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窩裡反
李虎做足了準備，對契丹人信誓旦旦，和女真人卻胡攪蠻纏，想盡辦法拖延進攻的時間。
轉眼，進入了九月，李虎依舊按兵不動。
遼、金兩國明白李虎那點小心思，知道他存心要消耗遼金兩軍的實力，但迫於形勢，對他只能咬牙切齒，卻沒有任何辦法。
李虎不怕遼金兩國威脅他，但非常擔心大宋人違背承諾，拖延北伐時間。如果大宋人不能按期北伐，不能把南京道的兵力吸引到西京，那義軍攻擊燕京的難度將成倍增加，勝負難料。為此，李虎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連續四次奏稟汴京，詳細解說遼東形勢的發展，懇求大宋皇帝務必在十月發動北伐。
九月初十，楊樸和無顏匆匆趕到錦州，他們帶來了黃龍府的最新消息，推遲東京大戰，請李虎暫時按兵不動，不要發動攻擊。
李虎求之不得了。看樣子女真人眼見威逼利誘不起作用，於是換了一招，以退為進，看誰耗得過誰。他正得意呢，無顏卻暗中透漏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頓時讓他笑不出來了。
女真人推遲東京大戰，根本不是針對李虎，而是迫不得已，因為燭隈水部造反了，燭隈水部的首領實裡古達誅殺了當地官員，帶著近萬軍隊殺向了黃龍府。此刻金軍主力一部在攻打中京，一部在蒺藜山阻殺遼軍，黃龍府兵力空虛，形勢萬分危急。
燭隈水部在哪？就在烏屯河流域，（也就是現在小興安嶺東南麓的梧桐河流域）是女真族的一支。女真人窩裡反了。
女真人窩裡反對李虎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但就目前形勢來說，卻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了。
「燭隈水部的實力怎麼樣？會威脅到黃龍府的安全嗎？」李虎抱著一絲僥倖，問道。
「現在的關鍵不是燭隈水部的實力怎麼樣，會不會威脅到黃龍府的安全，而是燭隈水部地造反直接影響到了完顏部對整個女真族的控制。影響到了女真大聯盟的穩固。」
這話李虎聽得懂。完顏部統一女真族。靠得不是血脈和兄弟關係。而是武力和屠殺。燭隈水部造反並不可怕。可怕地是其它女真部落可能群起而響應。女真大聯盟可能瞬間崩潰。金國在短短時間內分崩離析。所以。完顏阿骨打肯定要撤兵。肯定要在最短時間內血腥鎮壓燭隈水部。以便牢牢控制女真大聯盟。確保金國國祚地安全。
完顏阿骨打如果撤兵。李虎地全盤計策隨即泡湯。只有再等時機了。
李虎頭都要炸了。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女真人窩裡反。
「金軍要撤了？」
「完顏斡魯已經帶著三萬大軍離開了蒺藜山。正在日夜兼程回援黃龍府。」無顏說道。「但完顏阿骨打現在還不敢撤。因為戰場形勢對他不利。如果突然撤離。遼軍隨後追擊。上京可能失而復得。尤其讓他擔心地是。你至今按兵不動。假若他撤軍地同時你發動攻擊。並和遼人聯手共擊。那麼東京也有可能失陷。金軍兩線作戰。內部又有叛亂。其結果可想而知。」
李虎沮喪至極。仰天長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話一點都不假。「這時候我怎麼會攻擊東京？我幫助契丹人打東京。等於自殺。我還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我要地是三分格局。可惜……可惜一個最好地時機就這樣白白錯過了。」
帥府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一部分人和李虎的想法完全相反，他們認為這是義軍發展的最好機會。乘著女真人內憂外困，自顧不暇之際，果斷出擊。拿下東京。先把漢王府建立起來，就此奠定漢王國的根基。
