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361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2
三八三 進攻!進攻!
片刻之後,瓊州軍陣地上的“明”字大旗在數百名軍士掩護下,開始向對方主陣地發起攻擊。

    魏艾文率領他的第二營第四連隊但當前鋒,二百餘名步兵排列成了一個粗大箭頭形狀,小魏走在箭頭前端——看得出來他是在努力模仿當初唐健領兵的風格。儘管此時並沒有裝甲車作為前導,他依然擺出了裝甲兵突擊的架勢。

    不過小魏並沒能沖在第一個——解席硬把他撥後面去了,這兩人為了誰能走在最前頭還爭執了一番,最後是解席擺出官架子強壓了小魏一頭。北緯則沒摻和他們的爭奪戰,自顧自帶領偵察兵分散遊走在大隊周邊,而被解席不負責任丟下的連隊只好由龐雨統帶,護著軍旗走在前鋒之後。與他走在一起的,還有那三位大明特使。

    所有人身上都盡可能的披上了護甲,最前面那幾位帶頭尖兵甚至披上了當初用四毫米冷軋鋼板壓制的整片鋼板甲,加上護頭鋼盔,只要運氣不是壞到家,就算挨上一兩下子也不會致命。解席和魏艾文也在其中——正因如此,龐雨這邊才沒阻止他們在全軍面前上演勇氣秀。不過按北緯的說法那倆白痴很快就會後悔的。

    在高昂的軍歌聲中,瓊海軍向數十倍於他們的山東叛軍主陣地發起了進攻。按照操典要求,他們此時都應該彎腰低頭,盡可能快的通過開闊地域,如果要停下來休息或觀察,則必須先找好掩蔽物,或者用臥姿或跪姿,以盡量減少被敵軍射手觀瞄的機會。

    不過很明顯,唐健他們擬定的這些訓練內容其實有點保守了,並不適合當前這種敵我雙方武器差距非常大的情況——到目前為止,瓊州軍遇敵從來都是以超強炮火開路,先把對方打垮以後再考慮前進問題,行進時根本不用考慮敵方的反擊。

    這一回也是如此,從他們的防禦陣地出發,一直走到前方陣前,大約…五公里的路程,路上連一槍都沒開,純粹武裝行軍。

    ——開頭五百米,大家都保持著軍容整肅,嚴格按照操典姿勢:貓腰低頭小步快跑,雙手緊握步槍,隨時準備瞄準突然竄出的敵人。同時仔細注意腳下,時刻保持隊形,隊伍裡沒人說話。

    ——但在走了將近一公里路之後,漸漸便有些散漫了,大部分人開始直起身子走路,更有些士​​兵開始將步槍扛到肩上,相互之​​間也開始小聲談笑。只偶爾在上官斥責下才收斂一些。

    ——兩公里,全軍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原先層次分明的箭頭逐漸拉成平行——因為構成箭頭的那批尖兵,包括解席和小魏等人都開始喘氣。他們的護甲質量太好,前後那兩片硬邦邦冷軋鋼板往身上一掛,少說也有三四十斤的重量,此時兩千多米走下來,體力消耗相當大。雖然這些人都盡力堅持著繼續往前,但速度終究是慢下來了。

    後面不著甲的輕步兵比他們略好一些,但也有限——諸如頭盔、步槍、子彈袋、手榴彈、水壺……這些裝備加起來份量也不在少數,幸好這些士兵平時全副武裝的五公里越野都沒少練,此刻雖然略顯疲憊,卻還不影響戰力。只是腳下很難再控制得住,而單兵之間的間距也逐漸拉大……慢慢的,原本嚴謹的攻擊隊形漸漸瓦解,變成了幾道鬆散弧圈。

    而解席和魏艾文也終於不再硬撐著打頭陣了,他們都漸漸回到隊伍中間來,其實這樣才比較符合實際——作為指揮官,他們的主要任務並不是衝鋒陷陣,瓊海軍也不要求將官憑藉自身勇猛去沖擊敵陣。

    “快接觸到敵​​軍陣地了,大家注意警戒視野內所有站立著的敵人,全部打倒”

    當前鋒部隊漸漸靠近到敵軍陣前時,老解像從前唐健那樣大聲疾呼。這時候對面陣地上的塵土灰煙漸漸散去,比較能看清楚對面狀況了。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由足足數万軍隊組成的大軍陣,儘管這軍陣已經解體,所有在轟炸中僥倖活下來,而且還能動彈的敵人都跑了個精光,但是大量被胡亂拋棄的武器,旗幟等雜物依然大致勾勒出了對方陣型的樣式。瓊海軍的將官們看不懂古代陣法,但根據廖勇和周晟二人的議論,叛軍這陣型擺得著實不錯,棱角分明攻防兼備,很有章法的。

    只可惜在從天而降的火箭彈面前什麼陣法都不頂用,當解席他們來到這座大軍陣前面時,這邊的人馬早就逃散一空。除了少數躺在地上輾轉呼叫的受傷者,連一個站立著的對手都找不到。

    其實四十枚火箭彈並沒能完全覆蓋叛軍陣地。火箭炮這玩意兒本來就誤差極大,因為是臨時設定發射諸元,又沒有經過校射,哪怕是馬千山親自出手也不能保證全部命中,有不少打偏了,命中率只有大約百分之七八十的樣子。

    不過殺傷效果卻要遠遠好於他們在海南島上用羊群做的實驗,凡是有火箭彈落下的區域,都可看到一大片非常清晰的殺傷半徑——都由傷亡殘破的人體所堆積而成。馬千山在選擇彈種時將高爆彈和燃燒彈混雜設置,此刻在很多彈坑附近仍在翻騰著火焰,甚至還可以看到一些雖然被燒焦,卻依然保持完整人形輪廓的軀體——被化學燃料濺到身上是無法撲滅的。他們仍保持著最後張手蹬腳拼死掙扎的姿態,已被燒成骷髏頭的嘴巴依然大張,彷彿仍可聽到那垂死的淒厲哀嚎。

    士兵們皺著眉頭跨過這些殘骸繼續向前,對於這些叛軍他們絕無憐憫之心——先前在登州城中已經見到過太多這些混帳做下的惡事了。瓊海軍中歷來有政治動員的傳統,出兵以前早就對全軍作過一番宣傳,再帶他們去那些遭受叛軍荼毒的地方轉一圈看一看……此時怎麼收拾敵人都不為過。

    為此甚至連一貫救治對方傷員的傳統都暫時取消了,對於路上還能動彈的活人只是冷漠掠過,最多,對一些傷勢過重,已經不可能再生存下去的,補一刀幫他們早點結束痛苦而已。

    這支四百餘人的小部隊就這樣毫無顧忌一頭撞進對方主陣地,直奔先前看到中軍大旗的位置而去。一路上無人阻擋,來到那片視野不錯的小山坡上,這裡也是一片狼藉。解席讓衛士兵們分散開來尋找對方大將,片刻之後便陸續有盔甲戰袍比較高級的屍體被拖了過來。找了周晟他們來辨認,卻大都只是些參將,副將之類裝束,似乎並沒有更高地位的人。

    “叛軍內部上下難分,尊卑混亂,恐怕不能完全用大明軍的服色來辨識。”

    解席認為廖勇的說法很有道理,於是從周圍傷員中拖了幾個神誌還清醒的,讓他們來辨認屍體。最終是找出了耿仲明兩個堂兄弟,孔有德一個遠房侄子,而那兩個匪首本人卻影踪不見,只找到一頂頗為華貴的金盔。

    “見鬼了,那兩個人運氣這麼好?居然連火箭炮都炸不死?”

    解席將一面被燒焦的“孔”字大旗踩在​​腳下,又狠狠在那旗面上跺了兩腳,有點鬱悶。邊上龐雨則撩起一幅“耿”字旗面擦了擦軍靴,一邊笑道:

    “如果從迷信角度上說,那兩個人的氣運大概還旺得很,命不該絕於此,逃過一劫倒也不稀奇。”

    “我呸,老子才不信這種東西”

    解席先是一愣,隨即便惡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恰逢此時,北緯過來報告說發現山坡後面有若干敵軍殘兵正在重新聚集,詢問本隊是否有必要撤回出擊陣地?

    在出擊之前,大家本來說好只前進到此處為止,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追擊敵軍,只要將道路封死就行了。但解席顯然對僅僅兩面破旗一頂頭盔的收穫很不滿意,而龐雨那句話又恰恰刺激了他。

    “繼續進攻我還就不信了,那些在歷史上留名的人就這麼難殺?就算他們真有什麼'氣運'在身,老子也打光它”

    解席當即下達了繼續攻擊令,也不管這違背了先前承諾。不過並沒有人勸阻——在場諸將的想法大都和他一致。北緯這傢伙甚至在過來匯報情況之前就已經先下令外圍偵察大隊士兵朝對方開槍了——當然按他的說法這是在“用火力驅逐對方哨探”。

    於是兩個連隊繼續向前,等翻過那面矮斜坡,衝到近處以後他們才發現,好像有點輕敵了——在山坡後面重新聚集起來的敵軍人數不是他們想像中的幾百名殘兵敗將,而是足足有七八千甚至上萬的大部隊

    事後想來倒也不奇怪——先前敵軍列大陣時,觀察下來少說也有兩三萬的兵力,只是還未曾接陣便被火箭炮覆蓋了一遍。被炸死炸傷的人員估計有好幾千,但更多人還是逃跑了。

    受到的打擊只有一次,又沒人在後面追,跑上一段也就慢慢停下來,叛軍中的指揮官倒也有些能力,居然被他們遏制住了潰逃之勢,漸漸穩住了陣腳。然而正當他們揮舞著手中刀劍,連踢帶罵努力把潰逃士兵重新排列成一支不怎麼整齊的隊伍時,卻見對面山梁後忽然出現了一支全身綠皮的部隊。

    雙方都是一愣,大多數叛軍先是出於本能的想要逃跑,但在看到這邊只有區區數百兵力後,又有些猶疑不定——幾百人而已,哪怕個個都是鐵打的,這邊一萬多號圍上去壓也壓死了

    而解席的反應則要果斷許多,在發現對面敵軍數量眾多超出預料之後,他只稍稍停頓了一瞬,隨即便高高舉起手中步槍,再次沖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進攻進攻”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2
三八四 近戰操典
一瞬間,槍聲大作。

    解席一馬當先沖在最前,不停將手中瓊海步槍頂在肩上,按最標準的射擊姿勢連連擊發。在他的鼓舞下,魏艾文及一班士官長均快步上前,重新構成瓊海軍向前方衝擊的鋒銳箭頭,徑直沖向對面那尚在猶豫和慌亂的敵軍。

    前方的數十名叛軍如割草般被齊齊打倒,但這並沒有過於打擊敵方的士氣——經歷過火箭炮轟擊的士兵,心理素質總是會提高一些。類似於火銃齊射這樣的“小場面”已經嚇不倒他們了。甚至於還起到反效果——叛軍按照他們對火銃的理解來猜度瓊海步槍,覺得這幾百號人就算全部開火又能打倒幾個?即使隨即很快就意識到他們的想法大錯特錯,但那時候已經被後面的人推搡著,身不由己往在前衝了。

    不得不說,和瓊海軍先前較量過的其他同時代軍隊相比,山東叛軍鬥志算是最高的——在一大批高呼拼命的亡命之徒鼓動下,足足有好幾千人剽悍無比的迎著彈雨向前衝,看來先前從登州府逃過去的人並沒有能將於短毛軍作戰的經驗傳開——也可能是軍官怕他們影響軍心,故意沒告訴其他士兵。

    在這個時代,所有與瓊海軍交戰的部隊都要面臨一道殘酷的數學題——能不能用己方的人力密度壓製過對手的火力密度?以往瓊海軍從未給敵方勝出的機會,但這一次,雙方的數量差距實在太大了。

    儘管這邊的每一次齊射都會造成對方幾十上百人倒地不起,但在數千名亡命前突的暴徒面前這樣的損失並不能扭轉局面。儘管後方龐雨迅速把第二個連隊也充實到第一線來,同時指令戰士們盡量集中,盡全力增強了火力密度,叛軍大隊依然不屈不撓朝前衝殺,兩軍之間三四百米的安全距離正在急劇縮短。

    “我x,打不退還衝上來了,這次要糟糕”

    雙方距離縮短至兩百米,已經可以看清前排敵軍那猙獰的面孔,解席的面色也有點猙獰了——他率先向前衝鋒是為了嚇退敵軍,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們這點人若不能把對方嚇跑,自身就很危險。

    但眼下卻偏偏進入到最壞的情況,時間倉促,也來不及找遮蔽物,解席等人就停留在原地頻頻朝對面射擊。隨著敵軍大隊越來越近,從對面不時有羽箭射過來,按照作戰操典,此時他們應該趴在地上,但由於臥姿非常影響射擊速度,大部分士兵都採取了不怎麼影響動作的跪姿,少數人乾脆仍舊站著開槍,絲毫不去顧忌嗖嗖從耳旁掠過的箭矢。

    火槍時代,這種面對面的對射最是考驗戰士勇氣……以及運氣——只聽“撲”的一聲,解席身邊一名士兵仰天忽然栽倒,眼窩裡插著一支箭矢——他剛剛才為了瞄準方便把頭盔撩上去一些,沒想到立遭射殺,對方軍中有能人啊

