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曠世奇材 作者:月影傳說 (連載中)

較小賀 2009-2-12 22:0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40479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2 22:16

蓄勢待發 第十一章 觀察……

 郵票弄好了,最後一個問題也隨之出現,那就是要找一個合適的買家。

  當初背膠的問題困擾著趙啟明,他還沒心思想這個,現在才發現要找到個可以脫手的對象,也是件令人頭疼的事。

  趙啟明的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把交易所裡十來個新老「票爺」全翻了個遍,首先排除的人是李胖子和許大爺。李胖子是知情人,而許大爺是個心地善良的老頭,對自己的幫助很大,就算他看不出來,這麼做也實在太沒良心了。

  包括劉光偉之類的幾個人也都被一一排除在外,他們都有利用價值,東西畢竟是有問題的,遲早會露餡,雖然行裡的規矩是錢貨兩清不找後賬,但得罪了他們對自己的名聲不利,不論怎麼說,今後的生意還是要做的。

  接下來,他想到了黃大牙,這個傢伙不僅人見人厭,而且算是個新手,趙啟明臉上露出了壞笑,坑他一把,自己連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他又反過來想,為什麼自己認為坑到許大爺頭上就會感到沒良心呢?換作別人,肯定不會在這個看起來理所當然的小事上動腦筋,坑害幫助過自己的人,這種恩將仇報的做法不符合倫理道德。

  但自認為研究過社會心理學的趙啟明認為,這個問題有待探討:究竟是不能這麼做,還是自己不願意這麼做呢?這兩個出發點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換了個角度問自己:假設被坑害的對象沒有選擇性,只有許大爺一個人,自己會不會幹?

  想來想去,他拿不定主意。被自己搞得有點迷茫的趙啟明苦笑了一聲,最終放棄了深入思考的念頭,看來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成為古書上寫的那種恩怨分明的義士了。

  這個星期六下午放學,趙啟明去了趟郵市,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第一次在交易所裡露面,雖然陰冷的天氣把他凍得渾身發抖,但遠遠看見交易所的大門,他心裡就湧起一股暖意,身上也不覺得冷了。

  交易所裡的人出奇的多,就差沒把那間小房子給擠炸了,看見如此火爆的場面,趙啟明心裡由衷的感到高興。

  劉光偉、許大爺、李胖子、黃大牙等人全都在,趙啟明很想跟他們打個招呼,可人太多了,他又不想往裡面擠。許大爺隔著人群慈祥的衝他笑了笑,看到他的笑容,趙啟明大聲喊了一句:「大爺好!」

  這句話讓正在忙碌的李胖子等人都聽到了,他抬眼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趙啟明,急忙喊道:「小趙!你先別進來,我找你有事!」

  趙啟明站在門口等著,腦子卻轉了幾圈,難道是要自己還錢?李胖子一身肥肉,好不容易從裡面擠了出來,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胖叔找我有啥事呀?」趙啟明問道。他要是真的要錢,自己只有把那本抵押的郵票全給他,總之在猴票這件事情上不能虧本,大不了今後賺到錢再重新買回來。

  「上次那五個猴票方聯還在你手裡嗎?」他小聲問了一句,的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期待。李胖子一張口,趙啟明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還在,怎麼了?」趙啟明想聽聽他怎麼說。

  李胖子說道:「最近行情又漲了,上海郵市一張全品相的猴票已經炒到了四百,你手裡的那些我給你三千八,怎麼樣?」漲價的消息在交易所裡已經是盡人皆知,但除了李胖子,沒人知道趙啟明手裡有五個方聯。

  趙啟明眼睛一亮,算下來每一枚劃到一百九,可他對第一句話更感興趣,要是自己手裡的按全品相出手的話,那可就賺翻了!他決定先不賣:「既然這樣,我再想想。」

  「現在的行市不穩,說不定哪天又掉下來,你不知道這裡面的風險呀!趁著現在價位高,我也有辦法幫你處理了,要是晚了可不一定有這價。」李胖子繼續誘惑著他。

  「可三千八我還是虧呀!」趙啟明確實不想賣,可又不好強硬的拒絕對方。

  李胖子搖頭道:「三千八已經到頂了,再高我也不敢收。你考慮一下吧。」李胖子不想逼得太緊,趙啟明這個小傢伙算得比兔子還精,郵市的人沒幾個不知道的,先晾他一下再說。

  趙啟明感激的說道:「謝謝胖叔想著我呀!我要是出手,一定只賣給你!」他給李胖子吃了顆定心丸。

  李胖子點了點頭,又回去做生意去了,今天人特別多,耽誤時間就是和錢過不去。趙啟明慢慢擠到許大爺的攤點,跟他聊了起來,打聽到一些更為具體的消息。

  最近這一個月,以猴票為首的小票和梅蘭芳《貴妃醉酒》為首的小型張,開始瘋漲,在上海市場的成交價幾乎翻了一倍,帶動了整個市場的火爆,所有的郵票品種都有一定程度的漲幅,發行量小的郵票每天的行情都在攀升。

  許大爺認為這是有大量的資金衝擊了郵票市場,才會使郵市進入了一種不正常的發展狀態,肯定維持不了多久。趙啟明嘴上沒說,心裡卻不這麼想,這幾年搗騰生意掙大錢的人多了去了,直覺告訴他,這些人一旦嘗到甜頭,肯定不會輕易收手的,行情還會再漲。

  當幾年後趙啟明真正進入做生意的階段才明白,當年郵市的火爆,從經濟學上來說,是資本運作的結果。九十年代初那兩年郵市的繁榮景象,也是中國市場經濟初期,資本運作的第一次嘗試,緊隨其後的,便是股市的瘋狂。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年時間,而他,正是有幸參與到其中並見證了這段歷史的幸運兒之一。

  趙啟明在確認了這個消息的準確性之後,心情更加激動了,又向旁邊的人打聽了一下其它幾套有點知名度的郵票價錢,果然漲了不少。他在郵市裡兜了一圈,和另外幾個熟識的票爺們隨便聊了聊,心裡大概有了個譜。

  他轉到黃大牙的攤子前,這傢伙正跟人討價還價,觀察了一會兒,趙啟明心裡暗暗偷笑,一個計劃在他心裡形成了。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2 22:19

蓄勢待發 第十二章 人無橫財不富

買郵票的人漸漸散去,他正要離開,又被李胖子叫住了:「小趙,我剛才說的你想好了嗎?」

  趙啟明早已打定主意不出手,眼下既然李胖子這麼想買,只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已經有了下家,轉手就可以賣出去,二是他打算自己留在手裡等著行情再漲。在趙啟明看來,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些。

  他笑了笑答道:「胖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現在還不想出手。要是行情接著漲,這東西你拿去一樣不吃虧,我也沒損失。要是跌了,吃虧的是我,到時候再賣給你,你還是可以賺錢,你說是吧!」

  李胖子聽他這麼一說,愣了愣,這小傢伙掰得還真夠仔細。他也笑了起來:「小趙,你真行,是塊掙大錢的料。叔叔我像你這麼大,還只知道撿破爛掙錢呢!」只不過他並不清楚趙啟明根本沒想過要把郵票賣給自己,直到弄清真相之後,他感慨萬千,開始對這個十六歲的高中生刮目相看。

  在起啟明眼裡,自己的五個猴票方聯已經不再是下過水的次品,而是全品相的上等貨色,他打算再等等,要在最高的價位賣個最好的價錢。

  回到家裡,趙啟明把自己的計劃又細想了一遍,這裡面需要有兩個人幫忙,每一步都必須要做得很到位,到時候不怕黃胖子不上勾。他躺在床上把價錢算了一遍,看行市漲到四百五十塊一枚應該是小菜一碟,按這個價錢,二十張就是九千塊,那可是翻了一倍的利潤。

