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362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5
三九三刺猬
此後的幾天相當平靜,黃縣那邊連個斥侯都不敢派過來不過瓊海軍內部卻絲毫不敢放鬆大意,因為他們現在要監視兩個方向了——而且其中一個方向上還是當世最強的騎兵有甚者,在對方沒有表露出敵意之前他們還不好作出什麼過激舉動,這些約束讓馬千山等人都大為不爽——要明確是敵人,靠近以前一頓火砲轟過去解決掉就行,若確定是友軍,也就不必提防,可偏偏是眼下這種曖昧不清,既不好拿關寧軍當敵人看待,又不敢加以信任的情況,最讓人兩難

    敵我態勢不明,這是最鬱悶的了不過北緯在初次見面時便硬邦邦對待遼東軍的態度,至少為他們帶來了一個好處——不用再費心思和對方虛與委蛇了

    後來當瓊海軍與山東行營所屬的其他明軍見面,接觸以後,他們才知道原來遼東軍在這支聯軍中的態度一向很跋扈,仗著戰鬥力強,上司又不得不倚重,他們經常乾些欺壓友軍的事情……什麼掠奪本屬於友軍的軍需品啦,搶占別人的戰功啦,甚至以出兵倉促,草料不足為由逼迫來自其它省份的步兵出去為他們去割草料……很是不像個樣子

    不過瓊海軍倒從沒體會過這種跋扈,想必是他們的戰鬥力從一開始就震懾住了關寧軍,使其不敢造次而北緯等人的強硬態度也告訴對方:瓊海軍不是軟柿子

    這其中雙方的一次“”衝突可能也起到了重要作用——當天戰鬥結束之後,兩軍各自派人打掃戰場瓊海軍是照例找活人,把還有口氣的傷員抬到邊上集中起來,雖然不一定在他們身上耗費藥材,但至少會進行一些基本的救護工作

    而遼東軍則是專找死人——割腦袋搶戰功,有些沒死的落到他們手裡也沒好下場本來雙方並無衝突,可偏偏有那麼一隊遼東軍將,大概嫌到處找分散的死人太麻煩,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瓊州軍堆放傷員的地方……

    這邊雖然對叛軍也沒啥好感,卻不可能在辛辛苦苦把人搬到一塊兒之後給別人拿去混戰功況且這次的傷員中間還真有不少平民百姓,就不可能允許遼東軍胡來了

    最初是三三兩兩,幾個幾個的過來,都被趕走了但之後就慢慢的聚集起來了一大幫子人,那些人眼見軟磨硬泡都不頂事,乾脆騎到馬上,在周圍兜了幾個圈子,等度加起來之後,居然惡狠狠朝傷病營這邊衝了過來

    瓊州軍雖然習慣救護敵軍傷員,但他們通常都是讓俘虜或者民夫去幹搬運之類的體力活兒,作戰部隊只負責在旁邊看押而已因為這種救護傷者的行為通常不會受到反抗,看押者也不必太多,倒是軍中的大部分衛生員被集中在此,忙著實施緊急救護——同時也是讓他們練手

    這時候負責看押傷病營的是一名排長,原屬於張陵手下的陝西軍,第一批從明軍裡面轉化過來的他以前當兵時便屢屢聽聞過遼東軍大名,心中一直都很有仰慕之情此時忽見那幫人殺氣騰騰朝自己這邊衝來,竟然一時愣住——咱們不是招安了麼?對面那些不是友軍麼?怎麼會……

    不過這愣神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接下來便聽到耳旁一聲暴喝:

    “愣什麼愣開火”

    ——卻是北緯和龐雨二人正好來到傷病營中詢問俘虜,了解情報一看那些遼東軍居然如此猖狂,北緯立即下令開槍,毫不猶豫

    先前嚴格的紀律訓練起到了作用,無論那些士兵心中是否疑惑,此刻都本能執行長官命令,砰砰砰一通排槍過去,那隊騎兵頓時人仰馬翻手下留情些的還只是衝著馬去,不客氣的就直接打人了,經過這些天的激戰,瓊州軍士兵的心理素質都得到極大鍛煉,只要進入戰斗狀態之後便習慣性的瞄準,射擊,清膛,裝彈,進入下一輪……動作沉著冷靜,再也不會有最初的那種緊張和慌亂

    槍聲震動原野,正在忙碌的雙方從將官到士兵都同時驚跳起來,原本就彼此戒備的雙方紛紛朝對面舉起武器,當然最終並沒有打起來——雙方的指揮官都沒有開戰的意願,而且他們對部下軍隊的掌控能力也很強

    很自然的,雙方都要詢問緣由,遼東軍那幾個灰頭土臉倖存下來的騎兵被拖到了雙方將領面前,當詢問他們為何要衝擊傷病營時,那些倒霉蛋個個大叫冤枉,說僅僅是想嚇唬一下這邊,衝到近前時自然會向左右兩邊分開,沒想著要傷人

    這些人也許沒說謊,他們以前大概經常這樣貓戲耗子一般耍弄大明軍中的步兵,只可惜在這裡碰上了鐵板——瓊海軍可不承認他們有開這種玩笑的資格

    祖大弼和吳三桂都沒出頭,想必他們很清楚自家軍隊的德行,早就知道這筆帳不好算,出面交涉的一名遼東軍副將原先還企圖指責這邊題大做,隨便殺傷友軍,但立刻就被解席冷冰冰頂了回去:

    “我們沒興趣去辨認你們是鬧著玩還是心懷歹意,先前已經說過,現在再重申一遍:我軍是以火器為主,不習慣讓人靠得太近如果有誰記不住這一點,後果自負”

    那副將聽到這話自然是臉色鐵青,卻也無可奈何,軍隊從來不是什麼講理的地方,他們以前仗著實力強勁欺負別人,如今碰上一群硬的,吃憋在所難免

    此後雙方各行其是,用鮮血買來的教訓總是深刻些,那些一向囂張慣了的遼東軍將們總算記得時刻與瓊海軍這邊保持一段距離,再不敢隨意靠近

    關寧軍在黃水河邊上紮下了一座簡易營寨,從瓊海軍陣地中的瞭望塔上,通過望遠鏡可以清晰觀察到關寧軍的營寨內部大約因為出來比較匆忙的緣故,遼東軍攜帶的用具,輜重和糧食都不多,紮下的營寨也是亂糟糟的急就章形式,很不齊整

    關寧軍在這方面還是挺傲氣的,他們的補給明顯不足,但也不朝別人開口從第二天起,從遼東鎮的營地中派出了大量人手,一部分是漫山遍野的割青草餵馬,另外一批則到處尋找村鎮農莊,企圖搜羅糧食補給,只可惜這地方早被叛軍糟蹋的十室九空,連人都給抓起來充當炮灰敢死隊了,哪兒還會有倖存的農莊?那些來自山海關外的騎兵在這裡又是人生地不熟,找來找去也沒什麼收穫後來沒辦法,只好把這幾天中與叛軍騎兵作戰時打死的死驢子死馬之類拖回去充當糧食——活著的都被瓊海軍給拉走了,關寧軍現在也不敢與他們爭搶

    這時候就看出北緯他們先唱了黑臉的好處來——要是雙方關係很融洽的話,對方難免會向這邊要求糧食物資之類的補充,而既然背上了“友軍”名份,瓊海軍也不好完全拒絕而現在就簡單多了——大家既然開頭見面便話不投機,都互相瞪上眼睛了,此後也乾脆互不理睬,什麼軍需補給之類自是不用提

    對於這種雙方冷淡到近乎於敵對的狀況,瓊海軍內部也曾有人提出過疑問,說這樣對待關寧軍是否太過?倒不是怕得罪他們,只是覺得既然同在大明王朝的旗幟下作戰,好歹也維持一下關係為好

    但北緯的思路卻非常清晰:

    “根本維持不下去的——要保持關係?那人家開口向我們要補給答不答應?要求支援武器答不答應?接下來安排我們去其他地方打仗答不答應?——關寧軍沒這資格?是,但山東行營呢?以後的山東巡撫呢?或者考慮長遠一點——今後明朝的內閣甚至皇帝出面向我們下旨意,要派我們去東北或者陝西作戰,答不答應?”

    眾人都陷入沉默之中,過了片刻,龐雨率先點點頭:

    “沒錯兒,照那幫明朝官員的想法來看,肯定會鬧翻在他們學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以前,我們的任何退讓都沒有意義”

    “所以現階段我們根本沒必要和誰刻意去維持什麼關係,從一開始就擺出不合作的態勢,反倒能打消很多不必要的妄想近我們隊伍裡那幾位明朝使者就安分了許多,據電報上說留在登州的那個孫昊也老實多了”

    “所以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應該是把自己打扮成一隻不好惹的刺猬,要讓大明朝廷知道,我們瓊海軍不是他們手裡可以隨便揉捏的軟柿子——這個過程,不妨就從遼東軍開始”

    北緯提出了全軍今後一段時間的主要方針,解席,龐雨,敖薩揚等人在各自考慮片刻之後,也紛紛認同了他的觀點

    “關寧軍還好對付,再過幾天,山東行營的主力差不多也要到了——咱們的頂頭上司也要來了,和那些人打交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龐雨皺眉道——他們此次出兵,是以解席身上“登州府守備”的名義,而山東行營的最高長官則是山東巡撫朱大典,在名義上可是能轄制住老解的

    “嘿嘿,那就是你們這些參謀官的事情了,反正我們的職責已經完成”

    面對龐雨的苦臉色,北緯很沒有同情心的嘿嘿笑道:

    “叛軍被打得差不多了,可山東這邊的麻煩事,我看才剛剛開始呢”

    …………

    北緯的言辭很快得到驗證——數天之後,山東行營軍主力抵達黃縣近郊,叛軍殘餘被團團圍困於縣城之中禍亂了大明朝腹心之地一年多的登州之亂,終將落幕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5
三九四下馬威?
軍旗獵獵,兵甲如霜

    望著中軍帳外那兩排挺胸凸肚,拄劍執錘,一個個宛如明孝陵外神道兩旁石翁仲般的重甲武士解席和龐雨兩人互相看一眼,又朝後面那個警衛排的三十餘名戰士北緯正穿著普通士兵服飾混跡於其中,此刻朝他們微不可見的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兩人放心

    人都已經來了,放不放心也就那個樣子了,解龐二人互相鼓勵性的笑了笑,一起踏步向前,走入這條威風凜凜的甲士通道

    ——大明崇禎五年,九月初一日丙申,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二年十月十四,大明山東招討行營擂鼓聚將,行營統帥山東巡撫朱大典下達命令,召集平叛部隊的各路將領前往中軍大帳議事,共商誅除叛逆之策

    事實上,這支平叛部隊中絕大部分人都是跟著行營一起從西面過來的,跟朱大典不說天天見面,至少也是交流無礙的只有那支來自南方的瓊海鎮是獨闢蹊徑——直接在登州府上岸,先佔府城,後逼黃縣,完全是從叛軍肚子裡一路殺出來等他們殺到這邊與行營主力會合時,可以說這場山東叛亂已經被平定得差不多了

    因此今天的碰面,與其說是山東行營軍召集將領開會,還不如說是行營諸將都聚在一起,想要看看那支傳說中的瓊海鎮短毛軍究竟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居然不聲不響就能立下如此諾大功勳

    上官召見,總不能不給面子旁人還可以敷衍,背了個“登州守備”職銜的解席卻必須要去應付一下當然老解是不會單獨去面對那伙子官僚的,他很不厚道的非要拉上龐雨一起出面總算北緯也比較上路子,自願帶人陪同——有他率領偵察大隊的特戰人員充當警衛排,哪怕只能守候在中軍營寨外面,也讓人心裡面安慰不少

    除了他們兩人外,周晟和趙翼兩位明使也陪同在後,有這一文一武在,總可以提醒一些大明官場上的常例——儘管解席當年做過一段時間的公務員,自稱對於體制內那些事情門兒清,但在大明王朝的官場上卻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絲毫不敢託大

    頂著無數或好奇,或詫異,或輕視的目光,一行人來到中軍帳前,向門口衛士通報一聲,立刻得到了進入許可——人家本是在專程等著他們的

    進入大帳,當周圍一圈人都在用審視眼光注視他們時,龐雨也抓緊時間朝周圍看了一圈出乎他的預料,原以為這是一場武將的聚會,但周圍穿著文官袍子的人數量卻居然跟頂盔帶甲的武官差不多,正面主位上幾個大頭目是人人一身長袍,穿盔甲的都沒資格入座,全在一旁站著呢——包括關寧軍中那個厲害轟轟的祖大弼也是一樣看來大明朝這“以文馭武”的傳統,在當前階段倒還一點沒丟

    正想再仔細看看,辨認一下各人身份,卻忽然聽到主位方向有人開口:

    “你們便是從瓊州府來的軍將?”

