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赤手空拳到億萬富豪 作者︰綠城一劍 (連載中)

8591 2008-9-23 03:41:5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3 43093
8591 發表於 2008-9-28 16:11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十九章 文鳥之夢(之二)
作者︰綠城一劍
    一九八六年的春節前夕,在劉文斌和林美娟的婚禮上,伴郎郭國慶與伴娘吳燕玲曾有過一面之交,彼此之間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從那個時候起,郭國慶就已經看上了吳燕玲,心中萌發了追求她的念頭,但他那時並不知道吳燕玲跟葉叢文之間有戀愛關系。



    說來也巧,有一次,劉市長第二天要用一份講話稿,並把這差事交給了郭國慶。寫好一篇講話稿並非易事,而“急就章”則更是令人棘手的事情了。郭國慶豈能沒有自知之明。情急之中,他想到了葉叢文手上的那枝生花妙筆。晚飯時,郭國慶在機關飯堂里找到了正捧著瓷碗埋頭吃飯的葉叢文。葉叢文想起郭國慶以前也沒少關照過自己,也不便推辭,爽快地答應晚上加班加點幫他趕寫出文稿來。這時,葉叢文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糟了,今晚上八點已約好吳燕玲,準備一起去南疆劇場欣賞歌星演唱會。他這時撓著頭,不知如何是好。倒不很擔心自己失約的事,他本來就對那些歌舞節目就沒多大的興趣,但考慮到深夜後散場讓女朋友一個人騎單車回學校不太安全,心里很不踏實。這樣一來,葉叢文只好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票塞給了郭國慶,並交待他一定要在散場後負責把吳燕玲安全護送回去。郭國慶當場一口應承下來。但讓葉叢文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偶然發生的事情,讓郭國慶和吳燕玲再度意外相遇,而造成了郭國慶不顧一切地追求吳燕玲的開始。



    愛情究竟是什麼,誰能說得清楚?愛與被愛,選擇與被選擇當然是是每一個人應有的權利。有時候,有些相愛多年的戀人有朝一日竟輕而易舉地分道揚鑣了,而有些人卻能在偶然的邂逅相識後卻把一生的幸福毅然決然地托付給對方。也許,這就是現實的愛情生活吧。



    “你不能再喝了。”畢自強看他喝了不少酒,便抓過他面前的酒杯,說道︰“等會吃完飯,我們還要一起去江邊坐坐喝夜茶呢。”



    “我跟你們倆個一塊去?”葉叢文晃著腦袋擺著手,半醒半醉地說道︰“我去干嗎,給你們倆當電燈泡?沒勁。不去不去。”



    “這樣好不好,專門給你找個對一起去?”畢自強剛才已經和曾清婷私下交換過意見了,這時才給葉叢文提出建議,說道︰“清婷有一個女友住得離這很近,可以去叫上她一起出來坐坐。”



    “嘿嘿,這樣呀,”葉叢文摸著自己的腦袋笑了,轉過臉來看著曾清婷,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道︰“看我挺可憐的,把你女友介紹給我呀。呵,她靚嗎?”



    “她長得不錯喲,可能比我漂亮一點吧,”曾清婷也不由地笑了,說道︰“等一下見到人了,你就清楚了。”



    “好,那等會就去吧!”葉叢文點著頭,端起碗,揮動筷子往嘴里扒著飯菜,邊咀嚼著邊說道︰“你們倆都愣在那兒瞅著我干嗎,你們也快吃呀。”



    畢自強和曾清婷讓他一副抖擻精神的模樣給逗樂了。



    三人吃罷了晚飯,畢自強搶先付錢結了帳。曾清婷騎上葉叢文的單車先行找女友了。隨後,畢自強把摩托車發動著火,搭上葉叢文直奔江邊。



    在市區中心地帶,桂江大橋南岸附近的河堤上有一片茂盛的樹林,其間的一片空地上,開設有一個臨江觀景的露天音樂茶座,安置了許多可供人們坐下來品茶閑聊的桌子和折椅。在周邊那些不太高的樹上掛滿了小彩燈,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亮,給人一種斑駁陸離的夢幻感。仲夏之時,每當夜幕降臨,不少市民喜歡來此享受悠閑時光。那些穿著白衣蘭裙的年輕女服務員,推著擺滿了各種小食品的餐車穿行于桌椅之間,隨時準備著為客人們端上可口美味的小吃。



    晚上八時許,畢自強和葉叢文來到了大橋頭旁邊的這個音樂茶座。他們選擇了一個靠近江邊的位置坐下,向女服務員要了一壺綠茶。南方的夏天悶熱至極,大橋下面的江水中不斷浮現出游夜泳的人影,許多大人正在靠近岸邊的淺水處看護著自己的孩子下水。抬頭遠望,萬家燈火的城市夜景真是太漂亮了。



    “哈,坐在這兒真涼爽!”畢自強感覺著從江面上吹來一陣柔柔的輕風。



    過了一會兒,曾清婷領著她的女友也來了。坐下後,曾清婷便把孫玉潔介紹給葉叢文認識了。



    葉叢文初識孫玉潔,不禁眼前一亮︰她相貌清秀,中等個子,身材苗條,穿著短衫長裙,梳著兩條不長不短的辮子。她的確長得蠻漂亮,瞅著她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孫玉潔大大方方地端坐在葉叢文的身旁,面帶嬌笑,有問必答。葉叢文注視著孫玉潔那青春靚麗的模樣,心里暗自歡喜,神情也變得爽朗起來,激起了他與她說話的興趣。閑聊之中,葉叢文從得知,她今年二十二歲,也是市棉紡廠的一名女工
8591 發表於 2008-9-28 16:11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十九章 文鳥之夢(之三)
作者︰綠城一劍
    女服務員推著小餐車經過時,曾清婷拉著孫玉潔去挑選了幾份她們喜歡吃的小食品。之後,兩男兩女圍桌而坐,品茶閑聊著,有說有笑,一起感受著生活中這舒暢而溫馨的悠閑時光。此時,葉叢文似乎早已忘卻了失戀給他內心帶來的痛苦和憂傷,正用手比劃著,有板有眼的給在坐的兩個姑娘說笑話,讓她們听後樂得前仰後合。



    “哎,你瞧那邊,”畢自強眼尖,似發現了什麼新大陸,興奮地捅了捅坐在身邊的葉叢文,並引導著他的視線,問道︰“那不是我們的老班長嗎?”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張方桌旁邊,一對年輕男女比肩坐在那兒,正在親密地交談著。周圍的光線昏暗,但葉叢文還是認出那個男人,正是他們當年高中的班長廖明超。



    “呵,不是他還是誰呀?”葉叢文肯定地說道。



    畢自強起身走過去,並不是直接上前打招呼,而是悄悄地繞到兩人的身後,想偷听廖明超跟那姑娘的談話內容。豈料,廖明超忽然扭過頭來,驚訝地發現了畢自強。



    “怎麼是你呀,老畢!”廖明超趕緊站起來,問道︰“你跟誰一起來喝茶呀?”