    這邊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哀悼同伴,連想都不想,噼劈啪啪幾十發槍彈朝那支羽箭射來的方向還擊過去——亂戰中他們根本看不清是誰射的箭,但也不需要看清楚。反正把那個方向的所有站立敵人統統打倒就行了。弓箭可不像火槍可以臥倒射擊,很難玩隱蔽偷襲的,在這種局面下更不可能。

    果然在這一輪齊射之後,那個方向就再沒有箭矢射過來了,但其它位置依然不停有流矢飛來。瓊海軍步兵在作射擊訓練時都被要求優先射擊敵軍引弓待發的弓箭手,但對面那麼多人混在一起,很難仔細瞄準的,基本上還是打沖在最前頭的。

    等再靠近一點之後,從對面軍陣中也開始響起了乒乒乓乓的火銃聲——叛軍中也是有火器的,雖然簡陋了些,畢竟是遠程兵器,一旦到達可以還擊的射程內,瓊海軍這邊的傷亡頓時大為增加,士兵們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樣託大,紛紛按照操典趴到地上作戰,這樣雖然減少了挨槍子兒的可能性,射速卻受到影響,對方看到這種壓制卓有成效,愈發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顧傷亡的朝前衝……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在極短時間內付出了大量傷亡之後,終於有叛軍前鋒衝到了瓊海軍的近前。這還是他們自成軍以來首次被人突破火力​​網,儘管針對這種狀況的應對措施在平時訓練中也多次被強調過,但習慣了用強大火力壓制敵人,首次被迫面臨近距離拚刺戰的短毛兵們依然顯得有些緊張——包括一幫年輕軍官也一樣。

    “四連,全體上刺刀”

    魏艾文紅著眼睛叫喊道,自己率先從腰間拔出刺刀套上槍管,並用卡口固定住……小伙兒雖然努力板著臉作出毫無表情的樣子,其動作卻有點走形,用了比正常訓練幾乎多一倍的時間才上好刺刀,而他的部下們也大都如此。

    周晟和廖勇兩人也咬牙切齒的拔出了腰間繡春刀,準備加入肉搏戰——敵軍已經靠近,再往前一點他們就能發揮出近戰軍隊的人數優勢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還有最後一道關口要過——非常可怕的關口。

    “手榴彈準備”

    ——瓊海軍的近戰操典也自有一套程序在,並不是敵人一靠近就沒頭沒腦衝上去拚刺刀的。手榴彈是威力非常強大的近戰武器,被用來作為近距離戰鬥的起手招數使用。事實上海南島上那些還沒裝備上製式步槍的預備部隊或者城管隊之類二線準軍事力量,他們對敵的標準程序就是先扔手榴彈再上去肉搏,光靠這一手打垮這個時代的軍隊照樣沒問題。

    隨著解席的命令,早已經給步槍上好刺刀的步兵們紛紛摘下胸前手雷,按標準一個步兵是配備兩顆手雷,但解席出戰前給這兩個連隊加強了火力,每人配備四顆。這時候便看出各人的性格不同了——有些豪爽的一傢伙把四顆手雷全部拿下來摘了保險放在身前,看來是打算一次性全丟光,免得待會兒萬一在拼殺中不幸身亡,還有彈藥沒用掉,太鬱悶。

    而另一些較為謹慎的則只拿下兩顆,留一半好應付意外情況,畢竟戰場上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留一手預防萬一總沒錯。至於眼前的情況——同一處地方丟兩顆手榴彈和四顆並沒有太大差別。

    五十米……四十米……當最前面一排叛軍喊叫著踏進三十米線時,解席率先一躍而起,擲出手中榴彈。

    “全體——投彈”

    呼呼呼呼……瞬間數百個鐵疙瘩飛向對面,按操典此時投彈應分​​為兩撥,第一枚要求較為準確的投擲在三十米距離處,第二枚則根據士兵個人臂力盡可能投遠——簡單說就是第一波形成火力封鎖,第二波延伸轟炸。有些力氣大善於投彈的士兵隨即又擲出第三第四枚,一時間隆隆聲響不斷,大地再次被火光黑煙所籠罩。

    ——三十米線上,一排煙塵幾乎同時騰起,形成一道彈幕火牆,將那邊沖在最前頭,也是最勇敢的一批叛軍前鋒統統炸飛,頓時抑制住了對方的前衝之勢。隨即又便是一大批陸續零散投往縱深的榴彈,將瓊海軍陣地前方三十米至六七十米以內的範圍盡數覆蓋。而這裡也是衝鋒人潮最為集中的區域,接連不端的爆炸將對方本就一片混亂的衝鋒隊型炸了個七零八落,待硝煙略微散去之後,可以看到對面原本密密麻麻的人潮已是大為稀疏,只有百十個運氣極好的倖存者愕然呆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瓊海軍若繼續開槍齊射,倒也能依舊保持禦敵於遠的態勢。但軍隊已經進入到格鬥戰程序,按規定應該按照近戰操典行事了——實戰經驗不足的部隊打起仗來總是有些死板,包括那些年輕軍官也是一樣,還不太會隨機應變,只能嚴格按平時訓練以及操典要求行動。

    所以當兩輪手榴彈擲出,並且取得了極大效果後,解席龐雨這邊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保持這種非接觸狀態,仍然只用遠程火力打擊敵人時,那頭魏艾文卻已經第一個騰身跳起,大吼一聲:“跟我上”……便領著四連將士徑直朝對面衝殺過去。

    這邊解席和龐雨兩人只好面對面苦笑一聲,沒說的,也帶人往前衝吧。好在此時對面敵軍已經被炸倒了大半,剩下一些也都陷入混亂狀態,以瓊州軍的銳氣,將這一波敵軍沖垮是毫無問題的。

    只是後面還有一大批,若也都這麼不要命的話就不太好辦……己方瓊州軍的戰鬥力當然毋庸置疑,眼前雖然只有兩個連,五百不到的兵力,他們剛才這一輪少說又乾掉了對方兩三千,若是一般對手早就被打垮了。可偏偏眼前這支叛軍卻是被逼入絕境無路可退的,拚殺到最後,就算能將這萬把人徹底殲滅,己方的損失恐怕不會小。

    如果最終結局竟然是和山東叛軍拚了個兩敗俱傷,那可不符合這次出兵山東的意圖了,倒是遂了大明朝的意,可自己這參謀官也未免太不稱職……龐雨雖是跟著大隊往前衝,心裡卻一直在尋思著當前形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3
三八五 老馬的絕技
其實眼下最好的方略,應該是趁著敵軍混亂的機會抽身往回走,只要回到己方炮火掩護範圍之內就萬無一失了。只是要讓殺氣正盛的部隊面對已經潰散的敵人非但不往前衝反而回撤,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別人不談,光那個咬牙切齒的魏艾文,龐雨就完全沒把握說服他。

    也許只能請解席或者北緯出面,以指揮官的權威下達後退命令?不過看看那兩位在前方一樣是矯健如龍,殺氣沖天的樣子,要把他們拉回頭恐怕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

    正當龐雨在感到為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陣陣呼嘯聲,抬頭一看我的媽呀——天上一溜火星白煙,竟然又有一枚火箭彈朝這邊飛過來。

    “我x,老馬他們瘋了?”

    龐雨大驚之下立即趴倒在地,解席北緯等沖在最前頭的那幾位猛將兄也不狂暴了,一邊大喊著空襲,一邊同時轉身,撒丫子朝後方猛跑幾步,找了個低窪位置一頭撲進去。其他瓊海軍官兵也有樣學樣,紛紛臥倒在地,心裡都是一個念頭——後方砲兵都他娘的瘋了?連自己人都不顧?

    不過很快,對砲兵的咒罵就轉化為了驚嘆——那枚火箭彈高高從這邊所有人頭頂上掠了過去,但卻異常精準的落到了對面叛軍陣地上,轟隆一聲響,這回可是看清楚火箭彈在人群中爆炸的實況了:一團黑紅色火焰背景下,無數人體部件四散飛出,對面一片驚嚎之聲。

    而這邊也是同聲驚呼——要知道這裡與後方砲兵陣地可是隔了一條小山梁,彼此根本看不見的。這火箭彈居然還能打這麼準?著實匪夷所思

    不過在事後,當他們問起馬千山時,後者卻很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說你們太小瞧我老馬了——咱可是正兒八經由中國人民解放軍合肥砲兵學院訓出來的。以火砲延伸射擊在前開路,後面步兵同時推進的步炮協同進攻作戰乃是現代砲兵的基本訓練課程,最精確時甚至可以控製到五十米範圍,幾乎是要求步兵頂著炸點向前衝了。

    瓊海軍的火箭炮是具備超視距作戰能力的,馬千山也完全可以只根據計算來確定彈道。但因為隔了一條山梁,他看不見前方部隊的位置,所以先前一直不敢隨便發炮援助。直到這邊投擲手榴彈,炸起來一大片塵土煙雲後,老馬才終於能大致確定戰場位置,向前加上了一兩百米的餘量距離,以此作為火箭炮射擊參數,打出來自是落在戰場前方的敵軍陣地上。

    所以在他看來,這種遠程盲射並不算什麼特別高難度的動作——當然了,考慮到火箭彈的誤差較大,戰場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他也只敢發射一枚火箭而沒搞齊射,同時把餘量設置的也比較大,選取敵軍可能陣地的後方加以攻擊。

    這樣即使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這邊瓊海軍四百人佔據不了多少地方,而對面敵人陣地肯定要廣闊的多,哪怕僅僅從概率學上判斷,這火箭落到自己人頭上的機率也不會太大。而且瓊海軍從兵到將都是知道該如何躲避砲擊的,在熱兵器作戰方面的知識遠非叛軍可比……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被誤傷到,那隻能說前方部隊太倒霉了。

    “其實如果你們能夠早一些通報戰場位置,比如發射一顆信號彈什麼,我這邊早就可以用遠程火力掩護,壓根不用跟敵人近戰的。”

    馬千山最後的提醒讓解席等人後悔不迭——實戰經驗還是不足啊,早知道老馬有這手本事,早就用信號彈或者旗語跟後方聯繫了,根本不會給敵人近身機會的。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當時從視距外射來的那枚火箭彈不但炸飛了百十個人,更將這支叛軍殘兵最後的勇氣給徹底炸沒了——要知道這支叛軍自從舉兵之後,自河北殺回山東,轉戰多時,和官軍大大小小打了幾十戰,在此之前還沒從未吃過什麼敗仗呢。

    故此雖然在與山東行營軍接戰前夕,得到後路失陷的消息不得不回師,他們心裡面還是非常傲氣的。總覺得自家軍馬陸戰無敵,那傳說中的南方短毛軍不過佔了海路優勢,趁登州府空虛時偷襲得手,大軍一回必然將其碾碎。

    而在得到消息說前方有短毛軍攔路,但才不過區區一兩千人時,全軍上下更是一片狂傲之聲,都說那些南方人腦子壞掉了,竟敢以這點部隊過來送死。只有從先前敗兵口中聽說過瓊州軍所用戰術和火器威力的孔有德,耿仲明等高級將領不敢怠慢,調集了三萬多人馬,心想平地作戰,以十多倍的力量硬衝,總能收拾掉對方了吧?這支南方來的官軍無非火器強悍些,而他們山東軍最擅長的也是火器,這方面的作戰經驗很豐富。

    ——卻沒想到對方的火砲威力遠遠超出他們想像,這邊剛剛列好陣勢,還沒進入戰場呢,便被一輪鋪天蓋地的火箭彈給炸懵了。幾萬最精銳的部隊還沒開戰就被炸得散了夥,一路逃跑到看不見那支可怕敵軍後才逐漸停下腳步。

    之後總算憑著幾位大將的威望,慢慢將部隊重新聚攏起來,此後之所以還敢瘋狂衝擊短毛軍的步兵陣,一方面是因為被逼到極處,又看到對方人數極少,難免想要報仇的念頭;而另外一半,也是因為畢竟沒有被真正“打敗”過,那股子反亂以來屠城滅地的剽悍銳氣還在。不下死命衝上一沖,實在是不甘心啊

    只是精神上再怎麼無畏,**終究是脆弱的——後世義和團都自我麻醉到相信刀槍不入了,被洋槍隊幾輪齊射一打照樣鬼哭狼嚎抱頭鼠竄。更何況這些山東叛軍本就是出自孫元化麾下的火銃隊,對於火器威力絕非清末愚民那樣一無所知。

    原以為靠絕對的數量優勢可以壓倒對方,卻不料眼前這支南方軍隊所用的火銃無論是射程,射速,還是威力,都要遠遠超出他們原先的認知,成千上萬的軍隊硬衝對方區區四五百人的軍勢,硬是給打得近不了身,好不容易靠上去,眼看就要貼身搏殺了,居然又冒出來一輪驚天動地的連環炸雷

    故此先前由子彈構成的死亡封鎖線,以及最後那兩輪手榴彈,其實已經把叛軍戰意給打得差不多了。當瓊海軍紛紛從陣地上躍起發起反沖鋒時,叛軍前陣已經開始潰退——這種時候拼的就是一股子氣勢,這邊往前衝,對面就不由自主的後退乃至於逃跑——後世清軍在和外**隊對射時尚能支持,一到對方發起白刃衝鋒立即潰散,到山東叛軍這裡,反應也差不多。

    而等到火箭彈破空而下,砸在叛軍後陣上,終於將他們最後一分勇氣完全摧毀。歷史上原本要經歷沙河,黃縣兩次大戰後才會失去鬥志的登州叛軍,就在這一天之內,徹底崩潰。

    於是用不著龐雨這邊再琢磨怎麼往回撤了,對方已經率先逃跑,成千上萬的殘敗兵卒四散開來,這次是徹底潰散,估計不逃到黃縣是再也不可能重組的了。

    猶自殺氣騰騰的解席和魏艾文帶人狠追了一通,不過對方已經完全丟棄了武器,盔甲,很多還是騎著馬的軍官,人在逃命時爆發出的潛力非常大,這邊步兵壓根兒攆不上。

    但回過頭來,北緯在帶人搜檢戰場時,倒發現他們取得了某項意外戰果。

    “……這真是耿仲明?”