    剛剛從明亮的室外進入大帳,裡面光線不太好,一時間也看不清是誰在說話,不過既然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想必是個有身份的沒錯於是解席朝那邊點了點頭,抬手行了個軍禮:

    “是,瓊海第一軍第三團團長解席,向各位致敬”

    邊上龐雨也抬了抬手,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大家好,我是三團參謀長龐雨”

    ——要以什麼身份與山東行營的統帥見面,這一點大家事先反复的商議過如果用大明朝的官職,解席不過是個的五品守備,這裡隨便站出來幾個都能壓過他,那交涉起來就很被動了所以商量下來乾脆不按大明官場那套,直接以瓊海軍的身份與對方交流,這樣反要從容得多

    果然,聽這邊報出一個從聽說過的番號,對面一時啞然又過了片刻,剛才那聲音才又響起:

    “進得營來,見過主帥,為何不下跪全禮?”

    解席撇撇嘴,龐雨則暗自笑了笑——果然來了,想給咱們下馬威?且看是誰給誰下馬威

    …………

    這時候他的眼睛已漸漸適應了營帳中的昏暗,可以看清開口說話的並非正中主位上身穿正四品服色,胸前掛雲雁補子的那位——明代巡撫是臨時委派,沒有固定品級,但擔任巡撫的人通常一定會給個左右“僉督御史”職位,這是正四品官

    但旁邊開口這人一身團領褐黃色長袍,並不屬於龐雨所知的任何官服,胸前也沒補子之類,位置倒很靠前,除了正中巡撫大人之位外就要數他最顯眼了

    龐雨笑笑:

    “剛才我們已經行過軍禮了,大概閣下沒注意……不過沒關係,再來一次好了”

    說著,他按照先前北緯所教授的要點:挺直身體,抬起右手,五指併攏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太陽穴與眉同高,手心向下但微向外張,手臂與兩肩略成一線,同時注視著前方受禮者,再次行了一個較為標準的軍禮

    前面解席也重複了這一動作,這一次他不僅是向正前方主座上那幾位,還兩次轉身分別向左右兩邊的其他明軍將領各行一個軍禮解席身材高大,一身瓊海軍戎裝雖然不像旁邊那些頂盔貫甲的明朝將軍們那樣鐵氣森森,卻也盡可襯托出軍人風範再加上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禮本就莊重肅穆,這一下子軍帳裡的氣氛可就嚴肅起來了

    大帳外面正堆著遼東軍請賞的幾千顆人頭,有無數逃散的叛軍俘虜被收押——瓊海軍的戰績這幾天來早已傳遍整個山東行營連那麼囂張跋扈的遼東軍都在他們面前吃了憋,此刻還敢在他們擺譜的人可不多——那些正對解席的武將們紛紛直起身子拱手還禮,一時間只聽大帳中甲葉叮噹,倒是熱鬧了好一陣子

    受這形勢所迫,就連坐在主位正中的巡撫大人都不得不抬了抬手以示回禮,唯有那個無品無級的傢伙依舊大剌剌坐在椅子上,連屁股都懶得動一動:

    “爾等蠻夷之禮,我天朝豈知既入我大明軍中,自當行我大明禮儀——還不跪下”

    “哦?蠻夷之禮?”龐雨呵呵笑了,“請問你知道軍禮的來歷嗎?”

    對面自是一愣,龐雨也沒指望他能回應,隨即又道:

    “所謂軍禮,最早是起源於古羅馬,也就是咱們中華傳說中的大秦那時候軍人手中都拿著武器,為了對見到的人表示善意,就遠遠舉起右手,攤開手掌,以示自己沒有危險,後來逐漸演變為軍禮,代表著崇高的敬意——尊重別人,但也並不輕視自己”

    “反倒是下跪,那代表著徹底的投降,任何一個軍人都會引以為大忌——想要我們瓊海軍下跪?……呵呵,請問你是哪位?”

    龐雨朝那人輕笑一聲,伸出一根手指頭微微搖了搖,雖然沒再說下去,臉上輕蔑之意卻是盡顯周邊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顯然對這種冒犯很是驚訝

    那人果然暴怒,一下子騰身站起:

    “大膽本監高起潛,奉天子詔諭,為山東行營諸軍監視爾等既為我行營之下屬,自當受本監節制,要你跪下便得跪下若膽敢抗令不尊,以為本監便行不得軍法麼?”

    那人先前說話大概一直壓著聲帶,倒也聽不出什麼異樣此時一怒咆哮,聲音頓時變得又尖又細,馬上顯出太監本色來了——先前龐雨還真沒看出來,因為這傢伙臉上居然長了一叢鬍鬚子,雖然很稀疏,但卻挺長的現在才明白——肯定是貼上去的假須

    高起潛是明末很出名的武太監,崇禎皇帝覺得此人非常知兵,一直讓他擔任軍隊的監軍之職不過這傢伙的行事也正符合了人們對此類角色的一貫印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凡是有他擔任監軍的地方就沒好結果畏敵怕死,殺良冒功,拋棄友軍,陷害部下……到了崇禎朝後期,最後幾個能帶兵打仗的將才,如盧像升,孫傳庭等人都吃過他的大虧而且最終這傢伙還是投降了清朝,在史書上一直是作為反面人物出現

    監軍山東行營,督促平叛軍隊乃是他生平極少數的一次真正勝利,但這份功績眼下卻因為瓊海軍的強勢介入而大大縮了水,也難怪這傢伙看他們不順眼,一心想找麻煩

    只可惜解席龐雨他們在過來之前便集思廣益,大家仔細分析過此次碰面可能遇到的種種難題,包括可能遇到的各種刁難,甚至連最壞情況……“某某擲杯為號,帳幕後面湧出大批刀斧手”這類把戲都給考慮到了要不然北緯也不會親自出馬,帶著三十多名偵察大隊中最為優秀的伙子裝扮成護衛隊守在外面

    ——只要裡面出信號,別看這邊是三萬大明軍的主寨,北緯照樣有膽子殺他個通透屆時後方營地中馬千山他們也會提供炮火支援,老馬早就把這三四萬明軍的營地參數都標定好了,用火箭炮覆蓋起來和對付先前那些叛軍沒什麼差別,可能還容易些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5
三九五扣帽子?
眼下巡撫總兵那一眾大員都沒開口,光一個太監蹦出來唧唧歪歪;也沒見刀斧手,光聽到了幾句威脅……這點難度還遠遠不到要向外面求救的地步龐雨哼了一聲,朝那位高太監伸出手去,平攤開手掌:

    “請拿出來”

    “什麼?”

    對面高起潛一愣,龐雨哈哈一笑,故作滿臉驚訝之色:

    “文書啊——大明朝廷宣布我們瓊海軍接受山東行營節制,並且經過我們簽字同意的文書閣下如此確定,想必定是有調兵文書在手了?”

    對面自是拿不出來的,而龐雨也沒給對方再開口的機會回手從文件袋裡取出一卷明黃色布帛捲軸,反而遞了過去:

    “我們這裡倒是有一卷詔書,是崇禎皇帝陛下親自頒布,由禮部侍郎錢謙益大人送到咱們海南瓊州的招安文告——請高太監和諸位大人讀一讀,看看其中可有要我們瓊海軍接受山東行營節制的文字?”

    見這邊突然拿出一卷皇帝詔書來,對面那幾位再也坐不住,趕緊紛紛站起身來那位原本神氣活現的高太監尤其不堪——他的權威都是來自於皇權,對這類東西最是敏感不過一看到那明黃捲軸,立刻跳將起來,本能似的雙膝一曲就要往下跪,總算及時反應過來才沒有出醜卻也不敢怠慢,弓著身子一路小跑,過來用雙手恭恭敬敬接過捲軸,回身在案桌上攤開,與那位朱大巡撫一同側著身子細細研讀了一遍,之後臉上怒氣愈見蓬勃

    “你們……”

    高起潛手一抬想要拍桌子,卻又不敢拍在那詔書上,只得硬生生收回巴掌,氣勢登時少了一多半,卻還強自厲聲喝道:

    “此乃萬歲爺洪恩,招安你們這幫南海髡匪的恩旨,只為給你們一條活路當然不會涉及到山東之事你們這分明是故意胡攪蠻纏,其心可誅”

    面對高起潛的怒火,龐雨卻依然笑瞇瞇的——這次前來覲見,行動上決不能服軟,言辭上卻又不可以太硬畢竟他們眼下只有兩個人,卻身處在數万人馬的中軍大帳裡,這大明的太監又是出了名的愚蠢和蠻不講理,真要把話說僵了,這傢伙不管不顧硬要玩橫的,即使外面有北緯帶人接應,他們兩人靴筒腰間也備好手槍炸彈等物,這風險也是極大

    事實上,當朱大典的召見命令發到這邊營中時,軍中便有人主張不要理會他,反正登州已下,黃縣又被包圍住,叛軍的威脅已經解除,乾脆直接率軍返回海邊去,或者讓兩位明使出面去交涉也行無論如何,不能把自家人陷於險地

    但大家一起合計下來,不去見面雖然安全穩妥,後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這三四萬明軍與他們的關係眼下是處在兩可之間即使有些戒備,也是他們瓊海軍戒備人家的居多——畢竟是他們瓊州軍把叛賊打成了那個樣子,大明朝廷再怎麼昏庸多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覺得他們有什麼異樣心思先前還派了人來要他們把營地挪到明軍主寨旁邊去,這邊找理由推託說戰事快要結束,搬來搬去沒必要,行營那邊也就沒強求

    眼下行營主官招人過去碰面,那畢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這邊一意推辭不去,必然會引發猜疑,乃至於進一步的敵視與關寧軍互相戒備尚可說成是不同軍隊派系之間的齟齬,但如果對整個明軍指揮系統的上層官僚們都表露出明顯的戒備之意,那就純粹是在樹敵了

    當然了,哪怕形勢發展到最壞情況,這三四萬明軍當真成為敵人,以瓊州軍當前剩下的彈藥基數,無論殺開一條通路撤回海邊,還是索性在此地將其擊潰,都還可以做到只是這樣一來,先前好不容易與明帝國達成的和平協議就廢掉了;和平進入大陸,利用大明資源的夢想也成為泡影;不用說這次平定叛軍,奪回登州的巨大功績統統徹底化為烏有——那他們還不如不來呢

    所以哪怕這是一場鴻門宴,哪怕明知道風險極大,解席也不得不走這一趟——否則他回去後怎麼作述職報告? ——總不能說因為自己的膽怯而將先前全體同志們共同營造出的大好形勢就此敗壞掉啦真要這麼乾了,以後就是能安全返回海南島,在委員會內部和全體大會上也都永遠抬不起頭了——這對於雄心勃勃的老解來說,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於是作為他的死黨兼智囊,龐雨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一起過來協助交涉對於大明官僚的信用與品行,他們從來不像陳濤那樣盲目樂觀,但也不至於弄得草木皆兵——以瓊海軍當前所立下的功勳,以及展示出的強大戰鬥力,要說這幫大明官僚還是會不管三七二十剛見面就喊打喊殺,這種可能性終究不大明朝的官員也許很自大,也許很狂妄,可他們畢竟不是瘋子

    只是言辭上一定要小心,沒必要因為語言上的冒犯令對方失去理智……龐雨瞇著眼睛注視那位高太監,剛才的一次小小試探已經探出了這位高太監的底線——這傢伙的“燃點”還真夠低的,稍一撩撥便火冒三丈了

    只是有這死太監攪局,接下來的交涉就加困難了,既要堅持住己方的原則,又不能將對方激怒太深——而偏偏這幫鳥人又是一個賽一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稍有點不稱心意便要掀桌子砸凳子,傷不起啊

    還真是兩難呢……

    龐雨這邊正在猶豫,對面高起潛見他不說話,還以為是被自己一句話嚇住了,心頭登時大喜想了一想,這位高太監戟指朝向龐雨,嗓子愈發尖利:

    “還敢說什麼聖旨中沒有節制之語——爾等既然受了朝廷招安,又是為平叛而來,自當受我大明山東行營節制若非如此,爾等縱數千之眾,潛入我山東境內,卻又不願受我大明節制,意欲何為?”

