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盛唐風流武狀元 作者:尋香帥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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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anderyang 2009-4-7 00:58: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8 475729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0:03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2章 裁決
   翌日,天色居然放晴。這在清明時節,尤其是江南水鄉這種雨水充足的地域,極其少見。

    清晨,一輪紅日,透過彤雲,灑下萬道金光,將楚仙山莊的一草一木,都鍍上了一層光暈。薄薄的水汽霧霽,盈盈的圍繞在山莊四周。

    秦霄早早起了床,站在山莊臨湖的山石上,極目遠眺,靜靜的一個人想著心事。

    晨風輕拂,碧綠的湖水波浪,沽沽的拍打著秦霄腳下的岩石,濺起一陣陣白色的水星,帶著水草的氣息,盈繞在他的鼻唇之間。

    聞著這熟悉的氣味,秦霄彷彿想起了前日深夜裡,與李仙惠泅渡脫困時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來:「她,現在應該還好吧?我應不應該,帶李重俊

去見她呢?」

    至從昨天大破火鳳一戰結束,又見了上官婉兒接到聖旨之後,秦霄一直在這事煩惱。武則天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讓世人知道,李仙惠的存在」;「不

想因為她,引起朝庭內亂」。這是秦霄從聖旨和上官婉兒的話裡,讀出的意思。可真正要做到這兩件事情,最有效,最根本的方法,就是讓李仙惠,從這個世界

上——消失!

    每每想到這裡,秦霄心裡除了窩火,就是心酸:李仙惠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不管是她的親人還是敵人,都要處心積慮的想要她死,或是求生不得,求

死不能?如果李仙惠是個面目可憎劣跡斑斑的角色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她又是個溫情婉約通情達理的好女子。儘管被所有人拋棄,成了一個充當炮灰和犧牲品

的棄卒,可她始終沒有過一句怨言,自始自終,都還在為別人著想,為國家著想。

    秦霄長歎一聲——我若是將這樣的女子殺死,跟一頭禽獸還有什麼區別?!每每想到歷史上的一些冤案錯案,我都會痛恨那些混賬的大反派,為屈死的人惋

惜不已。難道,還要我親手去幹這樣的事情麼?

    想得正入神,遠方軍營裡,傳來一聲軍鼓震響,隨即聽到齊聲的呼喊。秦霄心裡明白,塵埃落定的時刻到了。

    李重俊已經在軍中擂鼓聚將點兵列陣,排好了一個軍儀刑堂,專等秦霄登堂審理判決火鳳一案。

    採取這樣的就地處理辦法,而不是弄到州府衙門裡開堂,無非還是為了將此次案件的惡劣影響縮小,不在江南引起過大的恐慌。百姓都是健忘的,過不了多

久,他們就是將這次發生的事情遺忘,尤其是當他們的生活富足而又安定的時候。他們最多只會隱約記得,鄂州曾經發生過叛亂,但還沒有事發,就被平定了。

而且,現在可不比21世紀的網絡信息時代,雖說是紙包不住火消息難免會外洩,但統治者們下定決心讓百姓「忘記」一些事情,還是比較容易的。

    至少表面上很容易,不會街頭巷尾口耳相傳,鬧得沸沸揚揚。

    秦霄深吸一口氣,邁步朝莊外的軍中走去。

    莊門口,李嗣業和范式德左右在那裡恭候。李嗣業今天總算是換上了那套,胸前紋著一對雄牛的千牛衛備身皮鎧,背上披著猩紅戰袍,斜挎長刀,威風凜凜

。反觀范式德,就沒有那套架式了。且先不說他體形本來就有些乾瘦,這幾天他被徐小月等人拿住,塞到浴池裡綁了起來逼問水樂冊的下落,不能動彈的餓了三

天三夜,差點活活被整死,此時走路都還有些輕飄飄的。

    秦霄看著范式德萎靡不振的樣子,心中暗暗好笑,揮了揮手:「走吧!」

    秦霄頭一次的換下了習慣的胡服,穿起了那一身緋色官袍,腰間懸著銀魚袋,頭戴雙翅官帽,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儒雅斯文的吏僚模樣。按照唐高宗傳下來

的規矩,三品以上官員在上朝或參加重大禮儀、處理政事時,都要穿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著緋袍,佩銀魚袋;六品以下綠袍,無魚袋。這套官服秦霄早早

便帶在身邊了,卻還是第一次穿在身上,雖然合體舒適,但總感覺有些拘束,不太自在。

    到了莊外軍寨前,范式德從錦盒內拿出上官婉兒帶來的聖旨,恭恭敬敬呈到手上:「大人,請拜聖旨入堂,並面北而拜,再開堂審案。」

    秦霄點頭接過,右手擎聖旨,大步流星走入軍寨之中。中軍帳前,三千羽林將士執戈立戟分列兩旁,李重俊和上官婉兒在北面案桌邊,左右分立。

    見到秦霄前來,李重俊和上官婉兒上前迎接,離秦霄還有十餘步的時候,齊齊雙膝跪下,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千羽林衛「唰啦」一聲單膝跪下行軍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手執聖旨的欽差大人,見之如皇帝親臨!

    秦霄左手抬起:「義興王平身,上官婉兒平生。諸將士平身!」

    眾人站起,李重俊拱手一揖,對秦霄說道:「欽差大人,刑堂已備,請面北謝恩,然後開堂審案。」

    秦霄點頭,大步走到案桌前,雙手將聖旨舉過頭頂,雙膝跪下,大聲道:「臣江南道巡查使秦霄,謹受皇命全權管繕江南。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

萬歲!」

    一系列的繁瑣禮節之後,秦霄高坐北面堂桌,李嗣業執刀侍立在左,手捧聖旨;范式德居右,執筆把墨準備記錄堂審。上官婉兒和李重俊,則在堂桌下的九

尺之外,各設了一席桌椅,端坐在那裡,算是旁審。

    剛剛準備開始審案,一名小校飛騎朝軍營跑來,嘴裡大呼:「報——」

    李重俊衝著秦霄一笑:「欽差大人,捷報來了!」

    小校到了轅門,翻身下馬跑到堂前,單膝跪地,稟道:「啟稟欽差大人,義興王殿下:并州大都督張仁願張將軍,已於今日子時,攻破鄂州府兵營,斬首七

百,俘千餘人。現鄂州府已被張將軍全權接管,捷報奏上!」

    此言一出,滿堂賀喜!

    小校剛剛退下,轅門外又衝進一騎,大呼「報捷」而入。

    「稟欽差大人,義興王殿下:高仙芝高將軍,奉義興王軍令,前往千聖山查剿,至今日丑時止,已全盤收剿山中藏匿的甲仗錢糧無數,擊殺逆黨匪眾五百餘

人。高仙芝將軍親率人馬,正將所獲物資往鄂州運來,特將捷報傳上!」

    李重俊撫掌大笑起來:「欽差大人,你果然是神機妙算哪!這一次,我們真的是大獲完勝,痛快,痛快啊!」

    秦霄拱手回笑:「還是義興王調兵有方,居功甚偉!」

    隨後,秦霄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帶——江南逆黨匪首,犯人吳興國!」

    徐小月是絕不存在的,匪首,自然是這個鄂州刺史吳興國了!

    吳興國被兩名身強力壯的羽林軍士唏裡嘩啦的拖了進來,離堂二十步時,一名羽林衛軍士衝著吳興國的膝彎裡猛然一腳踩下去。早已是渾身無力的吳興國,

軟軟的就跪趴了下去,頭都要挨著地了。

    秦霄冷眼看著早已像個半死之人的吳興國,厲聲道:「案犯吳興國,原系鄂州州刺史。身為大周臣子,不思代天子宣教,為萬民造福,卻暗懷禍心圖謀不軌

,意欲反叛。現證據確鑿不容申辯。判,斬立決!」

    吳興國趴在地上的身子猛然發起抖,終於身子一歪,倒向了一邊,一雙如同死魚般的眼睛,直直瞪著秦霄,嘴唇一張一合,卻又說不出話來。

    秦霄拿起一根堂簽扔到吳興國面前,一拍驚堂木:「拖下去,砍了!」

    羽林衛軍士撿起堂簽,凜聲道:「是!」將吳興國倒拖了出去。

    至始至終,吳興國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秦霄心裡暗暗冷笑:韋庭,你這個無膽鼠輩,齷齪小人!居然怕死怕到了這份上!

    身後的范式德奮筆疾書,將秦霄的一言一語和堂審經過,詳細的記載下來。

    「帶——江南逆黨重要從屬,犯婦吳仙兒!」

    同樣的道理,由於徐小月不存在,便只能出現「吳仙兒」的字眼。

    吳仙兒的頭髮披散,面如白紙,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模樣如同枯槁的老婦人,麻木而又呆滯的被拖了進來,同樣被一腳踩得跪了下去,卻直直的挺著

身子,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看著高高在上的秦霄。

    秦霄也冷眼看了吳仙兒幾眼,開口說道:「吳仙兒,你我鬥了這一場,雖然現在徑渭已分,但本官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吳仙兒冷哼一聲,將頭偏向一邊,卻不言不語。

    秦霄微皺眉頭,看到吳仙兒嘴角有血跡湧出,心中才明白——她早已被割掉了舌頭!