    望著眼前那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解席等人臉上均顯出意外之色——先前那麼多火箭彈齊射猛攻,其中好幾發就是衝著敵軍主將去的,卻沒能留下孔有德或耿仲明中任何一人。後面馬千山就射了那麼一發火箭,偏偏還就準確命中敵陣中樞,把未來的大清靖南王給炸死了——叛軍之所以那麼快炸營潰散,怕是也與此有關。

    “是俘虜指認的,我先後找了好幾個俘虜分別單獨辨認,都說是他,應該沒錯了。”

    北緯回應道,耿仲明的屍體身上插了十多塊彈片,頭部倒還保存完好,辨認起來並不費力。

    “好吧,是光把腦袋割回去還是把整具屍體扛走?”

    瓊海軍中不以首級記軍功,叛軍中普通士兵和一般武將的屍體素來都是就地掩埋。不過耿仲明屬於山東叛軍的五位“都元帥”首腦之一,作為匪首頭目,將來要送給大明朝廷表功的,不得不帶走。

    割腦袋太噁心,最終是決定把整具屍體抬走,也不用短毛兵自己動手——那麼多挨了炸的倒霉蛋,總有百十個身體機能尚屬完好的俘虜,拉過來當苦力就行了。

    回去路上,解席得意洋洋——總算讓他找到實證,可以反駁龐雨的“氣運說”:

    “如何,什麼狗屁氣運,還不是挨一炮就掛——氣運?有我們在,連大清國的氣運都能給它打破嘍,何況區區一個靖南王……切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3
三八六 交涉
全軍撤回到出發陣地,士兵可以吃飯休息,軍官們卻不得不繼續忙碌——他們要統計戰果以及傷亡情況。

    相對於取得的戰果,各級軍官更關心傷亡​​情況。敖薩揚在統計了當天出戰與傷亡的比率以後,很快拿出來一組數據——他向來是主張用數據說話的:

    “共四百五十六人出戰,陣亡十七人,傷五十三,其中重傷十九……大約百分之十五的傷亡率,損失了足足一個班的兵力。”

    ——與前幾次戰鬥幾乎是無損破敵的輕鬆相比,這一次部隊的損失可有點大了。尤其是在被叛軍衝到他們弓箭與火銃能夠發威,雙方形成對射局面的那短短數分鐘內,前排戰士傷亡驟然大增,就連解席魏艾文兩人都掛了彩,幸好他們身上護甲堅厚,要害處都是鋼製板甲頭盔,非要害的臂膀等處也有皮革遮掩,傷勢都不重。

    到了後面衝進敵陣白刃搏殺時,由於大部分敵軍已被手榴彈炸倒,剩下少數人也是渾渾噩噩稀里糊塗,連刺刀捅到面前都不知躲避,倒是沒什麼大的傷亡,只在最後階段忽然冒出來一個非同尋常的傢伙,一桿大槍接連捅翻了三五個衝上去拚刺刀的步兵,武藝著實不凡,後來還是廖勇上前敵住他,讓後面士兵騰出手來一起攢射,一頓排槍將其擊斃——兩位錦衣衛為此還嗟嘆不已,直說這樣的好手直接打死真是可惜了。

    但是私下里,後來廖勇在跟趙翼他們幾個喝酒閒聊時也連聲嘆息,說那傢伙一手山東大槍極其精妙,少說也下了二三十年苦功的,若雙方公平較量,自己與他也只是在伯仲之間,在叛軍中地位想必不低。卻沒想到在這火器戰場上被一幫參軍不過兩三年的小兵打死狗似的打死了,一身藝業壓根兒就沒機會發揮——這還是個運氣好能熬到最後白刃戰的,今日這一戰中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精銳武將,連近身機會都沒撈著便憋屈喪命。

    “時代變嘍……今後怕是沒我們這些人的用武之地啦”

    當天廖勇喝得酩酊大醉,醒來以後再不提及自己最得意的太極功夫,轉而苦心鑽研起火槍來,哪怕短毛的新式步槍一時藉不到手,也找幾支繳獲來的魯密銃飛鳥銃之類,先練上再說……

    回到瓊海軍這邊,雖然此戰按他們的標準看是傷亡不小,但比起他們給叛軍造成的巨大殺傷來就不算什麼了。而且大夥兒都覺得這種正面對敵的鍛煉是極有必要的——平時訓練再怎麼刻苦,只有真正在戰場上和敵人面對面死拼過,見過血的部隊才算是成型。

    只是當天晚上,解席獨自來到臨時擺放犧牲者遺體的帳篷中待了許久,他手中捧著幾炷香,似乎是來祭奠死者的,卻站在一具屍體旁久久無言,連線香燃盡燒到手指都沒反應。正好龐雨巡查經過此地,見他神情不對,問他發生了何事,解席方才微微苦笑道:

    “沒什麼,只是感到有些後怕而已——白天時這小伙子就在我旁邊,如果當時那射箭的人換個目標,說不定就是我躺在這兒了。”

    龐雨看看他,搖頭:

    “不會,你的護甲鋼盔要比他們好多了,最多受點傷。”

    解席卻搖搖頭,不說話——那小伙兒可是被一箭射入眼眶斃命的,換了自己,護甲鋼盔再好也未必能發揮作用。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再和龐雨談論此事,只是又點燃幾炷香,拜了幾拜,隨即掉頭離開。此後言談舉止也盡和先前無異。

    除了解席之外,其他人倒沒什麼特別情緒,魏艾文在此戰中的英勇表現更得到了全體指揮員的高度讚揚,雖然在龐雨眼中小魏好像有點過份衝動,但北緯則認為他的拚勁值得肯定。明確表示接下來在部隊擴編的過程中,小魏完全可以擔當起更加重要的職責,這成功激起了其他幾名年輕人的競爭心理,各個連​​隊的士氣也隨之大漲。大家守在陣地裡,卻都眼巴巴盯著黃縣那頭,都想著叛軍什麼時候再來進攻?好給他們新的立功機會。

    但他們的熱切很快便失望了——不知叛軍是被嚇破了膽還是尚未重新整合完畢,此後整整一天,西南方向安安靜靜,連鬼影子都沒冒出來一個。

    到了第二天,總算從黃縣那邊過來了一支小隊伍,但大老遠便打出了請勿攻擊的旗號——有人高舉著一面標註著“打醬油”字樣的大白旗遠遠揮舞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推著幾輛平板車往陣地這邊走過來——天曉得他們是怎麼打聽到醬油旗之妙用的。

    “……有意思,連醬油旗都知道,想必是認真調查過我們的事蹟了。”

    解席舉著望遠鏡嘿嘿笑道,想想看也是——先前或許還會輕敵,眼下被打成了那個慘樣,若還不下大力氣調查對手的基本情況,那這夥叛軍也太廢物了。

    “這麼點人,還推了大車……想來幹啥?車上裝了炸藥?”

    對爆炸物比較敏感的吳季警惕道,但北緯龐雨敖薩揚等人的判斷卻相當一致:

    “武的打不過,當然只好玩文的啦——多半是來交涉,想要買條活路的。”

    這很容易理解。兩千瓊海軍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塊不怎麼起眼的絆腳石,卻偏偏死死堵住了叛軍的北上之路,而且更悲催的是——當對方企圖用武力突破時才發現,這兩千人所爆發出的殺傷力甚至要大大超過包括關寧鐵騎在內的山東行營軍。

    考慮到這支古怪的短毛軍當年也是反賊出身,還一度曾與山東叛軍並列為大明王朝令人頭痛的“四大寇”之一,會派人過來交涉談判倒也不奇怪。

    ——果然,當那支大車隊靠近之後,也許是為了避免引起誤會,又或許另有圖謀,那支車隊的押運者們主動掀開了車上苫布。時值中午時分,頓時只見滿車的珠光寶氣——確實都是些金珠寶貝之類,金光閃閃的甚是誘人。

    但瓊海軍依然沒允許那幾輛大車進入陣地,解席,龐雨和敖薩揚三人出面去交涉,魏艾文與胡凱帶了整整一個排的兵力擔任護衛。北緯雖然沒出面,卻也手持一桿狙擊步槍躲在暗處監視著。

    當對面一個小老頭兒走出來意圖交涉時,首先被嚇了一大跳——這邊當面幾個人個個殺氣騰騰,一行人都是全副武裝,頭盔胸甲皮護罩統統套在身上,更不用說手中火槍都有意無意指向對面——他們才不在乎面子,想起前天那個被一箭射中眼睛致命的倒霉鬼,他們都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鐵甲中才好,天曉得山東軍裡還有多少這樣的高手

    龐雨解席敖薩揚三人更是很拽的各自戴了一副墨鏡出場,他們的想法是不欲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的眼神,但在對面那老頭兒看來這三傢伙可是非同小可— —明明遮住了眼睛卻能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這南方短毛果然是有秘法在身啊

    雙方開始交涉,情況也正如龐雨等人所料的差不多,那老頭兒一開始先是提出來想要投降——說起來山東叛軍喊投降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他們總愛在佔優勢的時候大喊投降——進攻登州府時喊過一次,孫元化一時大意讓人騙了府城;之後攻取黃縣時又喊過一次,黃縣丟了;第三次是在保衛萊州府時,這次萊州知府聰明了點,沒有開城納降而是自己從城牆上吊下去受降——結果只丟了自己的性命,城池倒沒丟。

    這麼幾次三番玩下來,山東叛軍的信譽度早就沒了,故此解席一聽到這個“降”字,想都不想便當面拒絕:

    “我們只管平叛,不管受降,你們要投降去找山東行營。新任的山東巡撫巡按,還有天子所派監軍都在​​那頭,只有他們才能決定是否受降。”

    那老頭兒臉色僵了僵,還想說些什麼,但解席已經一揮手:

    “你們先前幹過的事情,自己應該最清楚。戰場上打不贏我們,難道還指望這種下作手段能成功?”

    老者面露無奈之色,張了張口似乎想要申辯,但終於只是長嘆一口氣,轉換了話題——他果然提出來,想以金珠寶貝賄買一條道路,讓叛軍殘餘通過這條官道逃往東北方向。

    “怎麼著,還想讓咱們把登州府再還給你們?”

    解席冷笑道,那老者連忙搖頭:

    “諸位英雄面前,豈敢作此妄想,只是想要前往海邊,看看能不能找到渡船,求一條活路。”

    “想要渡海去投靼子?且不說你們的船隊在登州府也被一鍋端了,就算你們還有船,以為能逃得過咱們的海上封鎖線?”

    在叛軍面前,解席表現出的態度極其倨傲囂張——跟這夥人渣沒必要講客氣。那老頭兒果然是個欺軟怕硬的,解席這邊越是強硬,他的腦袋反而愈發低垂下去:

    “只要諸位英雄能放過我們一條活路,除了這些物事之外……”他回頭指了指那幾輛大車,“我軍自起事以來的所有積蓄:財寶,糧秣,牲畜牛馬,還有婦人女子,情願盡數奉送”

    儘管事先已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夥叛軍如此果斷,解席微微一怔。那老頭兒以為有戲,連忙上前一步,但立即被胡凱用槍口頂著,不得不退回原位。

    “倘若諸位英雄允准,我方明日便以全軍而來。只求諸位放過前軍萬餘人即可,後面輔兵所運輜重糧草,連同財貨都在內你們盡可劫下,這樣少說也還可以有萬顆首級可供報功——如此諸位英雄在朝廷那邊也盡可交代得過去了。”

    聽對方舌粲蓮花說得頭頭是道,解席終於忍不住摘下墨鏡,目光如電緊盯著那老者:

    “就這些?都說完了?”

    見那老者愣愣點了點頭,解席揮一揮手:

    “那麼你們可以回去了,我方拒絕。”

    “這……”那老頭兒面色慘白,“諸位英雄若還有什麼要求,盡可以說出來麼,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奉承。”

    “要求?”

