聲道:「不,現在不同了。據我的情報,巍恩授封騎士後,托瑞黨將會對他有所行動,雖然我還沒有掌握具體的情況,但是我希望你這一段時間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他的安全上,我的意思是是全部的精力。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文森特搖頭道:「巍恩救過我的命,我是不會眼看著他有了危險卻置身事外的。」

  「所以我讓你把女兒先暫時送進府裡。一個人兼顧太多,難免有所疏忽。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就當作你把她送進寄宿學校好了。」

  文森特考慮了一會兒,苦笑道:「將軍,我想您說得是對的。」

  范德眼神溫和了一些,微笑道:「文森特,希望這一次,你別再當逃兵。」

  ※※※※※※※※※※※※※※※

  巍恩授勳後的第三天,王詔下達簫府,任命巍恩為樞密院巡行法官,外派羅德島郡,著手處理薩拉門托古堡一事。簫特在得知太后的任命後,第一時間派人把巍恩從紫薔薇文宣社請進了簫府。

  范德親王書房。

  范德、麥斯、簫特、巍恩和文森特坐在書房裡,范德書桌上擺著太后的詔命。巍恩聽完詔命的內容,皺眉問道:「薩拉門托出了什麼事?這巡行法官又是什麼意思?」

  范德看了一眼簫特,道:「你解釋一下吧。」

  當下,簫特向眾人解釋了薩拉門托古堡的來龍去脈。羅德島郡位於裡約堡出海口的東部海域,是康德王國領海內最大的海島,面積相當於約克郡的一半。坎特伯雷大帝期間,薩拉門托城堡本是該郡領主黎塞留的家族財產,這位公爵領主暴病去世後,他的家族逐漸式微,不久便移居大陸。古堡少了打理,於是就慢慢荒廢了。

  大約三十年前,薩拉門托古堡山下一個村莊的牧羊人丟了幾隻羊,便在山中四處尋找。當夜幕降臨時,牧羊人忽然驚奇地發現,早已廢棄的古堡頂樓上居然亮著燈火,還幽幽地傳來一陣陣笛聲。第二天,牧羊人把這件事告訴了村長,村長決定組織一隊壯丁前去探個究竟,結果到了晚上,探堡的壯丁們紛紛跑了回來,異口同聲地說堡裡鬧鬼,好像是黎塞留公爵復活了。

  很快,公爵復活的消息傳遍了全島,人們紛紛傳言,黎塞留家族之所以慢慢衰落,是因為公爵死後,大量的黃金和財富被隨之一起殉葬,一些盜墓賊妄圖盜走這些財富,結果一不小心,驚醒了公爵。

  傳言越飄越遠,短短的時間內,古堡吸引了許多黑夜的獵食者,紛紛來到薩拉門托一探究竟,然而好客的公爵從來沒有給他們走出古堡的機會,一批批的冒險家們永遠地消失在了古堡內,而薩拉門托古堡伴著守財奴黎塞留,名氣變得越來越大。

  終於,宗教裁判所決定讓公爵再次滅亡,幾十年內,教會派出了三批教士前去驅鬼鎮邪。然而,公爵對於來意不善的訪問者一視同仁,三批教士均是有去無回,其中包括兩名權威的仲裁者。幸運的是,黎塞留並不打擾附近村民的正常生活,他只是默默地呆在古堡裡守著他的殉葬品,只要沒有心懷惡意,村民們甚至可以在白天進出古堡,鑒於此點,宗教裁判所決定放棄感化這塊被上帝遺棄的土地。

  聽完簫特的介紹,巍恩倒吸一口涼氣:「太后這是讓我去抓鬼除妖啊,她老人家還真看得起我。」

  簫特道:「巍恩,如果你不願意去,你可以選擇拒絕。」

  「這是王太后的旨意,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巍恩苦笑問道。

  「可以的。樞密院是國王或者王后非正式的重要顧問團,其成員大多為身兼他職的王廷大臣和高級主教;巡行法官則由樞密院當值大臣甄選和派遣,他們全權代表君主的最高權威,主要負責處理外省的重大事件。薩拉門托古堡一事本不屬於王國的行政事務,你如果認為自己勝任不了,可以提出辭呈,我會在太后面前為你說項。」說到這裡,簫特閃亮的眼神注視著巍恩,沒有再往下說。