    看來,李重俊早早就有過一些動作了,就是怕這些人,到了堂上扯瘋撒潑,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出來。

    秦霄也就不再廢話,朗朗道:「犯婦吳仙兒,本為主犯吳興國之女,與父勾結意欲謀反。更利用易容術這種江湖詐術,假扮已故的永泰郡主,誆騙天下混淆

視聽造謠生事,意圖嫁禍李家王親,用心歹毒之極,簡直罪無可赦!現證據確鑿不容抵賴。拖出去,砍了!」

    吳仙兒怒目一瞪,衝著秦霄吐出一口血水,眼神裡滿是怨毒、不甘、憤怒和絕望。

    李重俊瞟了秦霄一眼,一臉微笑的暗暗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低聲說道:「高明!」

    看著吳仙兒被拖出去,秦霄心裡突然生出許多的感慨來。回想起與她勾心鬥角鬥智鬥勇的一幕幕,心中的感覺,頗有些複雜難言。

    接下來,被帶上來的是朱大通和火鳳的其他殺手頭目和大小首領,同樣被判「斬立決」。

    墨衣和紫笛,身為火鳳成員,也跪到了堂前。不同的時,手腳都沒有戴上鐐銬,身上衣物也是乾淨整潔。其實昨天她們根本就沒有被拘禁,李重俊早早就認

識了墨衣,知道她跟秦霄關係「密切」,而且秦霄也跟他打了招呼,說她們是此次擊破火鳳的功臣,於是受到禮遇。只不過為了掩眾人耳目,現在走個過場罷了



    二女跪在堂下,低垂著頭。

    秦霄朗朗宣道:「墨衣、紫笛,姐妹二人原是火鳳逆黨從屬,本不容寬恕。但念其並未犯下大惡,又迷途知返撥亂反正,助本官擊破火鳳立下大功,可抵過

錯。賞罰相抵,特赦其無罪!」

    姐妹二人齊聲道:「謝欽差大人!」

    秦霄微笑:「起來吧,下去好好養傷。」

    剛站起身來,紫笛轉了轉眼睛,又跪了下去:「欽差大人,民女有話要講。」

    秦霄笑:「講!」

    紫笛似乎還偷笑了幾聲,賊賊的道:「我們姐妹二人,受大人再生之德,無以為報,願為奴為俾,伺候大人一生一世,大人一定要答應!」

    秦霄瞪圓了眼睛苦笑,壓低聲音:「你這丫頭,怎麼公堂之上說這種事情,還不快下去!」

    紫笛輕聲低語:「我就是要讓大家都聽見!不然你肯定會抵賴!」

    旁邊李重俊聽了個清楚,打斷秦霄,大笑道:「唉,欽差大人可真是不解風情,這種要求,怎能拒絕!你就,答應了吧。他日到了京都,若有閒時也可帶著

這對姐妹,到本王府中小敘嘛!」

    秦霄心頭冷汗直流:好個淫蕩無恥的李重俊!眾目睽睽的公堂之上,也耍這種花花腸子。

    秦霄擺擺手:「好吧,我答應了答應了,你們快下去!」

    紫笛歡喜的站起身來,拖著墨衣的手快步走了。

    秦霄看到,墨衣的臉早已是奼紫嫣紅,顯然她也被紫笛這麼一鬧,弄得很是有些難堪了。但從她的眼神,秦霄又彷彿讀出了一縷淡淡的羞澀和溫情。

    一直靜靜坐著的上官婉兒終於忍不住嘻笑出聲來,低聲笑罵道:「還說沒有艷福!」

    秦霄裝作沒有聽到,乾咳一聲,猛拍驚堂木:「帶杜恩、王菬、劉一海、劉大龍等一百四十七名從犯!」

    這些人,都是江南各地的官員。秦霄按照水樂冊上的詳細記載,知道了這些人都是火鳳的鐵桿密屬,不同於其他被迫加入火鳳的官員。秦霄昨晚就將這些人

突審了一番,將事情早早弄了個清楚。

    這些人被押上來的時候,嘴都被布條封著,渾身五花大綁,身上或多或少的帶著一些傷。

    秦霄心裡暗暗冷笑:可憐你們這些傢伙,遇到我算你們倒霉。陰差陽錯,怎麼就讓你們的那些證據,落到了我的手裡呢?若不是這樣,就算火鳳遲早必敗,

你們當中的一些人,又可以玩金蟬脫殼逍遙法外!

    「斬立決!」

    三字出口,一百四十七顆頭顱搬了家!包括昨天已經死在兵亂裡附逆官員,人數多達三百餘人!

    而且,這些人的家族宗室一門老小,也絕對再沒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可能!

    秦霄心中長歎——這一下,我算是在江南出了名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0:09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3章 桃花三月
    入夜,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落在窗外,秦霄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惱火起來。突然感覺,這江南的梅雨天,真的很煩人。

    他已經將李仙惠一個人扔在那個小山村裡兩天兩夜了。也不知道她情況怎麼樣。李重俊這兩天雖然一直沒有找他提起此事,但秦霄好幾次從他的眼神裡,讀

出了一些信息,那就是,李重俊這兩天,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秦霄靜靜的站在窗前,努力的調整的自己的心緒,不讓它亂起來,思考著一個妥善完美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讓他感到略有點心慌的是,之前,他窮盡心思要救李仙惠,一是出於「任務」需要;二是對她略有那麼點憐憫和敬佩。可是現在,每當想到李仙惠,想到那

天晚上在彭蠡湖冰冷的湖水裡,她推開自己沉落水底裡,那張蒼白而又恬靜的臉,心裡就沒來由的一陣發酸,甚至還有了一些心痛。

    彷彿有一個聲音,在秦霄的心裡對他說道:你有私心了!

    秦霄撇起嘴,對著窗外傻傻的冷笑起來,自言自語般說道:「老子又不是聖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私心不對麼?彈指殺千人又如何?要是一個女人也保

不住,還混什麼混!那就是個沒用的孬種!」

    剛嘟嚷完,隱隱聽到屋外迴廊邊傳來腳步聲,秦霄連忙收嘴,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沉不住氣來。秦霄朝外看了看,是墨衣和紫笛姐妹倆肩並著肩的走來了,手

裡還拿著食盒餐盤,估計是一些點心和酒水。

    昨天那一場兵亂,楚仙山莊大小的廚子丫鬟死的死,跑的跑,一個不剩了。李重俊從軍中抽調了幾個火頭軍進來客串了一下打雜的,好歹將凌亂不堪的凌雲

居弄出一點面貌來。但這些傢伙平日裡只習慣了煮大鍋菜,燒的飯菜著實有些難吃,於是做飯的權利便被墨衣姐妹二人剝奪取代了。姐妹倆不顧肩頭的刀傷,非

要堅持親自下廚為秦霄準備一日三餐,非但菜式豐富,而且色香味俱全,讓秦霄很是滿意和感動。

    姐妹倆走到窗前,看到秦霄站在窗前,齊齊矮身行禮:「大人還未休息?」

    秦霄笑:「大家都是朋友,以後就別這麼客氣了,進來坐吧。」

    姐妹二人推門而入,將食盒裡的三碟小菜和一壺醇酒擺上桌子,墨衣道:「大人晚上陪義興王喝酒,卻未吃什麼東西,想必是餓了吧?這幾樣是我在洛陽時

學的小吃,大人嘗嘗吧。」

    「好啊,謝謝你們了。你們也坐吧。」秦霄拿起一塊點心,笑道,「這個我認識,叫松玉百合酥。第一天到刺史府的時候,郡主做給我吃過。」

    姐妹二人仍然站在桌邊,不肯入座。墨衣聽完秦霄的話,微微愣了一愣,說道:「大人,你是說,郡主給你做過『松玉百合酥』吃了?」

    秦霄咬了一口點心:「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墨衣搖了搖頭,神色間有些尷尬:「沒……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郡主也會親自下廚。」

    秦霄微皺了一眉頭:「嗯,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吧。沒忘了我剛到楚仙山莊時訂下的規矩吧?吃飯同桌,不許浪費。這麼多東西,我一人怎麼吃得完,快來

幫我!」心裡卻想起了,之前范式德說起『松玉百合酥』的幾句話:「接葉多重,花無異色,含露低垂,從風偃柳。百合者,百年好合。莫不是,吳大人和吳小

姐對我家大人有意?」雖然當時,李仙惠是在用吳仙兒的身份來勾引我,可是從墨衣的表情來看,莫非這『松玉百合酥』真的有什麼深意?難道……打從一開始

,李仙惠就看上我了?

    哎呀,我是不是真的發春了?!

    秦霄一個人想著,不由得呆呆的輕笑出聲來。

    紫笛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陣:「大人笑什麼?而且,是很淫蕩的笑哦!」

    墨衣狠狠瞪了她一眼:「口無遮攔,該打!」

    紫笛咯咯輕笑著躲閃:「本來就是嘛!你看他,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分明就是在心裡覬覦你的美色嘛!哎喲我的好姐姐,看來你要夢想成真了……啊,痛

呢!扯到傷口了!」

    墨衣頓時滿臉通紅,拎著紫笛的鼻子狠掐了幾把。

    秦霄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剛剛抑鬱有心情頓時好轉了許多,一時來了興致,拿起酒杯自斟自飲起來。姐妹二人仍然暗暗的鬧著,桌底下你掐我一把,我擰你

一下,臉上就像唱京戲,不停換著臉譜一樣。

    臉譜?!

    秦霄心裡猛然一亮,馬上站起身來,關上了門窗。

    墨衣紫笛看著秦霄奇怪的舉動,不由得疑惑起來。

    秦霄走到姐妹二人中間,低聲竊語道:「韋庭的異容術,你們會幾成?」

    墨衣眨巴著眼睛看了秦霄一陣,奇道:「略知一二,若不是相熟的人認真分辨,也一時難於認出。當時我們就是用自己做的假人皮面具,找了個替身代郡主

死了。大人沒來由的,問這個做甚?」

    秦霄心中歡喜起來:「那你們現在做一個給我。要女的,嗯,越快越好!」

    「是。」見秦霄要得迫切,墨衣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也不再多問。紫笛邪邪的笑了笑:「我知道,大人這面具是用來幹什麼的。」

    秦霄虎著臉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別亂說話,你知道什麼!你要是敢亂說話,哼哼,你們私救朝庭重犯的把柄,可是在本大人手上!」

    紫笛低下頭咋了咋舌:「隨便說說嘛……這麼凶!好像我一定會出賣你家那個什麼似的!」

    秦霄苦笑:「『你家那個什麼』,是什麼?」

    紫笛嘻嘻的笑:「你家那個什麼,就是你那個『那個』。你自己心裡清楚嘛!人家都做松玉百合酥給你吃了,嘻嘻!」說罷又突然掩起了嘴,做驚恐狀的看

著墨衣。

    墨衣果然恨恨的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咧牙。

    秦霄心裡明白了:看來,這松玉百合酥,還真有某種象徵意義!而且,眼前的這個墨衣,咳咳……還真是三月裡來行大運,桃花朵朵兒開呀!