    “听說你在搞地下活動,”畢自強樂呵呵地抱著廖明超肩膀,說道︰“嘿,有人派我來偷听一下。”



    “你小子的話,誰信呀”廖明超知道畢自強在逗趣呢。



    兩個老同學意外相遇,免不了彼此問候了一番。隨後,畢自強不由紛說地硬要他和那個姑娘搬過來搭伙。廖明超心里雖有一百個不情願,也只好順水推舟了。他臉上掛著微笑,帶著那姑娘一起坐了過來。



    “我說班長大人呀,你有了女朋友竟然瞞著我們,也太不夠意思啦,”葉叢文給廖明超讓坐後,笑著拉出車馬炮來將他的軍,說道︰“快點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女朋友。”



    “嘿嘿,算我倒霉,遇上你們這兩個壞人。”廖明超用玩笑話回敬他倆之後,挺直了腰板,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對眾人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劉曉紅,我女朋友。”



    劉曉紅表現得十分自然,很有禮貌地微笑著,向在坐的各位說了一些客套話,算是和大家認識了。畢自強在與廖明超私下交談中才知道,劉曉紅和黃月萍是百貨大樓鞋櫃部的同事。一個月前,是黃月萍專門把劉曉紅介紹給廖明超認識的。本來,廖明超對她的印象還算可以,但對她售貨員的工作不怎麼滿意,後來又听黃月萍說她是劉市長家的千金小姐,讓他怦然心動,才開始主動追求她。畢自強了解這些情況之後斷定,現在坐著的這個姑娘就是劉文斌的妹妹。



    “說實話,她長得很不錯呀,”畢自強跟廖明超私下交談著,似乎有意地鼓勵他把她追到手,悄聲地說道︰“加把勁,你可千萬別錯過機會喲。”



    “呵,你不懂,”廖明超對畢自強沒有明確表態,只是笑了笑,不咸不談地說了一句︰“小姐脾氣大。”



    人多湊在一塊聊天說笑,場面比方才熱鬧多了。大家喝著茶、品嘗小吃,侃著社會上和生活中的一些奇聞趣事,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這把正經話和玩笑話都攪拌成了一鍋讓人忍俊不禁的大雜燴菜了,桌面上的笑聲不斷,開開心心地過一個愉快的晚上。到深夜十一點多了,眾人才起身離開了音樂茶座。



    在大橋頭旁的街上,廖明超和劉曉紅攔了一輛出租車先走了。曾清婷將女友孫玉潔托付給了葉叢文,自己坐上了畢自強的摩托車也走了。在夜深人靜的街上,葉叢文騎上自行車,後座上搭著孫玉潔,送她回家……



    葉叢文自從參加工作之後,一直都住在市政府的單身宿舍樓里。他平時很少回家,只是在周末或者周日時才回去一下。



    葉叢文的父親葉英明,年近五十歲,六十年代初畢業于國內一所名牌大學哲學系,現任《南疆日報》社副總編。母親曾穎,四十六歲,初中文化,是《南疆日報》社附屬印刷廠的一名裝訂工人。他有一個弟弟叫葉叢林,比他小八歲,此時還在讀初中二年級。



    一個星期天上午,葉叢文騎自行車回家,拐進了《南疆日報》社的大門口。在父母家宿舍樓前的一棵桉樹下,葉叢文看見父親正跨坐在一張長板凳上,汗流狹背地忙著做木工活。



    “爸,你這在忙乎什麼?”葉叢文架好自行車後,來到父親面前瞅著他干活,關心地說道︰“天這麼熱,別累壞了喲。”



    “啊,你回來了,”葉英明抬頭瞟了兒子一眼,手上刨木條的活兒也沒停下來,說道︰“做個廚櫃。”



    葉英明一年前才搬進三室一廳的新樓房。家里所有的時興家俱,都是他利用空閑的時間自己親手打造的。說起他這干木工活的手藝,還是真不賴。文化大革命後期,“臭老九”的他從報社編輯的位置上下放到附屬印刷廠里勞動改造,被指派到木工組干活。之後,他每天跟著一個姓李的老師傅虛心地當學徒,專門制作一般房屋裝門窗用的那種木框架,前後整整當了一年多的木匠。葉英明很為自己學到的這門手藝而感到自豪。從此,家里也不用掏錢買什麼家俱了。



    “歇會兒,爸,”葉叢文把工具箱墊坐在屁股下,掏出香煙盒遞了一支煙給父親,說道︰“花錢買一個吧,何必這麼折騰?”



    “哼,說得輕巧。”葉英明抽著煙,用毛巾擦著臉上和身上的汗水,說道︰“這木工活也是一門手藝,你懂嗎?”



    “嘿嘿……”葉叢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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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十九章 文鳥之夢(之四)
作者︰綠城一劍
    葉叢文自從參加工作的第二年起,每月領的工資是五十四元,此外,還有二元五角的地區糧差補貼和十五元的煤氣補貼費。那時,市府辦公室沒法搞創收,當然也就沒有什麼獎金發放。但是,當時社會上的物價卻有大幅度拉升的趨勢。僅靠這點工資收入,也只能解決葉叢文自己吃飯穿衣的問題,哪里還有剩余的錢拿給家里呀。



    “最近這兩個星期,怎麼沒見你領燕玲回來呀?”葉英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問道︰“你們倆,不會是鬧什麼別扭了吧?”



    “唉,我們倆的事,怎麼說呢?”葉叢文搖搖頭苦笑著,竟不知如何回答,便干脆說道︰“吹了,我們可能還是不太合適吧。”



    “啊?你們不是都談了好多年了嗎?”葉英明用手清理著木刨子里的碎刨花,告誡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戀愛早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你就是不愛听、不入耳。依我看呀,你跟燕玲兩個人,個性都太強了,真正要磨合到一塊過日子,也許並不容易呀。”



    “您的意思是,不贊同我跟她好嘍?”



    “哎,打住,這話可是你自已說的呀。”葉英明抬起頭來,停下了手里的活兒,鄭重地說道︰“叢文呀,你現在工作了,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拿主意吧。”



    “哦,再說吧。”葉叢文顯然不願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站起來走動著,欣賞了一下那半成品的木廚櫃,說道︰“爸,那我先上樓去啦。”



    葉叢文“蹬、蹬、蹬”地沖上三樓,進了家門。在客廳里,他和母親曾穎閑聊了一會兒後,就溜進了弟弟葉叢林的房間,不料卻被那半大小子借口做功課需要安靜而驅逐了出來。與其到廚房里幫母親忙乎中午飯,還不如讀一會兒書呢。葉叢文推開父親的書房門,泡好了一杯茶,又在書架上找了一本感興趣的書,半靠半躺在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翻看了起來。



    喜好讀書,是葉叢文自幼在父親言傳身教的燻陶下養成的一種習慣。童年時代,在他腦海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記,就是父親每每深夜燈下伏案讀書寫作的背影。這種畫面,時常觸動著他幼小的心靈,也讓他深刻地了解和認識了父親的人品和學識,而永遠定格了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並在潛意識中影響和伴隨著他長大成人。上了小學,父親時常領著他到單位里的圖書館里去借閱他喜好的書籍。當然,父親也會不時地推薦一些認為兒子值得去閱讀的書目。每次,他都是興高采烈地摟抱著一大摞圖書,屁顛屁顛地回家。大容量地閱讀古今中外的文藝作品,是他少年時代最重要的人生收獲。



    葉叢文在父親的書房里差不多待了一天。吃完晚飯,他指使弟弟收拾桌子去洗碗,卻遭到了葉叢林的強烈抗議。



    “那你為什麼不去做?”葉叢林非常不滿地問道。



    “知道嗎,你這麼高的時候,”葉叢文用手比劃著不到一米的高度,用教訓般地口吻說道︰“家里煮飯、炒菜、洗碗、洗衣服的家務活,哪一樣不是我干的?”