  巍恩沉吟著沒有說話。麥斯忽然開口道:「巍恩,就算這件事你不去,他們還是會找出別的辦法的。而你如果拒絕,你的榮譽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害,畢竟你身上負有騎士的責任。」

  巍恩站起身走到窗邊,淡淡道:「欽差大臣的美差,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我當然要去。」

  簫特道:「你仔細考慮考慮再做決定吧。」

  巍恩搖了搖頭,心道這事肯定蓄謀已久,自己的決定恐怕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就算真有什麼鬼魂,自己身邊不是還有誅情嗎?區區一個鬼魂,對她來講不算什麼吧。

  文森特沉聲道:「巍恩,我和你一起去。」

  不久,巍恩等人告辭離府,書房只剩下了簫特和范德。簫特問道:「爸爸,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范德道:「我不想發表什麼看法,去留與否讓巍恩自己決定,我只想看看他的態度。」

  「連宗教裁判所都剎羽而歸的地方,巍恩能有什麼辦法?」

  范德看了看簫特,道:「對於巍恩來說,這是一個他早晚要面對的考驗。何況,如果他真具有你所說的潛力,宗教裁判所就不應成為他做事的參考標準。」

  簫特垂首沉默著。范德搖頭道:「孩子,我看你是關心則亂。巍恩的思想並不簡單,你看他剛才的樣子,像是要束手待斃嗎?」

  「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簫特忽然抬頭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巍恩的態度並沒有讓我感到意外,只要心術清正,就不怕鬼魂,否則你的爸爸帶了這麼多年兵,那些戰死的鬼魂還不早就把我吃了?」說著,范德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pief 發表於 2008-9-21 01:19
卷二:藍血人  第十三章 五月花

  「這事我幫不了你。」誅情聽完巍恩的敘述,毫不客氣地給出了拒絕的回答。
  巍恩一怔,道:「什麼?就算薩拉門托古堡真有鬼魂,也難不倒你吧。」

  誅情淡淡道:「不是不能,是不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

  「按照你所說的,那鬼魂並沒有禍害百姓,你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去招他?」誅情答道。

  巍恩聽了有些生氣:「不是告訴你了嗎,是太后讓我去的。」

  「太后又如何,太后讓你去殺人就就去殺人?在我眼裡,你們的太后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誅情掃了巍恩一眼,眼裡流露出不屑:「貪婪真是你們人類的本性,那個所謂的鬼魂要是沒有守護傳說中的財富,你們還會這麼感興趣嗎?抱歉,鬼魂也好,人類也好,在我眼裡都是平等的生命,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別。」

  巍恩道:「你別給我戴大帽子,我這次去羅德島可不是衝著什麼寶藏去的。」頓了一頓道,歎氣道:「誅情,我承認你說的話是有道理,值得讓人深思。但每個人做事情,都有著不同的理由,這樣吧,你有你的自由,我也不勉強你。」

  誅情想了想道:「我還是跟你走一趟吧,不過我先說好了,除非你有生命危險,否則我是不會出手的,更不會幫你們進行什麼可笑的驅鬼除妖。」

  「隨便你。」巍恩答道

  接下來,巍恩與大家開了一個會,把紫薔薇的工作安排了一下,除了若拉意外,大家都對沒什麼異議。「我反對!」當得知巍恩的去向和安排後,若拉嚷道:「上回你和文森特去橡樹教堂就沒有叫上我,結果讓我錯過了一次精彩的歷險,這回啊,我說什麼也要一同去。」