  趙啟明想到這個數字,心里美得直冒泡,就像那些錢已經落到自己口袋裡一樣,胡思亂想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轉眼已經快放寒假了,班上大部分同學都在幹著臨時抱佛腳的事,只有趙啟明心裡惦記著那還沒到手的九千塊錢,找機會就溜去交易所瞭解行情,和瘋漲的郵票比起來,期末考試在他眼裡是一文不值。

  事實證明趙啟明當初的判斷是對的,庚申猴票在這個冬天以火箭般的速度向上竄升,在短短的兩週之內,已經突破了五百一枚的大關,行裡人一見面首先談起的就是這東西,手裡沒有存到貨的人,大多數臉上都會露出遺恨千年的表情。可價錢雖然在漲,市面上反倒是沒這東西了,這就更顯現出它的市場價值。

  趙啟明覺得是該出手的時候了,再等下去,他也不知道價錢會成什麼樣。

  就在這當口上,一天早晨,陳致遠找到了他,這傢伙二話沒說,伸手遞過來一個小型張的本子,趙啟明拿在手裡問道:「不是說不幹了嗎?這東西從哪來的?」

  「放心!這是一哥們的,他老爸玩這個。昨天這小子來找我,說是手頭緊,聽說我有門道,就從他老爸的郵票裡隨便抽了一本拿來了。朋友有難,總不能不幫吧!」陳致遠知道趙啟明這傢伙怕自己惹事,跟他解釋了一番。

  趙啟明點了點頭,隨手翻開了本子,一搭眼,是《古代科學家》小型張,一九五六年發行的,他自己也沒見過真票,很早的一枚。第二頁,是五八年發行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和《關漢卿》兩張。看到這裡,趙啟明心裡格登一下,這三枚不僅都是從未親眼見過的值錢貨,而且郵票的主人還是按照發行的年份順序排放的,難道說後面的……

  他急忙向後翻過去,果不其然,第三頁,赫然是梅蘭芳的那枚《貴妃醉酒》。趙啟明當時兩眼一暈,差點昏了過去,心裡狂吼一聲:真他媽的,運氣來了,想不發財都不行!

  趙啟明激動得手都在顫抖,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咧著嘴笑道:「他要多少錢?」

  「這小子對郵票一竅不通。只不過前天把人砍傷了,對方找了個狠角跟他談判,要四千塊醫藥費,還說三天之內不交錢就剁他一隻手。他不敢跟家裡說,實在沒辦法才想到這主意。」那個所謂的哥們跟陳致遠是朋友隔朋友的關係,所以他並不再乎這人的死活,只是趙啟明翻看郵票時異常興奮的表情,讓他感到這裡面肯定有不少錢掙,這才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東西抓在趙啟明手裡,此刻的他對郵票的出處已經不再關心了,聽到四千塊的價錢,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四千??致遠,這東西要盡快出手,晚了就怕那小子後悔!」

  「值多少?」陳致遠也感興趣起來。

  趙啟明低頭把本子看完,一共是十四張中國早期發行的小型張,在他眼裡,這些全是好東西,除了最值錢的《貴妃醉酒》,還有《建國十五週年》、《牡丹》、《三十一屆國際郵票展》等幾枚堪稱精品的貨色,這幾枚的市值都已經升到了一千五到兩千的價位,僅是《貴妃醉酒》現價就值四千多。

  他語氣沉重的說道:「兄弟,咱們這下發了,這本值一萬塊!」

  陳致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說什麼?一萬塊?」

  趙啟明非常確定的點了點頭:「這些郵票太貴重了,咱們不能佔他太多的便宜,不然他老爸找到學校裡來,咱們可就有麻煩了。這樣吧,明天我給他七千,餘下的咱們倆二一添作五,你看怎麼樣?」他這麼做也是在給自己安排後路。這事肯定瞞不了幾天,給對方七千塊錢,就算到時候事情敗露,至少做的家長心裡也會平衡許多,只能怪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事情八成就會到此了結。

  在這個擁有一萬塊就能被光榮地稱作「萬元戶」的年代,陳致遠被這個數字深深的震憾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幾張破紙就能值一個萬元戶的身家,可精明的趙啟明是不可能在胡扯,他愣了一會兒,爽快的說了一個字:「成!」

  當天中午,趙啟明從這個其貌不揚的小本子裡抽出五枚市價總值七千的小型張,直接找到了李胖子的家,李胖子看完了品相,啥也沒說,當場就把錢點給了他。趙啟明知道自己開的價並不高,肉吃到自己嘴裡,怎麼著也要讓同行喝點湯吧。

  剩下的九枚當中去掉《貴妃醉酒》還值五千塊,他扣下了這枚,下午一放學就去了郵市,把劉光偉喊到了僻靜的地方,拿出了小本子。這傢伙一見趙啟明拿著這些好東西關照自己,眼睛笑成了一條線,而且開的價錢也很公道。五千塊成交後,趙啟明又把自己想好的計劃告訴了劉光偉,對方一聽是坑黃大牙的差使,更樂得合不攏嘴,滿口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趙啟明在這一天裡淨掙了三千五,外帶一張價值四千多的郵票。晚上回到家裡,他才想起明天要考試,輕蔑的看了看擺在寫字檯上的那些教課書,他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操!」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2 22:19

蓄勢待發 第十三章 我請你吃飯

 郵票市場從一九八九年開始升溫,到了一九九二年,達到了建國以來第一個高潮,在投資者轉向股市之後,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低迷期,到了一九九六年,掀起了第二次熱潮,九七年進入鼎盛時期,進入郵票市場的人有三千萬之多,直至九七年郵政部門的一個重大失誤——提高郵票的發行量,導致市場急速縮水,最終以慘淡的局面收場。

  中國人有個通病,只要市面上流行什麼,馬上就有成千上萬的人狗攆耗子一樣蜂擁而至,掙錢的事情也是一樣,一九九二年外圍大批資金的湧入,使集郵市場進入了畸形發展階段,各類郵品的價錢都被炒翻了天。

  最可怕的是郵政部門跟著瞎起鬨,先是把新郵票的發行量從八十年代的每套數百萬枚,提升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每套上千萬枚,接下來就是九七年的最高峰:每套五千萬枚。當郵票市場的火爆場面煙消雲散之後,絕大部分九十年代發行的郵票,在郵市賣得比面值還低,最低能打到5折。就是二零零五年的今天,很多經常寄信的內行人,還是去郵市去買這種打折的垃圾。

  一九九一年的冬天,正值郵票市場進入劇烈膨脹的初期,在猴票事件上遇險的趙啟明,終於迎來了掙錢的好時光。

  早上考完一場物理就放學了,時間還很早,胡雪怡沒有呆在學校,和肖靜兩個人一起往家走,剛走出學校大門沒多遠,只聽後面有人喊道:「胡雪怡,等等我!」

  兩個人回頭掃了一眼,原來是趙啟明從大老遠跑了過來,胡雪怡腳下沒停,拉著肖靜就往前走。肖靜低聲笑道:「雪怡,這小子找你幹什麼?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呀!」男生女生之間私下裡就喜歡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趙啟明長的雖然算不上很帥,卻也並不難看,還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氣質,這類品種一向比較受歡迎。

  「別瞎說,這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胡雪怡斷然否定了肖靜的猜測。

  肖靜中午從來不在學校裡,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也能看出點什麼來:「我覺得不錯呀!聽說他前段時間和蘭夢雨分手了……」

  趙啟明追求蘭夢雨是眾所周知,而他們兩人分手的事胡雪怡沒聽說過,她和班裡的同學一向交惡,這種小道消息一般都是從肖靜那聽來的。

  說話間,趙啟明從後面追上了她,氣喘吁吁的說道:「你們走得可真快!」胡雪怡白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趙啟明接著說道:「胡雪怡,我找你有點事,中午一塊吃個飯吧,去迎春酒樓!」

  他說的是市內比較有名的一家飯店,就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條街上,在那個年月,做為一名中學生請同學吃飯,還從沒聽說請人去這種地方的。胡雪怡和肖靜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去,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有手不打笑臉人,胡雪怡態度稍稍緩和了一點,但還是拒絕了他的邀請。