    看來墨衣甚是有些窘迫,秦霄想了想,岔開話題說道:「嗯,再問你們一件事。鐵奴以前有個妹妹,跟他一起被徐小月買了。你們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麼?」

    「死了。」紫笛快言快語,「五年前就死了。那時候我們還沒去洛陽,知道這事兒。小女孩子挺可憐的,每天就是給徐小月他們倒馬桶幹這些事兒。有一天

不小心踩死了徐小月種了一株什麼花,據說是很名貴的那種,就被亂棒打死了。」

    秦霄忿然:「今天早上下令的時候,我怎麼就沒想到將徐小月那個蛇蠍女人也亂棒打死?真是失策!這下好,我答應鐵奴替他找妹妹的,現在泡湯了,哎!



    墨衣奇聲道:「鐵奴?我們好像好幾天沒見他了,他現在在哪裡,大人如何知道的?」

    秦霄笑了笑,索性閒著沒事跟他們聊了起來,將荒島石屋裡的事,告訴了她們。

    紫笛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張成了一個圓圈兒:「我的天,那個蘆葦地我知道,方圓二十里呢!聽說叉路兒很難認,連彭蠡湖的漁夫都不敢進去,你居然背著

郡主游了出來,厲害,厲害!」

    說到這裡,秦霄乾脆說道:「紫笛你知道那個地方?那正好,要不這樣吧。明天我找義興王借兩艘船,派些個軍士給你,你去把鐵奴接來。要是不認得路,

就把蘆葦全燒了,就容易找了。」

    紫笛愣了一愣:「就這麼一個外邦奴僕,不值錢的,大人也要費這麼大力氣,將他接來。」

    秦霄笑:「紫笛,人命大於天,是人,都應該被尊重,知道麼?而且,他當時可是幫了我的忙的,要不然我不可能這麼順利,避過徐小月的眼線再混進了莊

裡。我之前對他有過承諾,事情一完,就接他回來。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辦到。就好比,我答應幫你們報仇,都是一樣的。」

    紫笛抽了抽鼻子:「大人,其實我發現,你也許算是個好人。只是有一點……喜歡耍花樣。」

    秦霄嘿嘿的笑,作了一副色急委瑣的樣子:「而且,我還很『淫蕩』,喜歡泡鴛鴦浴。」

    「哼!」紫笛的臉馬上變得一片緋紅,別過了臉去。墨衣和秦霄都呵呵的笑了起來。

    秦霄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對姐妹了。從最開始的敵對著生死相拼,到彼此猜忌利用,然後是共歷生死患難,現在又能坐在一起吃點心聊天扯淡。來到大

唐後,還沒有誰跟他有過這麼多複雜的「關係」。

    更重要的是,這對姐妹花,還是美女,呵呵!和美女共渡光陰,總是一件倦令人愉快的事情。

    秦霄心裡還沒將這件事兒琢磨完,門被敲響了,上官婉兒用她珠圓玉潤的聲音在外面說道:「秦大人可曾睡了?」

    秦霄心裡暗笑:哎呀,三月,事兒可還真是多呢!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1:03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5章 坐地分贓
    夜已入深,淅瀝瀝的雨水輕輕的飄灑在窗外的樹葉上,發出沙沙的細響。凌雲居的臥房裡仍然燭光搖曳,不時傳出一陣愉悅的笑聲,或雄渾蒼勁,或清靈婉轉。

    凌雲居旁的側屋裡,紫笛忿忿的嘟著嘴,對墨衣說道:「姐姐,你說這個上官婉兒要臉不呢?把我們趕了出來,自己呆到大半夜的還不走。真是的!大人要睡覺了她莫非不知道麼?哎呀,她不會死賴在這裡不走……非要蹭著過夜吧,這這……這!!」

    墨衣輕輕瞪了她一眼:「你這張嘴,總是這般沒得遮攔。上官大人是皇帝派來的特使,是皇帝的心腹女宮,連大人都要讓著她三分。人家大半夜的過來,肯定是有公務要商議嘛!」

    紫笛差點跳了起來:「哎呀我的傻瓜蛋兒姐姐,你這是掩耳盜鈴還是自欺欺人呢?你看她今天那打扮,分明就是有意勾引大人嘛!那胸口開得那個低咧!臉上的粉塗得那個細緻呢!身上的衣物飾品那個華麗昂貴哇!嘖嘖,真是……姐姐,你有麻煩了!你遇到強敵了!你的終生幸福遭受到嚴峻挑戰了!」

    「住口!」墨衣咬著嘴唇,羞紅了臉,笑罵著在妹妹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喲!疼呢!嘻嘻!被我說中心事了吧!!」    ……

    秦霄站在門外,聽得心裡好一陣偷笑。他剛巧送上官婉兒離開,回來的時候經過她們住的側房房門,一不小心,將姐妹倆的這番閨中密語聽了個清楚。

    秦霄輕手輕腳的朝自己屋裡走去,心中暗暗琢磨道:看來,墨衣這妹子,好似對我有點意思了嘛……好像,我並沒有在她面前獻過慇勤賣弄人品吧,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運氣來了門板也擋不住?嘿!

    秦霄回到房裡,剛準備關上房門上床睡覺,冷不防的門被一隻大手擋住了,李重俊衝著秦霄好一陣賊笑:「不錯嘛,皇帝的心腹你也敢勾搭,連我都不敢幹的事,你也不含糊。看來我一直都小看你了!」

    秦霄呵呵的笑:「殿下請進。這麼晚了殿下還不休息,來找我有事麼?」

    李重俊挑了挑眉毛,訕訕的笑:「怎麼,沒事就不能來麼?我可是遠遠的覷了好久,見你這裡面兩撥美女都走了,我才敢來打擾。怎麼樣,我這個兄弟,還算講義氣吧?」

    李重俊大搖大擺的進了屋,走到桌邊坐下來:「呵!松玉百合酥呢!看來,這姐妹倆的確是你的人了嘛!」

    秦霄關上門在李重俊身邊坐下來,拿起一聲松玉百合酥在手上左右的看了看:「怎麼,一塊酥糖,也能讓殿下看出端倪麼?」

    李重俊嘖嘖的搖了搖頭:「哎呀,秦兄弟,我開始有點嫉妒你了。本王長這麼大,還沒有哪家的姑娘,願意主動給我做松玉百合酥吃呢,我大多都是到妓院裡吃那些風塵女子做的,或是乾脆到客店裡去買了吃。兄弟有所不知,這松玉百合酥是神都名典小吃,有個風俗,要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了誰家的小伙,想要主動表白愛意,就做這種小吃給小伙子吃。小伙子吃得越多,就表示對姑娘越中意。你看看,這麼一大盤,你居然吃了個大半去,哎呀,這下子,那兩姐妹心裡可樂開花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也不儘是我吃的呀,上官婉兒也吃了不少呢。」

    「嗨,你這個呆頭!」李重俊恨鐵不成鋼一般恨恨的道,「你怎麼能讓別的姑娘吃姐妹倆送的松玉百合酥呢?這要是被她們知道了,非傷心死不可了!秦兄弟呀,枉你聰明過人,對付女人的招式,可還不行哦!哈哈,改天到了京都,我們一起把阿瞞叫出來,帶你出去好好歷練歷練。」

    歷練?什麼歷練,不就是逛窯子喝花酒麼?說得這麼含蓄呢!你們這對風流兄弟,到了起還有什麼好花樣可耍!秦霄心裡暗暗的好笑,隨後調轉的話題:「殿下來找我,肯定是有正事了。」

    李重俊微微歎了一口氣:「可不是。有些事情,想著心煩,在軍屯裡左右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來找兄弟聊聊天,商議商議。」

    秦霄淡淡的笑:「那殿下請講,秦霄洗耳恭聽,看能不能幫上殿下的忙。」

    李重俊拿起秦霄倒給他的酒一飲而盡,長歎道:「這件事情,若是連秦兄弟也幫不上,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幫上了。」

    秦霄笑:「看來,殿下心裡苦惱的,也正是秦霄這幾日掛在心頭的事了。」

    李重俊深深的看了秦霄幾眼,長歎道:「哎!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兄弟你說……我那可憐的妹子,究竟該如何處置呢?皇帝擺明了是不想讓世人知道她的存在。可是,要我親手再將她處死,那跟禽獸還有何區別?我李重俊雖然不是什麼慈心善類,戰場上殺人比殺雞還痛快,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對於這個苦命的妹子,我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一來我們從小患難,感情極為深厚。二來,為了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就讓我們李家的王親自戧殘殺,想起來就感覺沒了志氣,讓人感覺憋悶!可回頭一想,現在畢竟是皇帝奶奶當政,是武家的人當政!……左思右想起來,我這心裡呀,就跟貓爪子搗騰似的,難受死了!真想找個活人來劈了,發洩一下!」

    秦霄拿起酒壺,悠悠然的再給李重俊倒了一杯酒,低聲說道:「殿下勿急。其實秦霄這兩日,似乎已經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李重俊一下睜大了眼睛,驚喜說道:「兄弟快說說,是何好辦法?」

    秦霄湊到李重俊身邊,低語道:「殿下可曾知道,永泰郡主當日被武皇下令處死時,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麼?」

    李重俊點了點頭:「略有耳聞,你上次好像跟我說起過一點。我記得好像是用了金蟬脫殼,以替身受刑去了是麼?」

    秦霄點頭:「說得具體點,是異容術!墨衣這對姐妹,也會這種傳聞中的密術呢!殿下你看……昨天我在堂審的時候,說的是吳仙兒利用這種詐術,偽裝永泰郡主混淆視聽。我們何不順水推舟,將這句謊給圓了?就稱世上根本沒有永泰了嘛!然後,我再將永泰換張臉,隨便走到哪裡,也不會有人認出呢。殿下以為呢?」