    自古反賊招安,最怕便是被人揪住辮子不放,稍有點風吹草動便緊張萬分,唯恐被人扣一頂“心懷不軌,意圖重操舊業”的帽子上來高起潛為人陰刻狠毒,隨口一語也要往抄家滅族的大罪上扯,此時雖是無意中提及這些,卻立刻自覺是找到了短毛的弱點所在,臉上頓時顯出幾分獰笑:

    “由此可見爾等反心未去,逆行不改,朝廷天兵在此,正當一體剿除”

    先扣上一頂大帽子,然後加以武力威脅——如果是這個年代的人,對上一個皇帝身邊的親信太監,被栽的又是謀反大罪,縱有天大膽子也難免緊張失措,哪怕自辯起來也是理屈三分,遑論與其爭執在這位高太監想來,眼前這夥兒短毛屁股不干淨,只要揪住對方的反賊身份不放,自是無往不利

    然而高起潛的判斷卻有一個本質性的錯誤——他這回的對手是來自後世,一個根本不存在皇權的競爭性社會所以,瓊海軍這幫人從來都不忌諱“造反”二字,又壓根兒不懼怕大明朝的軍事壓力,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緊張退讓之念

    聽高起潛一開口就扣帽子,龐雨這邊反而笑了——比起辯論的本事,他們可都在後世網絡論壇上跟人對掐練出來的,找住一點破綻便能發揮出十分火力來俗話道說的越多錯的越多——高太監這一信口開河亂扣帽子,可​​讓他找到機會了

    “高公公”

    正當高起潛口沫橫飛,咋咋呼呼叫著喊著要對你們這些反賊胚子嚴加懲處之際,卻見龐雨不急不躁,依然是笑瞇瞇的指了指他的面前:

    “請問您真的仔細看過這份皇帝詔書了嗎?”

    對於這些大明臣子來說,任何涉及到皇權的事情都是絕對不可忽略的,何況太監——高起潛兩眼一瞪,也顧不得叱責對方了,連忙撇清道:

    “當然,天子禦言,自是句句在心”

    “那麼,大明天子在這份詔書裡所表達的涵義,您也肯定是能理解的了?”

    龐雨依然微笑,眼中卻已透出幾分銳利,這時候若換個聰明點的就應該知道其中肯定有文章了,可偏偏高起潛一向跋扈慣了的,這時候兩隻眼睛是朝上翻的,自然也沒注意到對面之人的神情旁邊朱大典倒是看出點端倪了,不過高太監的人緣顯然不怎麼好,朱大巡撫一聲不吭的袖手而坐,毫無幫腔之意

    “哼哼,不就是說招安你們,又給了個瓊海鎮軍號……予以……嘉勉……”

    高起潛隨口回應,但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來,聲音漸漸變緩,變低但龐雨卻毫不放鬆,立即緊逼上去:

    “不錯,皇帝陛下都親自頒發了詔書,招安瓊海軍為大明效力,到了高公公你這邊卻口口聲聲我們仍是反賊來高公公是連天子的詔書都可以不放在眼裡哪,果然是'位'高權重……”

    龐雨特意把個“位”字念重一點——眼下距離九千歲魏忠賢倒台還不算太遙遠呢,果然這個“位”字一出,大帳裡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精彩起來

    ——你個小樣兒想給咱們扣帽子?倒要看看誰比誰扣得狠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5
三九六奶奶的,終於開始講道理啦?
高起潛自然是其中臉色變得最快的一個,事實上剛才龐雨沒開口他已經知道自己犯下什麼錯誤了——畢竟能從宮廷那種政治鬥爭極其殘酷,言行稍有點不謹慎都可能要人命的地方拚殺出來,高太監的敏感性並不低

    只是外出監軍以後人人奉承,從來沒人敢當面頂撞,又覺得這幫短毛都是蠻夷——連軍中禮節都用夷人之禮,必是蠻夷無疑這才大意了一點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是精通此等傾軋之道,一時不慎大黑帽子便結結實實反扣回來,還是他絕對承受不起的那種

    這大明可不比從前大宋,士大夫以敢於封駁皇帝旨意為美譽大明朝的皇權至高無上,太祖成祖時期中官一出天下震恐後來雖然放鬆了一些,卻也只有御史,給事中,乃至於輔政大臣等有“抗命資格”的文人才敢這麼做而他們這些太監本身作為天子家奴,正是靠著皇帝權威撐腰子的,這“藐視皇權”的罪名可萬萬擔當不起— —至於姓劉的,姓魏的那些“前輩”? ……借他高起潛十個膽子也不敢承認自己和他們有什麼共同點啊

    “你這個反……狂徒休得胡言亂語來人,與我拿……”

    高起潛真是急了,眼前這傢伙看起來笑瞇瞇的,辭鋒可著實銳利,扣起帽子來居然比自己還要惡毒這叫他如何受得了,驕橫脾氣發作起來不管不顧,當場便要掀桌子翻臉

    不過他要發瘋耍賴,旁人卻沒義務陪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正中主位上,巡撫朱大典忽然抬起手,遞給他一碗茶水:

    “高監想必口渴了,且先潤潤嗓子”

    高起潛一愣,看了朱大典一眼,也沒多說,接過茶碗喝了幾口,之後居然就不吭聲了

    接下來營帳中呈現出一種頗為古怪的沉寂,朱大典一言阻止了高太監繼續發飚,但之後也沒急著開口,只下下反复打量解龐二人這邊兩人也沒說話,只默默與他對視

    朱大典五十上下的樣子,有一部很漂亮的長鬍子,相貌甚是英偉史書上關於他的評價褒貶不一有記載說他是個大貪官,幾度升官,卻又幾度以貪墨被貶謫,所謂“饒有才,而性奇貪,多行暴虐”又說他在督師鳳陽的時候,“括取財賄,四府僚屬,囊橐皆盡,人擬其富且敵國……”

    不過另一方面,當清軍攻入浙江時,此人卻又破盡家財,組織明軍殘兵死守金華府,清軍屢攻不下,最後是專門從杭州調來紅衣大砲才轟破城牆城破後朱大典帶領全家人來到火藥局,把自己綁在火藥桶上並親手點燃了引線……“蓋浙東死事之烈,未有如大典者”——這也是史書上的評價

    一個既十分貪婪,卻又十分忠誠於大明,並且還頗有才幹的官僚——龐雨當初到此人傳記時便覺得很有意思,人性複雜果然不能一概而論

    此時當面觀察,朱大典貪不貪還看不出,但“饒有才”這一點看來不假——能夠輕描淡寫就把正在暴跳如雷的高太監壓服下去,就算他們事先有所約定,至少也說明這位朱大撫台在軍中的威望不低,能鎮得住場面

    過了片刻,朱大典緩緩開口:

    “兩位,不知汝等瓊州軍中可行軍法?”

    這邊兩人一愣,這位朱大巡撫可不是高太監那種二愣子,人家正宗兩榜進士,肚裡有貨的,光看他問這一句話,就知道水平絕對不低

    龐雨看了看老解——攔路惡犬兄弟我幫你打發了,正主兒還要你自己來對付解席顯然也早有準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當然是有的”

    “那麼在汝等軍法之中,首條為何?”

    朱大典的聲音並不響,帶給這邊兩人的壓力卻要大大過剛才那個又喊又叫的死太監解席臉色微變,他已經知道朱大典要說什麼了,可是卻不得不跟隨著對方的步調作出回應——朱大典並不是在提問,他是在引導話題將其轉入自己所需要的範疇這些正宗文官果然厲害,一開口便掌握了主動權

    “嚴格執行上級命令”

    解席回答道,朱大典微微頷首:

    “不錯,看來外夷軍法,亦有相通之處——我大明軍律,七禁五十四斬,究其核心,也無非就是'令行禁止'四個字而已汝等既入我大明軍中,當知軍法如山,不容悖逆”

    說著,這位朱撫台捋了捋鬍子,悠然道:

    “方才高監所語,雖有急躁失言之處,卻也是其位份之所在高監乃奉天子詔令,監視行營諸軍汝等既與我行營合流,自當聽其節制此乃常理,兩位既也是統兵之人,自不應有所違逆”

    解席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在過來之前商議對策時,大家討論下來,最後都一致同意,在這次會面中最大的危險,並不在於明朝官員搞什麼帳幕後暗藏刀斧手之類把戲——明朝人不是瘋子,沒必要這麼自己嚇唬自己,否則什麼事都乾不成

    最大的麻煩,卻多半是來自於對軍隊主導權的爭奪——對方既然擁有朝廷大義名份,就肯定會充分利用這一點果不其然,雙方剛一見面,高起潛便藉行禮之事大做文章,核心卻在於要他們承認山東行營對瓊海軍的指揮權雖然這一企圖被龐雨東拉西扯,最後成功將其激怒而挫敗但人家顯然早就商定好的,高起潛脅之以威失敗,便換了朱大典上來曉之以理,一開口也是直指核心——你們既然作為平叛軍隊的一員,就要服從我們行營的命令

    解席可不像龐雨那樣善於辯論,但他也自知嘴拙,所以隻死死抓住一點不放——無論對方怎麼說,軍隊的主導權決不能丟

    所以儘管朱大典這一番話說得他無言可對,他依然還是堅決搖頭:

    “不好意思,朱撫台,我們瓊海鎮所遵循的常理,乃是一切都要以文書為憑”

    和剛才龐雨一樣,解席也向朱大典伸出手去:

    “您說我軍應該置於山東行營指揮之下,那就請拿出相應的文書來——不過你我都清楚,那是不可能有的,不是麼?”

    見朱大典容色淡然,似乎並不因為被拒絕而惱怒,解席想了想,又把大家先前商定好的言辭拋了出來:

    “不瞞您說,當初錢謙益錢大使為了和我們商定招安條款,從去年末談到今年初,雙方一條條反复商討,方才定下來這幾條——我們瓊海軍接受大明朝廷的招安,將已經奪佔的呂宋,台灣諸島納入大明版圖,並為其解決來自海外夷人的威脅,而大明則藉瓊州島給我們養兵雙方簽字畫押,都有大印在上頭的——這蓋有天子璽印的詔書便是憑證除此之外,我們不承認其它未經商定的條款”

    比起剛才高起潛不由分說以勢壓人,朱大典的態度算是正常了許多,既然他要講道理,那解席也跟他講道理朱大典看了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

    “照這麼說,你們瓊鎮兵馬豈不是根本不用介入這山東亂事?”

    “不錯,我們的職責本不在於此只是後來因為錢大使從中竭力相勸,說我們既然接受了大明的招安,總要拿出一份說得過去的功績來這才派出我們這支部隊過來平定山東叛亂,也算是證明我們對朝廷的一片報效之心了”

    解席不慌不忙應道,隨即便聽到軍帳中又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那些武將文官相互低聲交談,嬉笑聲中隱隱只聽“投名狀”三個字不絕於耳——作為一支剛剛投降了朝廷的造反武裝,迫切需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和忠誠,於是跑山東來拿另外一支叛軍開刀——這些理由都是龐雨和敖薩揚先前幫老解想好的,說出來倒也是道理十足就是朱大典也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當然了,一支在海南接受招撫的武裝力量,千里迢迢跑山東來幫忙平叛,聽起來似乎很瘋狂,不過瓊海軍已經證明了他們完全有這個實力從山東叛軍的下場看,這份“投名狀”可是結​​結實實,絲毫不假

    朱大典又捋了捋鬍子,嘴角邊微微呈現出一絲笑容:

    “汝等既是有心報效朝廷,就當恪循我大明律令才是”

    這老頭兒也夠執著的,話已經說到如此地步了,還是盯著那個話題不放不過解席也是個同樣執著的人:

    “抱歉了,朱撫台,我們雖然應錢大使之邀,同意前來山東平叛,卻從沒有答應過要受誰節制……”

    稍頓了一頓,也許是被朱大典繞來繞去的文字遊戲搞煩了,老解這個急脾氣傢伙竟然說出一番事前並未約定過的言論來:

    “朱撫台,我們不妨把話說明白:瓊海軍是我們獨立創建,獨立武裝,獨立供養的部隊我們可以協助大明朝作戰,但這支部隊本身,並不屬於大明”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6
三九八看熱鬧的代價?
三號半夜的那次應該是屬於四號正常,今天六號,也是正常,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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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數日,自出征以來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狀態的瓊州軍一下子悠閒起來,在大明山東行營接管了戰場之後,理論上,這場平叛戰役已經沒他們什麼事了

    朱大典派了幾個文官前往登州府探察情況,但他本人卻留了下來,行營中其他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文臣武將也都是如此——在等著分戰功呢眼前黃縣里面還聚集著的那幾萬殘兵敗將,光腦袋就是一顆顆白花花的銀子啊

    至於造成這一切的瓊海軍,則被放到了徹底打醬油的位置明軍三面紮營,除留出往大海邊一道口子外,在所有陸地方向都對黃縣形成了嚴密的包圍網,也把瓊海軍隔絕於外甚至朝他們這個方向還額外扎了一座營盤,將行營中戰力最強的遼東軍人馬置於其中,顯然是對他們有提防之意了

    ——你猜忌別人,人家當然也猜忌你,很正常的反應

    “看來這裡已經沒咱們什麼事了,要不咱先回海邊去?足足吃了一個禮拜軍用口糧了,嘴巴都快淡死了”