  「這裡說話不大方便。」說話間,趙啟明見旁邊的肖靜有迴避的意思,連忙又加了一句:「肖靜也一起去吧!」

  肖靜還從來沒去過那家飯店吃過飯,很想去見識一下,卻有不好開口,只是從背後用力扯了扯胡雪怡的衣角。大家的父母都是在工廠裡的工人,工資收入差不多,就是當廠長也不過比普通工人多拿個幾十塊錢,哪有閒錢去那種消費場所。

  好朋友的暗示讓胡雪怡猶豫了,她自己對趙啟明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有點喜歡他,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卻又在一直排斥著這個念頭。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開了口:「好吧。」

  自認為算無餘遺的趙啟明露出了笑臉,三個人沒走多遠,便來到了迎春酒樓,他要了個包間,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過往的服務員都用一種訝異的眼神看著這幾個背著書包的學生。

  趙啟明知道她會答應自己的,因為好奇心是每個人都有的東西,尤其處於對什麼都一知半解的中學階段。他本打算中午的時候單獨跟胡雪怡把事情談一下,但考試後提早放學打亂了他的計劃,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

  胡雪怡就是他想到的最佳人選,這小丫頭年紀不大,但性格強硬,膽子很大,曾經把男同學從野外抓來的水蛇拿在手裡玩,而且神情中有一種獨斷專行的氣質,趙啟明還沒見過她在什麼事情上示過弱。跟自己關係最好的姬鴻雁雖然更可靠,但是性格軟弱,不適合做這類拋頭露面的事,萬一事情沒辦好麻煩就大了。

  跟趙啟明要好的所有男同學都被排除在外,他認為女孩子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當然,趙啟明還有另一個想法,希望通過這件事,讓胡雪怡感到驚訝和意外,從而對自己產生更大的興趣,他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女人對男人產生愛,是由崇拜開始的。

  這一點他做對了,這時候的小女孩涉世不深,對錢本身的興趣並不大,但是對有能力的同齡人通常都是很欽佩好奇的。

  魚,就是這樣慢慢釣上勾的。

  兩個涼菜四個熱菜外加一瓶雪碧,對三個學生來說算是豐盛了。吃了一會兒,胡雪怡一句話沒有,而趙啟明只是跟她們聊些其它不著邊的事情,肖靜雖然是個小女生,但再不開竅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多餘的,隨便找了個藉口出去晃了一圈。

  肖靜前腳剛出門,趙啟明就衝著胡雪怡笑著說道:「大家都是同學,別總對我這麼冷淡嘛!」說著,夾了塊糖醋排骨給她。

  「說吧,你有什麼事?」胡雪怡並不買他的賬。她的態度讓趙啟明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有點束手無策,簡直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呀!真不知道她這身本事是怎麼練成的。

  「呃……,事情是這樣的,我有樣東西想拜託你幫忙出手。」說著,他把放有猴方聯的郵冊拿了出來。

  胡雪怡接過來隨手翻了翻,是幾張郵票:「我又不懂這個,能找誰賣?」她對趙啟明的舉動感到有點奇怪。

  趙啟明笑了笑,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他把早就編好的故事搬了出來,說什麼郵市裡有人認識自己老爸,讓家長知道自己去賣郵票,會幹涉的等等……,當他提到這些郵票開價一萬塊錢不還價的時候,如願以償的看到了胡雪怡驚訝的表情。

  她不得不仔細看了看這幾張不起眼的小紙片,過了半晌,才說道:「你是說這幾張郵票值一萬塊錢?」

  這個價格是趙啟明深思熟慮過的,並不算低,但離目前的封頂價還有一點距離:「是的。實際上一萬塊不算貴,按目前的市值,應該在一萬一千塊以上。」

  這時,肖靜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胡雪怡臉色不對,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雪怡,你怎麼了?」

  「……沒什麼。」胡雪怡回過神來,把郵冊還給了趙啟明,這小子衝她眨眨眼睛做了個暗示,意思是不要告訴別人。

  吃完飯之後,肖靜找了個理由先一步回了學校,在趙啟明的央求下,胡雪怡答應了這件事。胡雪怡對趙啟明是從哪弄來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之所以願意幫他,其實是出於另一個目的,她想知道趙啟明說的價錢是不是真的。一萬塊錢可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數字,她曾經聽到父母私下裡的一次談話,知道自己全家的積蓄也不過剛剛超過這個數,而一個高二的中學生能有這麼多錢?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2 22:21

蓄勢待發 第十四章 坑的就是你!

下午考完最後一門課,趙啟明騎著自行車在學校外面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等著胡雪怡,兩人說好一起去郵市。他有點奇怪自己的心情為什麼會這麼平靜,好像自從拿到那枚《貴妃醉酒》之後,已經變得不再那麼容易興奮了。

  胡雪怡還沒等著,倒是見陳致遠從學校裡一臉嚴肅地走了出來,這可和他以往的表情大不一樣,趙啟明知道他有事,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繃著個臉幹什麼,不會是因為沒考好吧?」

  陳致遠抬眼看看了他,說道:「扯什麼蛋!剛才我們班主任找我,說是我爸回來了……」

  趙啟明愣了,聽說這小子的老爸原是市藥一廠的一名技術員,在陳致遠上幼兒園的年紀,因為在廠裡犯了點錯誤,當時因為怕挨紅衛兵批鬥,就不知逃到哪去了,沒想到這一晃十幾年,居然又回來了。

  「那你快回去吧!」趙啟明催促道,目送著陳致遠的背影,他覺得自己無法體會到陳致遠此刻的心情,但還是為這個算得上是哥們的朋友感到高興。

  雖然今天不是週末,郵市裡的人還是很多,胡雪怡以前從沒來過交易所,對這個比菜市場還熱鬧的地方有點好奇。事實再一次證明,趙啟明這次在人選問題上做出的決定是對的,郵市裡向來罕有女孩子出入,漂亮的胡雪怡剛進門,很多人就把注意力轉向了她,要是換成別人,只是在這些陌生人的注視下,可能就已經不知所措了。

  裝作和她不認識的趙啟明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他走到劉光偉的攤位打了個招呼,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對方便明白他這次來的目的。

  身材嬌小的胡雪怡在人群中看到了面色和藹許大爺,挪到攤位前,她學著別人的樣子打開郵冊翻看了起來。她想從中找出和趙啟明一樣的郵票,好跟攤主打聽一下價錢,可翻遍了幾個本子,也沒見著一枚。

  這時候,人群中一個大嗓門吸引了胡雪怡的注意力,她轉臉望過去,正是趙啟明所說的那個四十來歲,身材不高滿嘴黃牙的人。

  胡雪怡不想再耽誤時間,從書包裡掏出裝著郵票的小本子走了過去。黃大牙也注意到這位陌生的女孩子,一見她朝自己這邊來,便用他所能表現出最熱情的態度問道:「小姑娘,你好呀!你想買點什麼?」

  胡雪怡見他咧著大大的嘴巴,一臉的假笑,不由得心生反感,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賣郵票。」

  黃大牙早就看到了胡雪怡手裡拿著的小郵冊,原以為那是她自己拿來集郵的,聽到這句話,才知道她是來賣東西的。

  「你想賣什麼,拿給我看看好嗎?」黃大牙不指望這小女孩手裡能有什麼好東西,但既然對方是賣,那就不能輕易放過,這是行裡人的毛病。

  胡雪怡很慎重的把郵票遞了過去,黃胖子依然帶著笑意,可當他打開郵冊之後,臉上的微笑立刻變得僵硬了,居然是庚申猴,而且還是兩個方聯。他急切地翻開下一頁,又是三個猴方聯。

  胡雪怡觀察到他這個古怪的表情,險些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她問道:「你要不要?」