    “算了算了,你別欺負他了,”曾穎走過來打圓場,動手收拾桌面,對葉叢文說道︰“現在也不比以前你那個時候了,他只要好好讀書,以後能考上大學,這比什麼都強了。”



    葉叢林嘴里哼哼著,神氣活現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他什麼都不會做,應該多讓他干點家務活嘛,”葉叢文對母親說道︰“媽,你也太嬌慣他了。”



    曾穎一笑了之,端著那些要洗的碗筷走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葉英明從衛生間洗浴出來,把待在客廳里看電視的葉叢文叫進了自己的書房。



    “你寫的這個中篇小說,”葉英明從書桌上找出那一疊稿紙,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已經大體上看完了。”



    “爸,感覺怎麼樣?”葉叢文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總的來說,不怎麼樣。”



    葉英明的這個評價猶如一盆冷水從頭頂上潑下來,幾乎澆滅他想當文學家的雄心壯志。他沮喪地翻動著自己的文稿,發現父親在上面一個字也沒有改動。這部八萬多字的中篇小說,是他利用業余時間費盡心思寫出來的,前後花了近一年時間。



    “你現在年輕,有理想、有抱負,不滿足只在報紙上發表一些‘豆腐塊’的文章,想寫本大部頭,這當然是好事情,”葉英明先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語,繼而話鋒一轉,說道︰“可是,你要想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作家,絕非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呀。”



    當初,盡管葉英明本人是文革前大學畢業的文科生,但他並不支持兒子學文科。在葉叢文上高中分科的時候,他就曾試圖說服兒子改學理工科,並引用當時流行的一句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父親反對兒子學文科的理由是︰我們的現狀是,社會人文科學一直以來不受重視,學文本身就是去掌握一種弱勢知識,將來難以有所成就。文人靠寫作謀生,在目前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那怕就是去學理發、當廚師都是身揣一技之長,什麼時候都能養活自己,總比將來“爬格子”要好得多。



    那時候,葉英明反對兒子學文科的理由,其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斗爭到文化大革命歷次政治運動的慘痛經歷,讓學哲學出身的葉英明至今記憶猶新,歷歷在目。認為學文有相當的政治風險,這恐怕才是父親真正反對兒子學文科的潛台詞。



    可是,兒子從小是以父親為榜樣的,喜好方塊字的韻味,對墨香情有獨鐘,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葉叢文一意孤行,不肯听父親的勸告,執意要學文科。無奈,葉英明最終還是尊重了兒子自己的選擇。



    “爸,你說的話我明白,我這不是寫了讓你給提意見嘛。”葉叢文一看父親對自己絞盡腦汁寫出來的作品竟如此淡漠,大為不滿地說道︰“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寫出這東西,不就是一個努力的過程嘛。你這‘不怎麼樣’的評價,不是存心打擊我的積極性嘛。”



    葉叢文的這部中篇小說,描寫的是當時社會上的一些待業青年如何在苦悶中尋找現實出路的故事。高中畢業後,葉叢文就直接考上了大學,沒有經歷過那種百般無奈的待業人生。但是,他的大多數同學在高中畢業後都沒能如願升學,都曾經在待業的日子里品嘗到了一種青春無奈的痛苦。在他讀大學的時,突然獲知昔日的同桌畢自強鋃鐺入獄的消息時,感到意外震驚之余,更為他而感到一種惋惜。那次,他領著當時的女友吳燕玲,到監獄中去看望了畢自強之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的心情都不能平靜下來。他知道畢自強跟自己一樣,原本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志氣的青年,可生活的變故和打擊竟是那麼地無情,一下子就徹底地粉碎了畢自強的人生夢想。他清楚地知道,既使畢自強以後從牢獄中出來,在社會上已無立足之地,更別說理想和抱負了,就是想找到一份工作那都是十分困難的,恐怕最後就連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都無法得以保障了。可時代也在變化著,他沒想到八十年代的改革開放大潮,能夠使出獄後的畢自強選擇了去經商而重新回到這個社會中打拼。為此,他不禁對時代的變化滋生出了許多感慨。幾年來,葉叢文都在思考和關注著那些與他同齡的待業青年的前途和命運。參加工作之後,便有了為自己這代人寫點什麼的想法。畢自強在現實生活中走過來的一串串腳印,忽然間觸動了他,激發出了他的一種創作欲望,讓他平生第一次拿起筆嘗試著寫小說。他以畢自強為原型,構思並寫出了這部名為《別無選擇》的中篇小說。但客觀地說,他的這部習作還沒有觸摸到文學藝術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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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十九章 文鳥之夢(之五)
作者︰綠城一劍
    “叢文,你可能還沒完全理解我說的意思。這樣說吧,目前看你寫的這篇東西不是詞句如何修飾的問題,而是你在樹立主題和選擇題材上還得動動腦筋,再研究一番。如果你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寫出深刻的社會意義和人性中的善惡美丑,而只是很膚淺的去表述了一些對現實的不滿和議論,作品本身就沒有多大的價值。”葉英明停頓了一下,盯著兒子臉上的表情,接著說道︰“當然嘍,你已經能夠去用心構思,並寫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說明你努力了,是一個起點。從這個意義上說,也很不錯了。”



    “爸,那到底應當怎麼寫呢?”



    “你提的這是一個問題。”葉英明知道要說服兒子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好打開了話匣子︰“小說是個什麼東西呢?從本質上說,它是通過人們經歷的某些事情來反映現實生活中某種思想和感受。依此類推,寫作之人如果沒有切實的生活體驗,也就必然創作不出作為小說存在時代里的真實人物和事件細節。遠的不說,拿一九七七年劉心武的短篇小說《班主任》來說,它是傷痕文學的先聲。到了一九七八年盧新華的短篇小說《傷痕》,還有一九七九年蔣子龍的短篇小說《喬廠長上任記》等,這些作品之所以獲得成功,本身有一個順應時代潮流的契機問題,但更重要的是,首先還要來自作者多年來對現實生活嚴肅思考的積累和沉澱,厚積而薄發嘛!”



    葉叢文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靜靜地聆听著父親的開導和教誨。



    “你本身是學中文的,關于寫作的技巧和方法,我們暫且不去討論。單就作品的主題來說,你想要告訴別人一些什麼,如何在你的敘事中表達你完整的中心思想,這才是最主要的。”葉英明試圖通過有條理的說教,引導葉叢文完成從灰心喪氣到認真思考的這一過程,又說道︰“文學作品來源于生活,而它本身又必須高于生活。所以,寫小說不僅要有豐富的生活閱歷,更重要的還要能夠從理性上去把握事物的本質。這樣,你才有可能寫出意蘊深厚的作品。”



    這麼多年來,志向高遠的葉叢文在個人成長的過程中,其世界觀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與父親經常的談話和討論。這或許也是上下兩代人之間的一種心靈溝通的方式吧。



    “沒有經歷過文化大革命,沒有插隊知青蹉跎歲月的體驗,是不是就寫不出反映社會歷史的優秀作品呢?”葉英明接過兒子遞過來的香煙,點上火抽了一口,繼續說道︰“肯定不能這麼說。每一個時代,都有那時代火熱激情的人生。關鍵的問題在于,如何把你的思想觸及到當今這個經濟改革的時代中去,緊貼著時代跳動的脈搏,敏銳地去觀察、去發現,把思考的視點投入到人物性格與歷史文化的踫撞上,力圖從現實的社會關系中表現出人們的心理奧秘,從而描繪出一個立體的全景社會,顯示出強烈的批判性意向,這樣才有可能使你粗大的筆力凸現出來。”