    解席冷笑一聲:

    “很簡單啊——我們離開登州的時候,曾向當地的父老鄉親保證過,一定為他們討個公道。象什麼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祿,李應元……這些人,統統押送回府城去,讓那些受過你們殘害的人親自來決定對你們的處置……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耿仲明已經到位,其他人估計也不會很久。”

    解席這番話一說,對面立即知道這話是沒法談下去了,那老頭兒還想支吾,旁邊一個將官模樣的中年漢子卻已按耐不住,憤憤然道:

    “爾等休要欺人太甚你們自己也不過是瓊州一夥海匪罷了,不過剛剛接受了朝廷招安,充當官家手裡一把刀而已,跑這兒來充什麼好漢”

    說著,他回過身去,重重一腳踢在後面一輛平板車上。這年頭中國的車輛大都為兩輪,平衡性很差,被那漢子一腳踢上去頓時翻倒,嘩啦啦一聲響,滿車的金銀財寶盡數傾倒在地,在太陽光下閃爍出熠熠光輝,晃花了人眼。

    “有道是千里做官只為財,你們大老遠的從南邊跑過來給朝廷賣命,不就是為了官家的功勞賞賜麼?這邊四車不過定錢,後頭還有幾十上百車另外軍糧騾馬,人頭功勞,統統都給你們——只求放俺們一條活路都歸你們”

    他這話並不是對解席說的,而是衝著整座陣地在大喊——無論譁變叛亂的軍隊,抑或是占山為王的盜匪,秩序階級早就混亂,能夠擔當軍中首腦的,大都是依仗一批私人班底支撐才能維護地位。不過這種支撐歷來是相互的,下面人賣命保住上司地位,上官當然也要竭力為手下謀取利益——而大多數人目光總是短淺的,這麼多真金白銀丟在面前,他們不可能不動心。而如果下面諸多兵士鼓譟起來,縱使身為上官,也不得不屈服於他們的“民意”。

    ——這漢子顯然是把瓊海軍當成和他們自己一樣的烏合之眾了,“思想工作”居然直接針對短毛全軍而來,腦子倒很靈活。

    只可惜他徹底找錯了對象——解席冷笑一聲,毫不在意那些金銀散落開來,甚至還後退一步,讓所有人都能看見。並稍稍等待了片刻,大約是在醞釀情緒並考慮該怎麼發言。之後,解席回過頭去,面對著後方陣地:

    “……瓊海軍的全體將士們”

    他指著那自作聰明的中年漢子,大聲喝道:

    “這個人他說我們是為了得到朝廷封賞而來,我們和他是一樣的貨色——你們承認嗎?是這樣嗎?”

    “不是”

    身旁已經覺察到解席意圖的龐雨,敖薩揚,魏艾文等人都馬上配合,就連不太靈活的胡凱也在被悄悄拉了一下之後立即舉手大喊,隨即帶動周圍士兵齊聲呼喝。

    “他說我們同樣也是造反出身,可我們在海南島上有禍害過平民嗎?我們有搶劫過老百姓哪怕一粒米,一塊布嗎?有沒有?”

    “沒有沒有”

    下面又是一片狂呼,聲勢更為浩大,只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對望一眼,嘴角邊都是泛出一絲笑容——瓊海軍確實從沒打劫過平民,咱只搶官倉,偶爾也帶上個把土豪劣紳——那可要比老百姓要肥多了,而且於名聲上只有好處,絕無壞處。

    要知道唐健和王海陽這兩位瓊海軍的締造者,對於瓊海軍的建軍方針根本就是脫胎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即使不可能完全神似,也是盡量模仿。其中最核心一點,就是這支軍隊必須要有靈魂。

    雖然因為大明正統尚在,不方便在民族國家大義上作太多宣傳,但至少,“軍人的職責是保護老百姓”這個概念卻是深深灌輸進去了。瓊州軍自建立以後的一系列軍事行動,包括剿滅海匪,打擊西洋勢力,以及此次前來山東平叛,無一不是遵循著這條準繩。也因此,瓊州軍上下,對於己方的“正義”屬性歷來是深信不疑,瓊州府碼頭上那面“替天行道”大旗即使在招安以後也不曾取下,始終在那邊高高飄揚— —這正是唐健他們所希望的,一支軍隊的靈魂之所在。

    解席聽到軍士們的反應則是哈哈大笑,忽然也飛起一腳,將那堆金珠踢得漫天飛舞:

    “現在,這幫人想要用這些從老百姓​​手中搶來的,沾滿了山東父老血和淚的金銀收買我們,讓我們放他們逃走——兄弟們,我們能這麼做嗎?能不能? ”

    “不能不能不能”

    這次是整座陣地上所有人同聲大喊,兩千多條漢子一起嘶吼開來,頓時驚天動地,就連後方黃水河都似乎一時凝滯。

    一時間玄黃俱寂,聲震四野,音波彷彿驚雷一般滾滾四散擴張開去,天地間除此浩然正氣,再無別聲。

    看了看對方那面如土色的一幫人,解席冷笑一聲,抬手一揮:

    “滾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3
三八七 拼命了!
趕走了那伙談判使者,瓊海軍這邊立即開始積極備戰——對方臨走時放了狠話,說你們既然不給咱們活路,那咱們也只有以死相拼了。且看為了消滅我們登州軍,你們短毛捨得消耗多少火藥砲彈

    這句話一出,解席龐雨敖薩揚等人皆是臉上泛出大怒之色,差點拔槍出來把那伙人統統留下,等他們抱頭鼠竄逃走許久之後,胡凱才很不理解的詢問好兄弟小魏,為啥解哥龐哥他們一聽這話會那么生氣?

    魏艾文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他們倆很快便明白過來……

    ——叛軍的報復來得非常快,或許他們根本早就準備好,無論談判是否成功都將孤注一擲——次日清晨,天剛濛濛亮,北緯派出去的斥侯報告說遠遠可以看見有大批人影正在前方聚集。

    吸收了上次的教訓,這回叛軍安排的列陣地點距離此處非常之遠,居然遠在六七公里之外。但這個距離其實仍在火箭炮射程之內——如果使用遠程彈藥的話。馬千山也完全有把握完全通過數學計算來確定出射擊諸元,再給那些敵人一個特別驚喜。

    解席原本打算採納老馬的建議,只要再炸上一次,估計那伙人從此將不敢在瓊海軍陣地面前出現。只是偵察兵隨後帶回來的情報卻讓他們不得不取消這一計劃。

    “對方數量極多,甚至可能超過了十萬……不可能有這麼多叛軍?確實沒有,但他們抓來了大量平民百姓,並驅使他們走在最前方”

    在聽到這份情報之後,胡凱終於明白昨天那傢伙臨走時放下的狠話是什麼意思了——叛軍要玩消耗戰術,能用什麼來消耗瓊海軍的彈藥?當然只能是黃縣周邊的老百姓了。

    “一幫垃圾。”

    龐雨等幾位指揮官倒使面色平靜,因為他們早有思想準備。但他們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那傢伙的威脅。

    “彈藥還充足嗎?”

    解席只關心這個,當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後便徹底放下心來,只是爬上防禦陣地的瞭望哨塔,舉起望遠鏡遠遠觀察著敵陣。

    “十多萬人的大隊伍,還抓來那麼多平民……哼哼,他們能不能爬得過來都是個問題。”

    ——驅使老百姓作為炮灰,這種極具“時代特色”的戰術早在海南島時,軍事組和參謀組的同志們就多次討論過,結論是只要己方不受其脅迫,並且彈藥充足,威脅就不大——老百姓為什麼會被驅趕來送死?無非後面有敵軍的刀槍威脅,可是當正面遭受到近現代熱兵器的打擊時,後面督戰隊的威脅又算得了什麼呢? ——自從世界進入熱兵器時代,這種讓老百姓沖在前面送死的砲灰戰術就再也沒有成功過的範例,要是僅僅通過脅迫就能夠讓普通平民頂著槍林彈雨往前衝,近代各國也不必那麼下大力氣訓練軍隊了。

    更何況中間還相距那麼遠——大部隊長途行軍歷來是一項高度考驗部隊訓練程度和配合能力的事情,以作戰隊形前進更是如此。古代之所以重視戰陣,就是要盡量把軍隊人力發揮到極致,如果陣勢列得不好,人多反而會成為妨害。

    “那就等吧,且看他們要用多少時間爬完這七千米”

    ——儘管對面鼓聲隆隆,叛軍大隊開始朝陣地這邊進發,陣地上瓊海軍依然從容自若,早晨起來整理內務,輪流吃早飯……不慌不忙,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叛軍的速度要比他們想像中快一些,因為他們並沒有擠成一堆,而是分成了若干批次,每一批只有三千到五千人的樣子,編制好一批便放出來一批,逐次前進。這種戰法用於冷兵器戰爭顯然是很愚蠢的,相當於送上門去給對手各個擊破。但面對全用火器的瓊海軍,反正無論他們擺什麼陣形都是一個下場,這種分兵倒是很聰明。

    而且,最前面那幾撥都是以赤手空拳的平民為主,只在最後有幾百刀斧手壓陣,顯然是拿來充當炮灰,只為消耗這邊彈藥的。

    “……居然把大部隊分成三到五千人的小群體,一群一群輪流上……很狡猾的戰術啊”

    從望遠鏡中看到對方能夠如此層次分明,絲毫不亂的分批出擊,原本從容自若的幾位指揮官臉上都微微變了顏色——如果每一波都要完全靠火砲和槍彈打散,那這麼十幾二十波連續衝擊下來,確實足以將瓊海軍的彈藥耗光。

    “有什麼對策嗎?”

    解席回頭問道,後面龐雨敖薩揚等人皆皺起眉頭:

    “不太好辦,大活人不是電腦NPC,當前面的隊伍被擊垮之後,後面那些人不可能絲毫不受影響,只是我們不清楚這種影響會有多大……如果對方的軍官有能力壓制住手下,一直保持住這種態勢的話,我方前景不妙。”

    “再用上火箭炮呢?我們直接轟擊他們的後陣?”

    解席也有點著急了,對方主將顯然是想充分發揮他們的數量優勢,為此不惜綁架大量平民來加強這一優勢。而他確實也成功了——在火器面前精兵和弱旅沒什麼差別,那麼同樣的,普通平民和士兵一樣可以起到消耗這邊彈藥的作用。

    如果當真打成這種消耗戰,對於瓊海軍顯然是極端不利的,解席必須要盡快做出決斷。於是他把求助目光投向旁邊的砲兵指揮官老馬,馬千山同樣舉著望遠鏡觀察對方軍勢良久,眉頭緊皺:

    “要打垮他們並不困難,但對方各個批次之間都散得很開,即使兩門砲都把覆蓋面放到最大,也只能覆蓋一兩批人……”

    “用單發射擊呢?”

    解席不甘心的追問道,馬千山搖搖頭:

    “單發射擊,誤差很大,三五千人組成的小方陣,已經不能絕對保證肯定命中目標了。當然,由我來親自計算發射角度並操作的話,至少還有七成把握,不過… …”

    他回頭看了看發射架:

    “單發射擊所引發的塵土和煙霧也不少,每次射擊以後都至少要等上半小時才能散去硝煙,在此期間我們的整個砲兵陣地都會受影響……射擊頻率會受到很大影響。”

    “呼……還真被他找到了我們的弱點呢。那孔有德果然有點門道,不愧是在史書上留名的戰將。”

    解席長長吁了一口氣,臉上卻反而顯出幾分踴躍之色:

    “那就來試一試,且看看我們和這些歷史名將之間的差距,到底能不能用技術優勢來彌補吧”

    ……大約兩三小時之後,位於叛軍最前鋒的四五個進攻波次,約兩萬餘人已先後進入到瓊海軍火力範圍內,不過這兩萬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平民百姓,連青壯年都很少,大都是老人,兒童,以及婦女,一邊被刀劍逼迫著向前走,一邊哭喊不已。隊伍當然也不可能很整齊,亂哄哄的,幾乎像是羊群一樣被趕向陣前。

    這種戰術確實很卑劣,但馬千山自有他的破解之道:

    “各砲位注意,考驗你們技術的時候到了——待平民方陣進入八百米之後再開火,使用開花彈,盡量轟擊對方陣形後側的督戰隊。”

    而另外一邊,北緯手下的狙擊手和軍中所有神槍手們也都被集中起來,有些人被分配到各處高台哨塔上,另一些有馬匹代步,逃跑速度快的戰士則乾脆跑到陣地前面兩三百米的地方,以班組為單位組成游擊小隊,專門打擊那些督戰人員。

    稍後,當第一批平民進入到陣前八百米範圍之內時,由馬千山親自瞄準的一門十二磅炮朝她們開火了,砲彈準確無誤,一頭扎進後方督戰隊人群中,把那幫人渣炸了個人仰馬翻。然後,果然這邊不出意料——整個方陣都陷入到混亂之中。

    驚恐的人群像螞蟻一般四下散開,女人和孩子們哭叫著到處亂跑,那些督戰隊先還企圖維持秩序,但很快便顧不上她們了——從遠處射來的子彈讓這些督戰隊員傷亡慘重,再也無力控制局勢。只一會兒工夫這個方陣便散了夥——這種純作炮灰用途的平民方陣既沒有訓練也沒有士氣,稍微受到點打擊便會散架。

    此後的幾個平民方陣都是如法炮製,在砲兵和神槍手的精確打擊下,瓊州軍火力都是衝著後面督戰押送人員而去,陣前平民傷亡被盡可能減到最小。當然偶爾也有失手的,那就沒辦法了。

    驚慌失措的平民四下奔逃,但實際上她們能跑的方向只有左右兩邊——後退肯定是不行的,後面還很多叛軍呢;而如果還有膽敢繼續往陣地前衝的,那瓊州軍也不會再客氣了——有那麼一群人,不知道是想尋求保護還是另有圖謀,在後方督戰隊都被打掉的情況下依然向陣地這邊跑來,即使這邊大喊也不能讓他們改變方向,於是在進入到三百米死亡線之後,便被陣地上的排槍統統打倒,再無憐憫。

    而在主陣地上,北緯一直傲然抱臂而立,板著一張臉觀察戰局,當砲兵和狙擊部隊聯手打退了頭幾撥平民炮灰方陣的攻擊之後,這位瓊海軍中公認的第一職業軍人臉上忽然顯出幾分笑容:

    “我想我已經找到對他們這種分批次戰術的辦法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3
三八八 北緯的應對
這是加更,明天還會有一次正常更新。