  「反對無效。」巍恩嚴肅道:「你以為這次是去遊山玩水啊,是有危險的。」

  「沒危險我還不去呢。」若拉嘴一撇:「你現在會點兒魔法,就開始瞧不起人了?你要是不服,咱倆出去,絕對用不了三分鐘。」

  巍恩只當沒有聽見,轉頭看著其他人:「大家要是沒有什麼意見,那就這麼辦吧。」說完,起身離開了房間。

  若拉小臉氣得雪白,坐在那裡,也不管茱麗和卡門的勸慰,咬牙道:「好你個巍恩,你等著瞧!」

  兩天之後的清晨,巍恩與文森特收拾妥當,和大家告別後,坐上了趕往碼頭的馬車。巍恩一邊透過車窗與眾人揮手,一邊對著坐在旁邊的文森特道:「怎麼沒看見若拉?」

  「我昨天一天都沒看見她,估計是生氣回學校了。」文森特凝視著站在卡門身前的芬妮,聞言隨口道。

  馬車起行,眾人的身影很快被馬車甩在身後。巍恩道:「生氣就生氣吧,到時候在羅德島給她多買點土特產,一個年輕姑娘,肯定不會記仇的。」

  文森特收回視線,笑道:「你說得倒是輕鬆。」

  馬車來到水門碼頭,巍恩提著箱子下了車,發現簫特已等候在碼頭上,巍恩笑著走過去,道:「叫個人來帶我們上船不就得了,幹嘛還一大早親自跑過來?」

  簫特微微一笑:「壯士臨行,怎麼也要送上一送啊,昨天送給你的東西收好了嗎?」

  巍恩道:「是授權書嗎?已經收好了。」

  「只有授權書嗎?」簫特目光一凝。

  「哦,衣服在箱子裡,我已經試過了,正好。簫特,沒想到在楓丹香榭量身材時,你居然記住了我的尺碼,你難道用筆寫下了?」巍恩笑著問道。

  「這衣服雖然厚些,但早晚的海風很涼,穿上它免得患上風寒,這衣服是特製的,短時間還能防水。」簫特避而不答。文森特走在他們的旁邊,聞言搖頭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詭秘。

  「對了,羅德島的駐軍總督是簡.方丹上校,如果你需要軍隊的援助,可以直接去找他,他會給你提供支持。」簫特不等巍恩開口,繼續道。

  巍恩頜首道:「好的,謝謝了。」

  三人邊走邊說,來到了一艘雙桅帆船之前,巍恩放眼看去,船身體積不大,看樣子十分靈活,青灰色的船首塗著銀藍色的名字:Mayflower。

  「五月花,名字很好聽。」巍恩微笑道。

  「這不是將軍的座船嗎?」文森特訝道。

  「嗯,是我父親的,我爸說坐他的船能快點兒。」

  文森特道:「我記得我當年有幸乘坐五月花號時,船長曾告訴我整條船的龍骨全部由名貴紅木所製,船艙運用了水密隔艙和雙層底的技術,船體外面用上好的桐油抹縫,具有很好的抗沉性。如果五月花突遇風暴,即使有一兩個船艙或著外層底進水,也不至於全船沉沒。」

  「你的記憶很好。」簫特微笑道:「父親說這艘船是制船大師查爾曼的得意傑作,整條船都是由他親自設計和監督製造,處處精工細作,歷時一年方才完成。」

  文森特點頭道:「五月花號的確又快又穩,堪稱海中的精靈。」

  三人快步走過舷梯,踏上甲板,一位船員迎了上來,看衣著不是船長就是大副。半個小時後,桅桿上響起了清脆的鈴聲,船錨升起,五月花漸漸離岸遠航,巍恩與文森特站在艦橋的舵輪旁邊,向岸上的簫特揮手告別。簫特站在朝陽的光芒中,慢慢目送著五月花號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

  文森特來到甲板,看著倚在船舷一側,身子探出船外的巍恩,道:「感覺怎麼樣?」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蒼白的臉色猶如二人頭頂的月光,道:「不怎麼樣,腸子都快被我吐出來了。」