    李重俊皺了皺眉頭:「好是好……可是,就怕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再說了,這次江南案,耳目混雜,知道內情的人比較多。萬一這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豈不是要壞大事?」

    「未必!」秦霄笑,自信滿滿,「殿下你想想,其實皇帝並不是太想再將永泰處死一次。她已經在很多地方,表現出這個意思來了。比如說,派你來處理江南的事情,然後,她又令上官婉兒傳來密旨,意思是不要讓世人知道永泰郡主的存在。可是,她並沒有直接說要我殺了她呀!也許,皇帝心裡有別的什麼打算呢!若是要我們殺了她,大可不必說得這麼隱晦,至少對我和上官婉兒,沒有這個必要。」

    李重俊緩緩點頭:「有理……只是,上官婉兒這個娘們你可別小看了,她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從小在宮裡混跡長大的,心術城府,絲毫不比我們差。或許她心裡有別的什麼想法,或是皇帝秘密交了什麼任務給她,她不告訴我們,也是有可能的。總之,一切小心行事吧。」

    秦霄點點頭:「殿下說得對。凡事小心為上。這事,弄得好呢,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好過;弄得不好,皇帝礙於情面法規,到最後還是有可能痛下殺手不放過永泰,甚至連我們這些人也要受到牽連。上官婉兒那邊,我這幾天再跟她相處試試,探探口風,摸摸她的底。弄得清楚了,我們再去接永泰回來。」

    李重俊終於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這下本王能睡得著了。有兄弟你計較著的事情,斷不會出什麼差錯。對了,我那妹子,現在人在哪裡呢?我到是極想見她一見了。」

    秦霄淡淡的笑:「殿下勿要心急,見是遲早肯定能見到的。不過殿下一定要記著一件事情,永泰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她便越安全。秦霄建議,殿下回京之後,都不要將此事告之太子和太子妃……」

    李重俊「呵」的重歎一聲:「你這傢伙,怎麼比我這當哥的還緊張仙兒了?莫非,你真的是看上了仙兒?好傢伙!我可先告訴你,你若是真的跟仙兒有什麼了,她可只能當正妻……」

    秦霄連忙揮手打斷李重俊,笑道:「殿下扯得太遠了,離譜了離譜了,呵呵!」

    李重俊一臉壞笑的指著秦霄罵道:「你這傢伙,還是張旭那廝說得對,你就是一個悶騷葫蘆!你看看你,來江南才逛了幾天,身邊的女人多的可以編成一支軍隊了!連徐小月那樣的老狐狸精都要勾搭你!」

    李重俊心裡憋悶的事算是有了一點著落,馬上恢復了平日裡放蕩不羈的性子,一把扯住秦霄,竊竊說道:「兄弟,這次咱們當個連襟怎麼樣?那對姐妹花,咱一人一個!這樣吧,算是你先來的,我排隊還不行麼?你先挑,剩下的,本王再替兄弟分擔分擔。怎麼樣,這個提議,很厚道,很不錯?!」

    秦霄一仰頭,重重的咦了一聲,做出一副驚愕的樣子:「殿下,我怎麼感覺,我們這是在坐地分贓啊?!」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1:29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6章 無心插柳
    翌日,天上仍下著小雨。秦霄打著大哈欠推開窗戶,長長的伸著懶腰。至從到了江南以後,還沒有哪些日子,能像昨晚那樣睡得踏實了。秦霄感覺一陣神清氣爽,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大嘴還沒有合攏,秦霄轉眼卻看到了站在屋外的上官婉兒,正打著一紙油傘,對著自己吟吟的笑著。

    秦霄連忙合上嘴,呵呵的笑了起來:「婉兒起得真早,怎麼不敲門叫我呢,等許久了麼?」

    「也沒有,剛到一會兒。」上官婉兒輕輕轉動著手中的傘柄,微笑說道,「秦大人連日來辛苦了,婉兒怎敢叫醒大人。再說了,婉兒見這雨露撫青葉,輕灑入凡塵的景致,也頗是喜歡,於是就站在這兒,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秦霄打開門,迎她進來:「婉兒稍等一下。我洗漱一下,馬上帶你去遊湖。昨日你走後,我馬上差人去弄了一條小漁船,呵呵,正是你點名要的那種江南烏蓬小船,雙槳撐篙兒的。」

    「好!」上官婉兒歡喜異常,「不過,大人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不然一會兒可沒有力氣划船,嘻嘻!」

    秦霄拿出那把牙刷準備漱口,卻發現沒有了細鹽泡水,於是準備出門去拿一點,正巧在門口遇到了墨衣,擔著一銅盆熱水,手裡還拿著一盒東西過來了。

    秦霄接過銅盆:「辛苦你啦,墨衣。我說過了,我們既是朋友也是親人,就該如同一家人一般,你就不用像個下人一般的伺候我了,知道麼?」

    墨衣淺淺的笑:「應該的。」剛一腳踏進屋裡,見上官婉兒儀態萬方的端坐在那裡,不由得微微低下了頭:「上官大人早!」

    上官婉兒輕笑道:「喲,這是姐姐還是妹妹呢?我還真是分不出呢!」

    墨衣謙恭回道:「我是姐姐,墨衣。」

    上官婉兒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墨衣:「真是溫情體貼的一個美人兒。哎,我要是也有這麼一個雙胞胎姐妹就好了……嗯,秦大人,你那是用的什麼東西呀,怎麼拿那麼個東西在嘴裡擦來擦去,不會弄疼了麼?」

    秦霄嘴裡含著東西,含糊不清的指手劃腳不好說話。墨衣接口說道:「這是大人自己發明的小物什,名叫牙刷。用來漱口,很是舒適呢!」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驚奇道:「牙刷?」

    「對呀!」墨衣打開手裡的小盒子,拿出一支牙刷來,遞給上官婉兒,「上次,奴婢找大人借了一支回家看看,近兩日閒來沒事也學著做了一支,不過肯定沒有大人的做得好了。」

    上官婉兒興致勃勃的接了過去,拿在手裡端詳了好一陣,頗有些驚喜的說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雖然只是小小的物什,卻也顯得心思獨到,手藝精巧呢!墨衣好妹妹,不如,你這支牙刷就贈予我吧?」

    「好。」墨衣輕輕答道,心裡卻有些暗暗的不樂。本來,她做的這第一支牙刷,是打算送給秦霄的。

    上官婉兒拿著牙刷走到秦霄身邊,歪著頭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秦霄刷牙。秦霄感覺渾身一陣不自在,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也呆呆的看著上官婉兒。

    「別停呀,繼續。」上官婉兒笑呵呵的說道,「我正跟著學呢!」

    秦霄將剛才墨衣拿來的細鹽盒子遞給上官婉兒,示意她用牙刷沾上一些,然後在嘴裡刷。上官婉兒猶猶豫豫學著做了一下,剛剛將牙刷弄到嘴裡,馬上驚叫了起來:「呀,怪怪的!」

    墨衣走到上官婉兒旁邊,對她說道:「剛開始是這樣的,用幾次就習慣了。用過後效果真的不錯呢,嘴裡感覺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

    「真的?」上官婉兒聞言很是有些開心,馬上照著秦霄的樣子,在嘴裡刷了起來。

    秦霄看著上官婉兒略有些生澀笨拙的動作,像是小孩子學刷牙一般,忍不住暗暗有些好笑。上官婉兒足足刷了秦霄三四倍長的時間,終於停住了手,自己對著手哈了一口氣,聞了一聞,然後用舌頭在潔白如玉的牙齒上的舔了一舔,興奮的說道:「呀,真的耶!感覺挺舒服的!」說罷跑到秦霄面前,對他說道:「秦大人,你看看,我嘴裡是不是刷乾淨了,什麼也沒有了?」說罷衝著秦霄張開了那張嚶桃小嘴,還哈了一口氣出來。

    秦霄裝模作樣仔細的看了一陣:「有呀……還有很多呢。比如說,牙齒,舌頭什麼的。」

    上官婉兒忿忿的瞪了秦霄一眼:「討厭啦!我可是說真的。」

    秦霄呵呵的笑:「刷乾淨了,很乾淨。真的。」

    旁邊的墨衣一直靜靜的站著,此時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局外人一般,輕輕說道:「秦大人,上官大人,墨衣先行告退,稍後再來伺候二位大人用早膳。」

    「墨衣……」秦霄感覺出了一絲異樣,叫住了她,歉意的說道,「你剛剛受了傷,還是好好歇著吧。早點我們稍後到軍中去吃就可以了,反正我們也要去找義興王有事要辦。」

    秦霄話還沒落音,外面傳來紫笛那丫頭大呼小叫的聲音:「來嘍來嘍,早點來嘍!」

    小丫頭冒冒失失的衝了進來,看到屋裡站在著三人個,不由得愣住了,呆呆的說道:「呃……我只準備了一份耶,這可怎麼辦?」

    「那你自己吃吧。」秦霄、上官婉兒、墨衣三人居然異口同聲的說道。

    「呀,壞了,這次一下得罪了三個人呢!」紫笛驚乍乍的喊道,慌忙溜掉了。稍後,墨衣也告辭走了。

    上官婉兒看著墨衣的背影,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秦大人跟這對姐妹花,感情不錯嘛!」

    秦霄正在洗臉,漫不經心的答道:「還行。過得去。」

    「還行,過得去?這是什麼意思呢?」

    「哦?」秦霄回過神來,微笑說道,「這對姐妹,可是一對可憐人兒,父母先後在這次江南逆黨案裡亡故了。而且,她們的父親,還是這次破獲江南案最大的功臣,在世之日,也跟我是忘年之交,不打不相識的知己對手。最後時刻,她們姐妹兩人與秦霄並肩作戰,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這不,還齊齊受了傷。要不是有她們從旁協助,我還真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呢,算起來,她們也都是有功之人。於是秦霄就將她們收留了,認作了妹妹。」