    另外說一下,我沒有存稿的,每次更新都是下班以後臨時寫出來,有時候一晚上寫不完,或者感覺不對就可能把前面寫好的幾千字全廢掉,所以通常兩天一更。

    所以以後大家有更新票的話,還請投在三千字欄目上,我還能盡量滿足。但如果投個六千九千一萬二之類,我只能望而興嘆了。實在趕不出來。

    互相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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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對手很聰明,用大量摻雜平民,以及大批分散兵力的方式來消耗我軍彈藥,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分散了兵力以後,他們每一波的戰力就更加不值一提了。摻入平民固然可以增加炮灰人數,卻也使他們的臨陣指揮更加混亂。”

    北緯望著對面那些只稍微挨打,便會紛紛潰散的敵陣,迅速做出了判斷:

    “如果我們單純龜縮在防線上,難免被動挨打。但假如我們主動出擊的話,只要幾百號人,很輕易就能打垮他們了。”

    “前頭這些方陣以炮灰為主,後面還是叛軍主力構成的,好像不少還有純騎兵軍陣呢。”

    同樣手持望遠鏡的敖薩揚提醒他道——叛軍後方幾個陣列排得相當嚴整,顯然不是胡亂拉人頭湊出來的。此外更遠處則煙塵滾滾,隱約似乎有騎兵出沒其中——山東戰馬不多,但卻盛產大青驢子,史書上記載孔有德曾經“聯驢為陣”,企圖以此抵抗遼東騎兵,雖然失敗,但至少說明他手下有不少驢騎兵。

    “沒事,在我們手裡精銳雜兵都一樣打。”

    北緯冷笑一聲,忽然間高聲點名:

    “胡凱”

    被叫到名字的小伙子一愣,隨即兩腿一併,昂頭挺胸:

    “有”

    “徐磊”

    “有”

    “陳添”

    “有”

    “把你們的連隊整理起來,準備跟我殺出去,陪那些叛軍好好玩玩”

    北緯大聲喝道,被點到名字的三位連長立時滿面喜色,答應一聲匆匆下去集合部隊了。沒撈到出戰的小魏則滿臉不服氣,不停追問為何不用他的部隊,直到北緯安撫說他的部下前天已經證明表現良好,眼下需要鍛煉鍛煉其他人,這才肯罷休。

    大夥兒戰意都很高昂,包括敖薩揚也主動請纓加入: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前方作戰注重隨機應變,你們若殺紅眼都跑前頭去了,後頭好歹得留個壓陣的。”

    北緯笑笑,看了台灣仔一眼,點頭表示同意——隨著敖薩揚的請纓,此次一同出征的所有現代人軍官,除了不可能衝上去拚刺刀的砲兵組同志,都將全部有過在第一線實戰的經歷了。大家嘴上不說,這方面卻是誰都不肯落後的——沒準兒在未來的某些時候這就是資本啊

    其實注重這方面的不止是現代人,此時就連趙翼趙鳳翔這個文官都堅決要求跟著一同出陣,按他的說法當初在遼東時都跟滿洲韃子麵對面拼過命的,此時廁身於火銃隊裡還怕個鳥啊。

    ……很快,整整三個連隊七百餘人都集中起來,組織起一支比前日規模更大的突擊隊。根據那天的經驗來看,這邊出動一個營的兵力,叛軍若不集中上兩三萬人休想頂得住,但對方若當真膽敢把兩三萬人馬全部集中到一起,馬千山這邊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一次,千萬注意和後方保持聯繫。盡可能在後方視野範圍之內行動,如果做不倒,至少也要留下通訊旗手保持聯絡,必要時用信號彈”

    馬千山仔細叮囑道,北緯等人連連點頭。火槍和手榴彈雖好,來自後方的砲火掩護才是最讓人安心的。

    在這一戰中,瓊海軍的砲兵注定要大放異彩。此時隨著前方大開打,後面叛軍的主力部隊也加快了前進速度,想要趁前頭混亂的時候衝過來,只可惜這邊早就防著他們呢——十二磅炮陣地在開戰以後就移交給了吳季指揮,而馬千山則帶領火箭砲連,將兩門火箭炮的發射支架挪到陣地側邊處,各自裝上一枚火箭彈,採用單發射擊方式,從三五千米的距離上便開始對叛軍隊伍實施騷擾性攻擊。

    單發火箭彈的殺傷力也許不足以摧毀一整個方陣的士氣,但足以令他們感到恐懼——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就開始挨打後面還有五六里的道路要走,在這個過程中隨時可能喪命……在明朝有多少部隊能這樣堅持到底呢?馬千山對此很感興趣。

    瓊海軍主動出擊果然令叛軍的分兵戰術遭遇到重大挫折,無論他們是否對此有所準備,用平民和雜兵胡亂拼湊起的方陣再也無法接近瓊海軍陣地前一里之內。在北緯等人的凌厲突擊之下,正前方幾個由低等雜兵組織起來的砲灰方陣很快瓦解,更不用說那些平民方陣了——只要身穿綠軍裝的部隊一逼近,還沒開幾槍呢,人都嚇得四散跑了,連那些督戰隊都不例外。

    從望遠鏡中看到出擊部隊勢如破竹,接連擊潰幾波敵軍,包括後面一些似乎是由精銳組成的叛軍主力也不是對手,解席連聲大笑,不時揮舞手臂,恨不能親自衝上去。

    龐雨卻漸漸皺起了眉頭:

    “有點不大對勁啊,即使我們派一個營上去也好像太順利了……應該通知他們,小心中了叛軍誘敵之計”

    “哈,放心,北緯可不是一個容易上當的人,何況還有老敖在那邊。”

    解席對此卻毫不在意——果然,無論叛軍退的多遠,北緯出擊部隊的作戰範圍始終都在後方炮火掩護區之內,只要對方逃出這邊十二磅炮的射程,他就主動退回來,再不肯往前一步。

    遠遠看去,地上零零散散丟棄了不少金珠首飾,銀錠元寶之類,似乎是叛軍逃走時倉促扔下的,但在從小就听過《說唐》《三國》那些著名段子的現代人眼中,這種手法實在是拙劣的可笑。

    “這麼老掉牙的手法……是小看我們的智商還是小看我們的軍紀?”

    解席嘿嘿冷笑,他很滿意——前方部隊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無數隻大腳丫子從金銀上踩過去,那麼多士兵中愣是沒一個彎腰去揀拾那些阿堵物的——其實昨天那群叛軍說客被趕走時丟下的金銀也一度丟在門口,很長時間都沒人理會。後來還是敖薩揚他們覺得一直這樣考驗士兵定力沒什麼必要,才讓人去清掃起來。

    從建軍那天起,瓊海軍對士兵的思想教育就從來沒放鬆過。到現在,雖然不能說完全模仿出後世那支子弟兵的風貌,但至少,比起當世的其他任何武裝力量,瓊海軍絕對屬於軍紀最為嚴謹的部隊了。

    這是一支有思想,有靈魂,充滿了榮譽感的部隊,他們知道為何而戰——昨天在面臨叛軍的收買時,解席敢於當眾將那些金銀展示出來,並毫不猶豫的加以拒絕,也正是因為他絕對信任自己的部下。

    眼看著派出來的餌料被接二連三吞下,卻始終無法令出擊部隊脫離後方炮火掩護,叛軍終於意識到他們的誘敵之計是不可能成功得了。而這樣拖延下去,就算再打上個三五天也休想突破瓊海軍的陣地,他們不得不全力以赴。

    於是,一直躲在最後的幾撥由最精銳主力組成的陣勢終於開始緩緩移動,向戰場上走來,而在其側邊,幾隻騎兵部隊也遠遠跟隨著,隨時準備投入致命一擊。

    “全軍壓上了,這是要孤注一擲啊……”

    龐雨有點擔心,這兩三萬步騎混合兵種顯然是叛軍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來的。他們顯然對瓊海軍的戰術進行過一番深入研究,並想出了應對之道——先前驅使老百姓上前送死,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戰術,因為只要瓊海軍不手軟,驅散這些雜牌也就是多耗費一些彈藥而已。而眼下叛軍的陣勢卻不同於以往任何兵書上的記載——每一個單兵之間的距離拉得非常開,前後兩列之間間隔十多步遠,幾乎已經不能說是陣列了。

    “居然連散兵線都玩出來了……這些叛軍的接受能力很強啊。誰說明朝的軍隊都很愚昧?”

    看到對方的架勢,解席禁不住皺起眉頭,叛軍這種戰術當然和標準散兵線還有很大差異,但至少可以最大限度減少砲彈的碎片殺傷。能夠這麼快改用新陣形,對方的應變能力當真了得。

    “這支軍隊本就是整個大明朝最熟悉熱兵器戰爭的團體……看來一場硬仗是免不了啦。把北緯他們召回來吧,被圍上了可麻煩。”

    龐雨回應道,對方以三個步兵陣列為核心,兩側各有一支“驢騎兵”掩護,大約一萬五到兩萬人的樣子。人員極其分散,佔地空前廣闊,遠遠望去,直到天邊都是一片烏壓壓人頭攢動,彷彿潮水般緩緩朝這邊推進過來。

    人海戰術——這才是真正的人海戰術。以他們絕對的數量優勢對抗這邊絕對的火力優勢,不算什麼高明伎倆,卻永遠實用,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都很有效。

    傳令兵跑上高坡,按長官的命令向前方部隊打出要求回撤的命令,但片刻之後,對面的傳令兵卻發回了“前方有變,我部暫不歸還”的回應,令解龐二人大感意外。

    “見鬼,北緯這傢伙想幹什麼?”

    “不清楚,不過既然敖薩揚這麼謹慎的人也跟著鬧騰,想必是有點把握的。”

    兩人有點後悔這次沒帶對講機出來,信號旗畢竟不適合用來在遠距離討論問題。當初的四十二部對講機到現在已經損壞了一多半,剩下那些通過東拼西湊換零件還在堅持工作。但由於維修困難,不再允許被帶出海南島了。

    所以他們此時只能猜測那位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北大酷哥想要幹什麼。但無論如何,北緯堅持率軍拒敵於防線之外,必然是有他的打算。而且這打算肯定應該是對全軍有利的。

    畢竟,這已是最後的決戰,他們不能有任何疏忽。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4
三八九 擒賊當擒王
隨著敵軍主力漸漸逼近,瓊海軍中陣地中“咻……咻”之聲接連響起,一枚又一枚火箭彈拖著長長尾焰飛向了對面。

    到現在已經基本不需要瞄準,反正那邊滿山遍野都是人,隨便怎麼打都不會落空。不過,同樣的,因為人很分散,隨便怎麼打,一次打中的人都不會太多。

    所以馬千山只是斷斷續續的進行單發射擊,不追求殺傷效果,只要保持對敵軍的心理壓力足矣。故此他只用了一台發射架,而另外一台上保持著二十枚火箭,處於隨時待發狀態,只待找到合適機會便打出去,一次定乾坤。

    然而外面由北緯所率領的那支前方部隊卻似乎有點不大對頭——先前出擊時明明講好,只要求守在戰場前方位置,不使敵軍過分逼近衝擊主陣地就可以。但最近幾次,出擊部隊的表現卻有點過於勇猛,不再像先前那樣只略略作勢,將對方打跑之後就算,而是經常性追殺出去幾十上百米,之後也不及時後退……如此重複幾次,漸漸的,前方部隊竟然已經脫離後方炮火掩護範圍了

    “見鬼,就算那幫小伙子年輕氣盛,北緯和老敖應該不會這麼大意吧?居然會中對方的誘敵之策?”

    後面解席等人都有點站不​​住了,他們的望遠鏡視野良好,眼看著敵軍把一批又一批半死不活的雜牌軍派過來發起攻擊,卻都沒挨幾槍就倉惶後退,之後也不另派人手,就把那些逃散到後面的散兵胡亂聚集一下又派過來送死……而對方好幾支精銳主力卻都保持不動,只遠遠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從四周逐漸靠近,分明是想要保存體力,找准時機來個一擁而上——連解席和龐雨這等半路出家的業餘軍官都能識破的小把戲,北緯那樣職業的偵察兵沒理由看不出啊?