  「這,是你的東西嗎?」黃胖子在她的提問下回過神來,幾乎要凝固了的視線好不容易從暗紅色的猴票上轉移到胡雪怡這邊。

  「是我的!聽說現在值很多錢。」胡雪怡神色自若的答道。

  黃大牙興奮得紅光滿面,用鑷子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方聯,仔細看了看,連連點頭道:「沒錯,是值很多錢。你為什麼要賣呀?」此刻的他和趙啟明當初看到這些郵票時一樣,只顧著盤算它們的價錢,腦袋略感暈眩。

  「不想要了唄!我表哥……不,是表弟,他說值一萬塊呢!」把趙啟明稱作自己哥哥,胡雪怡覺得自己有點吃虧。

  黃大牙見她的價錢開得差不離,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麼貴重的東西,小女孩的家裡人怎麼會讓她自己拿來賣?雖然郵市裡不講究追問東西的出處,哪怕是偷來搶來的也照收不誤,可自己還是得問一問這小姑娘。

  就在黃大牙猶豫的時候,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擠在一堆亂哄哄的,這時他身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黃大哥,這麼多猴票呀,一個人吃得下嗎?分點給我吧!」

  抬頭一看,是劉光偉這小子,李胖子也在旁邊,看到這兩個人黃大牙心裡有點亂,再加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吵得他頭暈腦脹,他有點沉不住氣了。

  「誰說我吃不下!」他瞪著眼睛扯著嗓子嚷道。在他眼裡,周圍的同行全是狼,一個個都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這麼多天就等來這一筆大買賣,可不能讓他們給搶了!他壓不住火了,沖圍觀的人揮了揮手:「都到別處去吧!別圍在這裡了!」

  高矮胖瘦的人群全盯著他手裡的郵票,對這個舉動基本上沒起到任何作用,李胖子這個老狐狸冷眼旁觀,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劉光偉更是在一邊躍躍欲試。黃大牙趕不開人群,只好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排除心裡的雜念仔細看品相,可一顆心怎麼也鎮定不下來,激動、緊張、煩躁、顧慮……,心情太亂了。

  他用小鑷子一張張夾起郵票,幸虧頭頂上日光燈的光線沒被擋住,還能看得很清楚,查驗了半天,全齒全彩,沒有摺痕污漬,背膠完好……,品相不錯。

  確定了買下來的想法之後,他開始玩起雞蛋裡挑骨頭的手段來,可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任憑他怎麼說,就是不松口,反反覆覆就是一句話:「低於一萬塊錢不賣!」

  劉光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催促道:「黃哥,你到底買不買呀?咱們哥幾個可都等著呢!」他聽趙啟明說了這是下過水的票,生怕這傢伙看出郵票不對勁的地方,一個勁地搧風點火。

  劉光偉成天泡在這裡,和黃大牙打交道的時間比較多,矛盾也最多,知道他最多只會擔心賣家的家長找來,設局的事,只要郵票本身找不出問題,憑他那眼力肯定看不出來。

  站在他對面的趙啟明覺得這句台詞有點過了,他自己是做賊心虛,就怕戲演得過了火,讓黃大牙看出來這是個局。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2 22:22

蓄勢待發 第十五章 考砸了

李胖子深沉的目光轉向了趙啟明,自打這小姑娘拿出這個本子,他就覺得眼熟,看見黃大牙夾出那幾個猴方聯,心裡登時雪亮:好你個小趙,人小鬼大,居然玩起坑蒙拐騙的把戲來了。他旁觀者清,一眼就看出劉光偉只是跟著起鬨,原來這傢伙也是趙啟明同學請來的托,如果沒什麼意外,看來今天這個人見人厭的黃大牙是在劫難逃了。

  趙啟明一直在留意著李胖子,對方是唯一的知情人,雖然不至於為黃大牙壞了行規,但他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趙啟明站在人群裡沖李胖子擠了個眼,看著對方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也不經意的笑了笑,大家心照不宣。

  最終,在一片繁亂的嘈雜聲中,黃大牙敗下陣來,一萬塊成交,他手裡夾著郵票,領著胡雪怡去外面不遠處的銀行提現金。

  趙啟明看著撿到寶一樣的黃大牙匆匆而去,臉上露出了笑容,冷不防身後有人拍了他一下,轉臉一看,是李胖子。

  「小子真行!把老傢伙全都給玩了!」他一本正經的說完這句話,讓趙啟明聽了之後,一種無比自豪的感覺油然而起。

  黃大牙是栽在了趙啟明手上,這也是這小子多日來謀劃他的結果,一是他那個人性子太急;二是郵市裡人多嘴雜,環境太亂,搞得他腦子也亂了;三是劉光偉總在旁邊東插一句西塞一槓子,更讓他心浮氣燥。

  說起來李胖子也被忽悠了一把,因為趙啟明一直答應是要賣給他的,可以一轉眼不知用什麼法子,和劉光偉兩人合著伙把黃大牙玩到陰溝裡了,這讓李胖子心裡不爽卻又不得不服。至於這些下過水的猴票日後黃大牙該怎麼出手,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商場上玩的是手段,比的是高明,凡自願參與者,一切後果自負!

  考試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忙得要命,別人是忙著學習,而趙啟明卻是忙著掙錢,就連在考場上,他心裡還惦記著郵票的事。

  雖然考試抓得挺嚴,這傢伙還是盡最大的努力找機會作弊,多年經驗讓他找到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辦法,用藍墨水在塗著黑漆的課桌上,把需要的答案都抄下來,等墨水乾了,基本上看不出來。考試的時候向桌面上呵一口氣,字跡就會現出來,雖然這辦法最大的缺點就是寫了字的桌面容易被蹭掉,但比直接用圓珠筆抄在上面要隱蔽多了,趙啟明分科的時候選的是文科,需要背的東西比較多,這個辦法非常適用。

  此外,再加上班長高松的配合和段潤昌同學的幫助,成績單下來後,除了英語只考了二、三十分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及格了,可憑這成績,要想考上大學還是痴人說夢。

  父母親對他這次的成績非常不滿意,以前怎麼說平均分還有個六、七十,可現在居然成了不及格。一向對他不管不問的父親這次很生氣,他繃著張臉很嚴肅的詢問了趙啟明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這小子拚死抵擋,表面上態度誠懇,可骨子裡比革命先烈還頑強,回答每一句話都前思後想,要是讓父親知道學習不好是被掙錢給耽誤了,非劈了自己不可。

  問到最後,父親還是看出了點情況,於是做出了個重要的決定:不許趙啟明再集郵了。他讓趙啟明把郵票交出來,並囑咐母親再也不要給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錢去買郵票。趙啟明像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似的把那本不值錢的郵票交給了老爸,心裡卻在偷笑,這點玩藝兒在他眼裡,不過是哄人的東西。

  最後,父親拿出一張報紙,指著一篇文章讓他認真看看,自我反省。趙啟明抬眼一看,題目是:文化界的新星——記少年作家張小桐。

  他裝模作樣的把文章大致看了一遍,原來是遼寧省北關市的一個小女孩,寫了兩三部小說,在國內文化界引起了轟動。最近還有一本新作,叫《黑洞來的那一天》準備在《少年科技報》和《少年文藝時代》上同時連載。

  父親數落他了一番:「好好跟人家學學!一個小學生就能有這麼大的成就,你都高二了還整天不務正業……」

  可趙啟明在聽父親訓斥的時候,想到的不是人家的成就,而是張小桐的稿費,估計不比自己掙得少,這年頭真是人才輩出呀。

  真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沒過兩年這個張小桐居然自己辦起了雜誌,從那時候起,他開始關注這個小女孩,直到幾年後見到了這個聲名顯赫的小姑娘,他才知道,原來張小桐的背後還有一個更厲害的角色,名叫周行文小男孩,年紀比張小桐還要小幾歲……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剛一放假,趙啟明被關在家裡老實了幾天,他是人閒心不閒。手裡的現金現在是近一萬四千塊,除去還給李胖子五千和那留下的枚《貴妃醉酒》,剩下的不到一萬。下一步不能再指望有什麼好事落在頭上了,一定要把握住行情爆漲的機會,能撈多少是多少。