    有人這樣提議道,但大部分人都不想走——他們還想仔細看一看大明軍的作戰方式呢以往雖然較量過數次,但無論明軍還是叛軍,在他們面前基本沒有發揮餘地,隨便什麼兵種陣形,一通炮火過去就給炸散了,真正本時代的戰爭場景還真沒仔細看過

    最終決定部隊再留下一段時間,以便觀戰只是他們並沒有料到大明軍的效率竟是如此之低——原以為也就是耽擱三五天的功夫,叛軍就剩那麼一座小縣城啦,城牆再怎麼加高加寬也就一兩丈的樣子,那麼多部隊沖上去壓也壓垮了

    明軍方面的指揮官大概也是這麼想,他們在第一天還紮營未定的時候便向黃縣城牆發起了一次沖擊,大概也想來個“走馬取黃縣”而正是這次戰鬥讓解席等人堅定了留下來繼續觀戰的決心

    那真是一次很壯觀的戰鬥——明軍是遠道而來,倉促進攻,沒做什麼專門準備,就是想憑藉銳氣試試看能不能一舉登城數万大明軍兵分三路,浩浩蕩盪,從三個方向同時向黃縣縣城發起了猛攻

    只可惜三路攻擊部隊很快都被打了回來——叛軍在防線上所裝備的火銃火砲密度之大遠遠出了他們的預計要知道這支山東叛軍本也是使用火器的行家,雖然在對抗瓊海軍時,由於武器代差太大而完全無法發揮,對付同等甚至略低水平的明軍,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山東叛軍並沒有單純死守城牆,他們在城牆外緣設置了好幾道半人高的羊馬牆,與黃縣城牆一起構築成了立體防線城下以步兵據守第一線,城牆上則以火銃,弓箭,以及大砲等進行遠程火力掩護

    攻擊部隊要想破城,首先就要突破那幾道羊馬牆防線,但他們在攻打羊馬牆的過程中卻又不停遭到來自黃縣城牆上面的遠程攻擊……即使有勇士在少數幾處位置形成突破,後方支援部隊卻往往會受到城牆上的火砲集中轟擊,從而喪失機會

    小小一座黃縣中現在擠進了幾萬叛軍,他們在任何一個方向上都不缺乏兵員前幾次與瓊海軍交戰,都是連開火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散,這樣一來他們的弓箭火藥其實也沒怎麼消耗

    相比之下,山東行營軍的火器反而不如對方充沛,尤其是大型火器方面相當缺乏,在這次攻城戰中他們主要依靠弓箭手提供遠程支援歷史上明軍打垮對手,乃是在野戰中依靠遼東鐵騎的衝鋒,但眼下對方是守城,騎​​兵就沒用了戰力最強的遼東軍用不上,光靠朱大典自己從濟南,青州,保定一帶搜羅來的內陸衛所兵,而且還是用這種沒什麼準備,光靠人命去填的方式,肯定是不成功的

    不用說雙方戰意差別極大:一方是給逼到極處無路可退,拼死一個算一個;另一方卻是馬上勝利在望,就等著分賞銀的,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肯去拚命? ——其實這些步兵也已經夠拼了,他們先後衝鋒了好幾次,在黃縣城牆前留下一大片屍體和傷員,但終於到達極限,再也不肯向前

    “看來還是只能按部就班的來”

    周晟和廖勇兩人陪同瓊海軍諸位將領一起,在遠處用望遠鏡觀察了這次攻城經過,當看到明軍的猛烈攻勢被打退之後,他們倆都顯得有些無奈

    “估計短期內這場攻城戰肯定結束不了——如果你們不參與的話”

    面對解席等人詢問他明軍大概需要多少時間能結束戰鬥,廖勇給了一個頗讓人鬱悶的回答——和短毛軍依靠大砲與炸藥包橫行霸道到處搞強制拆遷不同,這個時代的軍隊對於攻城一向是很頭痛的如果不能用突擊,偷襲等方式快解決,那麼攻城戰多半就會成為一樁曠日持久的苦差事

    “所謂按部就班,就是先要在城池周圍立寨,營寨周圍需要挖長壕,設鹿角,堆土​​成壘,以防備城中敵軍搞突然襲擊——欲攻敵城,必先固己,此乃兵家常識”

    雖然是負責偵緝百官的錦衣衛成員,廖勇卻似乎熱衷於戰事,對於大明軍的攻城戰術非常熟悉,此時一一道來,如數家珍:

    “之​​後就要砍伐樹木修造攻守戰具,主要是一些能夠用來快登城的大型雲梯,還有遮護士兵,能夠使其靠近城牆的大型板車和櫓盾等這些東西打造好之後,就可以發動一次比較正式的攻擊了”

    自唐宋以來,最傳統的攻城戰法,作戰時首先要組織一批人掘地三尺,攜帶土包去填平城牆前面的護溝戰壕,這個過程中是沒有掩護的,那些負責填壕溝的人往往需要冒絕大風險,所以通常都是讓輔兵雜役,甚至從周邊村鎮抓來的平民百姓去充數有些殘暴的軍隊甚至會連人帶土包一起驅趕到溝壑裡填埋掉,所以這一階段也往往最是考驗防守方的決心——蒙元時期,乃至於近年來關外的滿洲軍攻城時從來都是驅民在前,甚至就是城內守軍的親屬眼睜睜看著自己父母親族在面前被活埋的滋味可不好受,很多時候守軍承受不了這種壓力只能投降

    如果能熬過這一關,那下面才是真正的攻城戰——由弓箭手和火銃手在後方掩護,正面用一輛輛的大板車頂在前後,每一輛板車後面都跟著幾十名登城勇士沒有板車掩護的零散步兵則靠大盾牌,攜帶雲梯,鉤索等物,頂著如雨點般密集的鉛子矢石沖到城下之後或是搭起雲梯強登,或是埋設火藥炸牆……種種破城之法才好實施

    只是近年來,隨著火藥兵器的日益普及,防守一方的優勢越來越大了以前只要把木板櫓盾做的厚實些,頂著弓箭衝到城牆下面基本沒問題即使上面用油罐來燒,好歹也需要一定時間但現在守軍遠程用砲轟,一發鐵彈過來再怎麼結實的車輛也頂不住;靠得近了則丟火藥桶,也是一炸一大片的利害玩意兒……

    “怎麼會呢?火砲的出現可是導致城堡時代沒落的根源啊——火砲用來攻城才是最猛的”

    聽廖勇說到這兒時,小伙子陳添禁不住插了一句嘴,但隨即就被魏艾文瞪了一眼——他們這些後世人都知道明軍在火器的發展上是誤入歧途了,著重研究火器的守城效果,而忽視了其攻擊性能反倒是被清軍繳獲以後讓滿洲人找對了竅門,一路依靠著紅衣大砲破城拔寨,最終滅了大明

    原以為廖勇他們不知道這些,卻不料他看看陳添,點頭笑道:

    “誰都知道火砲用於攻城亦是最佳,可是我大明能用來轟塌城牆的惟有紅夷大砲,此時只有京師與關外寧遠城配屬,而且紅夷炮太過於笨重,運輸實在不便……”

    想了一想,廖勇又笑道:

    “對了,登州城頭上好像有一些孫初陽帶人仿造的紅夷炮,不知道能不能運過來用——當然如果你們肯插手,不要說動用那種雷神炮,就是僅用青銅小砲上場,肯定什麼麻煩都解決了”

    ——按照廖勇他們的觀點,瓊海軍那種裝備了固定輪盤,可以用幾匹騾子就拉著走的火砲只能算小砲哪怕威力很大,因為他們認為這多取決於砲彈

    “不考慮我們的因素,大明軍隊作好攻城準備需要多久?”

    解席只關心這個,廖勇回過頭去跟周晟,趙翼等人商量了一通,總算給了個大致時間:

    “一切順利的話,旬日之間即可完成戰備,若是有所拖延,恐怕就要一月以上了”

    “至少還要半個月?我x,這麼拖延下去糧食都快不足了”

    解席抱怨了一聲,但最終他還報去登州府,通知後方趕緊運送一批糧食補給過來——拜他那句雄赳赳氣昂昂的“獨立供養”之賜,明軍是肯定不會負責他們的後勤了但老解依然決定留下來看這場大熱鬧,哪怕要自帶乾糧也在所不惜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6
三九九鄰里之間
之後的半個月,黃縣周邊一片熱火朝天,到處都是打造攻城器具的叮噹之聲

    三四萬人一齊動手,那個效率是非常恐怖的:黃水河旁邊那片原來很茂密的樹林子在幾天之內就被砍光周邊幾處村莊的房屋也沒倖免——反正村子裡都沒人了,村民不是逃跑就是被殺害,剩下最後一些也在前些日子被叛軍抓來充當了敢死隊,到如今大明軍再把房子這麼一拆……雙方合力之下,黃縣周邊的村莊幾乎是徹底消失

    付出這些代價,所換來的是一面面巨大盾牌和一輛輛巨大板車——或是叫衝車?巢車?總之就是那類高大,笨重,前部和頂部都用厚厚木板遮掩,靠隱藏在其中的人力推動,一次可以掩護二十來個勇士頂著箭矢沸油落石之類靠近城牆的大傢伙

    由於火器的快發展,現在光木板已經不能抵禦火銃子彈的穿透了,不過明軍對此也很有經驗——他們把從周邊村落蒐集來的棉被棉衣釘在板上,作戰時澆水浸濕就可以起到很好的防護作用——這一招直到抗日戰爭時期對付鬼子的三八大蓋還很有效呢,用來抵禦這個年代的火銃絕對綽綽有餘,但依然頂不住火砲——哪怕是普通實心鐵球,一發就能穿透若打的位置湊巧一些,當場散架也不稀奇

    此外就是大量的登城雲梯,這些梯子都很長,遠遠過黃縣城牆高度,上面的橫木也十分密集,有些在側面居然還有扶這些雲梯是要搭在城牆上形成斜坡的其實那些大車上的防護板也有類似作用——如果能靠近城牆的話,這些大木板會直接搭到城牆上變成坡道,一次可以容納十多名士兵同時衝鋒

    在這一片喧鬧聲中,瓊海軍的營寨也不得不挪了個地方——因為黃水河這一邊的樹木都被砍伐光了,明軍官兵自然的把眼光投向了河對岸而瓊海軍的防禦陣地正好扼守了渡口道路,他們若不肯讓道,大明軍只能另外搭浮橋或者乾脆游泳渡河

    自從上次的會面不歡而散以後,山東行營就沒再跟這邊有任何联系,到現在居然也不肯出面,只讓下面人自己設法解決來在朱大典高起潛這幫人心目中,短毛的強硬也很讓他們頭疼

    最後竟然是被派遣過河伐木的一支四川部隊自己派了人過來求告,說了不少好話,還送上若干蜀錦特產作為禮物這邊大夥兒想想也沒必要跟所有明軍過不去,於是解席同意挪個窩兒把營寨搬遷到一處距離黃縣縣城較近的高坡上,也便於觀察大明軍攻城時的景象

    卻不料這個動作引起了山東行營方面的警惕——自從第一次攻城受挫之後,山東行營的官兵們終於意識到這支叛軍絕不是什麼軟柿子,其戰力肯定不比他們差那麼在這之前,人家瓊海軍僅僅依靠兩千人不到便死死扼守住了官道,並且把叛軍揍得鬼哭狼嚎又是咋回事?