    “前面到底在想什麼?我過去看看”

    解席終於耐不住性子,叫上幾名護兵想要親自上去,卻被龐雨伸手攔住:

    “這裡需要總指揮官坐鎮,我過去好了。”

    解席略加考慮,同意了龐雨的提議。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如果前頭步兵大隊真出了什麼意外,後方擔子就很重了。相比之下,派去前方的人主要起聯絡和輔助作用,龐雨顯然比他更合適。

    “那麼,當心點。”

    解席叮囑道,龐雨笑笑,他知道老解又想起那天的驚魂一箭。

    “知道,我可比你更怕死呢。”

    接受老解的好意提醒,絲毫不敢硬充好漢,龐雨小心翼翼在自己軍服裡面套上那件集體配發的金屬半身甲——前後兩片,用插銷固定,是用瓊海號上貨艙裡的四毫米冷軋鋼板壓製而成,質量絕對過得硬;再戴上一頂連眼睛都不露的全罩式摩托頭盔;又往身上塞了好幾顆手榴彈;最後提了一支瓊海步槍……方才帶著十幾名親兵穿過陣地前那三重鐵絲網走入戰場。

    先前在陣地這邊還不怎麼覺得,待進到前方戰場之後,便開始覺察出這一次與前幾次戰鬥的不同了。地上的屍體增加了許多,很多竟然不是被槍砲打死,而是自相踐踏被活活踩死的——普通百姓不比軍隊,行動時毫無秩序,更有許多耄耋老人,弱質兒童,或是小腳女性等等……連逃跑的體力都沒有。一亂起來就被擠倒踩傷,直到此刻還有許多半死不活的,猶自在地上緩慢爬行著,試圖逃離戰場。

    龐雨等人正好經過這麼一群平民身邊,他們一看到有人過來便想努力爬開,但有些實在動不了的,只能癱坐在原地,望向這邊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恐懼——正是從這些綠衣人所在的地方射出那致命炮火,導致了眼前這大量傷亡。儘管瓊海軍其實已經很注意盡可能不誤傷平民,但在這些捱過炸的可憐人眼中,他們顯然是很難覺察出來的。

    龐雨對此倒是無動於衷,這種眼神從前剛剛在海南島上登陸時就見得多了,不過他手下那幾個兵丁卻還不能適應——那都是些純樸的小伙子,他們平時所受到的教育,以及日常行動裡也總把自己當作正義使者看待,接受招安以後更是覺得身份早已漂白,自己如今已是正大光明的朝廷官軍,此時看到對方那惶恐中有隱隱帶著仇恨的眼神,情緒難免受到影響。

    在默默從那群人身邊繞過,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後,和龐雨較為親近的衛士錢小毛忍不住開口道:

    “長官,為什麼他們會用那種眼光看待我們?我們明明是來解救他們的啊”

    “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他們未必會被強迫到這兒來送死……所以說,小毛,很多事情並不是只要有好的願望就能成功的,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話音未落,龐雨忽然感到背後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前撲去,隨即才聽到“叮噹”一聲響,似乎是有一支羽箭還是飛刀之類物事正從背甲上彈開。

    “長官小心,有人偷襲”

    旁邊錢小毛等人已經大叫起來,同時舉槍瞄向後面剛才經過的那群難民——這附近除了他們外再沒其他活人了,襲擊者應該是潛伏在其中的。亂糟糟那麼一群人混在一起,還真不好辨認。

    但這邊根本沒費功夫去辨認——錢小毛率先直接拉開一顆手榴彈丟了過去。待其爆炸後又與其他護兵一起,乒乒乓乓朝那邊任何有動靜的地方一通猛烈射擊,直到再沒有任何反應方才停止。

    回頭見到龐雨臉上有些詫異的表情,似乎是在奇怪為何這個剛剛還在為被那些人敵視而心情不愉快的純樸​​小伙子此刻卻能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錢小毛輕鬆解釋道:

    “他們現在是敵人了”

    ——對於這些兵丁來說,聽到“敵人”二字也許反而更覺爽利些,因為那樣只要將其打倒就可以了。龐雨禁不住苦笑,心想這些孩子倒比自己要灑脫,心思單純也有單純的好處。

    之後再沒什麼耽擱,一行人迅速來到前方部隊所在陣地,進入陣地之後卻發現這邊並不是想像中那樣充滿急躁或者冒進的情緒,所有人都很平靜。即使在遇到敵軍進攻時也只有部分士兵出擊,其他兵卒則保持休息或等待狀態,大都默默整備槍械彈藥,非常冷靜的樣子。只是全軍卻不斷往前挪,離開後方陣地是越來越遠。

    過去找到了北緯和敖薩揚那幾位,見他們都是一派神態輕鬆,不慌不忙安排各個連隊輪番出戰,並不時在在地上臨時畫出的建議地形圖上指指戳戳,似乎在商議著什麼,見到龐雨過來,只是哈哈一笑:

    “怎麼?老解他們緊張了?”

    “換了你們在後頭一樣緊張——為什麼要脫離後方火力掩護範圍?”

    龐雨態度嚴肅,他現在是在代表著總指揮官解席在詢問,事關軍令,不能像平時一樣隨便。而北緯也收斂起笑容,把手中望遠鏡遞給他:

    “你自己看吧。”

    龐雨接過望遠鏡,朝北緯所指幾處方向看去,只見周邊幾隻部隊鬼鬼祟祟四散開來,隱隱對他們構成包圍之勢​​,而正面一彪人馬步騎混雜,煙塵浩大,人數竟有過萬之勢,再看那中間旗號繁雜,金盔閃亮,想必就是敵人中軍所在了。

    “先把我軍誘騙出去,再從四麵包圍,盡快形成混戰格局以免遭到我方炮火打擊——很標準的作戰方式。你們不會看不出敵軍的意圖吧?”

    龐雨坦率道,北緯則嘿嘿一笑:

    “你再仔細看看那些中軍旗號。”

    “嗯?”

    北緯的視得樂望遠鏡是正宗德國原裝進口——當然是現代德國,在所有穿越眾裡屬於頭一份,觀察目標自然也比旁人要清晰許多。此時雙方距離甚遠,龐雨自己的望遠鏡最多只能看到那邊人群,北緯手裡的高級貨卻連對方旗號上的文字都能辨認出來。

    “孔……李……毛……?”

    “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祿——除了已被打死的耿仲明外,叛軍幾大首腦都在那一撥子裡頭了。他們肯定是帶著自己的親兵精銳,也就是說只有那邊一萬多人才是叛軍真正的核心所在,其他軍陣,打垮再多也沒用。”

    旁邊敖薩揚解釋道,而龐雨也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你們想要直撲敵中軍?”

    “擒賊當擒王。既然他們想要把我們誘騙過去,那就如他們的意好了。不過,以叛軍的作戰方式,他們最後肯定還是要以主力壓上,盡量與我軍貼近形成混戰之勢,這樣才能避免遭到後方火箭炮的覆蓋——但這同時也是我們的機會。”

    北緯悠然道,龐雨看看四周,為了躲避開花彈,對方陣形都排得非常鬆散,幾支部隊之間相互距離也大,這樣的散兵陣形固然最大限度避免火砲彈片殺傷,卻根本不適合用於戰陣。看起來叛軍自己對於這種散陣也很不熟悉,走起來亂糟糟的。不要說瓊海軍了,就是弄一支精銳些的明軍來,估計也是一沖就破。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4
三九十 老大,有人搶怪!
以區區六七百人衝擊對方萬人大陣,並試圖擒殺對方主將,在這個時代的軍人眼中看起來或許很誇張,但在當前的瓊州軍眼裡卻再正常不過——通過這幾天交戰,雙方都算是摸到了對方的底。以瓊州軍和叛軍的火力對比,雙方一比二十的數量差距並不足以彌補武器間的巨大代差。

    “這計劃倒是可行,但部隊的傷亡恐怕又會增加,而且,從戰略上說,我們只要守住那處路口即可,不一定非要追求殲滅敵軍的。”

    龐雨猶豫道,仗打到現在,瓊州軍的戰果其實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委員會給他們的目標,山東叛軍幾乎是被他們獨力打垮。而這在當初的軍議會上其實是屬於要盡量避免的情況——如此一來大明朝廷朝廷難免會對他們的力量估計過高,今後恐怕會受到更多壓制和猜疑。

    其實取下登州已經足夠了,只是因為這邊軍隊太少,而接受的投降叛軍又太多,才不得不主動出擊黃縣,將戰場與登州府遠遠隔離開來。至於因此而將叛軍主力打了個稀里嘩啦,可以說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從戰略上看,瓊海軍其實不該要這份功績的。

    所以說,戰爭這種事情,從來不是一方能夠單獨決定的,哪怕以瓊海軍對叛軍這麼大的軍事優勢,一旦上了戰場,也不得不根據形勢隨時調整,採取了許多身不由己的行動。

    連日前後兩場大戰,這邊的彈藥消耗與人員傷亡都遠超預期,但這還只屬於自家內部事務。可假如北緯把叛軍首腦再來個一鍋端——他率領眼前這個加強營絕對做得到的——卻連一口湯都不留給大明朝的正宗平叛部隊——山東行營,這就很容易引來嫉恨了。到時候白跑一趟的遼東,四川等地援軍肯定不肯善罷甘休,就算瓊海軍從來沒把大明朝的官吏放眼裡,這嘴皮官司終究不好打。

    龐雨向北緯闡述了他的憂慮,卻隨即看到敖薩揚那邊傳來苦笑的表情——看來同樣的言辭他早說過了,顯然沒起到作用。

    果然,北緯只用幾句話就駁斥了龐雨的論點——想必剛才他也是這麼對付敖薩揚的。

    “現在還談戰略?龐參謀,你就這麼確定我們龜縮回去後定能守住防線?眼下對方的戰術也很明顯了,就是不停驅趕些炮灰過來浪費我們的彈藥,如果咱們一直躲在防線後頭被動挨打,任憑他們自由發揮,我們的砲彈和火箭彈還能堅持多久?你確定我們可以用火力耗光他們的人力嗎?”

    龐雨不吭聲了,大的戰略佈局方面他一向很有自信,但這種涉及到具體戰局,戰術上的判斷,當然是北緯這位職業軍人更有經驗。更何況北緯才是這支部隊的副帥,解席不在的時候就是他說了算。

    “那麼好吧,就按你的計劃行事。不過要派人去通知老解老馬他們,到時候後方火箭炮還是能提供支援的。”

    匆匆寫了一張字條,把親兵錢小毛打發回去送信,龐雨自己卻留了下來,他手頭好歹有一整個警衛班,可以提供相當火力的。北緯也不囉嗦,繼續安排胡凱,陳添或是徐磊三位連長中的某一個輪番帶人出去打頭陣,裝作被敵軍yin*上當一樣,將全營慢慢拉向叛軍所希望的位置——同時也是他們看中的決戰地域。

    再度越過上次那片小山坡後,後方主陣地又看不見他們了,於是後面的火砲支援一下子稀疏起來,連射程足夠的火箭彈也逐漸停止發射——老馬他們應該已經得到通知,這時候想必正在給兩台發射架上都安裝滿二十發的彈藥,等得到前方信號彈的指引後便齊射覆蓋。

    見yin*策略起到效果,叛軍也不再派炮灰過來送死,幾支正規部隊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不過出於對瓊州軍火砲的畏懼,他們的動作依然很小心,不但幾支隊伍之間的距離非常分散,隊列內部人與人之間相距也很遠,同時移動速度相當緩慢,一副形勢不好就要撒丫子逃跑的樣子。

    反倒是那支集中了叛軍主要將領,人數也最多的主力精銳,不躲不閃徑直朝瓊海軍這邊大踏步衝殺過來,而北緯也指揮部隊迎上去,看起來兩軍之間似乎達成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你別再用那作弊似的火砲了,咱也不用垃圾雜兵上來噁心人,大家兵對兵將對將狠狠幹上這麼一場

    當然北緯從來不是那種會老老實實跟敵人死拼實力的正統軍人,這一點從他手裡拿的破天荒不是狙擊槍而是一支信號槍就能看出來——裡面塞的幾顆信號彈按順序發射後,分明是給馬千山那邊通報方位距離用的。叛軍前些日子才捱過一次火箭彈齊射,但那隻是在視距內。視距外挨炸都是零零碎碎的,最多說明這邊瓊州軍火箭的射程很遠,還不能證明他們擁有視距外精確攻擊的能力——至於耿仲明的悲劇?那屬於小概率事件。

    但在今天之後,想必叛軍方面會對瓊海軍火器實力的認識又更上一層樓,不過那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這不能說是對面叛軍大意——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大膽猜測這邊的火力投送能力竟然可以覆蓋到十多里之外,都不用看見人都能把砲彈準確丟到目標頭上,那這仗根本不用打,趁早逃跑才是正道。

    即使光用步兵這邊也有信心推平對手,而對方在已經了解到瓊州軍的火力強度之後,居然還敢這麼大模大樣迎上來,很可能也有什麼秘密手段的。不過這邊並不在乎——任它妙計千條,我自一路平推,這條原則不僅僅在戰略上適用,戰術上也是一樣。叛軍方面隨便用什麼策略,最終總是要依靠人來施展,而在鋼鐵和火藥面前,人體卻是非常脆弱的。

    只是雙方的“暗招”都沒能用出來,因為他們並沒有能交上手——正當這兩支軍隊擺出決一死戰架勢朝對方撞過去時,在他們的側面方向,忽然響起一陣巨大騷動。另一支叛軍偏師忽然遭受到來自背後的攻擊——而且是被一大群騎兵踩了

    ——只見無數殘兵敗卒抱頭護臉,哭著喊著從一座小山坡後面狂奔出來,彷彿一個被澆了開水的螞蟻窩。山梁後面被雜木樹叢擋住,一時看不見端倪,卻可聽到人喊馬嘶,尤其是無數戰馬奔馳踐踏大地的鐵蹄聲,幾乎響成一片。

    那支叛軍屬於先前被派過來送死消耗這邊彈藥的砲灰部隊之一,肯定是沒多少戰鬥力的,不過瓊海軍這邊也沒認真對付他們。這些人裝模作樣攻上來,瓊海軍方面也只是敷衍性質的打上幾輪排槍把人嚇跑算數。所謂逆向淘汰就是如此了——那些正兒八經梗著脖子往前衝的勇敢者這會兒都躺地上了,剩下都是些偷姦耍賴膽小怕死之輩,反而得以苟活。

    不過叛軍的戰場控制能力不錯,或者說早有準備——這些人被打垮後並沒能一散了之,而是被組織起來又在後方重建陣勢。叛軍對於這種搜羅炮灰的工作似乎很熟練,專門安排了一群身強體壯的督戰人員分散於戰場外圍,這些人不上前作戰,而是手持武器四處阻攔驅趕那些從前線跑回來的倖存者,把那些沒能跑掉的倒霉蛋重新聚集起來,雖然擠一塊兒仍是亂糟糟一堆,好歹算是一支隊伍了。