    “爸,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葉叢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呵,你若能開竅就好了。你現在的工作是在單位里寫材料,這和寫小說雖然都是搞文字的工作,但實際上這並不是一碼子事。寫講話稿、總結、政論性的文章,需要的是條理清晰的邏輯思維;而寫小說這樣的文藝作品,更多地是需要你的形象思維和生動活潑的語言。”



    葉英明臉上露著一絲微笑,替兒子分析著他當前的狀況,告誡地說道︰“你剛參加工作不久,社會閱歷不多,這是你的短處。不要急于去寫成什麼東西,急功近利不見得是好事情。多看,在觀察中發現;多想,在思考中多問幾個為什麼。多寫,在反復的修改中提高。你要知道,腦子里思想的東西和明明白白寫在紙上的思想,這之間還是有很大距離的。如果你還有時間的話,不妨抽空讀一些哲學書籍,這對你寫作會有很大幫助的。”



    “爸,又提你的哲學了,”葉叢文剛才一直都在咀嚼著父親的這一番話,這時卻放松下來,開玩笑地說道︰“我一听你說‘哲學’這個詞,我的腦袋就‘嗡’地一下漲大啦。”



    “呵,行,那就暫且不用這個詞,我就把它當成‘道理’來說,”葉英明從椅子上站起來,隨手把擱在書架上的一個魔方拿在手里,舉到葉叢文的眼前,說道︰“咱們就拿這魔方來簡要地說明一下什麼是‘道理’的問題。這魔方是什麼呢?一個正方形的六面體,每面有一種顏色,現在看上去它並不是一個復雜的物體。可是當你轉動它後,就會打亂了它每一個面的顏色了,從而顯得雜亂無章,使每一面都變得十分復雜起來。假如這是現實生活的話,那麼,小說作品就是要掌據一種轉動它的原理和技巧,你才有可能把它還原成每一個面的單色。”



    “嗯,這能說明什麼呢?”葉叢文不解地問道。



    “進一步去思考,你就會發現,發明魔方的人對它的內部結構有著極為精妙的構想,從而在世界上創造出了一件新奇的東西。當然,你現在拆散這魔方就可以明白它的奧妙之處了,或許還會堅持說它的原理不過如此,但你原先卻根本想象不出來它這種構造方式。”葉英明看著兒子點著頭表示理解,下結論地說道︰“這也許就是存在于哲學中的‘道理’吧。而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你的小說作品構思出來能夠猶如這魔方一樣可以自由轉動的話,我想到那時候你就該是一名作家了。”



    此時,葉叢文頗有茅塞頓開之感,對父親的這般形象化的教誨已深深地銘記于心。



    時間悄悄地溜走,已近午夜時分……



    葉叢文騎著自行車從家里回到了單位宿舍。他開了房門,擰亮桌上的台燈,先把那部書稿塞進書櫃里,衣服也懶得脫了,整個人就躺倒在那張單人床上。



    葉叢文住的是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單房。屋里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櫃,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已沒有多少騰身的空間了。每當他回到這里的時候,面對著這寂靜無聲的世界,他往往會選擇于讀書思考,沉浸在天馬行空的遐想之中,讓自己與浮現于字里行間的那份情愫水乳交融,感覺著自己心靈的回歸和靈魂的升華。他的書櫃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滿了一些書籍和雜志。除了上大學時的那些專業書本之外,還有工作後單位發的一些理論書籍和學習資料,平時他自己也買了不少雜書和雜志。書櫃實在裝不下了,床底下還塞滿了幾個紙箱。



    不過說到買書,葉叢文的經濟狀況還是很窘迫的。對于新華書店那些剛出版的新書,他就算是喜歡得愛不釋手,可每每面對書後的價格時,卻不得不皺起眉頭,實在是舍不得掏錢買。更多的時候,他情願去古舊書店、甚至是街邊的地攤上“淘”書,那些他認為有價值的舊書一般要便宜很多。喜歡讀書的人卻買不起幾本新書,恐怕也算是一種現實生活中的悲哀吧。好在南疆市里還有一個公共圖書館離不遠,他辦了一個借書證,休息日里時常去光顧和借書。



    桌上,那盞台燈仍然默默無語地閃亮著,而仰躺在床上的葉叢文此時側翻了一下身子,他的大腦已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思維意識疊幻的夢境之中……
8591 發表於 2008-9-28 16:13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二十章 同窗聚會(之一)
作者︰綠城一劍
    一九八六年,金秋十月。



    畢自強醒來的時候,發現曾清婷已經去上班了。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床頭櫃上擺放著的“天線寶寶”正發出“滴答、滴答”有節奏的聲響。他朝小鬧鐘瞟了一個小鬧鐘,時針指在上午八點。



    畢自強來到客廳,把雙腳搭放在木沙發上,兩手支撐在地上做了三十個俯臥撐,又在牆角邊提起了一對啞鈴。在客廳里做運動的時候,他忽然記起來了︰今天正好是星期天。



    前兩天,他接到過葉叢文的一個電話,說是今天上午十點,第六中學八零屆的文科(1)班將在南湖公園白龍餐館舉行同學聚會。到底去還是不去呢?他十分猶豫,舉棋不定。走出中學校門後,自己一無所成不用說了,反而還坐了幾年牢,現在摻和到那些意氣風發的同學當中,豈不是讓自己去丟人現眼嗎?強烈的自尊心折磨著他,他不由地搖搖頭,終于放棄去參加同學聚會的想法。



    他從衛生間回到臥室里,拉開衣櫃門翻找著當天要出門穿的衣服。忽然,他瞅見了疊放在櫃架里的那件中山裝上衣,不禁睹物思人。當年秦玉琴拉著他到百貨大樓買衣服的情景,此時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讓他黯然惆悵。



    他從桌上抓過香煙盒,點燃一根叼在嘴上,拉開窗簾布,讓外面明亮的光線穿透進來。他在屋里來回走動著,心煩意亂。說實在的,他確實想見到秦玉琴,雖然彼此之間的情緣已斷。但讓畢自強至今仍然不能釋懷的是,命運為什麼如此地捉弄他,讓她就這樣離他而去呢?



    九點半鐘了。畢自強將手中的煙頭死死地掐滅在煙灰缸里,突然改變了原來的決定。他穿上那件中山裝上衣,毅然地走出家門,跨上了他的兩輪摩托車。



    南湖公園是依托著南湖而建造的一個園林,是南疆市一個清靜而休閑的好去處。這里,湖面寬闊,碧水清波;兩岸,綠樹成蔭,翠草茵茵,有一種迷人的亞熱帶的風情。每逢節假日,都有許多市民來這兒游玩賞景︰或搖櫓于湖面之上,或拍照于花草之間,或漫步于湖邊垂柳之中,在這里盡情地享受著大自然給予人們的一種輕松愉快的情趣。



    白龍餐館開設在南湖的水岸之間。它三面臨水,視野開闊,可盡覽湖面風景。餐館的樓台分上、下兩層,每層餐廳都有五、六百平方米,可供游人們在此進餐。



    上午十點,白龍餐館二樓的大廳里開始熱鬧起來。餐廳里,靠東北角上的四張大圓桌邊都坐滿了男男女女的青年,彼此叫喚著對方的姓名,興高采烈地相互打招呼和問候著。桌面上都擺滿了柑果、香蕉、糖塊、瓜子,瓷杯和茶壺。這些人正是六年前高中畢業的文科(1)班的同學,如今他們一個個已經是有了一份工作,朝氣蓬勃、充滿活力、激情四射的青年人。