    「妹妹?」上官婉兒呵呵的詭笑,「怕是沒有那麼單純吧?」

    「那你以為呢?」秦霄裝傻充愣,故作疑惑不解的問道。

    「算啦,不跟你閒扯了。你這人,就是這般的油滑,不老實,什麼事兒都要耍心眼兒。我可折騰不過你。」上官婉兒岔開話題說道:「好吧,我們的秦大人,終於梳妝打扮完了,現在可以出發去遊湖了麼?」

    「當然!」秦霄誇張的做了一個下人請主人的動作,彎腰拱手道,「請吧,上官大人。」

    「嘻嘻!你也請,秦大人!」上官婉兒依舊將那把油紙傘拿到手中,輕輕的轉動起來。

    外面的雨並不大,按秦霄的習慣,是絕不會打傘的。可是現在手中有傘不打,好像又不像那麼回事,尤其是當他和上官婉兒並肩走在一起的時候,走太前吧,顯得唐突;走得太后,又顯得小器委瑣,於是索性也鑽進了她的傘裡,將上官婉兒手中的傘接了過來。

    上官婉兒放慢著步子,興致盎然的欣賞著楚仙山莊的雨景,淡淡低吟起來:「霽曉氣清和,披襟賞薜蘿。玳瑁凝春色,琉璃漾水波。跂石聊長嘯,攀松乍短歌。除非物外者,誰就此經過。」

    「好詩……」秦霄由衷讚歎。

    上官婉兒呵呵笑道:「不如秦大人也賦詩一首吧?」

    「這個?」秦霄尷尬的笑了起來,「秦某人,實在是不擅長此道,一介武夫罷了。」心裡卻暗暗想道:算啦,歷朝歷代的大詩人大文豪們,我就不弄什麼盜版詩辭欺世盜名了。在別人面前隨便胡諂兩句唬唬人還可以,這上官婉兒可是天下詩文的總評人,萬一弄個不好,將我秦霄的名字載入詩詞史冊,到時候打起百年版權官司,引得一陣口誅筆伐就不好了!

    上官婉兒一昂頭:「我才不信!你總是喜歡扮豬吃虎,暗底裡卻嘲笑別人。說不定,你現在心裡,就在大罵婉兒剛才的詩作,是如何的不堪入耳呢。」

    「沒有沒有,我可是真心誇你。而且,秦霄的確不擅作詩,不信你可以問問義興王嘛,他總會知曉。」秦霄看著手中的油紙傘,轉了轉眼睛說道:「要不這樣吧。秦霄雖然不擅長作詩,卻雜七雜八的野史趣聞聽了不少。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好呀!」上官婉兒煞是有些開心。本來她就博文強志,對正史、詩文和野史札記向來都比較感興趣,秦霄這一著,也是明顯的投其所好。

    秦霄想了一想,說道:「嗯,有一個故事,叫作《白蛇傳》,你聽過沒有?」

    「白蛇傳?沒有呢!」上官婉兒一下來了興趣,「快講快講!」

    秦霄心裡呵呵的偷笑:你聽過才怪呢!這可是明、清時流行的故事!到了一千多年後才被拍成了電視劇從此家喻戶曉。

    秦霄頓了一頓,清清嗓子開說了:「其實,白蛇傳,也是由一把油紙傘開始的。話說某年某月某日,一個細雨紛飛的日子裡,在西湖斷橋上,有個叫許仙的愣頭小子……」

    「咦,等等。」上官婉兒突然出聲打斷秦霄,「杭州有個西湖我知道,可是有那個什麼斷橋麼?」

    秦霄愣了一愣,這才想起,西湖在唐朝時還算不上是什麼出名的旅遊景點呢,到了宋朝,西湖才被打理得像模像樣,比如說,蘇東坡就在西湖築了蘇堤,還有什麼『西湖十景』,也大多是宋代以後,才被整理出一個樣子然後漸漸出名的。秦霄呵呵的乾笑了一陣說道:「婉兒還真是博學呢。不過嘛,故事就是故事,

你就別較真了行麼?你就當,我說的那個地方存在吧。」

    上官婉兒點頭:「那好吧,西湖斷橋……聽著就是一個挺淒婉的名字。你繼續講。」

    秦霄掣著傘,憑著以前看過電視劇的記憶,慢慢的給上官婉兒講著《白蛇傳》的故事。上官婉兒聽得入了迷,雨勢也漸大,走著走著漸漸的與秦霄越靠越近,最後彷彿像是靠到了秦霄懷裡的一般,頭髮都蹭著秦霄的臉了。秦霄從「斷橋借傘」白娘子和許仙的相遇講起,但凡有不記得了的情節,就憑著自己的想像添油加醋,居然也一直說到了「水漫金山」。正準備講起白娘子逼法海要許仙,準備水漫金山的時候,上官婉兒終於按捺不住了,恨恨罵道:「我若是白素貞,才不救那種懦弱無能又沒良心的蠢丈夫!哼,男人做到了那份上,還真是令人佩服!」

    秦霄看著上官婉兒皺著眉噘著嘴,連出的氣兒也粗了,彷彿像是真的動了氣一般,只得呵呵的笑道:「婉兒別生氣,不就是個故事麼,別當真,畢竟不是真的。」

    上官婉兒忿忿的瞟了秦霄一眼:「都怨你,你就不能,把結局說得好一點麼?幹嘛弄出個死胖和尚法海出來,人家小兩口本來好好的相戀相依的多好。哼,說起來,還是那個叫許仙的可惡,居然信了一個大胖和尚,連正懷孕的妻子都不要了!」

    秦霄笑道:「這不還沒結局麼?我哪裡想到,你會這麼入戲呢?好了,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就不說了。」

    上官婉兒彷彿急了,往秦霄身上靠得緊了一些,拉了拉他打傘的那隻手臂:「我喜歡呢,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你繼續說嘛!」

    「喲,兩位大人,還雨中漫步呢,真是有閒情逸致呀!」李重俊那個大頭鬼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看著秦霄和上官婉兒,眼神怪怪的說道:「說的什麼呢這麼起勁兒,讓本王也聽聽?」

    李重俊的眼睛瞟到了上官婉兒和秦霄身上,一臉壞笑的沖秦霄眨了眨眼睛,彷彿在說道:不錯嘛,這麼快就親密無間了,真是好身手呀!

    秦霄挑了挑眉毛,回給李重俊一個無辜的表情——我可不是故意的!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1:50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7章 十六字金批
    三人結伴而行,出了楚仙山莊,往湖邊走去。那裡正泊著兩隻準備好了的大船,和一隻小漁船。

    「秦大人說的這種故事,殿下怕是不會喜歡。」上官婉兒搶在秦霄前面笑笑的說道,「平民小女人的愛情故事,像殿下這樣叱吒沙場的大人物,怕是會聽得耳根子作膩。」

    秦霄笑呵呵的將傘遞給上官婉兒,走出傘外與李重俊一起站到雨裡:「殿下,大清早的,來找我有事麼?」

    李重俊挑眉瞪眼,看似十分的興奮:「還能有什麼事!就昨天那事哎,你一直支支吾吾的都還沒答應我!我可先說好了,一會她來借船,我可要跟著一起上去。」

    秦霄睜大了眼睛愣道:「你堂堂一個王爺,去接一個異邦啞奴,這太離譜了吧?!」

    「咦,這你別管!」李重俊看來興致還不是一般的高,將秦霄扯到一邊,竊竊低語道,「秦兄弟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小姨子,本王斷不敢為難她。她願意便願意,不願意,本王絕不勉強,這樣總行了吧?你可別說不答應,本王這現在已經是退而求其次啦!」

    秦霄一臉苦笑,訕訕道:「殿下,你這是攔路打劫,知道麼?不過既然殿下都這般承諾了,我秦霄也不願甘當小人。人家小姑娘願意跟你,也是她的造化;若是不同意,你可要按承諾辦事!不然,以她的武功,估計還能將你給治了。」

    李重俊興奮的搓著手:「好好,行,本王答應了。兄弟你放心,本王斷不敢像煙花女子一般的對待她……嘿嘿,江南美女,本王來了!」

    秦霄長歎一聲,心裡暗道:這傢伙谷精上腦,沒得救了!你若是能勾上紫笛那個鬼靈精怪的丫頭,還真算你有本事!到時候別被她折騰得來了脾氣才好。

    說巧不巧,正好這時紫笛來了。冒失失的,也沒打傘,正快步朝河邊走來。跑到三人面前時,飛快的朝三人依次行禮:「見過殿下,見過秦大人,見過上官大人!哎呀,好大雨呢,怎麼還站在岸上喲!」

    李重俊眼裡精光暴閃:「這就上船,上船。紫笛姑娘,我們一起上船吧!」

    紫笛疑惑的看了看李重俊一眼,然後瞟向秦霄:「秦大人和上官大人不上船麼?」

    李重俊一擺手:「這你就別管啦!人家秦大人和上官姑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呢!走吧紫笛姑娘,本王今日陪你一同前去。」李重俊故意將『重要』二字說得重了一些。

    「你?」紫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即馬上有些歡喜的說道:「正好正好,我還擔心指揮不動那些大頭兵呢!那,走吧!」說罷歡喜朝船上走去。

    李重俊一臉得意的壞笑,暗地裡朝秦霄扔了一句:「有個性,我喜歡!」

    秦霄咧了咧嘴,暗暗道:祝你好運了,義興王殿下。過不了多久,你就知道這個神經大條武藝不俗的姑娘,不是很好惹的了!