    當然這種隊伍士氣戰鬥力什麼是肯定談不上的,擺在那邊除了嚇唬人以外也就對短毛這樣的軍隊有點效果——可以再廢物利用,拿來繼續消耗這邊的彈藥。直到徹底譁變或是逃光為止。

    瓊海軍火力威猛,進軍速度卻不快,人數又少,這些亂七八糟炮灰隊伍在遠離他們進攻方向的側面重整,像這支部隊便是躲在一處小山包後面,基本上除了天上流彈外倒也不用擔心遭到襲擊。

    然而此時好運卻被打破——隨著這群亂糟糟雜兵一起,在他們身後忽然出現大批騎兵,宛如疾風一般快速從他們身旁掠過,瞬間便見血光四射,位於隊伍邊緣的幾十上百號人一下子都被放倒,不是人頭被砍刀撩飛便是身軀被長矛捅個對穿。

    那些騎兵戰術極其犀利,在掠過並瞬間趕散了這支亂蓬蓬雜兵隊之後絲毫不停留,立刻又朝另外一隊叛軍殺去,同樣也是僅僅從外圍掠過而非一頭撞入,但依然輕鬆將這支雜兵趕得散了夥。

    如是再三,重複數次之後,除了那中央幾隊最為精銳的叛軍主力,周邊幾支胡亂拼湊起來的雜牌軍都被打散了架子,人員再度四散奔逃。但那些騎兵卻並沒有急於追殺,當然也不會這麼輕鬆放他們走。只是四下里一圈,如同惡狼驅趕羊群一樣將那些殘敗兵逼住,朝著敵方中軍的位置逼趕過去。

    ——他們竟是要驅趕這些殘兵去沖亂叛軍中央尚能保持秩序的主力,以求一戰成功

    戰場上一下子形勢突變,北緯龐雨等人同時愕然停下腳步。一開始還以為是對方的詐術,但略略觀察了一會兒便可確定不是——新加入戰場的那支騎兵隊殺法驍勇,手下決不容情,雖說他們的目標似乎並不急於殺傷,但每沖散一處叛軍方陣都仍然造成大量傷亡,如果這是苦肉計的話,那叛軍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

    而更讓他​​們確信這不是詭計的原因還有一條——那支騎兵隊裝備太好了全軍連人帶馬都配有甲胄,而且不像普通明軍那樣以皮革甚至綿紙為主,甲片上使用了大量金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整支部隊宛如一股銀色鐵流般,如此裝備就是前幾日被擊斃的耿仲明等叛軍首腦將官身上都​​沒有,說明這支部隊顯然不可能是受叛軍管束。

    “老大有人搶我們的怪”

    眼看著叛軍隊列瞬間被沖了個七零八落,傻大個兒胡凱突然叫了一嗓子,這傢伙大概還經常想念他的網絡遊戲呢。但北緯龐雨敖薩揚等人當然不會這麼無聊,他們互相看了幾眼,目光中同時顯出幾分駭然——這支雄壯無比的騎兵讓他們幾個同時想到一個名詞:關寧鐵騎

    在這個時代,大約也只有那支傾盡了明帝國全部力量締造和維持的部隊才會有如此威勢了。自從東北女真崛起之後,戰斗在對抗滿洲人第一線的關寧軍就逐漸取代了大同邊軍的地位,被稱為大明朝的第一雄兵。在朝廷提供的軍械,餉銀,糧食等方面均享有優先地位,擁有最好的裝備和補充——他們也總算沒辜負這份特殊待遇,一直到明朝滅亡,關寧軍都死死守住了從東北進入中原的通道,沒有讓滿洲軍直接從這一地區突破。

    看著那些全身披掛的關寧軍重騎兵轟隆隆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瓊海軍眾人都是暗暗色變,他們的部隊在前來大陸以前都反復強調過對騎兵作戰的要點,這一路上打擊山東騎兵也算是輕鬆愉快,心裡已經有了一些自信。但是此刻,這批遼東來的重騎兵卻又讓他們的自信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如果那些牲口朝這邊衝過來的話……北緯等人不約而同,幾乎同時下達了要求全軍高度戒備的命令。

    出現在戰場上的關寧軍並不多,大約一千人都不到的樣子。但戰鬥力卻十分驚人,那些騎兵以數十人為一小隊,或分散或密集,以極其高效準確的手段不停削弱著叛軍的力量。叛軍方面當然不甘束手就戮,他們也派出了自己的騎兵隊加以抵抗——就是先前游弋在周邊的那幾支“驢騎兵”隊伍,本來大概打算用來衝擊瓊州軍的,此時也不得不拿出來硬抗關寧鐵騎的突襲。

    只是山東驢子體型再大,也不可能與遼東軍的高頭戰馬相比,而山東騎兵與遼東騎兵的戰鬥力,也與他們胯下坐騎一樣,有著近乎於本質上的差異——儘管孔有德等人本來是從遼東軍裡出來的,可他手下來自遼東的老弟兄充其量不過幾百號人,這些人也是當初吳橋兵變的主力。隊伍發展到現在,這些老兵早就四下離散,沒死的都當上了小軍官,分散到全軍中去了。

    眼下這些叛軍騎兵大都是各級軍官自行招募,只有自家有匹坐騎就能當騎兵了,從來沒有經過正兒八經的訓練,更缺乏騎戰對抗經驗,在與女真人交戰多年的遼東軍面前宛如幼兒一般,頃刻之間就被殺得潰不成軍。

    其中又見一個銀盔銀甲的白袍小將尤其驍勇,他身上配備的武器非常混雜,後面還專門跟了兩三名隨從幫他攜帶和傳遞武器,從遠距離的弓箭,到中距的三眼火銃,靠近以後又換了長槍和砍刀,用得都極其嫻熟,接連打翻好幾個朝他衝過來的山東騎兵。到後來別人看他厲害,有三四條漢子同時衝上來圍攻他一個,卻見這小伙兒不慌不忙,從腰間摸出一對流星錘來,鎚頭在空中盤旋幾下便旋轉著飛出去,當場砸翻了一個,剩下幾人也被鍊子纏住摔了個七零八落——這小子一對四居然還瞬間取勝,毫不拖泥帶水。

    露了這一手之後,那個年輕人似乎甚是驕傲,舉起一隻手接受了周圍部下的歡呼。隨即,竟然朝瓊海軍這邊走過來。

    士兵們略有戒備,不過見他只是孤身過來,速度又甚是緩慢,顯然並無惡意,便也沒阻止他,一直讓他走到眾人面前,摘下頭盔,顯出一張甚是英俊的面容,一邊拱了拱手,一邊朝這邊咧嘴笑道:

    “這邊可是瓊海鎮的人馬麼?我們是大明遼東鎮麾下。奉朱撫台,高監軍之令前來助戰,命令是要我們助防登州府的,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沒必要了……哈哈,貴軍可真是驍勇非常。以區區數百之眾便敢硬撼賊軍大陣,看來我軍來的正是時候啊。”

    那武將騎在坐騎上,人高馬大的,一眼便能看清眼前瓊州軍兵力不過數百,連一千都不足,而且全是步兵。言下便很有施恩之意,覺得自家這支援軍來的很及時。

    但已經來到陣前的幾名穿越眾指揮官只是互相看了看,早先已料到對方身份,對於關寧軍的出現也談不上什麼感激之情——在他們看來這支部隊完全是來摘桃子的。儘管龐雨先前還想著不要立功太大,此時忽然冒出來這麼一群人,連他心裡也不會高興,更遑論那幫正熱血沸騰的小年輕。

    “我們是海南瓊州軍,請問你是哪位?”

    對面那人一直大剌剌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俯視他們,跟他說話還要仰起頭,這種感覺顯然不好,就連敖薩揚心裡也不太痛快,說話就很直接了,那武將倒是不以為意,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姿勢很不禮貌,只懶洋洋笑道:

    “本將麼?山海關總兵麾下一游擊,高郵吳三桂。”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4
三九一 忽如其來的“援軍”
吳三桂? ……未來的大清平西王陳圓圓她老公

    因為先前有過與錢謙益忽然見面的經歷,也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既然來到這個時代,與這些歷史名人見面是遲早的事,龐雨的表情倒還比較平靜。

    旁邊北緯敖薩揚也還能繃得住架子,沒什麼特殊表情。但胡凱徐磊陳添這幾個小伙兒就控制不住了,呼啦啦一下子圍上來,彷彿看猴子一樣將這位歷史名人團團圍住,只嚇得吳三桂坐下戰馬連連後退,他本人自然也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兒得罪了這夥短毛。

    見這架勢,吳三桂身後親兵紛紛圍過來護著主子,這些遼軍長期處於東北苦寒之地,與女真軍互相攻殺,習俗行動都相當的“滿洲化”,除了頭上沒辮子外,看起來就和傳說中的韃子兵沒啥兩樣,行動粗魯得很,一上來就推推搡搡,口中連呸帶罵,大約平時橫行慣了。有幾個甚至朝這邊揮刀舞劍的,很是猖狂。

    而這邊瓊州軍戰士長期以來連戰連勝,一個個也早就眼高於頂傲氣十足。一幫子現代人倒也罷了,都還沉浸在看見大名人的新奇中,可以不計較對方衛兵的失禮。可他們部下的本地兵卻都不是肯忍讓的,管你姓吳的是誰呢,膽敢這麼猖狂就是欠收拾立馬周圍幾十桿步槍都舉了起來——大明瓊海鎮與遼東鎮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劍拔弩張,雙方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身處於隨時可能衝突起來的兩伙丘八之間,吳三桂本人倒是頗為從容,並不見緊張之色。到這時候他總算跳下馬來,隨手斥退部下,又輕描淡寫幾句話擠兌住對面瓊州軍,讓那些傲氣短毛兵也不得不放低了槍口,不好再拿他當敵人看待。這份從容與應變能力讓後面一直在悄悄觀察著他的北緯龐雨等人暗暗點頭,果然無愧于他在歷史上留下的鼎鼎大名——要知道這時候的吳三桂才剛剛二十歲,還不是歷史上那位精明狡詐,獨守山海關多年的大明總兵呢。

    也幸好這時候的吳三桂年紀還輕,資歷尚淺,在北緯他們這批人面前就端不起什麼架子,倒還比較容易打交道。雙方簡單交談了幾句,彼此交流了一下當前狀況——說起來山東行營的那些文武官員還不是全然無用,在了解到有一支什麼“大明瓊海鎮”直接奪取了登州府之後,他們很快就做出與這邊參謀組同樣的判斷——叛軍肯定先要全力解決後方之地,意圖打通回師之路。

    當然在他們想來,區區數千南方軍肯定不是對手,於是為了避免已經顯出曙光的山東局面重歸混亂,行營官員商議之後決定派一支精銳騎兵晝夜兼程趕往登州府,協助那裡的南方軍隊死守府城。

    在他們手頭最優秀的騎兵當然就是來自遼東的軍隊了,遼東軍也沒推辭,很爽快的派出了約兩千騎兵——聽起來似乎數量也不算多,但這兩千人中有八百人甲胄齊全,屬於遼東祖家最為精銳,能夠直接衝陣的親兵隊,另外一千多也都是輕捷剽悍善於騎戰的悍卒,絕對是遼東軍的核心力量。

    龐雨等人原以為吳三桂就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交談下來之後才發現並非如此,此時的吳三桂雖然已經嶄露頭角,身上有了個游擊銜頭,在關寧軍中卻屬於小字輩,一般部隊還能指揮一些,這些最核心的力量卻還輪不到他。充其量手下只有百餘名親信家丁,還是老爹吳襄臨戰前專門加強給他的。

    這支騎兵部隊當前的指揮官乃是祖大弼,遼東祖家軍首領祖大壽的弟弟,人稱外號“祖二瘋子”的那位,此人對於部下的戰鬥力極其自信,甚至不肯繞道,直接沿著萊州——黃縣——登州的官道一路衝過來。儘管有人勸他說這麼走很可能遇上賊軍大隊,這位將軍卻很高興的表示:如此一來自己的部下們就可以擁有最多的斬首數量了……

    結果居然讓祖大弼一語成箴——果然在黃縣這邊就看到了大批賊軍,而且發現賊軍居然找死一般把兵力分散的一塌糊塗,更好像已經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到處一片混亂,根本沒什麼人警戒關注後方——這正是最適合騎兵攻擊的態勢啊於是祖大弼根本懶得去考慮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在他眼裡這就是上天送給他的功績,二話沒說動手突襲,果然打了叛軍一個冷不防,同時也讓瓊海軍吃驚不小。

    瓊海軍這邊感到驚訝,遼東軍那頭也是極為震動。在他們剛從沙河那邊出來時,還生怕走得慢了,趕不上增援登州,結果這幾天來在路上卻遇到越來越多的賊軍逃兵,一路上斷斷續續的,光俘虜就居然抓了好幾百。遼東軍開頭時還興高采烈當作功勞派人押送回去,後來乾脆懶得理會,直接驅散了事。

    而從這些俘虜口中打聽到的消息也是讓他們越來越吃驚,什麼才幾千南方軍隊就輕取了登州府啊,什麼這些被稱為“短毛”的瓊州軍居然放著府城不守,主動往黃縣方向殺出來了啊……起初被抓到的人還大都只是“聽說”,都是間接得來的消息,遼東軍總覺得是以訛傳訛。但就在前兩天,道路上忽然出現大批大批,成百上千的賊軍逃兵集團,人數極多,但毫無士氣,不少人還是焦頭爛額的,一見大明軍旗號擋在路上便跪地投降,絲毫不敢興抵抗之念。