  對居家過日子來說一萬多塊已經不算少了,可趙啟明知道,這點錢扔在郵市裡,連個泡都冒不起來。前些天和劉光偉、李胖子聊起上海郵市的情況,才知道自己這點生意跟人家比起來,連根毛都算不上,劉光偉曾經親眼見過有人手裡拿著整盒的《貴妃醉酒》、《愛科學》等小型張,在郵市出手。沒開過封的小型張,一盒就是一百枚,那要多少錢?!趙啟明想想都覺得頭暈。

  那年頭程控電話和傳呼機才剛露頭,像磚頭一樣大小的「大哥大」基本上也只是在電視裡見過,據說要兩萬多塊錢一部,互聯網是什麼東西,絕大多數人更是連聽都沒聽過,信息傳遞的速度和眼下根本沒有可比性。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3 20:39

蓄勢待發 第十六章 去舅舅家過年

 對上海郵市只是道聽途說的趙啟明,打算還是要找個機會去一趟上海,親自瞭解一下那邊的行市,在自己這個小城市,什麼消息都比別人知道得晚,憑著眼下的小打小鬧一輩子都別想撈著大錢。

  這讓他想起一件事來,夏天安徽發大水,發行了一枚賑災郵票,面值80分,劉光偉在郵市用比面值高出三倍的價錢收這套票,有多少要多少。當時他並不懂得劉光偉為什麼這麼幹,現在他才知道,計劃外發行的那套賑災票是個炒作的機會,聽說劉光偉收了上百版,一個星期之後拿去上海,以四塊錢一枚賣了。

  趙啟明算了算,那枚郵票整版有五十枚,只是這一單生意,劉光偉就掙了七八千。通過這件事讓趙啟明總結出一個結論:「鑽營」加上「機遇」再乘以「頭腦」就等於無可限量的錢!

  但凡是事業有成的人,都有這種總結經驗教訓的能力,遇到值得思考的事情,更是要在腦子裡過幾圈,找出最具可能性的辦法,這是他們邁向成功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條件。

  那本郵票還沒來得及贖回來,他偷了個空跑到李胖子家,順便瞭解一下最近這幾天的行情,郵市依然穩中有升,只是整體漲幅不大。

  看著拿回來的這本寶貝,趙啟明想通了一件事,手裡的郵票不能再留了,包括那張《貴妃醉酒》在內,要在短期內換成現金,做好從倒騰郵票轉向跟風炒作的準備,但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

  就在他打算利用寒假時間對郵票市場深入研究的時候,媽媽卻要帶他去看望遠在大別山的舅舅,而且還要在那裡過年。趙啟明記得還是上小學的時候見過這個親戚,印象早已經模糊了,親切感更是談不上。只記得他是文革後期下放到大別山的知青,返城的時候沒回來,留在了那裡成了家。

  他生怕自己錯過了郵市高漲的機會,堅決要求留在家裡,可最終還是被媽媽押上了火車,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無奈。

  坐了一天的火車,在汽車上又顛了五個小時的山路,快散架的趙啟明終於到了地方:大別山一處山坳的剿絲廠。

  這是個只有三百多人的小廠,工人半數是沒有返城的知青,用當年的說法,叫作:集體企業,雖然跟國營企業的工資水平差不了多少,但工人的福利要差不少。舅舅家就在廠外的一片平房,是廠子裡出錢蓋的,真材實料的紅磚青瓦,跟山民們自己蓋的土牆茅屋比起來,檔次要高多了。除了沒自己家的房子那麼寬敞,其它倒還過得去,比趙啟明預想中的土牆泥地要強多了,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第二天趙啟明起了個大早,和那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十歲的舅舅嘮了一番家常之後,母親陪著舅媽去地裡摘菜,趙啟明跟自己的表妹隨便聊了起來。

  表妹名叫黃毓玲,比自己小三歲,今年上初中二年級。通過她趙啟明知道一件事,明年考完高中後,媽媽準備把她接到自己家裡住,山裡的學校沒有高中部。

  「那倒是挺好。」趙啟明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比較高興的,他是獨生子女,而同齡人基本上每家都是兩個孩子,這讓他很羨慕別人的兄弟姐妹,即使是老大老二之間拌嘴,在趙啟明眼裡那也是一種幸福。

  「你們這裡有郵局嗎?」趙啟明此刻的心情不再像昨天那麼失落,他又想起了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的郵票來。這裡雖然地處大別山腹地,但僅是絲廠的職工就有一百幾十戶人家,再加上一條小街,在山溝裡也算是個人口密集的地方了。

  「你說的是寄信的郵局嗎?有一個小郵電所,在我們學校旁邊。我帶你去我們學校玩吧!」 山裡的孩子都比較單純,提到自己的學校,黃毓玲的臉上就像是提到什麼知名的景點一樣,帶著孩子般的稚氣。

  「好!」趙啟明愉快的答應了,只不過他對那間小郵電所的興趣,要比學校可大多了。

  走在路上,看著身邊蹦蹦跳跳的表妹,趙啟明不知為什麼想起了胡雪怡。這小丫頭那天從黃大牙那裡拿到錢,一聲不吭地把存摺交給了自己,直到後來趙啟明騎著車把她送回家,一路上都沒說話,不知道她在想啥。

  細想來胡雪怡似乎很少露出笑臉,偶爾在捉弄別人的時候才顯得比較開心,真搞不清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走了沒多遠,一間掛著郵電所牌子的小矮房出現在趙啟明的視線裡,他三兩步走了進去,裡面很暗,只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坐在一排空蕩蕩的櫃檯後面,穿著身綠制服,櫃檯上擺著一台老式電話,除了剿絲廠裡的那台,這裡是居民們唯一能和外界聯繫的地方。

  「黎阿姨好!」黃毓玲站在門口,很有禮貌的跟她打了個招呼。

  「是玲玲呀!怎麼放假了還來學校嗎?」被稱作黎阿姨的婦女笑眯眯的問了句,這一片的人她都認識,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陌生的男孩:「這小夥子是誰呀?」

  「他是我表哥,是姑媽的兒子。」黃毓玲略顯自豪的答道,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每個人的家裡都很少有親戚會來,小孩子為這種事也會覺得驕傲。

  趙啟明插了一句:「阿姨,您這有郵票賣嗎?」

  「郵局當然有郵票賣了,你要寄到哪?」黎阿姨覺得他這話問得很奇怪。

  見他誤解了自己,趙啟明解釋道:「我說的不是寄信的普通郵票,是為喜歡集郵的人發行的郵票。您這有嗎?」

  「噢!集郵的郵票呀,有呀!」黎阿姨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打開抽屜翻了一會兒,找出一些來:「都在這了。」

  趙啟明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遞過來二十來套郵票,最早的一套是八六年發行的《木蘭花》,市面上也值個幾塊錢。看來,偏僻的地方確實能找著存貨,雖然這點東西還引不起他的興趣,但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只有這些嗎?阿姨您幫我算算要多少錢。」

  「好!」黎阿姨見這個男孩子這麼爽快,答應得也乾脆,劈哩叭啦敲了一通算盤,把這些郵票的面值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七塊八毛四。」

  她看著趙啟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的大票子,心裡不由得感慨起來:城裡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百元大鈔當成零花錢……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3 20:39

蓄勢待發 第十七章 挖到啥了?