如今遼國內有廷爭。外有宋金兩國的夾擊，短期內他們既要應對宋人地北伐，又要收復上京，兩線作戰，不可能和義軍翻臉，而金人不但要和遼軍、義軍作戰，還要平息內部叛亂，等於在三線作戰，更是窮於應付。這種情況下，義軍可以輕鬆佔據東京，然後和女真人平分東北路，契丹人為了重振旗鼓，他們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也要力保三分格局，繼而給自己贏得喘息的時間。
綜上所述，義軍有充足的理由即刻發動東京大戰，而攻打燕京的事，暫時可以放棄。對於遼東漢人來說，背靠大宋在幽燕立足，讓他們有深陷樊籠之感，沒有什麼自信，相反，攻佔東京，立足於東南一隅，在昔日渤海國的地盤上建立漢王國，在熟悉地土地上和熟悉的對手作戰，他們有強烈的自信。
持有這種觀點的人佔據了大多數，他們期待李虎下令發動東京大戰。
李虎斷然否決。
他的想法是放棄東京大戰，把主力全部調到平州路，準備打燕京，以配合宋軍北伐。
此刻發動東京大戰，有幾個不確定因素。其一，燭隈水部的叛亂規模到底有多大？能持續多久？女真人的大聯盟會不會因此而崩潰？燭隈水部的叛亂規模如果不大，持續時間很短，那對金國局勢就沒有什麼影響。女真人的大聯盟如果很穩固，這場叛亂就掀不起什麼波瀾，女真人依舊有足夠實力地守住東京。
其二，契丹人的目標是什麼？很顯然，是上京，是奪回他們的根基之地，以便穩住契丹人心。假若遼軍收復上京後，不打了，坐山觀虎鬥，準備漁翁得利，那我們最後必定是無功而返。以義軍實力來說，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不敢和女真人拚個魚死網破，那是自取敗亡之舉。從遼國目前的境況來說，它的國庫也無力承擔幾十萬大軍長期作戰，更無力發動東征，所以遼軍必將錯過這個機會。
其三，北宋是否能夠如期北伐？宋軍北伐，遼軍兩線作戰，他們不可能再幫助我們打東京，也不可能幫助我們在上京方向威脅黃龍府。遼東三分格局的基礎是聯遼遏金，如果契丹人無力相助，我們威脅女真人的倚仗也就沒有了，義軍即使奪下東京也未必守得住。
綜上所述，一句話，義軍實力不足，無法和金軍相抗衡，若想建立三分格局，首先就要聯遼遏金，打東京就要聯手遼軍，而大宋北伐和遼國國庫又拖住了遼軍，所以，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義軍首要之務是確保自己的實力，也就是說，東京大戰不能打。
雙方各有各的理由，但歸其一點，都是因為無法準確預測未來局勢地發展，所以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再耐心觀察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非常難熬，李虎和帥府大員們徹夜不眠，前線各軍將士也是嚴陣以待，準備隨時發動攻擊。九月二十，耶律大石再度來到錦州，催促李虎出兵。這次李虎有搪塞地理由了，女真人來了，說推遲東京大戰，叫我們按兵不動。現在我如果強行攻擊，等於暴露了真實意圖，女真人肯定不上當。
耶律大石馬上想到了中京戰場。據蕭德恭說，完顏阿骨打最近一段時間停止了攻擊。難道金國內部出了什麼事？旋即他又想到了從燕京傳來的密報，說宋軍最近在太原集結，好像有什麼重大軍事行動。這個消息是西夏人送來地，他們擔心宋軍北上征伐，特意請遼國注意，如果宋軍攻打西夏，則請遼國予以援手。燕京方面考慮到遼東形勢，又顧慮到宋金曾有聯手攻遼的意圖，所以督請蕭德恭和耶律余睹，盡快結束戰事，以防不測。
耶律大石越想越害怕。宋金如果聯手攻遼，那麼這次完顏阿骨打南下打中京就有可能是誘敵之計，以幫助宋軍發動北伐。宋軍北伐一旦開始，遼軍兩線作戰，顧此失彼，更可怕的是，李虎雄踞幽燕之東，虎視眈眈，如果他再乘機打燕京，那遼國極有可能連丟西京、中京和燕京，國祚旦夕敗亡。
耶律大石不敢耽擱，匆忙告辭，把自己的推測急報蕭德恭和耶律余睹。
兩位統帥聽說宋軍在太原集結，本來就有不祥之感，這下看到大石的推測，聯想到完顏阿骨打和李虎一系列非同尋常的舉動，認定大遼有危險，隨即急奏皇帝。大遼一旦陷入宋金兩國和義軍的三面圍攻當中，後果不堪設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