    “同學們,靜一靜,”老班長廖明超從座位上站起來,以一種領導者的恣態,面對著正在熱烈交談著的同學們打著手勢,說道︰“請肅靜!大家先听我說兩句,今天聚會的安排是這樣的︰十點至十二點召開茶話會,十二點聚餐,下午兩點開始游園合影……”



    正當大家注意傾听廖明超講解活動安排的時候,畢自強悄悄地來到二樓餐廳,掃視了一下在場的眾同學,發現何秋霖身旁有個空座位,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下,並和桌旁的其他同學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畢自強心里能夠感覺到,那些老同學對他的到來並未給予過多的熱情。



    “你來了,”何秋霖側過頭來招呼著坐在身旁的畢自強,不好意思地問道︰“哎,你身上帶夠錢了嗎?每個人要交十塊錢活動費。我剛才買了兩筒彩膠,身上只有兩、三塊錢了。”



    “呵,你別擔心,”畢自強沖他一笑,灑脫地說道︰“我替你交好了。”



    這時,畢自強才抬起頭正式地瞅了瞅把這里的場面。他看到坐在隔壁一張桌旁的葉叢文,和他們當年的語文老師李祖明坐在一起,兩人抽煙品茶,正聊得起勁呢。他的目光轉換到另一張桌面上,看到坐在那兒的吳燕玲,挨著她身旁左邊坐著的正是秦玉琴。畢自強想起交活動費的事,便起身離座,朝吳燕玲走過來,悄悄地在她右邊的一個空位上坐下來。



    “給,這是我跟何秋霖的,”畢自強朝吳燕玲禮貌地笑了笑,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她,接著問道︰“葉叢文交錢了嗎?”



    “他好像還沒交呢。”吳燕玲翻看著手里的小本子。



    “那我幫他一起交吧。”畢自強又多交了十塊錢。



    當吳燕玲俯身在小本子上登記時,畢自強看到了秦玉琴那一張曾經十分熟悉的笑靨和熱情而友善的目光。



    “自強,你好呀,”中間隔著吳燕玲,秦玉琴主動地向畢自強伸出右手,說道︰“見到你真高興。”



    “你好,玉琴。”畢自強不由地握緊了秦玉琴的手。一瞬間,他內心百感交集,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這里太吵了,”秦玉琴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對畢自強提議道︰“我們出去外面說話吧?”



    秦玉琴和畢自強一前一後地走出了白龍餐廳。此刻,當他們再度相視之時,彼此心中的話語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兩人默默無語地沿著湖邊小道向前走去……
8591 發表於 2008-9-29 00:15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二十章 同窗聚會(之二)
作者︰綠城一劍
    “听說,你有女朋友了?”還是秦玉琴先開了口。



    “嗯,”畢自強側過臉來注視著她,挺坦然答道︰“我和她認識有一年多了。”



    “準備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呀?”



    “結婚?我還從來沒想過這事。”畢自強苦笑地搖搖頭,自嘲般地說道︰“像我這樣已沒有前途的人,豈敢有成家立業的奢望呀!”



    當時,在改革開放的形勢下,國家一些執法部門的基層第一線上急需人才。一九八五年前後,國家在社會上首次通過考試公開招聘工作人員,公安、法院、海關、安全、檢察、工商、稅務等執法部門都參與了這次大招干。這無疑給了那些有準備、有志向的待業青年一次把握人生的機會,使許多人從中脫穎而出,憑本事走上了人生的新起點。但這對畢自強來說,一個有前科的勞改人員,早已喪失了成為一名國家干部的基本資格,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去報考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年的打架事件鑄成了他一生中的大錯,從此完全折斷了他飛向夢想的翅膀。



    “你也沒必要太悲觀了。”秦玉琴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面對著畢自強,說道︰“你目前不是在一家公司里工作嗎?現在從事經商,不是也很吃香嗎?”



    “唉,我哪會做什麼生意呀,”畢自強心里絲毫不以自己目前的職業為榮,黯然地說道︰“我不過是幫別人打工、跑跑腿,混口飯吃罷了。”



    “我听劉雲峰說,”秦玉琴在湖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下,問道︰“你們現在又是電大的同學了?”



    “是啊!”畢自強在秦玉琴身旁坐下,一時陷入沉思。



    一九八五年的初夏,畢自強走出監獄。一直懷揣大學夢的他,這時重拾課本,參加了當年的人國成人高考,被市電大錄取為八五級法律專業新生,學制三年,是利用體息日或夜晚上課的大專班。意外的是,劉雲峰從警校畢業後,已在公安系統工作三年多了,也報考了這個專業。這樣,兩個高中時代的同窗好友不期而遇,如今又成了電大的同班同學。



    “在現今的社會里要生存下去,沒有文憑是不行的。不過,文憑對我這種人來說,已沒有多大意義了。”畢自強抬起頭望著遠處的天際,說道︰“我想過了,我現在不是為文憑而讀書,或許,也只是為了一個曾經有過的夢想……”



    畢自強的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跟著胡大海做生意這一年多,他長了許多社會見識,但也深感各方面知識的欠缺,尤其是經濟法律方面的知識。



    “哎,問你一件事,”畢自強對秦玉琴微微一笑,說道︰“在電大給我們上專業課的楊正河老師,听說他是司法局的,也是你們西南政法大學畢業的,你認識他嗎?”



    “我認識這個人,”秦玉琴望著湖面上往來穿梭的游艇,淡然地答道︰“他是八三年回來的,比我高兩屆。”



    秦玉琴這時並沒有直接告訴畢自強,楊正河正是她現在的男朋友。當年,奏玉琴第一次獨自坐火車遠行去上大學,在走出火車站的出口處時,正是法律系高年級同學楊正河高舉著校牌,在喧鬧的人群中接待了她。



    “自強,這衣服都這麼舊了,”奏玉琴有意換個話題,望了望畢自強身上穿的中山裝,感慨地說道︰“沒想到,你還穿著它呀。”



    “是呀!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時常會想起我們上夜校時的那些時光。”畢自強不由地讓心中的情感流淌出來,真摯地說道︰“不瞞你說,今天我就想來見你一面。不為別的,就為了當年你送我的這件衣服,真誠地說一聲‘謝謝你’。”



    “自強,”奏玉琴望著畢自強的眼楮,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當然,永遠的朋友。”



    就這樣,畢自強和秦玉琴這一對昔日的戀人,並肩坐在湖邊柳樹下的長椅上,彼此之間平淡而友好地交談著。然而,兩人似都有意避免說到當年溜冰場打架以後所發生的事情。也許,真的已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8591 發表於 2008-9-29 00:18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二十章 同窗聚會(之三)
作者︰綠城一劍
    一小時之後,畢自強和奏玉琴一起走上了白龍餐廳二樓,各自落坐在原來的座位上,回到了久別重逢的同學們當中。茶話會開得松散而輕松愉快,大家坐在那兒品嘗著水果、喝著茶、嗑著瓜子,談笑風生,隨意地與老同學敘舊閑聊。聚會現場的氣氛顯得熱烈而親切,同學們之間似乎有說不完、扯不盡的話題。



    “怎麼樣,”何秋霖側過身來,向身旁坐著的畢自強打探著最新消息,問道︰“去了這麼久,跟秦玉琴都說了些什麼?”