    於是通過一系列的調查,尤其是審問俘虜,山東行營的官員們不得不重評估短毛軍的戰鬥力而給那些倖存叛軍俘虜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首先當屬瓊州軍的火砲其巨大威力在他們口中被形容的無以復加,什麼“雷神一出,天翻地覆”,“一炮糜爛十數里”等等,讓那些大明官員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瓊海軍在移動時,兩門火箭炮的發射架都是拆卸運輸,不怎麼顯眼,但那被若干匹大青驢子前拉後推,好容易才拖上山的十二門青銅砲卻遮掩不住運到山上以後砲口雖是朝著黃縣縣城的,但哪怕是朱大典等文官也能看出——這種兩輪炮既然移動起來如此輕便,要掉轉個方向肯定也是輕而易舉

    行營的官員們立即緊張起來——先前還沒看出這片山​​坡的重要性,但當短毛軍駐紮上去之後,他們發現短毛軍的火砲在這山上可以覆蓋到整個山東大營,這可如何使得——其實瓊州軍的火箭炮先前也能覆蓋他們,但那時候山東行營還沒這概念

    要說再去讓瓊海軍搬一次家是不現實的,上次會面已經充分證明了這群短毛的囂張跋扈別看高起潛動不動用“賊性未改”來形容他們,可真當那些短毛威脅要重操舊業時,最為緊張的卻也是他

    不過這些明朝的官兒倒也頗有急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他們想出了解決之道——那山坡面積挺大,你們短毛能駐兵咱們也能啊於是沒過多久,瓊海軍大營旁邊又多出了一座明軍營寨,雙方距離極近,幾乎是要背靠背了而且有意無意的,這座營寨擋在了瓊海軍與明軍大營之間,也​​就是說即使他們調轉砲口也沒射界,除非先把這座營寨給拆掉……

    “我x”

    北緯等人對此極其不爽,但也沒辦法來遼東軍並沒有把短毛的警告通報上去,或者報了也沒被理會先前只有遼東軍一家時還可以威脅一下,現在人家明軍主力部隊都過來了,而且擺明了要玩貼身緊逼,這邊總不好當真開戰

    有意思的是,被派來充當這個肉盾角色的居然還是上次那支川軍部隊,也許是行營官員覺得這些川軍已經混了個臉熟,好說話他們的統領是一位王姓參將,儘管解席在大明的官位只是個小小守備,比參將低了好幾級去,那位王參將卻主動專程過來拜會,說了無數客氣話,又送上了一大堆四川土特產——搞不懂他們是出來打仗還是拉關係,居然帶這麼多土產

    之後兩軍算​​是作上了鄰居,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監視著瓊海軍這邊是習慣性的警惕,而這支川軍則是奉命而來,他們甚至為此而免去了勞役之苦,每天就待在大營裡不用乾活——和黃縣周邊的幾支警戒部隊,以及在行營軍中似乎天生高人一等的遼東軍一樣待遇,這些川軍也算是沾了瓊海軍的光

    那位王參將很熱情,每到吃飯時便常常來邀請解席等人前往他們營寨中赴宴,這邊當然都是委婉謝絕掉不過雖然沒去吃人家的飯,每到飯時,這邊的指揮官都會爬到自家營寨的瞭望塔上,偷偷用望遠鏡觀察對方士兵吃些什麼

    這邊望遠鏡的質量都很好,好到可以看清對方裝食物的大木桶裡有些什麼能看得出明軍內部的等級制度非常森嚴,不但軍官和士兵之間差異極大,就是士兵與士兵之間,其伙食水平也有很大不同

    ——將官們都是在帳篷裡吃的,看不見,但偶爾能看到從小廚房位置送出來的精美食盒,都是些如同藝術品一樣的漆器,裡面的內容肯定不會差;之後是騎兵戰兵和步兵頭目,酒和肉充分供應,每天都鬧的醉醺醺;再下一等是騎兵輔兵和步兵戰兵,有白面饅頭和肉;低一檔則是普通步兵和輔兵,白面饅頭和黑窩窩頭混雜,有時輔以肉湯;最後則是沒有正式軍籍的夫子雜役,他們的飲食水平可就寒磣狠了——幾個黑乎乎的窩窩頭,外加一碗爛菜葉湯,除非在供應非常充足的時候,菜湯裡才能看到一點肉腥——後兩個檔次的人是最多的

    雖然有好有壞,但總體來說,大部分明軍士兵吃的都很糟糕不要說營養合理了,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

    “大明軍的伙食可真夠爛……”

    在瓊海軍諸將看來明軍的後勤保障實在很渣,殊不知他們在明軍眼裡也是一樣——因為先前出戰時並沒有考慮設置補給線,所有物資都是隨軍攜帶而出擊部隊的主要後勤工具大都用來裝載彈藥,在食品方面就不那麼精細了,主要以吳南海農業部所提供的各類軍用壓縮口糧為主,加上一些湯料之類,種類很是單調

    這些口糧的味道其實還不錯,但外觀上面就很不起眼了,而且那顏色五花八門:摻了蔬菜的顏色發綠;加了海苔或豆粉的髮灰,還有摻山芋粉或者玉米粉的則是發黃,遠遠看起來就好像發了黴一樣

    又由於瓊海軍素來官兵一致,吃飯都在一塊兒,於是當明軍將官們登上川軍營寨中的瞭望塔,偷窺這邊進餐場景時,他們所看到的景象便是:短毛軍排成幾行,不論官職大小,每人每餐都只能領取到一兩塊不是泛黃就是泛綠的霉變饅頭狀物體,外加一勺子能映出人影的清湯寡水,坐在那兒一點點掰碎了泡糊糊吃

    “可憐哪……肯定是軍中斷糧了頭領要面子,下頭人倒霉啊”

    也許正是這種誤會讓那位王姓參將多次派人來請老解他們吃飯,無果之後又把主意打到下層普通士兵身他們把士兵用餐的地點改到了大營門前,並且大為提高了伙食質量參謀組判斷這可能是來自山東行營的命令,因為監視人員發現從明軍大營那邊對這處營地的補給供應量大大增加

    ——此後每到飯點時,在川軍營寨門口,就有數十口大鍋一字排開,裡面熱氣滾滾,可以看到許多大排骨或是豬頭肉之類在裡面翻騰著,一筐一筐的白面饅頭堆放在門口,所有明軍不分位階高低都可以隨意取用那些士兵一邊大吃大笑,一邊時不時朝瓊海軍營地這邊招招手,很豪爽的打招呼:

    “瓊鎮朋友們,過來嚐嚐”“白面饅頭骨頭湯,來了就隨便吃隨便喝哈”……等等諸如此類

    儘管這時候對面瓊州軍往往會用一種看白痴的目光注視他們,但在那些四川兵眼裡卻被當作了羨慕之情,於是他們的“表演”愈發賣力起來而解席一干將官對此也很是不爽,對面川軍的yin*行動固然像小醜,可瓊州軍自從建立以來啥時候被人這麼小瞧過?

    好在這種不爽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幾天之後,從登州發出的輜重隊順利抵達在清點了送達物資之後,老解決定請對面川軍營的王參將及其副手們吃頓飯——鄰里之間麼,總要走動走動

    …………

    “這是什麼?”

    “果汁啊”

    面對解席不太好看的臉色,專程被叫出來的廚師有點奇怪,心想這玩意兒不就是你們短毛大爺們興起來的麼,怎麼反來問我?

    老解晃一晃手中玻璃杯,繼續冷著臉問道:

    “是從瓊州島上直接運來的?”

    廚師點點頭:

    “是,裝在大木桶裡的,有好幾個品種呢,您要換一種嚐嚐?”

    “胡鬧”

    解席一拍桌子,隨手把玻璃杯裡的液體全潑了:

    “桶裝的怎麼能拿來招待客人——天曉得農場那幫人往裡面摻了多少色素防腐劑呢去換成鮮榨的——馬上”

    “……是”

    “噢,對了,還要用冰塊鎮一下你會用化學法製冰?”

    “會的,不過那通常只做少量用來鎮紅酒……”

    “少廢話,快去辦”

    “是,長官”

    莫名其妙的廚子下去了,一邊走一邊心說今天解老大可不好伺候,難道是心裡不痛可話說回來,心裡不痛快還請客?

    旁邊作陪的敖薩揚等人卻都努力忍著笑意,老解剛才那話要讓吳南海聽見一準跟他拚命——你倒是給我在這個年代找出人造色素和防腐劑來看看?之後解席又裝模作樣撥了撥面前盤子裡的肉排,向對面客人席上王參將嘆道:

    “這鯨魚肉也不太鮮,肯定不如正宗的小牛排鮮嫩了——沒辦法,出兵在外,條件很差,還請王將軍多多包涵了”

    “呃……沒事,沒事這已經很豐盛了,真的,非常豐盛……”

    那位王參將及其隨從早就被滿桌子白如霜雪的骨瓷與玻璃餐具晃得眼花,那裡面所盛菜餚大都不認識,但色香味俱佳,配合精緻無比的器皿,擺在那邊像是藝術品,而非食品

    而一直被行營官員們認為“囂張跋扈”的這位解團長今天也表現得非常熱情,直到宴會快要結束時,解席還在那兒大叫:

    “再拿兩支紅酒過來,要法蘭西產的……對,就是從西洋人那裡繳獲來的,連冰桶一起拿來,我要跟王老兄好好喝兩杯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6
四零零鬱悶的行營
自從登州府的補給送達之後,明軍就停止了跟瓊州軍在後勤方面的較量倒不是因為解席擺闊氣請客的緣故——長官大吃大喝而下面餓著肚皮這種事情在明軍中非常普遍,瓊海軍的將官們奢華一點並不能讓對方感到意外最多,只是對於瓊州方面的品位感到奇而已

    讓他們感到震撼的主要原因,卻是那排成長長一串的補給車隊在數万明軍面前招搖過市,運送的物資讓不少人看在眼裡了這沉​​重打擊了那位大明軍後勤工作的總負責人,巡按謝三寶大人的自信心——要滿足幾萬大軍的供應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這位謝巡按一直在為此焦頭爛額幸虧山東這邊原本富裕,民間大牲口和車輛很多,先前被叛軍搶來無數,除了組建“驢騎兵”以外也大量用來運輸後來​​叛軍在倉促之間不戰而退,這些搶來的輜重牲口自是毫不吝惜,能帶的帶走,帶不走的就大量被丟棄甚至毀壞,一段時間內沙河至黃縣的道路兩旁隨處可見被拋棄​​的大青驢子

    謝三寶把這些牲畜車輛收集組織起來,運糧到營中,然後把驢子宰掉充當軍糧,木頭車則拆掉充當攻城器械的材料,最大限度滿足了部隊需要——他原先是很為此感到自豪的,可隨後便看到了瓊州軍的輜重隊……

    區區兩千人不到的隊伍,其補給規模竟然相當於他這邊上萬大軍而且運來的東西是五花八門……對於一支連活豬,蔬菜,甚至餐後水果都能千里迢迢從南方運過來的部隊,再跟他們比後勤實在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不是因為如今瓊州軍在這黃縣戰場上早已兇名在外,先前表現出來的態度又極其強硬,而行營方面怕逼反了他們,也竭力約束諸軍不得前去騷擾,恐怕會有人忍不住動手搶劫呢——至少遼東軍內部這樣的叫囂就不少但偏偏軍中第一悍將祖大弼和公認的遼東軍明日之星小將軍吳三桂都不贊成,遼東諸將才勉強抑制住貪念,沒衝出去找死

    確實是在找死,如果他們敢動手搶的話——糧道守護一向是瓊海軍的重中之重,他們先前之所以不設補給線就是擔心輜重隊被劫登州府的人手一直極其緊張,這次本來也是抽不出多人力護送輜重的,幸虧前段時間解席這邊先派了一個連回去——把前次戰鬥中繳獲的大量驢馬牲口送回登州,這才有了能夠組織這支龐大運輸隊的人力和畜力

    在靠近明軍大營之後,北緯又派出一個連隊加入護送隊——在別人看來靠近明軍大營應該是安全了,在瓊海軍眼中卻恰好相反四百多名火槍手以臨戰態勢護送著車隊經過明軍大營外側,在一片或嫉妒或貪婪的眼光中把那上百輛大車拖進了瓊州軍營地

    就在解席請客吃飯的當天晚上,瓊州軍的營地裡也鬧騰到​​半夜,士兵們開了個篝火晚會瓊州軍的娛樂活動也是典型的集體式——以連隊為單位飚歌,從“我是一個兵”到“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各類傳統軍旅歌曲層出不窮,當然歌詞都作了一些小小改動,不過不在乎荒腔跑調,總體就是比誰嗓門大的剛陽特性仍在

    …………

    可以想像,這一晚上與他們作鄰居的那支明軍部隊有多麼鬱悶——古代任何一支軍隊,在入夜之後都是嚴禁喧嘩的,怕引發營嘯偏偏隔壁這支隊伍反其道而行之,鬧騰得比營嘯還兇猛如果不是自家那幾位前去赴宴的將官都已經一個個喝得紅光滿面,醉醺醺還帶著禮物安全回到了自家營寨裡,他們幾乎要以為是瓊州軍想對他們動手了

    山坡下面的明軍大營距離此地較遠,但夜間的喧鬧依然傳到了這一邊在山東大營主帳那邊,巡撫朱大典,巡按謝三寶,監軍高起潛,呂直等數位明軍統領都站在帳篷外面,抬首注視著那片喧囂的山坡,臉上神情卻各有不同

    高起潛自然是所有人中最為苦大仇深的一個——自從得到崇禎皇帝的信任,以“監視諸軍”名義出宮行走以來,一路上都是受到阿諛奉承,何曾受到過前幾天那樣的屈辱

    要知道就算那些心裡面瞧不起他的文官督撫,至少表面上也是客客氣氣,很給面子——畢竟他代表了皇帝可偏偏這兩個反賊——沒錯兒,高起潛到現在始終堅持稱瓊海軍為反賊,他堅信這幫人絕對不是真心投降大明,眼下不過暫時服軟,遲早有一天會露出真面目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高太監的判斷完全正確——居然敢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高起潛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姓解的高個兒匪首居高臨下睥睨斜視看他的眼神——就是宮中貴人裡頭,有資格用這種赤luo裸蔑視目光看他的人也沒幾個

    “一窩子狂妄悖逆之徒,終是賊性不改,竟敢夜嘯軍營,意圖作亂,當以軍法治之”

    高起潛此刻恨不得能把那伙賊人統統砍頭,但旁邊朱大巡撫只是翻了翻白眼——軍法?哪家的軍法?從一開始人家就正大光明宣稱那支部隊不受大明朝廷管轄了

    儘管朱大典當天便把與瓊州軍統領見面的情況原原本本寫在奏章裡,那句大逆不道之語自然是被著重提及,連同高起潛的密報與彈劾一起送往京城——雖然沒能看到高太監的密奏,但他也完全能猜到那裡面寫了些什麼

    可那又能如何?朱大典非常清楚,這些奏章遞上去,充其量只能把當前京師裡盲目的樂觀情緒打掉一些,讓那些神氣活現的東林黨收斂一點,僅此而已朝廷諸公是不可能在這場山東叛亂還沒徹底平息的時候,再去激怒另外一股子強大軍力的

    所以朱大典的只是據實記述了自己和那位解團長的每一句對話,而沒有做任何傾向性的評論他只能這麼做——如果自己在也和高起潛一樣說瓊州軍仍是反賊,不要說此刻正捧著招安之功得意洋洋的東林黨人,就是那位剛剛升任兩廣總督,聖眷肯定在他之上的熊文燦也會跳出來拼老命的——咱們南方督撫好容易才把反賊招降成為官軍,還拉來一支武裝幫你們平叛,到你們山東這邊又把官軍逼成反賊了?你們這怎麼辦事的?要是南方數省重糜亂起來,這罪名你來承擔?

