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漠風雲 二十一章 俠義二字
江南六怪听從全真掌教馬鈺的建議，就在高崖上等了一夜，七人又扮作全真七子，馬鈺用先天功跟梅超風對了一掌，一時騙過了梅超風，讓她終于絕了在大漠報復的念頭，隨即遠遁而去。
七人這才下崖，待回得蒙古部落，已是第二日午間，駐地牧民早已撤光，諾大蒙古夏季營地只剩下他們住的兩個蒙古包。
而北方此時隱隱傳來馬蹄交戰的聲音，七人就趕忙趨至近前小心翼翼的觀看，十幾萬人馬在一片曠野間舍身致死的博命廝殺，他們幾個知道這般陣仗，任你幾個都是武功卓絕的大高手也無法左右了。
六怪想著兩個徒弟一定早已隨著部落牧民撤退至蒙古冬季營地，就帶著馬鈺繞北而行，七人步行數日到達營地後，卻只找到了華箏，被告知他們兩個徒弟都隨著鐵木真南下打仗去了。
馬鈺眼見得不能再做什麼，不願看著六怪在外人面前難受，就借口教內有事，想先返回中原，又跟六人自道，待郭靖歸來後，六位可帶著他來終南山全真教一行，全教上下必然掃榻以待。
六人就在營地中忐忑不安的苦等，數日後，終于盼來鐵木真的數萬人馬凱旋而歸。
韋小寶當先跟著四杰四狗耀武揚威的並排而騎，眼楮中只有遠方的廣闊天地，卻看不到他的六位師傅。
郭靖卻在隊伍中尋到六怪，笑逐顏開的下馬搶上來跪拜，柯鎮惡仰天翻著眼楮，手指輕撫愛徒頭頂，心中憐愛，只是喃喃道︰“傻孩子，傻孩子。”
韋小寶這時也看見六怪，趕忙也跑過來參拜，又笑道︰“我早跟郭靖說了，六位師傅武功卓絕，在加上那個老道士，怎麼可能打不過一個瞎眼的女人，那道士呢？這就回去了？六位師傅，這回咱們沖擊王罕那個老東西的老窩，殺了個稀里嘩啦，燒了個 里啪啦，我殺了足足五個克烈飯桶，太厲害了！唉，六叔，就用您教我那槍法。。。。。。”
柯鎮惡听他說殺人說的興高采烈的，心中不喜，翻著眼楮不說話，韓寶駒則重重哼了一聲。韋小寶看幾個人臉色都有些不對，心中不明白，怎麼我立了功了你們幾個還死臉泛泛的？這好端端的又是鬧得哪門子意見啊？。
他年紀即小，又是心思豁達，六位師傅教導他四年這份感激早存心間，跟他們自然沒什麼心眼好藏著，因此這番抱怨倒不願憋在心里，就直言問道︰“我這回是立了功了，大汗說我勇的很，可以當最好的蒙古戰士，剛才來的路上就說要封我當個百夫長！我做官了！怎麼了？六位師傅？小寶我又做錯了啥？都這麼看著我？”
六人當中，韓小瑩性子最為寬博，平日跟朱聰兩人倒是對韋小寶最好，上前跟他說道︰“我們武林人士，手上既有功夫，隨時能致人死地，是正派俠義之輩就該胸存是非，有善惡的概念。你此番殺的雖說是蒙古部落的敵人，可以說迫不得已，卻也沒有什麼值得這樣夸耀的。我和你其他的師傅，這五位還有死去的五哥。。。。。。也都是殺過人，但我們殺的無一不是大奸大惡喪盡天良的壞人，而你殺的這五個士兵，只是為了各自君主才在戰場相見，又談不上什麼惡名，你又怎麼能表現得沾沾自喜？”
看了看他又道︰“小寶啊，你既入了我們門下，以後也算是武林中人了，要知道你七位師傅雖然在江南被人稱作七怪，只是我們幾個平日行事怪譎異于常人，生平卻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亂殺無辜的事情，你。。。。。你卻又能明白七師傅說的這番道理麼？“
韋小寶听了韓小瑩這番話，心中翻想一番，卻也是對俠義二字有了新的概念。心道︰平時听書里說的俠義俠義的，辣塊媽媽的原來就是這個理，義氣二字我是很懂的，梁山好漢聚眾造反，一個碗里喝酒，一個鋪上睡覺，對兄弟不陷害，對朋友不背叛，那叫義氣！
原來俠這個字還有這層道理，要不殺人，特別是不殺無辜之人，才能算俠了，兩個字要合起來才是大英雄了，這倒是也很有些道理呢。
他自小生活在妓院里，平日耳聞目睹的都是些勾心斗角、欺騙撒謊、爾虞我詐的謀當，只在迎街茶樓里听書廝混時，跟著說書的口沫橫飛的俠義故事里，找到一絲不一樣的安慰。當他听著岳飛刺背效國，听著武松為兄報仇，听著趙雲舍命救主，小心目中欽佩之極，隱隱的希望有那麼一天，有個一模一樣的大英雄跑到麗春院來，帶著自己走遍天下，四處打抱不平。
韋小寶雖然十二歲前成長在人間最惡劣的環境中，養成了一幅憊懶無賴的習性，但他心目中卻總也是知道︰做人要做岳飛，決不能做秦儈！
而這四年的大漠生涯，身邊的是郭靖這樣家伙日夜相隨，教他武功的是堪稱正派的江南六怪，而周圍的蒙古人又大多是毫無機心的友好直率之輩，這一來對他的性子自是也有些顯著的影響。
朱聰在旁見他低頭作想，似是已有所悟，點點頭也道︰“郭靖父親被段天德殺害的故事他自跟你說過，那麼趁著今天靖兒也在，我們七怪就不瞞你倆，那日我們下決心尋找郭靖的媽媽，發誓傳授靖兒武功，你們知道是為什麼？”