  「你從來沒出過海?」文森特笑問。

  巍恩搖了搖頭:「我剛才問船長,他說到羅德島要一周的時間,我估計這幾天我能瘦十斤。」

  文森特失笑道:「哪有這麼誇張,過兩天你就適應了。咱們坐五月花差不多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要是坐普通的客船,走走停停,半個月都到不了。」

  巍恩出神地盯著被船身裂開的海浪,沒有答話。

  「巍恩,到了羅德島,你打算怎麼辦?」文森特道。

  巍恩沉吟了一會兒,道:「我想先聯繫當地的官員,看看能得到什麼支援。」

  「恐怕你會失望。」

  「為什麼?」巍恩聽了一愣。

  「羅德島雖大,但地理位置不太好,它的氣候非常乾燥和炎熱,除了東南沿海一帶,島的內陸幾乎完全是貧瘠乾旱的沙地和山地。羅德島經濟落後,人們生活貧窮,除了一些海產以外幾乎毫無所出,薩拉門托城堡所座落的馬薩城是該郡的郡城,和大陸相比,它連普林頓這樣的中等城市都遠遠不如。薩拉門托出了個守財奴黎塞留,其實對於馬薩來說不見得是件壞事,因為鬼魂吸引了眾多不速之客,甚至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觀光遊人,無論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們畢竟要吃要住……」

  巍恩「哦」了一聲,道:「這無形中等於給山下的馬薩城帶來了很多財源。」

  「對。鬧鬼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對於馬薩城來說,這卻是實實在在的收入,黎塞留又不騷擾普通民眾,所以羅德島的政府官員對於古堡之事一向不管不問,甚至對教會派出的人也陽奉陰違,暗地裡拆台。否則這麼多年了,只要大軍一出,什麼鬼魂也給掃平了。」

  巍恩若有所悟,道:「那你有什麼想法?」

  「我現在也沒什麼好點子,不過我們可以先不驚動當地政府,換裝前往馬薩城,也許能瞭解到一些真實有用的消息。」

  巍恩道:「好主意。那咱們就不能按照原計劃在羅德島碼頭登岸,要另外改地方。」

  「這個好辦,羅德島海岸線層次不平,有的是天然的避風港,咱們快到的時候,讓船長找個地方悄悄把咱們放下就是了。」

  巍恩拍了拍手掌:「好,就這麼辦。」

  文森特剛想說話,忽然目光一凝,看著一個水手的背影,思索道:「這個背影,怎麼看上去那麼熟悉?」

  巍恩隨著文森特的目光瞧去,笑道:「你以前不是坐過五月花嗎,說不定是個老朋友……」細細地看了幾眼,驚道:「不對!這背影我也在哪兒見過!」
pief 發表於 2008-9-21 01:19
卷二:藍血人  第十四章 馬薩城與大漠鷹

  
  文森特不再遲疑,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來到那水手的身後,沉聲道:「朋友,請留步!」

  水手聽到文森特的聲音,猛地停住了腳步,但是沒有轉身,巍恩跟在文森特的身後,仔細打量了背影幾眼,忽然歎氣道:「若拉,以你的身材做一個水手,那也太纖細了。」

  水手的後背輕輕一顫,慢慢轉過身來,藉著明亮的月光,文森特細細一看,只見他臉色抹得烏黑,但一雙眼珠裡神采熠熠,流露出氣惱和無奈的心情,兩片薄薄的嘴唇高高噘著,不是若拉還能是誰?

  巍恩慢慢道:「若拉啊若拉,你怎麼這麼倔強呢?該去上學你不上,反倒跑這兒來當個水手,我真是服了你。」

  若拉愣愣地站在那裡聽著巍恩的責怪,一句話也不說,文森特歎氣道:「怎麼辦?」

  巍恩道:「能怎麼辦?只能等咱們下了船,讓船長把他送回裡約堡吧。」

  若拉仍然沉默著,眼睛盯著巍恩,聽完巍恩的決定,她的眼圈慢慢紅了起來。不一會兒,眼淚湧進了她的眼眶。海風吹拂著若拉單薄的水手服,她的身軀有些瑟縮,烏黑的臉龐兩眼通紅,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卻又無法訴說的鄰家女孩。巍恩看著平日裡一向厲害的若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心裡有些不忍,卻又無法改口。