 收穫不大總比一點收穫沒有要強,大錢小錢都得掙呀!略感失望的趙啟明交了錢,把郵票裝進信封貼身放好,說了聲謝謝,和表妹一起走了出去。

  陪著表妹在學校裡逛悠的趙啟明越想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這種山溝溝裡信息閉塞,有庫存貨的小郵電所肯定不少,可就是東西太少了,滿足不了他的胃口。可就算自己有時間,為了這點郵票東跑西顛的,實在劃不來。

  山裡好玩的東西還真不少,回家的路上,趙啟明聽表妹說可以去打野兔和山雞,頓時來了興趣,放下了心裡惦記著的郵票,吃完午飯,便和黃毓玲約上鄰居家的一個大男孩,扛著火槍上山了。

  整個下午他們都在山裡轉悠,雖然天氣很冷,還是打了三隻兔子和一隻山雞,直到天快黑才回來,一進門,趙啟明就聽見正在做飯的舅媽叫自己:「啟明呀!剛才郵電所的黎阿姨來找你呢,說是什麼郵票的事。」

  趙啟明一聽,急忙問道:「她人呢?」

  「回家了。這孩子還真有人緣,才來一天就和這裡的人混熟了……」舅媽笑道。

  趙啟明顧不得和舅媽聊天,直覺告訴他肯定有好事等著自己,一把拉起表妹說道:「快,帶我去找黎阿姨!」這地方就這麼點大,他知道黎阿姨家肯定離舅舅家不遠。

  黃毓玲見他這麼著急,放下手裡的茶杯就帶著他去了。剛出門趙啟明想想不妥,又回去拎了兩隻野兔子,眼看快過年了,總不能空著手去見人家呀!

  舅媽在後面喊道:「著什麼急呀,飯就快做好了,早點回來!」趙啟明的媽媽在房間裡正和舅舅聊天,聽著點動靜剛想出來看看,兩個人就跑得沒影了。

  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黎阿姨家,好在她家確實住的不遠,就在小街盡頭的一個土坡上,竹子紮成的籬笆圍著個小院子,房間裡透出昏暗的燈光。趙啟明到的時候,黎阿姨正在吃飯,黃毓玲在院門外喊了一聲,黎阿姨應聲走了出來,一見趙啟明和黃毓玲來了,連忙呼他們進屋:「……還沒吃吧?過來一起吃點!」

  黃毓玲擺著小手推辭道:「謝謝阿姨,我媽已經做好了,表哥聽說你找他,讓我帶路來的,咱們這就回去。」

  趙啟明不失時宜的說道:「阿姨,這是我們下午打的野兔,給您拎兩隻來……」

  黎阿姨臉上露出純樸的笑容,毫不客氣地接過來說道:「多懂事的小夥子喲!你叔叔這兩天正沒下酒菜,阿姨就收著了。」鄉里鄉親的人互相送點山貨,是沒有城裡人的那些客套的,人情往來,一切都是那麼親切自然。雖然是送禮,但少了一層虛偽和隱含著的目的,這讓趙啟明反倒覺得自己的動機俗氣了。

  想法歸想法,事情總還是要說的。趙啟明問道:「阿姨,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黎阿姨被他這麼一問,才想起這件事來,恍然道:「噢,也沒什麼大事,下午鎮裡郵電所的孫所長來過,我見你表哥這麼喜歡郵票,順便問了他一句,他說鎮裡還有不少。小夥子,你要是想買,明天可以讓玲玲帶你去找他。」

  聽到這個好消息,趙啟明恨不得沖上去親這個胖阿姨一口,他興奮的連聲答道:「好,好,明天我一定去!」

  事情總是出人預料,這位孫所長今年五十多歲,文化水平是小學畢業,干郵政這行當已經不少年了,可對集郵這東西並不瞭解。這也難怪,山裡人只知道居家過日子、存錢蓋房子,哪有心思管這個,下午聽說有人願意買所裡的存貨,孫所長是求之不得,已經是年底了,總要給職工們和自己弄點獎金好過年呀。

  黎阿姨說的鎮子和剿絲廠隔了兩座山,鎮上的郵電所也不大,加上三個郵遞員總共只有四個人,管理著這方圓百里數十個村落的郵政。趙啟明第二天天剛亮就起來了,抓了兩個饅頭當乾糧,在黃毓玲的帶領下朝著鎮郵電所出發了。

  見兩個小朋友大老遠的跑來,孫所長非常客氣,和他們聊了幾句,從辦公桌裡取出些郵票給趙啟明看。大部分是八十年代後期發行的郵票,有的幾套聯在一起,還沒的撕開,和黎阿姨那買來的差不多,市價都不高,但還是比面值已經高出了數倍。

  趙啟明隨便翻了翻,有一百多套:「孫大爺,這些東西您還有沒有?」

  孫所長一聽這話,有點犯迷糊,他找出來的這些郵票面值已經快兩百塊了,原以為這個小朋友只是從裡面挑一些而已,沒想到他居然不滿足。

  孫所長連忙答道:「還有不少,只不過都是整版的,一直沒賣掉,我正打算過完年全退回縣郵局去。」

  「您這有多少,我全包了!」趙啟明露出了生意人的嘴臉,一句話說得非常爽快,內心激動表情漠然,心裡只是反覆嘀咕著兩個字:整版、整版、整版……

  孫所長一聽這話,狐疑的看了看趙啟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郵電所旁邊的一間小房子,帶著趙啟明去看郵票。這是間倉庫,除了堆放些雜物之外,還有一個老保險箱,當孫所長費了半天力氣打開箱子之後,趙啟明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幾十版郵票碼得整整齊齊放在裡面,像是塵封已久的寶藏一樣出現在趙啟明現前,金光閃閃。

  (註:郵票基本上是以「版」為單位印刷的,每版的數量一般是幾十枚,每一枚之間都打有小孔,以便於撕成單枚,以庚申猴票為例:單枚為一套,整版為80 枚。一般的集郵愛好者所買到的都是撕成單套的郵票,只有炒郵票的大買家才會整版的買進,而小型張和小全張是以「枚」為單位印刷。沒開封的整版郵票一盒是一百或兩百版。)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3 20:40

蓄勢待發 第十八章 啊!大別山!

孫所長伸手就要去拿郵票,趙啟明急忙制止道:「等等!孫大爺,讓我來吧!」他不由分說的衝了上去,擋在孫所長前面。不怕別的,他那雙開箱子的手上滿是灰塵,這一大摞郵票要是被他這麼抓一把可就全完了。

  趙啟明小心翼翼的把郵票分幾次搬到了孫所長的辦公室,黃毓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他和手裡的郵票:這麼多,那得要花多少錢呀!

  「哥,你……真打算全買下?」她眨著眼睛問道。趙啟明正聚精會神地檢查著這些郵票,一時間沒留意表妹在跟自己說話,半晌才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沒錯。」他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桌上的那些郵票,全部堆在一起,足足有一尺厚。

  手下不停地翻看著,趙啟明腦子裡在計算這些郵票的市場價值。雖然每一套票只有一兩版,但是基本上包括了八七年到九零年這四年內中國所發行的所有郵票。其中有很多套目前在市場上漲得還快,比如八七年的《猛禽》、《風箏》、《徐霞客》、《葉劍英》、《神化傳說》、《四大名樓》、《水滸》,八八年的《三國》、《蘭花》、《泰山》等等。

  接著往下翻,居然讓他看到了半版八八年的《麋鹿》無齒郵票,這是近些年中國發行的為數不多的幾套無齒郵票之一,市面上已經炒到了六十五塊一套。這套郵票一版五十套,這裡一共是二十五套,僅僅只是這些,價值就已經超過了一千六百塊。

  估價得出的結果是:面前碼著的這些郵票,市值總價已經超過了五萬。

  大別山呀,大別山,我他媽愛死你了!始終處於亢奮狀態的趙啟明竭力掩飾著心中的狂喜,他真的好想仰天大笑,但在外人面前他不敢,臉上的肌肉在他全力的控制之下,顯得有些僵硬,估計精神病患者發病時也就這樣。

  孫所長對這玩藝兒也不大懂,悶聲不吭的在旁邊抽著劣質煙,這堆郵票以前是按照自己管區的人頭數,由縣郵電局按比例派發的,當年要是賣不完,應該在年底的時候登記上報,然後再送回去。自己年紀大了,山路又不好走,就懶得往縣裡扛,每年只是把賬本帶回縣裡,東西這麼一放就摞了好幾年。

  眼這個半大小子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啥,孫所長非常懷疑他剛才那番話的可靠性,城裡人再有錢,也不能拿幾千塊錢給孩子買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東西吧?