    吳三桂等人親自抓了幾個過來一問,才知道這些都是剛剛被短毛軍打垮的潰兵——戰場就在黃縣附近,瓊海軍居然在那裡設了一條防線,愣是把幾萬叛軍堵得動彈不得。

    又仔細問了問交戰過程,其中大多數壓根兒沒跟短毛軍交上手,還在幾里外排兵布陣時便被鋪天蓋地的天雷炮炸散了。只有少數幾個說是跟短毛的軍隊照過面,但也都是遠遠就被排槍打跑的膽小鬼——敢於衝上去的沒一個能站著離開的。

    提及對方的武器戰術,全是眾口一詞——短毛軍全用火器,遠炮近銃,只是無論火砲還是火銃都極其犀利,遠非大明軍的裝備所能比肩。射程既遠,射速又快,而且還精準無比……總而言之,這支南方部隊壓根兒靠近不得,要想打到他們,非得拼上幾十倍的人命去填才有可能。

    於是當最後,問及到對方的數量時,得到的回應已經不能讓吳三桂和他舅舅感到意外了——瓊州軍總共不過千把號人就把那條防線守的固若金湯?短毛才三五百名步兵就敢主動出擊與賊軍萬餘人正面較量,還把他們打得大敗虧輸?這些話若是在一個人口中聽到,肯定以為是在胡扯淡,但連續審問了十幾個俘虜都是這樣,其中一個還是叛軍的夜不收斥侯,親身探查過瓊州軍兵營,說的話總應該是靠點譜的。

    待得今日,聽到此地炮聲震耳,遠遠就能看到沙塵漫天,硝煙四起,無數逃兵鬼哭狼嚎著從他們身邊抱頭鼠竄,當吳三桂和他二舅麾軍衝出來,親眼看到那支古怪軍隊之後,方才知道先前俘虜所言果然不虛。

    ——這果真是一支僅僅數百人,便敢衝出來與萬餘叛軍正面交戰的隊伍,而且還全部是步兵

    儘管一開始氣氛有點僵硬,但之後雙方的交流還算順暢,即使關寧軍那幫子騎兵將官素來眼高於頂,在親眼看到瓊海軍所創下的奇蹟後也牛不起來,更沒資格擺架子。

    不久之後,這支部隊的主將祖大弼也出現在瓊州軍面前——他先前試圖驅趕亂軍去沖擊敵軍主陣,造成混亂以後再以騎兵掩殺,便可以從背後大​​量殺傷。這策略不錯,可惜對面孔有德那批人也是打老了仗的,一見這架勢便知道他想幹嘛了,立即將全軍收攏,同時對沖到陣前的己方潰兵也毫不手軟,只要膽敢靠近就格殺勿論。硬是守住了陣腳,沒給沖散。

    繞了幾圈,見沒什麼好機會,祖大弼也沒硬衝。儘管重甲騎兵衝步兵很有優勢,可他們人數畢竟太少,對方已經集中在了一起,完全靠騎兵去沖散難免付出較大傷亡。而此時的遼東軍已經開始出現軍閥跡象——這些裝備最好,訓練最精的騎兵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大明軍人,而是屬於他們祖家將私人的家丁,當然不能隨意消耗掉。

    不過令祖大弼有些意外的是,對方明顯也是老行伍了,肯定能看出他根本無意硬拼。但那些叛軍卻表現得極為膽怯,雖然聚在一起排列出了防止騎兵衝擊的軍陣,卻又對此十分忌諱的樣子,一個個抖抖索索,好像馬上要大禍臨頭的樣子,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

    當然在不久之後他就知道對方怕什麼了——人家怕的是瓊州軍的雷神炮只是領悟到這一點卻讓祖大弼心中很是不爽——為了剿平山東叛亂,朝廷四處調軍,連遠在川中的部隊都給派過來,沒想到主力未至,叛​​賊卻已被區區一支南方偏師打蒙了頭,嚇破了膽,實在是很不服氣。

    不服氣歸不服氣,對於這支瓊州軍僅用兩千餘人便奪取了登州府,並“順便”打垮了全部叛軍主力的瓊州軍,縱使祖大弼心裡想法再多,臉面上總是要客客氣氣。

    ——在武人的群體中,強者永遠是會受到尊敬的。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4
三九二你撤咱也撤!
一加一於一?

    ——聽起來似乎有些古怪,但這正是當前戰況的真實寫照——今日一戰,叛軍原本是抱著決死的念頭起全力攻擊,而瓊海軍這邊雖然只有兩千餘人,卻也是信心滿滿,在解席北緯等人看來,叛軍既然那麼急著自殺,他們也不介意滿足對方的願望,畢其功於一役,就在近日把這場山東叛亂徹底平息掉。

    而遼東軍方面,祖大弼敢於率領兩千多騎兵大模大樣走官道,當然也是對自家部下的戰鬥力深具信心。在這些遼東軍人眼,內6官兵都是廢物,從內6官兵反叛而來的山東亂軍自然也強不了多少。

    遼東軍的這份自信倒也不是完全妄自尊大——在歷史上那場沙河之戰,遼東軍也就出動了幾千精騎,配合其它幾路步兵,便將山東叛軍主力給打垮了。他們這次調回關內的部隊其實不多,但皆為精銳。而此時祖大弼所率領的兩千餘人又是其最為強悍的一批,更有祖家核心的八百鐵甲重騎在手,如果他敢於不計傷亡的話,哪怕與叛軍主力正面硬撼,也足堪一戰。

    ——兩支部隊戰鬥力都非常強,即使單打獨鬥也完全可以擊敗對手,那麼當他們合在一起時,不是可以揮更大力量麼?

    然而事實卻截然相反——當北緯現有“第三者”介入戰場之後,他立即取消了原定對叛軍起總攻的計劃,更下令全軍高度戒備,並迅撤回到己方炮火掩護範圍之內。

    此時叛軍那邊已經因為要抵抗遼東鐵騎的衝擊而重新聚集在一起,並結成了一個不適合移動的堅守陣形,而後方的火箭彈也早已準備就緒,只要北緯他們把叛軍陣地的方位坐標通過信號旗回來,必定可以取得重大戰果,甚至可以說:這場戰爭將提前結束。

    但在後方,解席和馬千山此時卻根本顧不上叛軍問題了,在得到前方通訊員傳回那支“援軍”的消息後,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詢問軍需官還剩下多少彈藥?夠不夠打一場高強度,針對快騎兵突擊的防禦戰?其次,便是下令給一部分十二磅炮換上了霰彈——專門用於打擊衝到防線極近距離的敵人,儘管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敵軍能做到這一點。

    關寧軍方面很快便注意到了瓊州軍的戒備,事後龐雨和敖薩揚曾經暗議論,說咱們當時是不是有點緊張過度了——至少在初次見面的時候,關寧軍那幫人還是挺友善的。只是當北緯明確告訴對面,請遼東鎮的騎兵大隊不要靠瓊海鎮步兵太近時,遼東軍那幾位將官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對方的主將祖大弼是個非常壯碩,又極其醜陋的年人。尤其是和他那英武瀟灑的白臉外甥站一塊兒時對比就更為明顯——祖大弼臉上到處是傷疤,特別在脖子上有一條極深的溝槽,若在別人身上肯定是致命傷無疑。但這位祖二將軍非常強壯,整個人幾乎呈四方形的,連脖子也要比常人粗壯許多,這麼重的一道傷口居然沒切斷他的氣管,還給長好了。

    不過祖大弼肯定是受到了影響,具體表現在他很不愛說話,一般都通過手勢或動作來表達意見,更多則是由他的外甥充當言人。正如此刻——縱使祖大弼面露不悅之色,也只是涵義不明的搖了搖頭,掉頭走掉了。

    而旁邊那位英俊帥哥吳三桂臉上也頓時陰沉下來,大家都是武人,說話沒什麼好拐彎抹角的,直接質問:

    “這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是為朝廷效力的,為何要防著我們?”

    “我軍以火器為主,不習慣被人靠得太近,即使友軍也是一樣。”

    北緯很直率的回應道,吳三桂眼頓時顯出一絲譏笑之意:

    “你們害怕?”

    “就算是吧。”

    北緯淡然應道,根本不吃對方的激將法。這下子吳三桂也拿他沒辦法,憤憤看了他幾眼,揮一揮手,跟他二舅一起帶領部下們走開了。

    在前方戰場上,遼東騎兵已經非常英勇的擊潰了叛軍騎兵隊,雖然因為人數太少而奈何不了對方的步兵主陣,卻像一群凶狠狼群般牢牢綴著對方,使得那些步兵只能猬集在一起死死防守,不敢有什麼大的動作,非常狼狽。

    這本是瓊州軍的大好機會——只要他們願意上去放一通炮開一排槍就行。可惜這時候無論是前方北緯龐雨敖薩揚,還是後方解席馬千山,他們壓根兒不想再在叛軍身上浪費哪怕一粒子彈了——萬一遼東軍以及後面的山東行營突然翻臉咋辦?

    而在現瓊海軍完全沒有協同作戰的意圖後,遼東軍也很乾脆的撤了圍,任憑敵人離去——在保存實力這方面,天下絕對沒有人比他們關寧鐵騎更加經驗豐富了。不久前吳三桂他老爹,總兵官吳襄在出兵援救一手提拔他的大恩人,同時也是自己的親大舅子,亦是遼東軍腦祖大壽時還玩了一把臨陣脫逃呢,一舉坑掉遼東巡撫邱禾嘉。後來祖大壽還是依靠自個兒玩了個詐降詭計才從皇太極手裡逃脫。

    親戚之間尚且如此,何況外人——八年後的一四零年,在決定著大明朝命運的那場松錦大戰的戰場上,正是在關寧軍的帶動下,十三萬明軍主力一哄而散。再一次把非常欣賞並且大力栽培過他的督撫洪承疇,以及那一班子不夠聰明的同僚——如陝西玉田總兵曹變蛟,前坉衛總兵王廷臣……等等一幫子傻鳥全部留給了皇太極。

    雖說當時是大同總兵王朴率先撒丫子開溜的,但吳三桂所率領的關寧軍在這方面從來不會落於人後——他不但跑得比王朴更快,傷亡更,而且在戰後,憤怒的崇禎帝追究敗戰責任時,王朴丟了腦袋,他卻安然無恙

    此次來山東作戰,關寧軍倒是一反常態,表現得相當勇猛,但這絕非因為他們改了性子,而是定位不同——在他們眼裡,內地叛軍的戰鬥力和女真韃子相比差得太遠。面對那麼一群魚腩廢物,不正好趁機多殺幾個,多刷點功勞麼?比如吳三桂的老爹吳襄,還指望在這一戰戴罪立功,把上次大凌河之戰,棄軍逃脫所受到的懲罰補償回來呢,當然個個踴躍爭先了。

    只是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瓊海軍在關寧軍面前作出保守畏戰的姿態後,這立即大大刺激了後者的自尊心——天下間還有其他部隊敢在咱們面前玩這手?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你撤咱也撤祖大弼回去後似乎連命令都沒下,那些遼東騎兵便深有默契的嘩啦啦一下子都退了個乾淨。要說這騎兵的度就北緯這邊幾百步兵還沒返回後方陣地呢,關寧軍的騎兵們已經遠遠退到了防線後方,跑黃水河邊上飲馬休整去了樣兒,想跟咱們遼東軍比轉進能力?差得遠呢

    於是一場決戰性質的大場面就這樣虎頭蛇尾草草結束,那邊死裡逃生的一班叛軍頭子想必會很驚訝?當然也有可能見怪不怪了——孔有德自己也是遼東軍那邊出來的,還是屬於東江軍系統。畢竟關寧軍當年在袁崇煥手下好歹還有過敢打敢拼的時候,而作為毛龍的手下,東江軍則從來都是最善於“避實就虛”的,自從建立以來就沒打過什麼硬仗,一直以噁心女真人為目標,倒也乾的挺成功。

    現在對面那兩支煞神部隊都不願理會他們,這總是好事……叛軍匆匆整頓了隊伍,偃旗息鼓悄悄退回黃縣去。雖然竭盡全力拼了一把,卻未能打通道路,還是被堵在這裡,他們的前途命運依然很不妙,但無論如何,又可以苟延殘喘幾天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叛軍末日將近,只要行營主力一到,徹底平叛之日就近在眼前,黃縣這邊還會有大把戰功可取。因此遼東軍雖然遠遠避開了主戰場,卻終究沒再去執行官們先前佈置給他們的命令:協助防守登州府城。而是找了個地勢開闊,視野良好,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可以遠飚千里的好位置駐紮下來,開始很有耐心的與瓊海軍一起等待著山東行營主力的到來。

    其實對於已經被打殘的叛軍,他們完全不必這麼謹慎的。算上登州府那回,叛軍已經先後三次被近現代火器蹂躪過了,就算孔有德他們尚有敢於拼命之心,打算起第四次攻擊,手下士兵也未必肯再做這種自殺性動作。

    但遼東軍依然選擇了遠離官道口防線的位置立下營寨,這樣只要有瓊海軍一直堵住官道,任何腦子正常的軍隊都不會先去找他們騎兵的麻煩。這也許只是習慣使然——永遠將己方處在最有力的位置,絕對不去干那些“多餘”的工作。在這方面,就連龐雨等人也不得不承認,遼東軍的經驗確實比他們要強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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