  三個人站在甲板上僵持了一會兒,文森特咳嗽了一聲兒:「若拉,聽話,我們這也是為你好……」

  「是誰說我有成為劍祀的潛力的?是誰說我只要努力就能獲得成功的?你們平時說得好聽,可誰真正實際地幫過我?你們還不如誅情呢,她還好心指點過我一些呢。」若拉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聲嚷了起來。甲板上其他的水手聽到女子的聲音,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巍恩與文森特頓時被若拉的詰問給問住了,她說得是確實是實情,他倆儘管沒對若拉承諾什麼,但是給了別人努力的希望後,就再也不管不問,說起來還是他們理虧。

  「巍恩,我覺得這次應該是個不錯的歷練機會,咱們就帶上她吧。」巍恩耳邊傳來誅情的聲音,此時她的意識已經回到了巍恩攜帶在腰際的短匕上。

  巍恩心道:「咱們這次去羅德島毫無把握,吉凶未卜,恐怕到時候只會害了她。」

  「沒有危險,哪裡的提高?何況真有什麼危險,你還能比若拉更有戰鬥力?」誅情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譏嘲。

  巍恩無言,考慮了一會兒:「若拉,別哭了,你先回艙去洗洗臉,回頭咱們再商量。」

  等到若拉洗完臉,巍恩和文森特商量了一下,決定不送若拉回王都,但前提是她必須服從巍恩的安排,不能任性胡來,若拉儘管不大樂意,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接著,巍恩問起若拉是如何混上船的,若拉說道她有個同學認識五月花的水手長,她以假期打短工的名義,花了一些銀幣,買通了這位水手長,便上了船。巍恩聽完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肯定上五月花號?倘若是上了別的船,那你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若拉道:「簫特平日對你那麼照顧,怎麼會讓你搭普通的客船出海,簫府最舒服的海船,當然是五月花號了,我請水手長喝了頓酒,他告訴我這兩天要出海。所以我決定賭上一賭,大不了我的錢就白花了唄。」

  巍恩點點頭,道:「沒想到還真讓你蒙對了。若拉,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你哭鼻子。」

  若拉輕輕「哼」了一聲:「是不是特別丑?我最討厭的就是女人動不動掉眼淚。」

  「誰說的,我倒是覺得楚楚可憐,很動人。」一直在旁邊傾聽的文森特忽然插了一句。

  若拉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沒想到文森特會冒出這麼一句,囁嚅著道:「其實真要是被送回去也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兒心疼我的銀幣,那可是我爸給我半年的生活費啊。」

  巍恩和文色特哈哈大笑,巍恩道:「你倒是不惜血本,就憑你這份執著,我也不敢不帶你去,要不以後回到裡約堡,你還不要了我的腦袋?」

  「哼,你的小命還不值得本姑娘拿生活費來換呢。」

  風波過去,巍恩找到了船長,告訴他自己改變了原來的行程,請他找一處隱秘合適的登陸點,船長聽了有些為難,怕出什麼差錯將來簫特怪罪下來,巍恩只得許下了一些好處,才算勉強得到了他的同意。

  出海的第六天,眾人站在船首極目遠眺,終於在海平線處看到一絲陸地的影子,羅德島,只剩下了半天的海程。到了傍晚,五月花號停了下來,兩名海員劃著救生舟把三人送上了淺灘,看著巍恩等人登上陸地,五月花號的二副在船尾放飛了一隻白色的信鴿,信鴿飛行的目的地是裡約堡簫府。

  巍恩三人上了岸,沿著海岸線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巍恩他們趁著夜色進入了一個小鎮,當晚便就宿在了鎮上的旅店裡。吃完晚飯後,入睡前發生了一點兒小意外。原來這個小鎮是往返海船的一個中轉休憩點,鎮上的居民做得都是海員的生意,還有一些海女,她們通過調劑海員們枯燥的海上生活來賺取錢財。三人之中只有一個女性,幾個海女來到巍恩的房間詢問,巍恩在門口聽完來意,沉吟著還沒開口表態,被正好出屋洗臉的若拉所發現,若拉一怒,把她們全轟了出去。