    “呵,我們只是隨便聊聊。”畢自強淡然一笑,答道。



    不知為什麼,畢自強現在的心情反而平靜了許多。他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要對奏玉琴說的,可就在他與她在湖邊面對的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琴弦斷,歌聲逝。如今兩人情緣已盡,早已沒有再說什麼知心話的必要了。那些曾在他夢中百般縈繞的情愫,今日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自強,來,抽一根。”坐在畢自強身旁一邊的是陳少平。



    “呵,謝謝!”畢自強接過陳少平遞過來的香煙。



    陳少平個子不高,身材瘦小單薄。他如今在市運輸公司車隊里工作,是一名貨車司機。讓人很難想像的是,他在駕駛室里是怎樣轉動方向盤的。畢自強看他很能喝茶,感到很好奇。陳少平笑著解釋說,茶葉能提神,凡是跑長途的貨車司機都偏愛喝茶。陳少平話語不多,但可以看出他性格豪爽。



    在另一張桌子旁邊,葉叢文和李祖明老師還在興趣未減地談論著。已過“知天命”之年的李祖明老師,已是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顯現出人生經歷的滄桑。但看上去,他仍然是那樣精神矍鑠,說話的聲音充滿了磁性和激情。他現任市第六中學副校長,是被如今本校的吳燕玲老師盛情邀請而來的。而葉叢文是他多年來教過學生中最有文筆的一個,這也難怪他倆能說個“馬不停蹄”。不過,在他們的談話中,多是葉叢文向李祖明老師請教文學創作上的一些問題。



    在吳燕玲和秦玉琴坐的那張桌子旁邊,劉雲峰和黃月萍並肩而坐。他倆之間那毫不掩飾的親密關系,吸引了許多同學的眼球。他倆如今是同班同學中唯一的一對情侶。當年,被同學們公認的班上第一對情侶葉叢文和吳燕玲,如今已經勞燕分飛了。而不為大多數同學所知的畢自強和秦玉琴的戀情,也早已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飄飛散盡了。



    當年的文科(1)班共有四十八人,而今天實際到會的只有四十一人。在同學們當中,一小部分當年學習成績優秀的,有的考上了大學或中專。大學畢業有︰班長廖明超,在市物資局上班;副班長吳燕玲,在母校六中當老師;葉叢文在市府辦公室做秘書;秦玉琴在市檢察院工作。中專畢業有︰劉雲峰是公安干警;何秋霖是工商干部;魏振國是農業銀行干部;黃月萍是百貨大樓售貨員。如今,他們每個人都在社會上站穩了腳跟,有了一份穩定而讓人羨慕的工作。



    還有一部份同學經過多年待業之後,于一九八五年在社會上公開招干的機遇中脫穎而出,有了不錯的職業︰林之靈考進了稅務局當稅收員,王鳳梅考進了工商銀行成了職員,吳強考進了法院當上了書記員。另外,王浩是班上唯一在高中畢業後去當兵的人,他在一九八三年復員後回到地方上,被安置在市面粉廠保衛科當了一名保衛干事。此外,當年那些讀書成績一般的同學也大都考上了各類技工學校,畢業後大都進了工礦企業。就是那些學習成績很差的同學,最後也各自想盡辦法頂替父母的工作當了工人。



    在高中畢業六年之後,全班同學已沒有誰還處在無奈而待業的狀態中了。屬于另類的,只有畢自強和鄭長威兩人︰畢自強因為是勞改釋放人員,在社會上絕對不可能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只好跟著他師傅胡大海下海經商去了。同學們都同情他的現實遭遇,並為他感到惋惜,但似乎沒有誰在心里能夠瞧得起他。鄭長威家里是街道上的,父、母親一直以來靠干零活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前幾年,他先是跟表哥到市場里當“二道販子”,學著做小買賣。後來,經過工商干部何秋霖的鼎力相助下,他在平等街上的成衣百貨市場里要了一個攤位,這才領了一本個體營業執照。如今,在全班同學們的眼里,他是唯一最有希望成為一名“萬元戶”的人選了。
8591 發表於 2008-9-29 00:19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二十章 同窗聚會(之四)
作者︰綠城一劍
    同學聚會雖然算得上是一個正式的“社交”場合,但是,那時社會上人們的交際,還不太講究外在的裝束。從穿著打扮上看,大多數人衣著整潔樸素,穿的衣服雖有些色彩但也很普通,甚至有人還穿著藍色工作服前來參加聚會的。何秋霖上身雖是夾克裝,下身還穿著灰色的工商制服褲。不過,個體戶鄭長威那華麗的衣著外表與眾同學還是有明顯區別的,在他身上集中體現了當時社會上年輕人追求的時尚潮流︰燙卷的長發,夾克上衣內配花衫衣,下身緊身牛仔褲,錚亮的皮鞋,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明晃晃的金戒指。



    鄭長威和畢自強同坐在一張圓桌旁的對面。由于相隔得稍遠了一些,他們彼此之間沒有私下說話交流過。此刻,鄭長威坐在那兒,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正在大談他做買賣的一些經歷和社會上的一些趣聞軼事。這讓那些見識少而寡聞的同學一個個听得津津有味。畢自強忽然發現,當年在班上不太愛說話的鄭長威,如今倒是變得很能說會道了。他那一雙薄嘴唇滔滔不絕地說著生意經,倒讓人覺著有點油嘴滑舌了。這也難怪,他現在是見多識廣的個體戶了,也算是社會閱歷豐富和生活磨練的使然吧。雖說那時人們對做生意能當上“萬元戶”都非常羨慕,但也僅僅是羨慕而已。如果真有人號召自願報名去干個體戶的話,恐怕在座的同學們不會有幾個人去響應,或許這就是那個時代的現實狀況吧。



    “來來來,都抽一根。”



    鄭長威從椅子上站起來,給同桌男同學一個個派發著香煙。偶有不會抽煙的,像何秋霖這樣的人,也欣然接過他的香煙,點上火抽著玩。畢自強接過那支煙後,還沒點燃時就轉動著煙卷,先瞟上了一眼,竟是美國“良友”牌香煙。他不禁微微一笑,心想︰這小子抽這麼高級的香煙,可見還混得不錯。



    在同學聚會上,眾人談論逐漸轉入一個中心話題,這就是圍繞著他們的工作問題和上業余大學的事情。當時在社會上正經歷著“文憑熱”的高潮,“五大生”(注︰指電大、業大、夜大、函大、自考)是無法考入正規大學的青年人用業余時間獲取大學文憑的有效途徑。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若想改變自己的現狀,謀取一個好的工作崗位,沒有大學文憑在手,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同學們雖然各自的工作崗位有所不同,但似乎每一個人都希望能夠拿到一張大專以上的文憑。這時,他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學什麼專業以後能夠“吃香”,考什麼專業的課程更容易“過關”,哪一類大學文憑是國家承認學歷的。你一言,我一句,彼此交換和傳遞著一些信息和看法。這些重大問題的討論,使整個上午茶話會的氣氛提升到了一個熱火朝天的階段。



    聆听著同學們的高談闊論,畢自強坐在那兒只是默默地吸著煙,沒有當眾發表過一句自己的看法,在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傷痛。不錯,他現在也是電大法律專業的學生了。在第一年上、下兩個學期開的基礎課中,他門門功課都是一次性考試過關的。他不參與同學們的談話,是因為別的同學想擁有文憑可以用來改變現有工作環境或者是調動跳槽,而像他這樣的人,就算是以後拿到了大專文憑又有何用呢?為什麼還要去努力學習,畢自強現在就連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中午的聚會大餐即將開始了。四張大圓桌上面各自擺放好了碗筷和酒瓶。當女服務員把菜全部上齊後,所有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一起站立起來了,大家舉杯共慶這難得的一次同學聚會。



    “同學們,”班長廖明超手里舉著酒杯,高聲地說道︰“從中學畢業走出校門到現在,一晃眼六年多過去了,當年的同學今天能夠聚集在一起,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呀,太讓人高興了。來,讓我們為昨天、今天和美好的明天,干杯!”