    上官婉兒湊了過來,奇怪道:「你和義興王殿下,打的一些什麼啞謎呢?」

    秦霄「哦」了一聲,笑道:「沒什麼。等他們的大船開了,我們再上船吧。不然如此大船掀起的波浪,能將我們的小船推翻了。」

    上官婉兒呵呵笑了起來:「不錯嘛,這都想得到,還真是挺細心哦!」

    秦霄打著哈哈:「也沒什麼了。不過是從小在江南水鄉大長,有這方面的經驗而已。」

    秦霄的心裡,已經開始琢磨,怎麼從上官婉兒的嘴裡,多套出一點消息,或者是跟她走得近一些,讓她多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掩飾和說好話了。很明顯皇帝不是一般的信任上官婉兒,若是能托她的口,向皇帝說一些事情,遠比自己在她面前苦苦申辯的效果要好太多了。

    兩艘大船開動了,紫笛興奮的站在船尾衝著秦霄揮手:「我們走啦!哈哈,好大的船喲!再見了秦大人,上官大人!」那架式,活像是馬上要進行一趟星際旅行一般。

    上官婉兒掩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這妹妹,明顯要比姐姐活潑許多了嘛!心無城府天真爛漫的樣子,還真是討人喜愛。怪不得義興王殿下對她有企圖呢!」

    秦霄不由得呆了一呆:「這你也看出來了?」

    「呵!」上官婉兒輕笑,「莫非秦大人以為,婉兒真的是睜眼瞎麼?這麼一點點心思,我還是看得明白的。只是呀,我看這一次義興王多半要栽了。這小姑娘跟普通的女孩子家家不同,好像並沒有將他那個王爺的頭銜放在眼裡,行為舉止沒有一點拘束的樣子。」

    「呵呵,也許吧!」秦霄搪塞著應付道,「我們也上船吧。船上應該有吃的東西,我都餓了。」

    走到小船邊的時候,上官婉兒不禁皺眉驚訝道:「哎呀,這麼小的船,站個人上去就搖搖晃晃了,不會翻了吧?我可不會水!」

    「放心吧,不會!」秦霄到了船邊,一個大跨步踩了上去,雙腳分立船頭,穩穩的站住了,然後衝上官婉兒伸手,「來,我拉你上來!」

    上官婉兒收起油傘,小心翼翼的在河邊的稀泥地邊邁著腳,怯怯的一腳踏上了船頭,將手遞給秦霄。秦霄剛剛接住她的手準備拉她上來,不料上官婉兒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朝一邊歪了去,嚇得「呀呀」的驚叫起來,連手中的油紙傘也扔掉了。

    秦霄忙使上幾分力氣將她拉住,上官婉兒趁勢跳了一步,頓時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秦霄索性一手探到她腰間,伸出另一隻手抬起她的腿,將上官婉兒整個兒的抱在了懷裡。

    上官婉兒驚魂未定的躺在秦霄懷裡,一臉通紅的嬌喘吁吁,兩條胳膊死死的抱住秦霄的脖子不肯放手了。

    整個小船的船尾都有些翹了起來,秦霄連忙抱著她走到船艙裡,一彎腰,將她放在了鋪著細絨地毯的船板上。

    上官婉兒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拍了拍自己雪白的胸口:「嚇死我了!都怨你,還說不會有事!」

    秦霄興災樂禍的壞笑:「這船不是還沒翻麼?」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水靈靈的看著秦霄,豎起一根指頭輕點頭秦霄的臉,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好藉機佔我便宜,對不對?」

    秦霄哈哈大笑:「天地良心,那可是你自己滑倒的。我若不接住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泥人了!真是好人沒好報呢!」

    「咯咯!」上官婉兒掩嘴笑了起來,「算啦,看你那認真勁兒,跟你開玩笑呢。快開船吧開船吧,我要到湖心去掬一捧江南的清水,當作是來過這裡的紀念!」

    「好咧!」秦霄脫去鞋子,大踏步走到船尾,拿起竹篙在岸邊一點,小漁船滑溜溜的朝湖心游去。

    細雨飄飄,微風輕揚,湖水清清,微波泛起。遠處的山石綠林,彷彿披上了一層乳白的外衣,朦朧而又詩意。湖面上,還另有幾隻漁船正在游動,紛紛撒著網兒捕魚,更有粗獷嘹亮的漁歌響起。

    上官婉兒興致勃勃的坐在船艙邊,時不時的伸出手,探一探清涼的湖水,不時傳出一陣陣銀鈴般的驚喜歡笑。眼前的一切,對於常年居於深宮中的上官婉兒來說,實在是太新奇有趣了!

    「秦大人,你也學那些漁夫,唱幾支漁歌聽嘛!這樣才更有味道哦!」上官婉兒回頭衝著秦霄說道,聲音裡滿是欣喜和愉悅。

    「好咧,你聽著哈!」秦霄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由山歌改編的搖滾《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山歌來這邊唱來那邊合,那邊合;山歌好比春江水也,不怕灘險彎又多嘍彎又多……」

    秦霄的聲音本來就中氣十足雄渾而又蒼勁,將這一首山歌兒唱得勁道十足粗獷深遂,還恰好跟眼前的景致和環境搭配了起來。

    旁邊的漁夫們聽到了,紛紛大聲讚道:「好歌,好歌!!」

    上官婉兒欣喜叫道:「哎喲,沒想到,秦大人還有這一手呢,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哈哈,過獎過獎!」

    上官婉兒回坐到船艙裡:「秦大人,船艙裡有點心,你沒吃早餐的,進來休息一下吃一點吧。船兒就讓它這麼漂著,也還有點意思呢!」

    「好!」秦霄收起竹篙,赤著腳丫子走進船艙,學著那些漁夫的樣子,對著上官婉兒憨厚的傻笑。

    上官婉兒由衷說道:「我喜歡這種生活。我喜歡江南,我喜歡水,喜歡船。將來,若能安生在江南,哪怕是嫁個打魚的漁夫,我也願意。」

    秦霄呵呵的笑:「就是你願意,皇帝陛下也不會放人。像你這麼能幹而又得力的女官,宮中可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了。」

    「哎……」上官婉兒歎了一口氣,「話是這麼說。可是,說句不敬的話,陛下終究是快八十的人了,誰知道她還能駕馭天下多少年呢?都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年來,婉兒因為替陛下辦事,暗地裡記恨著我的仇家可不少。這些人不敢埋怨陛下,就將一些怨氣怒氣都轉牽到了婉兒身上。要真說起來,其實我在宮中,處境並不是太好呢!所以,我才想過平靜安逸一點的生活,並不願意在朝廷那種大風大浪的局勢下翻來顛去的。女人嘛,終究要有個歸宿,能像陛下那樣,立於天下之巔的人,畢竟千古也才出了一個。」

    秦霄拿起一塊糕點吃下去,淡笑的安慰道:「婉兒是不是太消極了一點?有言道,樹大招風,總會有些小人使壞心眼兒。但婉兒不是也做過一些好事麼?比如說,兩年前出手救了永泰郡主等人,就讓李家的王公們感恩戴德嘛。」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看著秦霄一臉富有深意的表情,淡然笑道:「也算不得是出手相救吧。按我朝律法,王親帝冑不得施以杖刑,婉兒不過是從旁提醒了一下陛下而已。秦大人忽然提起這事,莫非,別有用意?」

    秦霄並不正眼看上官婉兒,賊賊的笑:「上官大人心裡,莫非真的不明白秦某的用意?」

    上官婉兒皺了皺眉頭,不樂的道:「什麼『上官大人』,『秦某』,聽得真彆扭。秦大哥有話不妨直講的好。婉兒雖然不敢保證知無不言,但至少能說的,都會告訴你。」

    秦霄眼睛一亮,樂道:「那正好。我的確有事要問婉兒,就不妨挑明了說吧。陛下,對於永泰郡主的事,知道多少?」

    上官婉兒微微怔了一怔,隨即狡黠的笑道:「婉兒只能說,該知道的,應該是都知道。不該知道的,她老人家,或許也猜到了一些。你可別小看整日裡躲在深宮中的陛下哦,她的消息,可是全天下最靈通的。」

    秦霄苦著臉問道:「那,哪些是該知道,哪些又是不該知道的呢?」

    上官婉兒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這些事兒,陛下可沒對我說起過。況且,說算是說了,我也不敢隨便宣揚出去。秦大哥,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別咄咄逼問了。」

    「好,我不多問了。」其實秦霄心裡明白,有范式德這個傢伙一直埋伏在自己身邊,估計皇帝對於永泰郡主的事,清楚了個八九不離十。若不是自己最後醒悟了過來,怕是現在李仙惠在那個小茶山村裡都呆不住,早早被人擒了去了。

    「我再問最後一句。」秦霄豎起一個指頭,認真說道,「陛下派你來的時候,是怎麼叮囑你處理關於郡主一事的?這個,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稍有不慎,可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說不定,還會在朝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哎——」上官婉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緩緩搖頭,低沉的說道,「我就知道,秦大人肯這麼低聲下氣的陪我這麼一個微末的女官,肯定是別有用意。好吧,我告訴你,其實陛下說得不多,只有十六個字『其行難赦,其情可憫;其罪當誅,其志可嘉』。至於陛下是什麼意思,秦大人,就自己慢慢揣摩吧。」說到後面,上官婉兒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味,像是例行公事時的腔調一般。

    秦霄牢牢記住了這十六個字,連忙向上官婉兒解釋道:「婉兒別誤會,秦霄是真心真意的願意和你在一起,談天說地,撐船遊湖,都很不錯呢!好,之前的那類話題我們再也休要提起,免得掃了婉兒的興致。」

    上官婉兒終於釋然的笑了笑:「也沒什麼啦!也許,是我多心了吧。嗯,你剛才唱的漁歌真好聽,婉兒無禮,求秦大哥再給唱一段兒吧?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聽過如此有特色的歌曲呢!」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1:54
本帖最後由 xanderyang 於 2009-4-12 22:01 編輯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8章 老虎屁股,是用來抽的
    秦霄從上官婉兒那裡得了十六字金批,心裡已經踏實了許多。只要武則天沒有一心要殺李仙惠的意思,那事情就好辦多了,至少,有空子可鑽。只要略耍一點小手段,面子上做得過去,不讓李仙惠出來大肆招搖過市,基本上,問題就不會很大了!

    秦霄心裡暗暗的美了起來:現在,我已經可以按原來訂好的計劃開始實施了!