  巍恩看著生氣的若拉,道:「拒絕她們就是了,何苦生氣?」

  若拉瞥了一眼巍恩,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正好被我撞上,你恐怕就要讓她們進屋了。」

  巍恩正色道:「若拉,你這可是把我看低了,我是那種品性不堪的人嗎?」說完,他隨即嘿嘿一樂,故意道:「充其量,我也就讓一個進屋,人太多傷身體。」

  「你……」若拉一臉怒容,狠狠地瞪著巍恩,過了半晌轉身入屋,「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木門。

  巍恩看了一眼聞聲出屋,站在門口的文森特,聳肩道:「唉,真是個孩子。」

  「你難道真想嘗嘗海味?」文森特笑問。

  「不想,但我也不會因此而瞧不起她們,若拉的反應有些太激烈了,我看不過眼,所以氣氣她。」

  一宿無事,三人早早地就寢,過了幾天飄蕩的生活,巍恩躺在床上時,第一次感覺到了陸地踏實的好處,今夜,他想必能有個好夢吧。

  而此時此刻,正在海上隨浪漂流的五月花號上,一個黑影偷偷摸摸地來到了船尾,四處看了看,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隻鴿子,往天空一拋,信鴿一展雙翅,向遠方飛去。

  第二天一大早,若拉就把二人拽了起來,三人在鎮上買了幾匹馬,迅速離開了小鎮,向羅德島的腹地進發。隨著前進路線的不斷延伸,涼爽濕潤的海風逐漸消失,氣候與溫度變得乾燥和炎熱起來,路旁的植物漸漸減少,取而代之得是起伏的山丘和堅硬的土壤。

  羅德島腹地人跡稀少,城鎮之間相隔甚遠,經過三天的野外宿營,第四天的中午時分,他們遠遠地看到了馬薩城。

  馬薩城依山而建,城市不大,城牆比起裡約堡來顯得低矮而粗糙,看來沒有經過什麼戰火的考驗。三人放慢了速度,沿著大陸徐徐而行,眼前的城郭慢慢變得大了起來。

  臨近城門的時候,若拉忽然指著城市的側後方道:「你們看!」

  眾人望去,只見馬薩城後方怪石嶙峋,植被很少的山丘上,孤零零地聳立著一座古堡,由於沒有綠色林木的掩襯,古堡在大山的背景中變得蒼涼而冷峻,宛如一個孤僻冷漠的巨人,冷冷地俯瞰著大路上過往的行人。

  文森特勒住馬韁道:「那個就是薩拉門托古堡。」

  巍恩瞇著眼,打量著城堡:「我覺得這座古堡氣魄很大,馬薩城和它一比,立刻就沒了氣勢。

  文森特勒住馬韁,道:「昔日黎塞留公爵在世時,橫徵暴斂,名聲並不怎麼樣,他把城堡按照軍事要塞的標準修在這裡,一個是方便對過往商旅的徵稅,另一個原因則是害怕佃農的暴動。」

  巍恩笑道:「吝嗇之人往往膽小,這位公爵便是個例子。」

  三人隨後入城,找了一家旅店安頓。待到掌燈時分,他們來到了兩家酒館,發現每個酒館都生意清淡,沒有什麼人,巍恩與酒館老闆閒聊了幾句,老闆看來已經習慣了見到陌生的異鄉人,口氣不冷不熱,巍恩花了一些銀幣,只得到了一些基本的信息。