  不過他倒是希望這孩子把郵票全買去,管區的手下們一年多沒發獎金了,早已經滿肚子牢騷,幹活騎的自行車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換車的報告打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沒著落,這次要是賣了郵票,說什麼也要扣下來一筆錢,先把這兩件事辦了再說,大不了事後打兩個報告……。

  他正想著自己的心事,趙啟明看完郵票,雙手抹了抹臉,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孫大爺,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但是這些郵票我是要定了。您先把價錢算一算,我跟朋友聯繫一下,讓他給我寄錢來。」

  剛才他就在想這個問題,來舅舅家只帶了四百塊錢,光是按郵票的面值算,這點錢也遠遠不夠數,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向舅舅借,可先不說舅舅願不願意幫這個忙,單是這件事就不能讓家裡人知道。

  夜長夢多,東西一定要盡快買到手,眼下找誰能幫到自己呢?趙啟明考慮再三,幾千塊錢不是小數目,關係再好的同學也沒這能力,想了半天,能指望的只有一個人:陳致遠。可那小子家裡沒電話,沒辦法直接聯繫,好在趙啟明記得他家的地址,看來只有用拍電報這個比較古老的方式了。老天保佑這傢伙還沒被人砍死。

  孫所長一聽他真的要買,打心眼裡笑了出來,臉上的褶子都擰到了一起:「這些郵票要不少錢呢!小夥子,你家裡人同意嗎?」

  「沒關係,我自己有錢。」趙啟明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兩張一百的,遞給孫所長:「大爺,這是我的訂金,您先收下,等錢匯到了,我再跟您一起算。」

  孫所長年過半百,還從沒跟生意人打過交道,連連擺手道:「俺們山裡人不興這個,你放心,郵票我一准給你留著。」

  趙啟明誠懇的說道:「大爺,錢早晚都是要跟您算清的,這二百塊訂金是我的誠意,您一定要收下。」孫所長要是不拿著,他心裡就不踏實,在大人眼裡,自己只是個孩子,幾千塊錢的東西,不表現出自己的誠意,難以讓人相信。

  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孫所長見他如此堅持自己的意見,便不再反對,有了二百塊錢做為動力,他立刻拿過算盤算起賬來。趙啟明跟他要了張電報單,在上面寫了這麼一句話:上班時間跟我聯繫,打電話:055********,十萬火急!

  孫所長的算盤打得挺不錯,半小時後他取下老花眼鏡,把價錢報給了趙啟明:「小夥子,去掉你剛才給的兩百塊,還剩下4665塊9毛2分,你再算算看,我年紀大了,只怕不准。」

  趙啟明哪有心思跟他計較這點小數,搖頭笑道;「不用了,大爺您幹了這麼多年,這點賬不可能算錯。」一句話把孫所長說得又咧開了嘴。

  問清楚這個郵電所的地址,趙啟明和黃毓玲回家去了,他打算回頭把錢直接匯給孫所長,這樣也能省點事。

  在焦急中等待是一種類似酷刑的折磨,對趙啟明來說,這種折磨簡直能要人的命!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3 20:42

蓄勢待發 第二十章 王大山所長

 送禮這種事,是趙啟明平時在長輩們聊天中聽來的,沒想到在這裡給用上了。看了半天也沒什麼好東西,趙啟明想起了那天王所長抽的低檔煙,他買了兩條煙、四瓶酒帶上,把自己身上剩下的一百多塊錢花得精光。

  王所長沒想到趙啟明會來給自己拜年,驚喜之中急忙把這個小夥子請進家裡,又是倒茶又是抓糖,特別客氣,完全是接待貴賓的禮節。這也難怪,自從上次買郵票的事情發生之後,趙啟明在王所長的眼中成了所有小年青當中最有出息的榜樣。人家那辦事的態度,買幾千塊的東西連眼都不眨一下,而且還不是向家裡人要錢,讓王所長感觸良多。

  「王大爺,給您拜年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趙啟明一落座,就把東西遞了過去,搞得王所長很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小趙你這是干什麼!俺們這不興這個。你來給俺拜年俺就很有面子了,不能收你的東西。」

  趙啟明把東西放在一邊,接著說道:「我是晚輩,給您拜年哪能空著手來?再說這點菸酒也不值什麼錢。您就不要客氣了……」磨了半天嘴皮子,王所長終於不再拒絕。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也沒幹什麼違反原則的事,那些郵票更沒有少賣一分錢,既然人家這麼有誠意,再死撐著就是不給面子了。

  絕大多數曾經清廉的貪官,第一次跳下水都是這麼個程序,那些一上任就打定主意貪污受賄的可不在此列。剛開始的時候,幫別人辦一些原則範圍內的事情,盛情難卻之下收了人家餽贈,還有些不好意思,可一來二往,大家就成了朋友。

  再往後,這個朋友來找你辦些違反原則的事,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雖然昧著良心,但也會找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給辦了。最後才知道,把自己玩進牢裡的,就是這些朋友。

  道理是再簡單不過,可能連小學生都懂,可是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真正能把握住「原則」這個尺度的人並不多。

  「您在郵電所工作多少年了呀?」接下來,趙啟明準備談正事了,該怎麼開口都是他這幾天已經想好了的。

  王所長算了算,點著頭說道:「有三十四年了……,俺十七歲干郵遞員,翻山越嶺送了十五年的信,後來幹了這個所長才不用出去跑。唉,一輩子一晃眼就過去了!」說到這裡,他不禁感慨起來。

  趙啟明不失時機的奉承了幾句:「……那您在這縣裡可是老郵遞員了呀!」

  「那可不是?這縣裡從局長到下面的郵遞員,哪個不認識俺王大山?呵呵,要不是俺沒文化,年紀又大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局長了呢!」王所長點了根菸,笑了起來。

  「王大爺,上次買的那些郵票,我朋友也想買一些,不知道您能不能給幫幫忙?」趙啟明轉入了正題,說了這麼多,這句話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王所長擺著手說道:「這叫幫啥忙呀!回頭我幫你問問別的鎮,只要有,我讓他們全給你拿來……」

  就這樣,一老一少拉著家常,把買郵票的事情說定了下來。多年後,趙啟明回憶起這一段往事,仍舊是無限感慨,那年頭的山裡人,真是好得離譜。

  黃毓玲在旁邊眨著眼睛聽兩個人聊天,她不知道表哥為什麼要買這些東西,更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屬於自己的錢,至於趙啟明在這裡面掙了多少錢,她更是想都沒想過。

  不過,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這個表哥和自己所有認識的男孩子都不一樣!