    心情一好,秦霄在上官婉兒面前也越發得表現得開朗起來,憑著自己的記憶,將一些當時學的軍歌、流行歌曲,亂七八糟的唱了一通,樂得上官婉兒咯咯的直笑。秦霄甚至還用船上的竹篙,一桿子紮下去弄起了一條大鯉魚,著實讓上官婉兒驚呼了一陣,大聲叫好。到了中午時分,二人都感覺有些餓了,秦霄便建議將船划到岸邊,找了個避雨的小竹蓬,生火烤起了魚來。

    上官婉兒常年幽居深宮,哪裡見識過這種事情,此時感覺甚是新奇和欣喜,也全然沒了當初的端莊和矜持,跟著秦霄大呼小叫的找著柴禾。還顧不得將身上華貴的衣物弄得髒了,伏到地上鼓起腮幫子吹火,騰騰飛起的黑煙和塵土,將她桃花一般的面龐,弄得像個賣炭翁了一般,染了好幾處污黑,灰頭土臉的。

    秦霄指著上官婉兒的臉哈哈大笑。上官婉兒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臉,險些驚得哭了起來:「哎呀,我的臉……壞了壞了,這可怎麼出去見人哪!」

    「不止是臉呢!」秦霄都快要把臉笑爛了,「你的頭髮上,也滿是灰塵,衣物上,到外都沾了泥土。你現在哪裡還像個宮中出來的第一女官,分明就是個鄉下管灶堂子的老媽子嘍!」

    「都怨你!這下好啦!」上官婉兒嬌嗔的瞪了秦霄幾眼,但馬上又開懷笑了起來,「不過,這樣玩真的是很有意思,很好玩呢!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試過玩得這麼開心過!秦大哥,你的魚烤好沒有,我餓了,我想吃!」

    「嗯,大功告成。」秦霄將穿著魚的竹枝兒遞給上官婉兒,「嘗嘗吧,這可是世上最古樸的烹飪方法了。」

    上官婉兒欣喜的接過來,秀起蘭花指,輕輕的撕了一片兒塞到嘴裡:「哇,好燙呢!不過,很好吃,很有味道喲!這自己烤的魚,就是味道不一般!」說罷又撕了一片熱氣騰騰的魚片塞到嘴裡,全然不似淑女的饕餮大吃起來。

    秦霄看著上官婉兒吃得香噴噴的樣子,肚子裡「咕嚕」一陣響了起來,嚥了一口口水,訕訕的道:「喂,上官大人,這魚好像是我叉來的,也是我烤的吧?能不能,賞我也吃一口呢?」

    「不賞,沒得商量!」上官婉兒故作驕橫側了一下身子,將魚舉到一邊,「分明是我看到了魚告訴你的,然後我拾的柴禾,我升的火,我加的柴。所以,這魚,就是我的!嘻嘻,你若是想吃,再去撈一條吧。」

    秦霄哭喪著臉,苦笑道:「你不是吧,過河拆橋!喝水還不忘打井人呢!吃魚卻把我這個漁夫兼大廚給甩了,你好狠的心!」

    「那好吧!」上官婉兒彷彿開恩賞賜一般說道,「賞你個魚屁股吃!」

    「魚屁股?」秦霄愣圓了眼睛,「你不是吧!我長這麼大,撈了十幾年的魚,還沒聽人說過,分魚屁股吃的!」

    「嘻嘻,就是魚尾巴嘍!尾巴還不是長屁股上的!算起來我還多打賞了你一段兒呢!」上官婉兒指著魚身的後面一截給秦霄看,「我可先說好了,只許你吃這一截兒,要是多過了,可要罰你。」

    秦霄看著完全換了個人似的上官婉兒,呵呵笑道:「你吃吧,一個人吃,全吃光了。」

    上官婉兒疑惑的皺了皺眉:「怎麼,剛才還搶得挺凶呢?現在又不要啦?」

    秦霄笑:「你是客嘛,我應該讓著你的。」

    秦霄心裡明白,我若不跟你搶,你就吃得沒那麼有滋味了。其實這魚什麼味道也沒有。連鹽油都沒有放的,能好吃到哪裡去?只不過圖個新奇好玩罷了。婉兒呀婉兒,我秦霄長這麼大,還沒怎麼巴結討好過人,你可是算得上是開了個先河。若不是有求於你,才不會這麼對你獻殷情低聲下氣的。

    「切,又想以退為進讓我可憐你,良心發現跟你分魚吃是吧?」上官婉兒壞壞的笑起來,「告訴你吧,這次我才不會上你的當了呢!我要一個人,把它吃光,吃光光!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離宮出遠門,第一次來江南最有紀念意義的一件事兒,我要狠狠的享受一番,嘿嘿!你就一邊看著吧!」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好吧,我的上官大人,你就慢慢的享受吧,本欽差從旁伺候總該行了吧?好好享受你的江南大餐吧,不過,這種烤魚吃多了,可是容易拉肚子的,別怪我沒提醒你。」

    「討厭啦!」上官婉兒一顰眉瞪了秦霄一眼,「我正吃東西呢,說這些個噁心的東西。」

    「很明顯。」秦霄挑了挑眉行,邪邪一笑,「我是故意的!這就叫報復知道麼?」

    上官婉兒忿忿的站起來身來,掄起玉臂就要打秦霄。秦霄笑呵呵的起身圍著火堆逃跑,二人嘻嘻哈哈的追打了起來。

    在小竹蓬裡玩樂了許久,烤的魚根本沒怎麼吃,被上官婉兒舉在手裡,追打秦霄的時候不小心弄得掉到了地上。上官婉兒心疼的蹲下身來準備撿起,卻見魚身上已經是混了好多的泥土灰塵,不由得埋怨起秦霄來:「都怨你,惹我追打你。現在好了吧,沒得吃了!我的魚呀!!!你賠!」

    秦霄呵呵的笑:「好,我賠我賠。明天再給你捕三條,全烤了給你吃,直到你吃得拉肚子為止,總該行了吧?」

    「好是好……」上官婉兒的臉上突然多了一股落寞的神色,「可是,這可是我吃的第一條烤魚,就這樣白白枉廢了……很遺憾呢!」

    秦霄忙聲安慰道:「不就是一條魚嘛,別想得太多。明天我們再烤魚吃,好好補償你好吧?」

    「但凡美好的事物,總是特別容易失去。最初的情懷,是怎麼也無法取代的。」上官婉兒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烤魚,怔怔的說道,彷彿自言自語的沉吟一般。 秦霄心中長歎起來:哎,詩人!詩人!!

    正巧這時,秦霄遠遠看到,遠方兩艘大船駛來,於是拍了拍上官婉兒的肩頭,指給她看到:「婉兒你看,義興王他們回來了。」

    上官婉兒聞言站起身來,總算是將剛才丟魚的不樂暫時忘記了,笑笑的說道:「是哦,來得好快呢!按理說,以義興王的性子,能多耗一陣子,就絕不會提早回來的。」

    秦霄神秘的笑了笑:「說不準,或許這次義興王轉了性子呢?我們也上船回楚仙山莊吧,在那裡等他們。」

    「好!」

    二人再度上船,由於離山莊較近,片刻就到了。上官婉兒馬上回到房裡梳洗打理了去了。過了好一陣,李重俊他們的大船才到。

    秦霄遠遠看到鐵奴黑塔一般的身體,就站在船頭,見了秦霄,興奮的「嗚嗚」直叫,手舞足蹈起來。他旁邊正站著紫笛,彷彿得勝的大將軍一般,趾高氣揚神色倨傲,卻獨獨沒有見到李重俊。

    大船靠岸,紫笛輕身一躍先下了船,裝腔作勢衝著秦霄拱手行了一記軍禮:「稟欽差大人,紫笛不辱使命,將那塊黑疙瘩領回來了!」

    秦霄呵呵的笑:「好,辛苦你了。義興王殿下呢?」

    紫笛抽了一下鼻子,眼神飄乎怪腔怪調的說道:「他呀?一個人躲在船艙裡哭哩!嘿嘿!不說了,我去找姐姐了。你稍後自己問他去吧!」說罷撒腿朝楚仙山莊跑去了。

    秦霄心裡一陣汗顏:「不會這麼誇張吧?義興王,被紫笛整到哭?這……」

    鐵奴下了船,衝著秦霄就跪倒了下去,在地上叩起頭來。秦霄將他扶起,拍了拍他結實如山的身子,說道:「先回山莊裡歇著,晚點我再來找你說話。」

    鐵奴「嗚嗚」的點頭,大步朝楚仙山莊走去。

    滿船的軍士都陸續下了船,秦霄卻一直沒有看到李重俊。秦霄心裡正納悶,一個軍士從船艙裡小跑出來,低聲對秦霄說道:「秦大人,義興王有請。」

    「哦?」秦霄心裡暗暗疑惑,上船走到船艙裡,卻見李重俊一臉菜色的坐在船艙裡,身上裹著一條大毛毯,神色沮喪到了極點。

    秦霄走到李重俊身邊,奇聲問道:「殿下,你這是怎麼啦?!」

    「別提了!太傷自尊了!」李重俊險些哭了起來,鬱悶嘟嚷道,「本王嗅了一輩子女人,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刺頭兒。不就是跟她搭了搭訕,蹭了一下手臂麼?她居然,居然……」

    秦霄已經猜出了個大概,強忍住笑意故作驚愕的問道:「紫笛把你怎麼了!」

    李重俊一掀毯子,露出一絲不掛的身體,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傷心欲絕般的叫道:「她居然將本王扔到了河裡!嗚嗚嗚,這河水可不是一般的冷……哈啾!這下本王,算是領教……哈啾,領教了!」

    秦霄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替李重俊掩好毯子:「殿下好好蓋著,別著了涼才是。」

    「這都已經著涼了!」李重俊恨恨的瞪著秦霄,「我說你真不夠兄弟,好的一個自己留著,將個母老虎塞給我!偏偏她又是你的人,本王既不能打,也不好罵,居然任憑她當著眾軍士的面,將本王一扭胳膊肘兒,疼得直咧牙,然後她居然想都不想的,一把將本王甩到了這冰冷刺骨的湖水裡!天可憐見,我李重俊什
麼時候吃過這種大虧!這次…