  回到旅店,三人聚在一起商議,巍恩道:「這兩年前來馬薩城的冒險客數量已經不比以前,看來這個古堡的凶名真是越來越大了。」

  若拉道:「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魂?」

  巍恩看了若拉一眼,道:「怎麼?害怕了?」

  若拉搖頭,道:「我這次可帶著霍華德主教親自祝福過的十字架,真要有鬼,它見了我肯定也會繞著我走。倒是你,小心被鬼捉了去。」

  巍恩呵呵一笑:「對了,圖爾大叔說過這事。他說你那個十字架好像能解除你的宿命詛咒,你知道為什麼嗎?」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當時主教把十字架貼在我的額前祈禱時,我只覺得先是白光附體,接著渾身像著了火一般地焦灼,特別地痛苦。現在想起來我都後怕,當時要是知道那麼疼,打死我也不會讓他給我祈禱。」若拉臉上的表情仍有餘悸。

  文森特慢慢接口道:「那是審判之光,是專門用來驅除邪惡血液的高級白魔法,與天罰之音並列為教會兩大神法。不過霍華德強行為你施法驅魔,其實很危險,一不小心你的小命就完了。」

  「我爸也這麼說。」若拉點頭道:「他說幸虧我的年紀小,詛咒還沒完全成長,否則我當時肯定和詛咒同歸於盡。」

  「不光是這個原因。」文森特接著道:「霍華德還是一位比較仁慈的主教,應該不會隨便拿你的性命的開玩笑,我估計他想必知道你身上有著那股特殊的潛力,所以才敢於強行施法。」

  「我的這種潛力到底是什麼呢?」若拉懷疑道。

  「我也說不好。不過想必具有驚人的生命力。巍恩上次施加你的詛咒發作後,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最少要臥床休息幾個月,而你短短的幾天內便恢復了元氣,雖然有麥斯送來的藥,但也足以說明問題了。」

  若拉「嗯」了一聲,悠悠道:「我真的很懷念那次心劍溝通的感覺,可惜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文森特道:「慢慢來,修煉本就是一個艱苦漫長的過程。」

  巍恩問道:「若拉,那你的十字架能夠解開你族中別人的詛咒嗎?」

  「應該不行吧。」若拉想了想,道:「我爸說這個十字架已經註冊了我的血液,別人是用不了的。」

  文森特道:「巍恩,光有十字架是沒用的,它只是主教實施審判之光時,與罪靈互相溝通的一個渠道而已。」

  巍恩點了點頭,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三人又商議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對策,最後決定乾脆睡個好覺,第二天直接上山。

  與此同時,在羅德島腹地的一片荒漠裡,上百個帳篷星星點點地紮營在這裡,其中一個大帳篷亮著燭火,兩名彪形大漢正在帳篷裡飲著黃酒。

  「我已經接到消息,巍恩已於三天前登陸,估計這時候剛進馬薩城。」一名留著紅色鬍子的大漢開口道。

  「那我們時候出發?」另外一人問道。

  「不用著急。我在城裡安排了眼線,按照唐古拉斯大人的指示,除非巍恩真有本事從古堡裡活著出來,否則還輪不著我們動手。」

  「我已經打聽過了,這個巍恩不簡單,最近剛剛被授予了騎士頭銜。你知道,沒有經過資質鑒證而直接被王室授予騎士的人,整個大陸可是寥寥無幾,所以我們還是謹慎為妙。」

  「你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多慮。一個騎士怎麼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在這裡也只有三個人而已,難道還比得上咱們大漠鷹的幾百勇士不成?」紅鬍子一揮手,傲然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好端端地,你幹嘛要聽唐古拉斯的指揮?」

  「哦,告訴你也行。如果我們讓巍恩從此消聲匿跡,事成之後,唐古拉斯會給咱們一個騎士團的編制,享受十字軍的所有待遇。」

  「大哥,咱們在大漠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自由自在地,從不受人制約,教會也沒什麼好東西,何苦要受他們的管轄?」

  紅鬍子不悅道:「你難道想一輩子老死在這邊鳥不拉屎的荒漠裡?你不知道,想當年我在沿海一帶的日子有多風光,要不是那個該死的方丹,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以後咱們成了十字軍,有了教會的保護,我看方丹還敢動咱們不?」

  大漢還想說些什麼,紅鬍子道:「你別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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