    “干杯!”眾同學響應,餐廳里傳來一陣陣清脆的踫杯聲。



    下午兩點,飯局結束。同學們陸續走出白龍餐館的門口,跟著聚會組織者廖明超和吳燕玲,大家有說有笑地走向公園里的風景點……



    南湖公園內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百米長廊,是許多游人喜歡在此拍照留影的地方。在長廊兩旁的窗台上擺放著許多微縮盆景︰有花草樹木,還有假山怪石。此時,四十多位同學成群結隊地來到這里,男女同學相互招呼著,自由組合,三三兩兩地在長廊各處選景合影,而更多的同學卻不規範地圍坐在林蔭下的草坪上。組織者亮出隨身帶來的一台四個喇叭的收錄機,放起了輕松歡快的歌曲。同學聚會的另一個節目︰露天草坪上的聯歡舞會就要開始了。



    在舞會上,同學聚會的組織者首先作出了表率。班長廖明超走到副班長吳燕玲面前,彬彬有禮地向她邀舞。倆人一上場,立即贏得了一陣歡呼和掌聲。接著,劉雲峰和黃月萍這一對情侶也出場了。于是,更多的男女同學一雙一對地牽手相隨,同學們興高采烈地翩翩起舞。



    何秋霖是一個攝影愛好者,來時還專門自帶了一台海鷗牌照像機,自己掏錢買了兩筒彩色膠卷。不過,他的膠片早已“闢哩啪啦”地給同學們全部輪著拍完了,這時也只好早早地收工了。何秋霖、畢自強和葉叢文湊成一堆,悠閑地坐在一棵樹蔭下的草地上,觀賞著其他同學在草坪上跳交際舞的情景。三個人在那兒不停地嘀咕著,似乎是在談論那一對舞伴跳得最好
8591 發表於 2008-9-29 00:19
第二部 摸爬滾打  第二十章 同窗聚會(之五)
作者︰綠城一劍
    “哎,看,”何秋霖捅了捅身邊的畢自強,示意他看那邊,說道︰“秦玉琴沒人請呢,你去請她共舞一曲呀!”



    “我交誼舞跳得不好。”畢自強本來就不願意多在同學們面前露臉,便找一個托辭。他拍了一下何秋霖的肩膀,說道︰“再說了,你瞧瞧人家‘四眼’,不是也沒上去請吳燕玲跳舞嘛。”



    “啊,干嗎把我也扯上了?”坐一旁的葉從文扭過頭來,哼哼地說道︰“我說何胖子呀,你可真能拿老畢開心逗樂啊,哪壺水不開,你就偏提那壺。”



    “嘿嘿,”何秋霖得意地笑了,說道︰“看,班長現在跳舞可是高手了。”



    場上,廖明超換了一個舞伴。他摟抱著秦玉琴的腰正在跳著華爾茲,向何秋霖他們三人這邊移動著過來。



    “喂,你們三個都坐著干嗎呢,”廖明超領著舞伴經過時,忙里偷閑地對他們三人搖晃著腦袋,嚷道︰“你們去邀請女同學呀!”



    “我們?”葉叢文從草地上站起來,故意做了一個搖擺臀部的姿勢,大聲地回應道︰“只會跳迪斯科。”



    何秋霖和畢自強讓葉叢文說話時那副模樣逗樂了。這時,鄭長威和陳少平向他們三人這邊走來。剛才中午喝酒的時候,鄭長威就多次主動地找何秋霖踫杯。此時,他拉扯著陳少平往這兒來湊份熱鬧,其目的無非是想和何秋霖多套些近乎吧。畢竟,一個是個體戶,一個是工商干部,他們在社會上還有著某種內在關聯呢。



    鄭長威坐下後,了解到何秋霖手中的照像機早就沒了膠卷可拍,便二話沒說,馬上跑到附近小賣部買了兩筒彩膠回來,硬塞到何秋霖的手里,並借口說自己要跟其他的同學合影留念。這樣,實誠的何秋霖就被鄭長威和陳少平兩人拉去幫忙拍照了。



    這時,畢自強和葉叢文都懶得動彈了,仍然坐在草坪上,饒有興致地觀賞著眼前載歌載舞的場景。那台擱置在草地上的錄音機正在自動換播著歌曲。此刻,當樂曲又一次奏響起來,是八十時代初最流行的歌曲《年青的朋友來相會》︰



    再過二十年,



    我們重相會,



    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麼美,



    天也新,



    地也新,



    春光更明媚,



    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



    啊,親愛的朋友們,



    創造這奇跡要靠誰,



    要靠你,



    要靠我,



    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



    葉叢文耳邊飄蕩著這熟悉而優美的旋律,嘴里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了起來。坐在旁邊的畢自強掏出煙盒,遞了一枝香煙給葉叢文。兩人點燃了香煙,又閑聊了起來。



    “哎,你說說看,”葉叢文彈著手指間的煙灰,側過臉沖畢自強問道︰“再過二十年,咱們會怎麼樣?”



    “唉,我們都老了唄。”



    畢自強的回答沒有一點激情和樂觀的態度,也太缺乏想像力和幽默感。葉叢文听了大跌眼鏡,啼笑皆非。



    “老畢,怎麼這樣悲觀呀。”葉叢文注視著著畢自強臉上的神情,說道︰“我感覺你今天好像情緒不佳嘛,像也沒照幾張,話也不多嘛。”



    “誰說的,今天見到這麼多老同學,”畢自強有意識地掩飾自己復雜的心境,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其實,我還是挺開心的。”



    “兄弟,振作些。”葉叢文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的身子挨近畢自強,說道︰“現在不是講‘向前看’嘛。那些過去的事情嘛,瀟灑地揮揮手,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呵,你是說‘向前看’呢?”畢自強笑了,做了一個數鈔票的手勢,幽默地問道︰“還是說‘向錢看’呀?”



    “哈,既要看到光明的前途,錢也要大把大把地掙喲。”話題一下子被扯到了現實生活的狀況中,葉叢文不無感慨地說道︰“唉,說真的,我現在真想辭職出來做生意掙錢。如今是‘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教書匠不如剃頭匠’。就拿我來說吧,待在機關里真是又累又窮。為了寫出那些材料,整天累死累活地干,每月也就只掙那麼一點死工資。花錢時只要手松一點,恐怕連自己都養不活,真是太沒勁了。”



    “不會吧,我看你是‘這山看著那山高’,”畢自強接過葉叢文的話頭,說道︰“我听說,你們坐機關辦公室的,每天一張報紙一杯茶,悠哉優哉的過日子。既有社會地位,又讓人羨慕,這還不好?對了,听說你們又要漲工資了?”



    “待辦公室,說起來是好听。你跟我換換?我寧願每月去領你那五百塊,”葉叢文嘴里哼哼著,大為不滿說道︰“說要漲工資都喊好幾年了,可至今還沒見什麼動靜。就是漲了工資又能長幾個錢呀,市面上的物價現在是長得比什麼都快呀。”



    “哈,你是不是現在手頭緊,不夠錢花了?”畢自強不禁笑了出聲,說道︰“哎,要不要我先借點給你?”