韋小寶道︰“知道，是為了跟那個丘老道打賭！”六怪在他面前說話自不用顧及當事人的感受，因此他反而早已知道郭靖和那個送信那個誰誰的師兄師弟的有一個賭約。
朱聰笑道︰“不錯！但你知道這個賭約是因何而起麼？”韋小寶搖了搖頭。
朱聰道︰“那日我們七人在嘉興法華寺為了幫一個老友的面子，心里又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听信了他的一番糊涂話語，以至于阻止了全真丘處機救助忠義之後的義舉，讓那個天殺得段天德拉著靖兒的母親逃脫掉。”
嘆口氣又道︰“我們七人生平第一次干下了如此錯事，俱都後悔不已，當時心中都是暗自存了一個念頭。接下來我們七人在大漠苦苦尋找了六年，遇上仇人，損了我們的好五弟，然後我們六個就整整十六年背井離鄉又含辛茹苦的熬在這里，一半為了咱們這不服輸的脾氣，一半卻是為了這樁錯事贖罪，小寶，你覺得我們怨麼？”
郭靖在旁听地眼眶濕潤，心頭酸楚。
韋小寶卻張著嘴不說話，想著這般是非，只是反復琢磨著朱聰的話，心中突然有了當年听書時候那般敬仰崇拜的感覺。
韋小寶緩緩道︰“我想我明白了，二師傅，你們這番作為，就是真正的一個俠字。”說完重重點了點頭，心里突然間很高興，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六人見他如此說話，心中的困擾想是已經打開，又各自想著還真如老二說的，不知不覺地居然十六年過來了，也各都自有一份感慨，一份自豪。
韋小寶看師傅們顯然都不生氣了，又來了勁頭，笑嘻嘻的跟朱聰道︰“二師傅，如今我這兒升了官，沒準日後就能做得個大將軍什麼的，以鐵木真的本事，作這個草原之王想來也是不難，你徒弟我這飛黃騰達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了，你們六位師傅的臉上也有光彩呢。”
他一邊說一邊想︰要說這祖宗麼，目前在這朝代踫上，也不知怎麼個叫法，說不定也有年紀比我小的，我卻又是怎麼辦？摸著小娃子祖宗頭說，太祖爺爺安康？
柯鎮惡听著他一幅沉浸在升官發財的幻境中的模樣，知道他年輕人性子，又是這樣的一幅靈動好事得勁頭，對這名利二字恐也難擋，但這蒙古部落畢竟非我族類，小寶既然是個漢人，江南七怪的徒弟，又怎麼能隨著他在此間胡鬧不管？
于是便道︰“本來還想再拖一年，如今卻不必了，我們近日就要帶著靖兒回江南，讓他在江湖中自行歷練，小寶你如果想在蒙古作官，我們也不來管你，只是就不能算是我們徒弟。”
韋小寶這一听他說要集體回江南，心中一時間想著自己家鄉揚州的光景，那還顧得上什麼當官做將的屁事，急道︰“這就要回江南？你們先前又不跟我說，現在就當頭摜我炮子！我要在這兒做個啥官我？那自然是六位師傅到哪兒，小寶我就鋪橋開路的打前站到哪兒撒，這又跟你乖徒弟我賭個啥子氣，大師傅，我也不是說您，你這兒耳听八方的，方圓百里地誰不夸那個草原六杰的小個子徒弟孝順听話，所有有點腦漿的明白人都知道，郭靖算是您六位的開山大弟子，小寶我才是能傳衣缽把諸位師傅這身傲人絕技發揚光大的主。。。。。”
他這一開始吹，六人連著郭靖都別臉過去商量事情，由著他滿嘴胡言的自說自畫，六怪就跟郭靖說回中原後的一些情況，臨了就等著韋小寶知趣的住了嘴，眾人又到臨時駐地見了郭母李萍，把丘處機的來信內容說了一番，交待了要帶郭靖韋小寶一同回中原見見這個大有淵源的世兄弟，至于要比武打架的內容卻都閉口不提，以免郭靖听了到時候事先存了念頭，比起來就縮手縮腳的犯渾。
李萍自也想自己兒子多多出去闖蕩，磨練脾性，又拉著兒子仔細反復的看著，心中實在難舍，嘴中卻讓他听師傅們的話，跟小寶好好相處，到了江南尋訪大仇人段天德，尋機為父報仇。
郭靖辭了母親，同韋小寶二人前去與鐵木真拜別，鐵木真正跟木華黎等人商議，準備慶功宴事宜，听了郭靖的陳述要南下江南完成師傅們十多年前定下的誓約，蒙古人都很重誓言，說出的話向來必定要做到，郭靖這麼一說，鐵木真自不好阻攔，只是有些可惜失了一個如此好的一個將領苗子，而且自己女兒華箏對他。。。。。。還有那個跟者勒米結安答得小寶，聰明伶俐，又通武藝，說不定日後就是另一個木華黎呢。
當下也不挽留，說了一些保重的話，又讓他注意金人，特別是那個百般挑唆草原部落戰爭，最後卻不見蹤跡的金國六王子完顏洪烈。
鐵木真送了郭靖和韋小寶十斤金子，韋小寶就上前把頭盔送上，一邊道︰“大汗，南下宋國一路不用打仗，你送我的頭盔如今我奉還給你，當是您上次沒賞過我，既然上回沒賞，我跟著六個師傅回南朝路上想是要花費很多銀兩，不如。。。。。。”
鐵木真看他如此還討價錢，放聲大笑，也不生氣，覺得韋小寶這小家伙真的是有意思，就又賞了十斤金子給他，順帶把從王罕部落搶來的珠寶也賞了一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