  對於趙啟明而言,掙錢比搶劫要刺激,最初他掙錢是為了和傳統觀念對著干,想要在家長和老師面前證明自己不上學也照樣不比別人差。到了後來,他發覺金錢本身不是最重要的,讓他興奮的是掙錢的過程帶來的那種暢快絕倫的感覺,以及最終得到高額回報的結果。

  這種心態就是在年少時炒郵票期間養成的,只有在暴利行業中拼打,經歷著高利潤與高風險並存的危險,才能使他覺得充實。當然,真正違法的事他是不干的,這天下間可以掙大錢的事多了去了,何必去以身犯險,拿自己的前途和美好生活開玩笑。

  在十幾倍的暴利面前,趙啟明爽得是欲仙欲死,整個新年就像是活在夢中,興奮、激動、喜悅……等等美好的感覺不一而足,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讓他無比崇敬和愛戴的王所長,在那天中午之後,利用上班時間和其它四個鎮的郵電所聯繫了一下,說是自己一個喜歡集郵的親戚,來山裡玩,問他們那裡還有沒有庫存的郵票。結果,其中有兩個鎮那邊因為種種原因,也有兩年前發行的郵票沒有退回縣裡,王所長讓他們先別動,等過幾天自己就安排人過去取。

  對方答應的非常爽快,這讓王所長很欣慰。他一直因為收下趙啟明的那些菸酒感到心裡不踏實,總覺得好像欠著這小夥子點什麼。事情有了著落,他這才真正放下心來,高興得眉飛色舞,就像是自己佔了多大便宜似的,連臉上的褶子都少了幾條。

  趙啟明更是千恩萬謝,就差沒跪下來認他當乾爹了,王所長被他哄得直接年青了十歲,一高興,又替他聯繫縣裡郵電局的倉庫保管,答覆是前幾年的票都退回市裡了,只剩下去年的兩百多版還沒來得及送走。

  這回又輪到趙啟明急眼了,遇到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耽誤一分鐘的,可手裡一分錢沒有,東西再多也是干著急。他冷靜下來一想,主意就有了。

  可憐的陳致遠再次隆重登場,他懷著對趙啟明的滿腔怒火,跑去他家裡,說是學校裡提前開學,老師通知所有學生盡快返校。這傢伙啥事都幹,就是不大會撒謊,把趙啟明教他的話背了數遍,念台詞的時候臉漲得通紅,差點沒來憋出病來。

  好在趙啟明老爸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話,還以為他那表情是在替自己兒子著急,立刻給趙啟明舅舅的單位打了個電話,母親帶著趙啟明第二天就回到了家。

  緊接著趙啟明去郵局辦匯款,走之前那邊都已經算好了價錢,兩個鎮子和縣裡的存票被一掃而空,一共是一萬一千七百多塊錢,王所長把錢交過去之後,就按趙啟明提供的地址,把幾百版郵票打包寄到了他的學校,整整一大箱子,這下可把奸商趙啟明的嘴都笑歪了。
較小賀 發表於 2009-2-13 20:44

蓄勢待發 第二十一章 一箱金子

 提前開學的謊言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剩下的這些天裡,趙啟明自由了。他們家附近只有兩三個同齡人跟自己一個學校,而且大家平時並沒有打過交道,他根本不擔心這件事會露餡。

  原以為是有可能遭受損失的一個寒假,卻讓趙啟明在山裡挖到個金礦,真正一去不復返的投資,僅僅是給王所長買禮物的那一百八十多塊錢,其它全都是本錢。

  趙啟明每天兩次去學校傳達室報到,其它時間就是泡在郵票交易所裡打聽行市,春節期間大小票爺都忙著過年,郵市的人並不多,市場價基本上比較穩定。即便如此,那一箱從大別山裡挖回來的寶貝,總價值仍然超過了十二萬。

  「你他媽折騰了這麼多天,就弄回來這麼個箱子?裡面裝的啥?」陳致遠看著這個把自己搞得雞飛狗跳的箱子,用力拍了拍。

  趙啟明一把扯住了他的手,眼瞪得跟牛蛋似的:「別拍呀!要是弄出毛病來,把你切碎了零賣也賠不起!」

  兩個無敵損友之間的關係比過去要近多了,尤其是在經歷了上次的小型張事件之後。從他們倆的性格上來看,基本上算是互補,類似古代打仗時候的無腦先鋒和狗頭軍師。

  「真的假的呀!有這麼值錢嗎?」陳致遠雖然有些懷疑,但鑑於這小子以往在理財方面的表現,他還是乖乖的把手放了下來。

  「跟你說你也不懂!」趙啟明把箱子緊緊地綁在陳致遠的自行車後面,又試了試牢靠程度,對扶著車把手的陳致遠說道:「咱們走吧!」

  「讓我推車?你小子可真他媽夠朋友!」陳致遠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但是車把手在自己手裡,後面的東西少說有好幾十斤重,自己要是一放手,自行車肯定得倒。

  趙啟明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眯著眼睛滿臉堆笑:「哪能讓你白幹活!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啥秘密?」陳致遠總覺得他笑得跟大灰狼似的。

  趙啟明把嘴巴伸到他耳朵邊上,小聲說道:「聽好了:今天我叫你一起來,就是打算讓你當車伕的!……哈哈哈!」話剛說完他就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把陳致遠氣得一個抬腿,重重地踢在了他屁股上:「操你大爺!」

  中學時代的感情就是這樣越玩越近乎,好朋友之間罵來操去,誰也不會真的生氣,個別長著男性器官卻揣著一顆女兒心的人例外。

  東西不能放回家,這是趙啟明的一個心病,十幾萬的郵票,說出來能都把人嚇死,擱哪他都不放心。思來想去也只有陳致遠家裡比較妥當,這傢伙自認為是個江湖人物,在學校強搶豪奪欺負人的事情幹了不少,對偷雞摸狗卻是不屑一顧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交往,趙啟明對他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陳致遠不是個好孩子,但絕不是偽君子,和班長高松之類的小人有著天壤之別。

  他不願意把郵票放回家還有一個打算,開學之後要找時間把郵票運到上海出手,到時候從家裡拿出來也不方便,陳致遠的母親性格柔和,只要兒子不惹事生非,她基本上不過問兒子的事。

  趙啟明忽然想起放假前陳致遠失蹤多年的老爸回來了,問道:「對了,不是說你爸回來了嗎?他這些年都跑哪了?」如果沒這箱郵票的話,趙啟明是不會打聽別人傢俬事的,他生平就最討厭家長裡短的是是非非,可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放他們家,這些情況他必須搞清楚。

  自己兄弟,陳致遠也不計較他這麼一問:「前天剛走。說是回香港處理公司的事,最近還會回來,鬼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你爸在香港開公司?」趙啟明模仿他的表情現學現賣,連眼神都一樣。

  「他自己說的,那年跑了之後就偷渡去了香港,聽他那口氣這些年混得還不錯,開了兩個廠和三家公司,牛得不行!」陳致遠從小就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對這個沒盡到責任的父親基本上沒什麼印象,更談不上什麼好感。

  趙啟明這才注意到陳致遠今天是衣著光鮮:「乖乖,你老爸還真行呀,看來你以後的生活可以直接跳過『小康』奔『大康』了!這麼久沒回來,有沒有對你表示表示?」他雖然沒見過陳致遠的老爸,但對於白手起家的人還是很敬佩的,更何況人家是在香港這種地方做生意。

  那時候的內地人對香港還是比較陌生的,但時下流行的東西,不論是電影電視、流行歌曲、服裝、鞋子,就連內褲,幾乎都是以那裡為源頭,這就不得不讓剛從改革開放中抬起頭來的廣大群眾,產生無限遐想,很多人做夢都想去那裡體驗一下資本主義腐朽墮落的生活。

  「買了十幾套衣服,幾雙鞋,對了,還有上次幫你借的錢,也是從他那借的。那些哥們全是窮鬼,實在沒辦法,我只有跟他開了口,說好等他回來就還。你小子真他媽會給我找麻煩,要不是兄弟一場,打死我也不跟他借錢!」陳致遠在今後的幾年之內一直都不稱呼自己的父親作爸爸,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才讓他轉變了過來。

  趙啟明前兩天已經狠下心來,將手裡那本子郵票賣了一部分給李胖子,把錢還給了陳致遠,這是他的做生意的信用。之所以說他狠下心來,是因為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一套能夠有升值潛力的郵票他都不願意出手,儘管手裡的郵票已經是十幾萬之巨,但大錢小錢都得掙,是他做人的原則之一。

  走著走著,趙啟明覺得陳致遠走的方向不對:「你家不是在學校附近的服裝市場後面嗎?這是往哪走?」

  「搬了,他一回來就在新源小區給家裡買了套房子,原來那間沒人住了。」陳致遠不以為意的答道。

  「不錯呀!快走,去看看你的新家……」趙啟明打心眼裡為他感到高興,他知道新源小區的房子,和陳致遠原先住的那間低矮陰暗的房子相比,那裡的住宅類似於皇家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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