    這並不是胡思亂想,換了他朱大典處在對方的位置上肯定也會這麼想這麼幹,自己已經賦閒了太長時間,這次得任山東巡撫本就是意外之喜——先前那位因為平叛不利被撤職了,其他有資歷,有關係的人又大都不願接手這個爛攤子,這才輪到他無黨無派的朱某人從夾縫裡擠上台

    只沒想到冷灶里居然摘出個熱山芋來,上任以後輕輕鬆松連一戰都沒打就解圍了萊州,現在是將叛軍團團包圍,眼看著就能完美落幕了但朱大典很清醒— —這只是運氣,自己的根基還很薄弱,根本不足以去跟東林黨加上兩廣總督這樣的大勢力硬碰硬所以這捅馬蜂窩的工作,還是交給身邊那位高太監去做——反正閹黨跟東林黨本就是死對頭,雙方哪天不咬個雞飛狗跳反倒不對頭了

    而在行營這邊,他所求的也只是個穩定,不能有任何差錯無論那幫子短毛有多麼囂張跋扈,只要他們沒有真正把造反行動付諸實施,朝廷和自己就不會有什麼實質性動作

    現在想來,那個自稱團長的解某人之所以從一開始便那麼強硬,口口聲聲你管不著咱們,一點不怕翻臉,大概就是吃定了自己和朝廷的這種求穩心態?只不知道對方是歪打正著的碰上了,還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才採取的策略,如果是後者,這群海外髡人對於大明朝廷的官場政治,對於他們這些文官的了解可太深了

    …………

    “聽其音律,彷彿和歌之聲,吾以為那不過南軍特立獨行爾,未必是想作亂……謝大人以為呢?”

    想了那麼半天,顧慮重重的朱大典難得反駁了一次監軍太監的意見,但他顯然不准備獨自背這黑鍋,立刻拉上旁邊巡按一起那位謝三寶也是正宗文官,當然可以理解朱大典的顧慮巡按大都是御史言官出身,說話一向沒什麼顧忌,何況昨日所受到的刺激仍在心頭,直截了當道:

    “昨日才得了那麼多補給呢,難免想要慶賀一番……切,那幫子南軍到底是怎麼配置的?區區兩千人就要那麼多補給,換成我大明軍,供應兩萬人都夠了”

    “據說他們從瓊州島上專程運來水果榨汁喝,並且還以冰塊鎮之”

    旁邊另一位監軍太監呂直忽然插口道,這位呂太監平素雖不像高太監那樣高調,甚至很少開口,但在座諸人卻沒一個敢輕視他的因為據說,僅僅是據這位呂公公背後有內廠的影子真實性如何沒人去證實過,但至少,他的消息極其靈通,這一點卻是千真萬確

    此時雖然已進入九月秋涼時節,夜間仍有暑熱逼人軍中條件簡陋,帳篷裡面又是悶熱逼仄,動不動就是一身臭汗這些大員待遇雖好,也不過常備茶水解渴而已此刻驟然聽到呂直的言語,幾個人喉嚨裡都情不自禁咕嚕一聲,竟然隱隱有幾分曹孟德望梅止渴,口舌生津的意味來

    那支南方軍居然奢侈到如此地​​步……這年月就算專門有冰庫貯冰的皇宮大內,因為盛夏時要到處賞賜王公大臣,到了這時候也未必能有冰塊留存瞭如今就連皇上要吃水果也只能用井水鎮一鎮可他們一幫子臭當兵的,還是在這戰場上面,竟然……對於皇帝無比忠心的高起潛只感到眼皮子突突直跳,心頭一股無名怒火愈發膨脹起來就是先前被那解某人鄙視,都從沒那麼憤怒過

    “逆賊啊逆賊……朱大人,那些人如此喧鬧,絲毫不把我大明軍夜禁之令放在眼中,豈可以一句'特立獨行'就輕輕放過”

    這傢伙有點偏執了……可以理解,太監麼,總是見不得別人好雖然自己也很嫉妒……朱大典看了旁邊怒髮衝冠的高公公一眼,淡淡回應道:

    “此時深夜之間,縱使有敵軍前來襲營,亦只能令各軍謹守營寨,以免混亂無論我方有何處置之策,也只能等明日施行”

    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朱大典一句話就說得那高起潛啞口無言啊,大明軍中夜間禁止喧嘩,就是怕亂眼下深半夜的,你想法再多,哪怕是想要攻擊人家瓊州軍,卻都只能等明天再當然真到了明天天亮,那​​邊要沒什麼動亂的話,證明這邊只是在胡思亂想,那也沒理由做什麼動作了

    見高起潛面色難看,也不想徹底得罪了他,朱大典又補充一句:

    “高監毋庸擔心,那邊與南軍最近的寨子,乃是遼東軍所部,遼鎮乃我軍中第一精銳,此時必然已有防備,南軍縱有變亂,相信定可彈壓得住”

    …………

    朱大典所言不虛——此時在明軍大營最外圍,遼東關寧軍的營寨中,全軍都已經被驚擾起來張弓搭箭地做好了防突襲準備後,才發現只是對面山坡上在唱歌,這幫被驚擾了好夢的遼東軍丘八大爺們頓時破口大罵起來:

    “他娘的,瓊鎮那幫綠皮半夜裡不睡覺嚎喪啊”

    “該不是要鬧譁變,聽說他們斷糧了?”

    “要鬧也是前幾天鬧,昨個兒剛運了那麼多東西進去,現在還鬧個鬼——要說隔壁川軍營鬧起來還差不多……奶奶的,想到那些好東西,連老子都想鬧一鬧”

    ——這幫遼鎮官兵對於鬧糧鬧餉是頗有心得的,只看看這形勢,再聽聽對面那中氣十足,音調中充滿了快樂情緒的歌聲,便知道這晚上壓根兒不會有什麼事情,無非那幫子綠皮吃飽了撐得慌瞎折騰而已

    大多數官兵一邊充滿嫉妒的罵罵咧咧,一邊丟下武器回去睡覺了,只有一位白袍小將軍猶自站在瞭望台上,看著對面山坡上那片威嚴肅穆,而又充滿活力的軍寨,暗握雙拳

    “……我行我素,無所顧忌,大丈夫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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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一特立獨行
“此無非南軍特立獨行爾,汝等不必大驚小怪”

    ——這原是那天晚上朱大典用來敷衍高起潛的話,但在之後幾天,卻屢屢成為各級明軍將來用來安撫部下的口頭禪有時候實在受不了去找上官抱怨,得到的卻也多半是此類回應

    問題是……他祖母的這支南軍特立獨行的地方也太多了——這短短十余天來,幾乎所有跟瓊海軍打過照面的明軍將領都在心中暗罵

    自從軍糧到位之後,瓊海軍基本恢復了正常作息制度——所謂正常作息就是根據北緯“不能讓士兵閒下來,閒下來就會惹事”的理念,每天都把他們操練到精疲力竭為止

    當然在這裡還不能完全放鬆,各連隊要輪番警戒,所以訓練量只有正常情況的一半,但那也夠可以了反正在外頭明軍看來,這支短毛軍的行為早已大大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每天清晨,當整個明軍大營都還是一片寂靜時,就听到短毛軍營寨中幾聲尖銳軍號,只片刻之後這些短毛軍就穿戴整齊,排成兩列整整齊齊從營寨裡竄出來了,個個都武裝齊全,一副要找人麻煩的樣子

    頭一回把隔壁川軍和對面遼軍都嚇了一跳,心說難道是這幫綠皮下床氣太大了,想要找人火併?少不得都亂哄哄爬起來湧上寨牆做好防御准備,但只見那幫人光是繞著山坡跑圈子,跑了大約兩三里路之後便返回營中去了,這邊白白緊張了一場的諸軍自是再度破口大罵

    一天如此,兩天如此……時間長了各軍也漸漸適應雙方熟悉一點之後又有人跑去問,說你們天天早晨這麼折騰究竟為哪般?得到回答卻非常簡單——早鍛煉啊

    早鍛煉有必要背那麼多東西嗎? ——當然,士兵上了戰場哪個不是全副武裝的?就算要撒丫子逃命,帶著武器裝備也安全些呢

    聽到這個答案的明軍將領想想看也頗有道理,不少人便打算在自己軍中也推行此法不過這法子聽起來簡單,真正要長久施行下去以後卻發現很困難——偶爾這麼跑一趟還行,經常跑士兵的伙食必須要跟上,否則肚裡空空再怎麼努力也跑不動的

    而且天天這麼武裝強行軍,裝備本身也磨損很快,尤其是鞋子……不少官軍嘗試了一兩次之後便不得不放棄有些想要堅持下去的則去找謝巡按大人要求增加後勤物資的供應,結果……

    ——結果當然都是被一肚子怒氣的謝三寶罵回來——謝大人最近快要發瘋了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向前來要求增加補給的各級軍官說明:那支瓊海軍的輜重補給全是他們自己在負責,與行營糧台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的水平不能拿來作為大明軍的標準

    …………

    然而瓊海軍的特立獨行之處還遠遠不止這一處,與習慣了三五日方一操演的大明軍不同,瓊州軍每天的活動安排都很滿,完全沒有空閒下來的時候

    每日上午,這是瓊州軍唯一比較安靜的時段,除了外務和執哨,大部分士兵都呆在營中不出去不過,當前來窺視瓊州軍虛實的明軍將官們悄悄踏上川軍營的瞭望塔,朝那邊軍營裡望過去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會被嚇一大跳

    ——只見短毛的士兵分成數塊,整整齊齊盤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小樹枝在地上勾勾畫畫,軍官們則在最前面的小黑板上塗寫傳授……這是在教他們唸書識字

    瓊海鎮全軍都是能識字的體認到這一點著實讓大明的各級軍官都極其吃驚——要知道大明軍中就連很多高級將領都未必識字呢一般中下級軍官乃至於普通士兵就不用提

    儘管這些人從短毛那裡學來的分粗陋簡單,很多筆劃稍微複雜點的字還寫不出來,但看懂卻沒問題而且短毛士兵所學到的不僅僅一道,在數術方面的能力就非常強——這一點後來彼此接觸多了以後才發現瓊海軍隨便一個小兵的計數能力都不差,和外人交往時判斷力都很強,無論處理事物還是買賣東西,很少有人能騙過他們

    上午學文,下午練武——每天下午則是瓊州軍操練演武的時候,也就這時候他們的行為才略微能被周邊明軍所理解比起大明軍傳統的排兵布陣,以及各種複雜器械練習瓊州軍的操練倒是相當簡單——士卒們只以木棍練習擊刺之法,對於陣形的要求也並不嚴格,最多只練習到三到五人之間的小配合,在他們的兵法中似乎並沒有“陣而後戰”這條基本規則

    而且武藝在瓊海軍的操練中還並不占主要位置,他們練習的內容要加廣泛些——比方說在一塊空地上,用大量木樁,木板,土坑,壕溝,矮牆等元素結合而設置出一塊塊模擬陣地,讓士兵們背負著模擬裝備的重物快穿越,訓練其運動能力