    “唉,我可從來就沒有過夠錢花的時候,”葉叢文皺著眉頭,一副有苦倒不出的樣子,發牢騷地說道︰“就說現在想買台彩電吧,一台要兩千多塊錢,按我每月領的工資一算,得,我要兩年不吃不喝才有可能攢夠這筆錢。”



    “是呀,現在大學畢業的生活水平也不過如此。”畢自強表示贊同地點點頭,說道︰“看來,想法多掙錢才是硬道理。有了錢,才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呀。”



    不知不覺中,眼前的聯歡舞會已接近了尾聲。男女同學們正在相互親熱地握手告別,然後兩人一對,三個一伙地紛紛離去。這時,何秋霖手里拎著照相機走過來,招呼著葉叢文和畢自強起身。在林蔭道上,他們三人混夾在游人中向南湖公園大門口外走去。



    徐徐西下的落日,把余輝映抹在南湖如鏡般的水面上,折射出絢麗迷人的色彩……
8591 發表於 2008-9-29 00:20
第三部 商海沉浮 第二十一章 獨當一面(之一)
作者︰綠城一劍
    第三部商海沉浮



    應當贊美市場經濟嗎?人們感性的回答是︰不!那意味著競爭,殘酷而又無情。那麼,應當否認市場經濟嗎?人們理性的回答是︰絕不!失去競爭,便沒有了社會的進步。是的,哲學書上說的不錯,一切事物都是一分為二。如果從良性的市場經濟出發,足以使人們迅速地擁有財富;一旦從惡性的市場經濟出發,也能讓人們徹底地橫遭毀滅。



    第二十一章獨當一面



    一九八七年,春節前夕。



    這一天,畢自強和曾清婷正準備搬進了新居的家。



    一年前,胡大海曾給畢自強五萬元安家費,讓他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好好安頓下來。畢自強拿出其中兩萬五千元,在市區城東的安居小區內購置了一套六十平方米的兩室一廳。兩個月前,他拿到了房地產開發商交付使用的新房鑰匙。



    前段時間,為了迎接即將來臨的電大法律專業的期末考試,畢自強在公司請了一個半月的長假,正在家里不分白天黑夜、全力以赴地準備功課。他沒空顧及其它的一些生活瑣事,便把處理新房的諸多事項交給曾清婷一手包辦了。



    正常上班之余,曾清婷不單尋請裝修工人和選購裝修材料,還經常抽出時間來督促和檢查裝修情況。她從畢自強手里拿了一萬元現金,都用來購買裝修材料和一些日常生活必需的家俱。



    畢自強又花了近五千元購買了兩大件︰一台國內組裝的二十寸彩電和一台單門的電冰箱。剩余下來的錢,留作倆人生活的備用金。安置好新房後,他手里還握著一萬元的現款,這與當時與同齡人相比,手頭上已是相當富裕和寬松了。



    畢自強的期末考試結束了。第二天,曾清婷便興高采烈地領著畢自強來看已裝修完畢的新房。他們的新居在頂層的六樓。客廳及房間的擺飾都是依著她的喜好來布置的。畢自強在室內東瞅瞅、西瞄瞄,樂呵呵地欣賞著她的“杰作”,竟然沒有提出一點新建議。在客廳里,當曾清婷詢問他對新居的感覺如何時,他便親昵地摟著她的腰肢,嘻笑著連說了三個“好”,並贊賞她的能干。這倒也讓曾清婷感到心滿意足了。



    “搬新家過春節,趕早不趕晚,”曾清婷把頭靠在畢自強的肩膀上,說道︰“正好明天我休息,干脆明天我們就搬過來住吧,好嗎?”



    “啊,那不用選黃道吉日了?”畢自強故作驚訝地問道。



    “切,現在誰還信那個呀,”曾清婷仰著臉,噘著小嘴,撒嬌地說道︰“你看外面的陽光多燦爛呀,明天肯定是個好日子。”



    “行,那就听你的,”畢自強想都不想,非常爽朗地說道︰“現在就封你為內務部長,你來當家作主。”



    過完春節之後,畢自強回到昆鵬貿易公司上班。這天上午,胡大海在辦公室里將畢自強叫進來,並把公司那輛蘭鳥牌轎車的鑰匙扔給了他。胡大海近來準備與人洽談生意的事情挺多,為了擺出公司的排場和派頭,讓畢自強在這一段時間里給他當專職司機。



    第二天上午將近九點,畢自強來到公司樓下的停車場。他嘴里哼著《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曲調,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位上,擰動鑰匙啟動著車子,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把轎車倒出停車場,開到公司樓下門口。畢自強看到胡大海從樓里走出來,迅速地下車,為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到市歌舞團大院,”胡大海靠在舒適的後座沙發上,對畢自強揮了揮手,說道︰“開車,劉總已經在那兒等著我們了。”



    轎車拐進市歌舞團的大院。畢自強把車子停在一棟新建的三層辦公樓前。不遠處,早已停著一輛外表八成新的白色皇冠轎車,正是公司總經理劉文斌的私家車。



    “你不必上去了,就在下面等我吧。”胡大海說完,自己推門下車了。



    此時,劉文斌也從他的轎車里鑽了出來。



    胡大海和劉文斌在辦公樓門口前匯到一起,彼此打了招呼。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辦公樓里走去。



    畢自強自己一個人待在車里,覺得很無聊。他靠坐在車椅上抽著悶煙,听著車載音樂,又從車上里翻出一本什麼書看著,消磨著時間。足足等了一個多鐘頭,他才看見胡大海手里拎著一個黑色提包,獨自快步地走來。



    “總算基本上談成了,”上車後,胡大海長吁了一口氣。在車子返回的路上,他對畢自強吩咐道︰“你先送我到市文化局,然後再去桂江大飯店要一個雅座包廂,按公司的接待最高標準訂一桌酒席。中午,我和劉總準備宴請要請文化局和歌舞團的幾個領導。”



    “知道了。胡董,事情一辦完,我就趕回來接你。”



    “不用了,等會兒我坐劉總的車過去,你就在飯店里等著好了。”



    中午時分,一行人走進餐廳。胡大海和劉文斌熱情地陪著三位中年客人來到包廂里落座。畢自強對外身份只是胡大海的司機,自然沒有入席的資格,見沒他什麼事兒了,便非常知趣地退出包廂來到外面的大餐廳。他在一張方形餐桌前坐下,招手叫過來一位女服務員,點了一份簡單的飯菜,獨自一個人吃了起來……



    幾天之後的一個下午。在董事長辦公室里,胡大海坐在辦公桌後的轉椅上,嘴里抽著煙,正在翻看著一份合同文件。



    “胡董,”畢自強從外面走進來,問道︰“您找我?”



    “坐吧,想和你商議一下,”胡大海把桌面上的合同文件遞給他,說道︰“公司把市歌舞團早已不用的劇場和舊排練大廳全租憑下來了,這是和對方簽下的合同。你再認真地看一遍,在條款的文字上幫我好好把把關。下面,我們的工作就是進場裝修,在免租金的這一個月內,爭取盡快把它改建成一個商場。”



    畢自強是胡大海在公司里最受信任的得力助手。凡是公司里的大事情,胡大海總是在構想之初就找畢自強商議,並與之討論事情的利弊和有無可能性,以及一些具體操作方法。胡大海處事大膽果斷,而多年從商的經驗與得失把他磨練得更老謀深算了。先听听愛徒畢自強的一些建議或意見,再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方才下決心拍板,已經成為了胡大海的一種慣性做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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