    明軍將官們原先對於這種訓練是不怎麼看重的,不過當他們發現瓊州軍所製作的模擬陣地中有一部分居然是跟叛軍在黃縣縣城下設置的羊馬牆一模一樣,在其末端還用土磚砌起了一堵與黃縣縣城差不多的高牆以後,他們就立刻重視起來

    瓊州軍方面只做了一小段的城牆模型,用於訓練步兵快攀爬和翻越此類陣地的技巧,但其訓練強度並不大——因為真要攻城他們肯定不會光用步兵硬衝但大明軍卻不同,人家可是要玩真格的,而且馬上就能用得上

    行營統帥朱大典,監軍高起潛等人親自過來觀看了一趟這邊的訓練——當然只是遠觀,他們到現在依然拒絕跟瓊海軍做任何實質性接觸——回去以後便下令調集大隊人馬,迅築造了一段同樣的黃縣城牆仿造品,連同城牆下的羊馬牆防線都在其中

    人多就是好辦事,大幾千號人在很短時間內便壘造出一段長達數丈的模擬城牆,之後明軍中預備攻城的各部隊都被拉來進行了一番攻城演練,連同那些已經造好的攻城器械也被拿來測試效果,以便隨時改進他們甚至還分出了一部分人扮演守城部隊,借助這段地勢搞了幾次對抗性質的演習,以完善其攻城戰術

    打那以後前來觀看瓊州軍日常訓練的明軍將領就漸漸多起來了,而不像先前那樣僅是被迫湊過來作鄰居的川軍以及對面負有監視之責的遼軍兩支軍事方面的情報歷來最為人所關注,瓊州軍先前種種特立獨行不過被看作奇古怪,可涉及到這些實打實的軍事訓練科目,那些富有經驗的明軍將領們立即便意識到了其中的實用性,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

    他們沒有失望,幾天之後,瓊州軍又拿出了一項令他們全體都大驚失色的演練——步槍實彈射擊

    …………

    “啪……啪……”

    一聲聲清脆槍聲瀰漫在山坡之下,這裡已經被設置成為一座靶場因為只是一次普通的射擊練習,沒涉及太多科目,只在瓊海步槍四百米的標定射程和二百五十米實戰距離分別安置了一些人型靶,讓各連隊分別練練手,以保持住他們好不容易從實戰中得來的槍感

    在衝著大活人開過槍以後,再面對人型靶子的體悟確實截然不同很多老兵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追求漂亮成績,盡衝著人頭等高難度目標去,而是很務實的把槍口對準軀幹部位,先求個穩妥再說但即使如此,他們的射擊環數也普遍提高了不少,動作也愈發熟練快——經過實戰以後的部隊果然跟菜鳥大不一樣

    而在外圍​​,整個山東行營的大明軍將領,除掉那些在黃縣周邊負有警戒之責的,幾乎全部聚集於此有千里鏡的舉著千里鏡,沒千里鏡的就手搭涼棚,一個個瞪大眼睛望著靶場那邊,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是在騙人的,他們的火銃能打到那麼遠?”

    “肯定是假的看我們過來就故弄玄虛嚇唬人罷了,遠遠立幾塊木牌子誰不會?”

    少部分死硬派猶自不肯相信,但大多數人都沉默不語他們當前站立的位置靠標靶區較近——除了那些成近視眼的文官,能夠統兵的將領就算沒啥本事,總也有一雙銳眼所以此刻都能清晰看到:隨著那頭南軍士兵們手中火銃冒出陣陣白煙,這邊木頭靶子以及下面土坡都被打的碎土木屑四處橫飛,分明是被銃彈所擊,這可怎麼作假?

    難道找幾個人來躲在附近,每次在那邊開火的同時這裡也跟著打?可這青天白日之下周圍又沒個躲藏處,真要有人藏著,這麼多雙眼睛早就看出來了

    有個傢伙居然要求自家親兵去靶區那邊看看,短毛是不是在土堆下面藏了人瓊海軍的哨衛攔了幾次沒攔住,乾脆不管他而對面訓練照常,一輪排槍過來那親兵帽子就被打飛,嚇得連滾帶爬逃了回來,褲子都尿濕了——人家顯然是手下留情,沒沖他腦袋去

    這下沒人再敢說什麼作假了,瓊州軍的火銃果真能打那麼遠,而且威力絕大——那些有千里鏡的明將看得清楚,這邊所用的木頭靶子都相當厚實,但每次射擊都會在上面打出許多空洞來,這份力量足以破甲,就是金屬頭盔或護心鏡也未必能擋得住

    “傳言果真不虛啊……”

    自從來到山東以後,關於這支瓊州軍火器無敵的傳言便一直在行營諸將而中流傳,抓來的叛軍俘虜也證實了這一點但人麼總是不信邪的居多,在沒有親眼見到之前,大多數明軍將領對此都還是持半信半疑態度——直到今天

    無數雙灼熱的眼睛立即朝瓊州軍陣地方向投了過去,如此犀利的火器當然想要拿到手裡好好研究一番,不過在場的明將都很聰明,心頭雖然熱切,卻沒一個人主動跨出那一步——朱撫台也就罷了,那位臉色鐵青的高監軍可也在現場呢

    瓊州軍那位解團長的豪言已經傳遍了整座明軍大營——居然跑到大明平叛部隊的中軍大帳裡,說自家軍隊不屬於大明? ——這位短毛軍的老大狂得沒邊了這簡直純粹是在主動找死啊——許多明軍將官一度認為他們在進攻黃縣以前,會首先被要求剿滅這兩千多瓊州軍當作開胃菜,並且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不過剿滅命令卻遲遲未下,上頭反而要求他們竭力約束屬下,不得去招惹那伙短毛來文官們當前還不想節外生枝,對此那些武將倒也不意外且先把眼前叛軍收拾掉,再對短毛秋後算賬,這一手他們並不陌生

    所以眼下雙方雖然未曾敵對,但說不准什麼時候京城那邊一道旨意下來,那伙短毛就又變成敵人了故而此時縱然有結交之心,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唯恐將來被人抓個辮子說通匪高太監那臉色,這是很有可能的

    許多人既想朝瓊州軍陣地那邊靠近一點,哪怕仔細看看他們那種強力火銃的型製和用法也好,卻又擔心被監軍太監給記掛上了,以後恐怕麻煩不斷,現場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但在大明的軍事體系中,終究還是有人可以不在乎太監找麻煩的——已經差不多自成體系的遼東軍就算其中之一沉寂了片刻之後,只見從遼東軍將陣列中走出一人,也不管高起潛那幾乎要黑成鍋底般難看的臉色,徑直走向了瓊州軍的訓練區

    在警戒哨兵走過來阻攔之前,他雙​​手抱拳,坦蕩盪高聲向著這邊,北緯胡凱等幾位軍官的所在方向打了個招呼:

    “在下遼鎮游擊吳三桂,不知能否試射幾發貴軍的火銃,以求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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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二不服氣的遼軍與可愛的川軍
“怎麼樣?北哥,那吳三桂用咱們瓊海槍打靶的水平如何?”

    當天晚上訓練結束之後,一幫因為要留在營地裡警戒而沒能去靶場上看熱鬧的伙子紛紛湊到北緯近前,向他詢問下午那位歷史大名人的打靶成績——名人麼總是能得到些優待。零點看書www.吳三桂不但得償所願,體驗了一下瓊海步槍的優良操控性,而且還是北緯親自出手,教他一些基本射擊要領。

    “……很快就能掌握…一線規則,射擊姿勢也很標準。持槍非常穩,肩膀一點不動。眼睛又好,兩百五十米的標準距離,只試射三就上了靶… …憑良心說,那子天份真不錯。”

    北緯很少給他手下的受訓者以如此之高的評價,不過想想看那位在歷史上的名望地位,有這份能力倒也不稀奇。吳三桂本人對於自己的成績也很滿意,在他的要求下,這邊給他帶走了練習所用的人形靶,算是一個紀念。

    白天除了吳三桂敢於大大方方提出試射瓊海槍要求以外,還有一位自稱是來自京城神機營的武將在他之後也來請求試射,並得到了滿足。

    神機營乃京師三大營中專精火器的單位,對於瓊海軍的先進火器自是極感興趣。不過比起未來大清平西王的優秀天賦,這位神機營軍官的表現可要差得多。也許是因為以前明軍爛火銃用得太多,他養成了壞習慣——瞄準時怎麼也不敢把臉靠近,說是怕炸膛傷眼。

    所以打了好幾輪成績都不咋樣,而且這傢伙對步槍和子彈本身的興趣要比射擊要領大得多,先是提出想要把步槍“借”回去看看,被拒絕後又想藏下幾顆子彈,最後胡凱不耐煩直接把人趕走了。

    在此之後又有幾個想要嘗試的,但統統被這邊以“影響訓練”為理由拒絕了——有一兩個人去宣揚一下就夠了,太多沒必要。反正他們瓊海軍給人的印象就是很跋扈麼,不需要為這幫人放低身段。

    在這次實彈射擊訓練之後,明軍各部對瓊州軍的態度就有了很大改變,原先多半是抱著看笑話心思的,這時候卻不得不慎重起來——眼見為實,很多人直到看見對方的火銃威力以後,才想起來這支部隊可是以區區兩千人就橫掃了數万叛逆的,又能在一日之間取下登州堅城——這背後所蘊含的戰鬥力讓他們不寒而栗。

    這其中又要以遼東關寧軍的心態最為複雜——遼鎮兵馬原是此次山東行營所有平叛部隊中公認最具戰鬥力的隊伍,他們自己也覺得這次出兵平叛沒什麼難度,正好可以多搶些戰功,把前段時間因大凌河之役敗北而受到的懲處彌補回來。

    只沒想到半途中殺出個瓊州軍來,這支據說是由反賊轉正的隊伍極其不講江湖道義,上來就獨占了收復登州之功不說,連黃縣這塊肉都不肯放過,要不是關寧軍馬快趕上個決戰尾巴,說不定那幫短毛獨力就把叛軍全滅了——從他們的戰鬥力看,這幫人絕對做得到。

    遼東軍對此自然是極其不爽的,他們在關外幹不過滿洲韃子也罷了,入關以來何曾吃過這種悶虧?按平時習性,肯定要去敲打一番,不客氣的話就算火併又能如何?

    只可惜碰上那伙人比他們更加凶蠻,這邊不過縱馬衝撞嚇唬一下,對面居然就敢直接開火——人家比他們更不怕火併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遼東軍才不得不冷靜下來— —所謂蠻橫不講理的人其實往往更善於審時度勢,因為他們挑起來的麻煩多,遇到的對頭自然也多,如果不懂得進退之道,選擇好耍威風的對象,只一味橫衝直撞,這種人遲早惹上真正強梁,也囂張不了多久。

    這支瓊海軍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那種惹不起的真正強梁?在遼鎮將領們內部曾就此展開過激烈辯論,後面來的一批將官起初大都覺得這幫綠皮沒什麼了不起,理由很實在:短毛真那麼強為何還要接受大明招安?肯定是打不過南方官軍才招安的,連南方官軍都打不過那肯定也打不過咱們遼東軍——沒說的,**們

    只有將軍吳三桂對此極力反對,認為那幫子綠皮不好惹,雖然只有幾次少量接觸,卻可以確定這支部隊絕非南方那些垃圾官軍所能遏制。雖然還不能理解他們為何會自願接受大明的招安,並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為朝廷賣命,但這是一股惹不起的力量,肯定沒錯。

    由於吳三桂的看法更多是來自於本身的直覺,所以並不太能說服人。諸將之所以給他面子,更多是看這位吳將軍背後的勢力——此次出兵,遼東軍中官位最高的幾位​​將領中,代理總兵吳襄是他親爹,第一猛將祖大弼是他二舅,而這兩人對年輕的吳三桂器重無比,素來是言聽計從,無條件地給予支持。

    這種支持在瓊州軍的運糧隊經過他們遼軍大營門前時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以關寧軍的囂張什麼時候看到那麼多補給從眼前經過還能不伸手的?管你是誰,大爺們拿來用了再說大不了去行營打嘴皮官司——不少遼東軍將當時都召集了親衛,頂盔貫甲準備衝出去了,至少截他一半下來

    至於對面那押運的區區數百火銃手,在他們眼裡就是一笑話——居然敢單純用火銃手組成部隊?連長矛兵都沒配,騎兵最多吃他一輪,接下來必然是一沖就散,肆意屠殺,更不用說那幫人還未必敢開火……

    這些將領想得很好,但他們卻在大營門口便被吳三桂硬生生攔下,光他一個也罷了,這子再怎麼受器重終究只是後輩,可旁邊卻還有那位沉默寡言但卻權威極重的祖大弼一言不,同樣擋在路上,沒一個人敢越過他去。

    面對憤憤不平的關寧諸將,年輕的吳將軍鐵青著臉,一再解釋道:

    “諸位叔伯請不要有任何僥倖想法,你們敢出去他們就敢摟火而且,以侄之見,我們這邊恐怕至少要死掉一半人才可能衝到他們面前”

    關寧諸將自是大嘩,為吳的膽怯感到憤怒不已,只限於對方後台太硬,才不得不憤憤散去。此後一段時間對吳家父子的態度明顯冷淡——直到射擊練習那天之後。

    吳三桂要走射擊用的靶子當然不是為了什麼留作紀念——他一回去就把那塊厚實松木板扔到了幾位先前鬧騰最兇的將領面前:

    “這是我第一次摸到他們的火銃,僅試射了三四次之後打出來的結果,還是在兩百步之外諸位叔伯不妨仔細看看,咱們的山紋鎧能不能擋得住。”

    遼東漢子都是些直脾氣,在清清楚楚的事實面前他們也不會硬撐,不少將領當即就抱拳向吳將軍道謝,感謝他救了他們一命——就憑這種火銃,那天他們若真敢衝出去搶劫短毛的運輸車隊,肯定是必死無疑。事實上吳三桂當天的判斷還是太樂觀,從今日那些瓊州軍士兵練習時裝填射擊的度來看,當天就算他們全軍壓上,也不可能衝到對方近前。

    直到這時,他們才終於能夠理解前鋒部隊第一次遇到瓊州軍時所見的奇景——才區區五六百人居然就敢殺出防線陣地,主動追著人家幾萬人的屁股打而叛軍也極其“配合”的步步後退,現在想想如果他們換了叛軍的位置多半也是同樣下場,哪怕全換成騎兵也沒用——騎兵加衝刺也不過最後一段距離,平時行動還以步緩行為主,而對方火銃在四百步外即可開打,準頭奇高威力奇大不說,那度更是足以令任何還抱著“且吃他一輪,趁他們裝填時衝上去”幻想的人徹底絕望。

    遼東軍以騎兵出眾,但他們軍中裝備的火器一點不少,前任統帥孫承宗對於火器的重視程度在當時要算是大明頭一號。關寧軍中連騎兵身上都備有三眼銃,遇敵時往往用火器打出第一輪攻擊。而在步兵中則是按從遠到近,分別用:火砲,弓弩和火箭,火銃,形成多層次的遠程投射火力,直到最後才考慮近戰。

    作戰理論應該說是比較先進的,只是在實際應用中,由於明軍火器的設計和質量問題,這些遠程火力往往不能揮其應有作用,反而是自爆誤傷等狀況屢屢生。而另一方面,由於在練兵中過份強調遠距離殺傷,卻又導致士兵對肉搏戰普遍產生畏懼心理,一旦遠程攻擊未能奏效,被對手貼近身邊,就會覺得大勢已去,士氣大衰,從而一潰千里。

    所謂理論脫離實際就是如此:這時候的明軍已經意識到了冷兵器作戰的局限性與火器時代到來的必然性,但他們所用的火器水平又不足以支撐他們的作戰理論,結果是兩頭不著落。

    如果有充足時間或者一個比較安定的環境,他們也許可以逐步完善自己的器械生產水平,可天災大旱,流民盜賊,加上崛起於白山黑水間的滿清……諸多麻煩此起彼伏,輪流榨乾了這個政權的最後一絲國力,導致它再無翻身之機。

    唉,為什麼總是差一點點呢。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47
四零三不服氣的遼軍與可愛的川軍(中)
——這是歷史上明朝的下場,然而在這個時空,由於瓊海軍的莫名介入,有了這一場實彈射擊訓練展示,讓包括遼東軍將在內的諸多明軍將領們親眼看到了關於火器戰術的正確路線,他們的眼界一下子就開闊起來,對於火器戰法未來必獲成功的光明前景也大為堅定。

    “將把柄牢牢抵住肩膀以求穩定;銃管前後要設置兩道望山以便於觀瞄……還有最重要的:把鉛子與火藥事先用皮紙包在一起,整個裝入內膛,這樣速度要快很多,而且不會再搞錯份量。只是他們用的火藥有點怪,不用火繩而是一碰就炸,這個頗為玄妙。”

    “……對了,他們那種把短劍卡在銃管銃身上​​的作法也是極妙,我們大可學得這樣火銃手被近身也不怕了……難怪他們平時只練一種刺擊之法,原來就是為此而設。若全軍都能用上這類火銃,十八般兵器果然盡可棄之”

    ——吳三桂是個極聰明的人,他雖然沒像那神機營軍官一樣請求借槍或是偷藏子彈,回去後卻能憑記憶畫下瓊州軍步槍的大部分外觀形狀,並迅速判斷出了紙殼整裝彈藥的大致構造。除了還沒摸清子彈底火及其相應擊發系統的秘密外,他已看出了瓊海步槍的大部分設計原理——本來那也不是多複雜的東西。

    當天晚上遼東軍幾位首腦的軍帳中燈燭徹夜未熄,軍中鐵匠技師都被招入,還有大明軍當前所列裝的各種火器也都被搬進去,一一對照研究……此後不久,在遼東軍的營寨中便開始乒乒乓乓響起打鐵和木作的聲音——中國人的山寨本事開始顯現。有些技術難題一時間難以攻克,但另有些純粹只是思路和想法問題,一點就透。

    比起那位已經研究了火銃許久,卻一直沒有足夠財力和人力去實踐的業餘愛好者趙翼趙鳳翔,遼東軍可謂財雄勢大。吳小將軍一句話全營工匠和資源都能受他調動。而且吳三桂的想法也非常實際——我不指望馬上仿造出和瓊州軍一樣的火銃來,但我可以吸收人家實用的地方,對當前火器加以改進,先用起來再說。

    一開始的外觀模仿並不困難,一些簡單方便的小竅門也很快被悟出,遼東鎮的火器仿造之路由此開始。此時的遼東軍對於瓊海軍猶自抱著一種不服氣的思想——你們不過器械精利一些,想法奇巧一些而已。這沒啥了不起——咱們的天才小將軍不也是一看便會?等咱們把這些竅門都摸透了,回頭定要壓過你們

    ——這些可憐的頭腦簡單的東北漢子們,他們還不知道這將是一條怎樣崎嶇的山寨之路:在受到了無數次打擊與失望以後,他們才終於領悟到,想要在技術方面蓋過那些綠皮,實在是個太過於不切實際的念頭……

    ——當然,這是後話。

    不得不承認對方要比自己生猛,又偷學了人家的知識,遼鎮軍將對那些綠皮短毛的態度終於客氣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味敵視,更不敢再有輕蔑之心——至少在他們的武器仿製成功之前還不敢這麼想。

    而山東行營中其他部隊的想法也大都與遼東軍類似,包括那幾位高官,現在他們倒是不用擔心有人再敢不長眼的去招惹短毛,把那支部隊給逼反了——現在各軍經過那片山坡時都繞著走的。

    有人更提議說乾脆把山上那個川軍營寨撤回來算了,免得雙方距離太近難免磕頭碰腳惹出麻煩來。不過監軍太監呂直卻很樂觀的表示不必多此一舉,因為他派駐在川軍中的探子每天都把川軍和瓊州軍的情況匯報上來。

    根據探子的報告,雙方相處的很好,非常好

    ——川軍營統領王參將現在已經成了瓊海軍營地裡的常客,而且每次都很湊巧的趕在差不多吃飯時候到,於是往往就一起吃個“便飯”了。頭一兩次這邊還拿他當客人待,時間長了也就隨意,有啥吃啥——不過話說回來瓊海軍恢復正常補給以後的伙食水平本就不差,拿來待客也不寒磣。

    老解有一次想著對方的川軍身份,特地囑咐廚房用辣椒作了幾道菜餚,結果卻把王參將辣的活蹦亂跳,愣說從沒嚐過這種味道——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年頭川中還不流行吃辣,雖然辣椒已經從海外傳入中原,很多地方僅僅是作為觀賞植物看待,當蔬菜吃的很少。

    不過川人畢竟與辣椒有緣,那位王參將在被辣了個滿頭汗以後對這種口味反而特別中意,一直都念念不忘,後來只要他來總要廚房專門幫他做一道辣味的,以滿足其要求。

    當然了,說人老王專門為騙吃騙喝而來似乎有點冤枉他,因為這老兄每次過來都帶著禮物,都是些川中土產,價值高低姑且不論,光這麼千里迢迢從四川背過來也夠累的。

    龐雨等人偶爾也會感到奇怪——川軍營中為啥會常備有這麼多禮品?你說一支軍隊出征,帶一些本地特產用來聯絡感情,這很正常。可數量這麼多就有點奇怪了,尤其是大明的軍隊,都指望到外面劫掠發財呢,哪有自己背那麼多東西出來的?

    而那位王參將在不久之後給了他們一個更大的驚詫——在雙方接觸較多,關係比較親密之後,有一天川軍統領王參將就跟瓊鎮首領解老大說啦:你們海南瓊州號稱蠻荒之地,看樣子倒也挺富裕麼?軍營中好東西不少,士兵手頭也挺寬裕。正好咱們川軍這次出來也帶了些貨物,要不要大家交流一下,互通有無?

    解席同意了他的要求,於是和龐雨敖薩揚等幾人跟他來到了川軍的營地中,當那位王參將帶他們來到營地後面的輜重存儲地,揭開那幾個大帳篷的簾幕時,所有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帳篷裡堆放著大量川藏特產:麝香,藏藥,犛牛的皮和角,精美的蜀繡蜀錦,以及貢扇,漆雕,玉石等高級工藝品。除此之外在邊上還有許多井鹽——當然這對於短毛就沒什麼吸引力了。

    “你們這到底是……軍隊還是商隊?”

    解席在愣了半晌之後方才問出這一句話,現在他明白對方為何會有源源不斷的東西拿出來了——感情背後有個商品倉庫在撐著啊

    “唉,小孩沒娘,說來話長……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王參將很悲催的嘆了口氣,開始訴說他們川軍的苦處:

    ——同樣是作為客軍,遼東鎮人馬在山東行營極受優待。無論糧草,物資,賞賜,都在諸軍中享受頭一份。將領出去個個昂首挺胸,誰見了他們都要點頭哈腰,甚至在上頭進行軍事部署,佈置任務的時候還能挑肥揀瘦一下子,那叫一個牛氣。

    而川軍則恰恰相反,屬於爹爹不親姥姥不愛的貨色,屢屢受到歧視不說,很多最倒霉,最危險的苦活兒都是他們幹——比方說前段時間伐木,人家都安排了附近的,就他們被派到河對面去砍樹,不得不硬著頭皮跑來跟瓊海軍打交道。

    此後的立寨就更明顯了——明軍大營抱成一團,把戰力最強的遼鎮放到外圍,對瓊海軍隱隱形成監視之意。但唯獨川軍營被趕過來與瓊州軍做伴,誰都能看出這是要他們充當人肉警報器的作用——瓊鎮若要作亂,肯定先收拾川軍,這樣其他部隊就有時間做準備了。

    可憐的川軍,千里迢迢跑來助戰,卻被如此對待,解席等人就很奇怪——那你們還來幹啥呢?人家既然不待見,那還不如家裡待著呢。

    王參將卻又嘆一口氣,說這也是無可奈何啊。

    ——前不久的奢安之亂,僅靠川軍自己搞不定,朝廷不得不徵調了大批外省軍隊入川平叛。如今奢亂大致平定下去,作為先前接受了其他省份幫助的川軍就要考慮還債了——借兵這種事情其實就跟借錢差不多,總要有借有還的。否則光一味請求人家幫忙,而自己沒有付出,那很快人家都不肯來了。

    所以最近這幾年川軍調動頻繁,只要外省一有戰事,他們就得出兵相助,完全沒有拒絕餘地——說起來上次王尊德進攻瓊州府,也有一部川軍助戰的,後來僥倖得以歸還。王參將雖然沒具體跟那批官兵打過交道,但也聽說是瓊州髡人存心放了他們一馬。所以他才敢過來交涉,而不像其他部隊那樣對瓊海軍視之如虎。

    ……上頭官員要面子講信義,他們下頭這些當兵的可就苦了——這年頭交通不便,外出旅行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這條規律對軍隊也同樣適用,何況蜀道更是出了名的不好走。軍隊每出來一趟消耗都非常大,可朝廷補充的物資盤費卻總是不夠,指望沿途官府供應也很不可靠,有一頓沒一頓的。

    ——就連這場山東叛亂本身,也就是因為沿途官員不肯給過路軍隊提供補給才造成。最初發動叛亂的孔有德等人,原本也是一支去支援遼東戰場的客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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