    秦霄強忍住笑意,勉強說道:「殿下,好像秦霄並沒有向你舉薦,是你自己自高奮勇一騎當先橫衝直撞碰上去的吧?哈哈!殿下恕罪,秦霄實在是忍不住要大笑了!紫笛那丫頭向來神經有些大條,誰的帳也不買。當初,有好幾次都還差點將我一刀給宰了呢!」

    李重俊抽了抽鼻子,鼻音極濃的說道:「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本王命裡的魔星。秦兄弟,你說奇怪不,她那樣折騰本王,本王居然沒有生氣?像她那樣的女子,倒也算得上極是特別。本王是不會死心的!總有一天,我要她……哈啾……服服帖帖心甘情願的跟我!」

    「嗯,鍥而不捨,精神可嘉。」秦霄哈哈大笑,「繼續努力吧殿下,努力爭取來的,才更有價值。」

    李重俊耷拉著腦袋,頹喪的說道:「我就不信了,憑本王的風流才智人物身份,還弄不上一個江南的小妞兒!秦兄弟,她是你的人,你可要幫著我!」

    秦霄一直大笑不停:「這事可勉強不來。殿下若真的想試一試苦盡甘來的滋味,就得自己想法子。殿下保重,秦霄告辭了。」

    「別走別走!」李重俊沮喪的叫道,「我心裡正鬧得慌呢,陪我說說話!」

    秦霄呵呵的笑著退了出去,全然不理會李重俊的大呼小叫,心裡更是老早笑開了花:這還真是有點意思,風靡萬千女郎的義興王,居然栽到了紫笛那個小丫頭的手裡!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呀!好玩,好玩!!

    回到楚仙山莊凌雲居裡,秦霄隔著一層門窗就聽到紫笛在屋裡興災樂禍的大叫:「姐姐,這你就不懂了吧?像他那種人,就得給他個下馬威,不然呀,以後准一直欺負著咱們!」

    墨衣低聲的嗔怪:「你這冒失鬼,好沒分寸。若是將義興王激怒了,或許會給大人帶來麻煩和困擾呢?今後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像他那樣的王公子弟,個個都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你再也不要造次了。」

    「什麼嘛!」紫笛明顯很不服氣,叫嚷嚷的吵道,「老虎屁股是摸不得,分明就是用來抽的!你抽得越狠,它便越開心;你越怕它,他反倒越得意了!」

    秦霄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心裡大笑道:「天才!!」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2:04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29章 塵埃落定
    數日過後,一些零碎的小事,總算是辦完了。

    被重感冒折騰了幾日的李重俊,整個人都蔫了幾分。好在軍中還有其他得力的將領,將餘下的軍務瑣事打理得一清二楚。鄂州的張仁願和高仙芝也紛紛派人送信來,說那邊準備妥當,只等李重俊一聲令下,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秦霄將婚禮時收的近八十萬貫彩禮,和六千餘匹絲絹,一併打包裝上了車子,讓李重俊帶回京都,交給皇帝處置。

    李重俊和上官婉兒看著堆積如山的銀錢彩帛,都紛紛的乍了乍舌。

    李重俊將秦霄拖到一間別室裡,悄悄對他說道:「秦兄弟,我勸你,還是不要將這些東西,交給朝廷的好。」

    秦霄疑惑道:「此話怎講?」

    李重俊詭密說道:「你想想,若是滿朝的大臣,尤其是那些御史看到了這些東西,會怎麼想?他們會說,好你個秦霄,跑一趟江南,就能收受這麼多的賄賂,江南就當真腐化成那個樣子了麼?分明是你強行索賄,然後再以贓物上呈邀功。兄弟你是知道的,現在天下貪官並不多,你這些東西一交上去,難免會引得眾人猜忌和嫉妒。倒不是眼饞你發了多大的財,你現在一舉破獲了江南逆黨案,已經是天下聞名朝野皆驚了,所謂樹大招風,你再行這樣的舉動,倒有故意擺譜做戲之嫌。」

    秦霄皺了皺眉:「那殿下的意思呢?」

    「要不,我看這樣。」李重俊滿懷深意的衝著秦霄笑,「這些東西,本王先替你帶回京城。等你回京交旨的時候,再親自跟皇帝說起,問她該如何處置。這樣,到時候如果是按她老人家的意思辦的事,那些朝臣就沒有那麼多廢話了。而且,我估計,皇帝為了掩飾江南的事情……嘿嘿,先不說了。兄弟你覺得,我的建議怎麼樣?」

    秦霄呵呵的笑,算是明白了李重俊的意思,點頭道:「好吧。就按殿下的意思辦。那就勞煩殿下了,先將這些東西,替我帶回京都保管一些日子吧。」

    李重俊大笑起來:「秦兄弟,這一回,你可真是算得上,是要陞官發財了。其實你這八十萬貫,相對於在千聖山中收剿來的錢糧甲仗,可真是小菜一碟了。

今天高仙芝將清點的結果給我造了個冊子送過來,你知道,那裡藏了多少東西麼?」

    秦霄道:「多少?」

    李重俊嘖嘖的搖了搖頭:「真是想不到,徐小月居然能攢下如此巨大的財富和物質!且先不論她私自打造的銅錢,光是金銀,就價值八百萬貫以上!甲仗等物,足以裝備一支十萬人的隊伍;糧草,足以支撐這些人吃喝一年。嘖嘖,好厲害!」

    秦霄也乍了乍舌:「果然厲害!江南是富庶之地,這些年來,徐小月手中握著那些人的把柄,不知道明裡暗裡,詐了多少金銀去了!就說這眼前的楚仙山莊,據說是徐小月自三年前就開始建起的,準備將來用作逆黨巢穴,建的一座偽『行殿』,據說價值也至少在百萬以上!後來才臨時拿來,作為拉秦霄入伙的賄賂。」

    「哦,關於這棟宅子。」李重俊說道,「也暫時作為你江南的歇腳之處吧。歷來欽差大人巡獵地方州縣,也是要有一處長駐的住處。你也別先急著將它封了,說不定,皇帝為了賞賜你,就把這宅子許給你了呢?再說了,現在江南這地方,你秦大人用過的宅子,還有誰敢再接手住進來了?呵呵,皇帝肯定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楚仙山莊,與其空在這裡當擺設,還不如賞賜給你,讓皇帝做個順水人情。所以,這處地方遲早會名正言順的歸你秦大人所有啦!這幾日得閒,你再差人將莊子修繕打理一下,多雇幾個下人進來。哪一日本王再玩到江南來,你這裡可是我的歇腳處和歡樂窩哦!」

    秦霄呵呵的大笑:「好吧!反正我們這些人,現在也沒地方落腳,就暫且先住在這裡吧。秦霄在江南的任期還有兩三個月,等過了任期要回京都的時候,再將這裡封起來就是了。」

    李重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次南下,本王還真正的領略到了江南的滋味,有點捨不得離開了。回到京都,整日裡面對那些勾心鬥角用心不良的朝臣,想起來就讓人憋悶,哪裡比得上在江南風花雪月逍遙快活。呃,對了。最近兩日,怎麼沒見紫笛那丫頭?」

    秦霄嘿嘿的賊笑:「殿下還掂記著她呢?你的風寒好像都還沒有痊癒吧?」

    李重俊一臉菜色苦笑:「哎,別提了。本王生病的這些日子,居然總想著她能來給我擔茶送藥。一見到那些笨手笨腳呆頭呆腦的兵頭,本王就沒來由的一肚子氣,踢了好些人的屁股。這火氣一大,病就自然好得慢了……你倒是說啊,將她藏到哪裡去了。」

    秦霄湊到李重俊耳邊,低低說了兩個字:「郡主!」

    早到兩三天前,秦霄就在某個深夜,將墨衣和紫笛暗暗的派了出去,按照自己的指引,去那個小茶山村找李仙惠去了!一來秦霄擔心李仙惠在山村裡會孤單寂寞住不習慣,二來給她報個平安信,告訴她大事完美結局了,免得她擔心;然後最重要的,就是讓這對姐妹倆,給李仙惠來一次「重生」,換上新面具,到時候就誰也難得認出來了!

    李重俊聽了這兩字,心頭一陣暗喜,點頭道:「好,好。有你秦兄弟打理的事兒,本王就是一萬個放心。不過,紫笛這丫頭你可得替本王看著,千萬別讓她跟了別家的漢子……尤其是你自己,你可別監守自盜,不然本王到時候可是會翻臉跟你拼了的!」

    秦霄呵呵的乾笑:「殿下放心就是了。待回到京都,秦霄自然會到殿下府上報道。」

    李重俊也爽朗的大笑起來:「好吧,秦兄弟。這一庭江南的宴席,我就吃到這裡,先散了吧。等到了京都,我們再敘。今日我們便告辭了,秦兄弟繼續當你的欽差大人去吧!哦,對了,上官婉兒今日也會跟本王一同離開,回宮交旨去了。」李重俊神色暖昧的衝著秦霄賊笑:「你要不要,跟她敘別敘別?」

    秦霄笑了笑,點點頭:「敘別倒是不用了,昨日我們又聊到了深夜才散。不過這幾日相處下來,秦霄發現,上官婉兒或許並不像想像中的那種麻煩的人物嘛,倒也有幾分地方,挺合我脾胃。再說了,這次江南的事情,還有好些地方,要拜託她在皇帝面上說好話呢。」

    李重俊鄙夷的拉長了臉,怪聲說道:「你這人,就是這般的不厚道。不就是看上了人家麼,用得著找這麼大堆藉口?真是!看中了就上唄……呃,不過,她好像並不太好上的樣子,哈哈!當我沒說,當我沒說。這種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

    秦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殿下,幸好你也要回京了。不然秦霄再跟你混得幾日,就會變得如同你一般的邪惡了!」

    李重俊哈哈大笑,拍上秦霄的肩膀:「好吧,邪惡的秦兄弟,本王告辭了。千萬記得替我看著那個小丫頭,還有,到了京都,第一時間來找本王,知道麼?」

    出了別室,秦霄等人將李重俊和上官婉兒送到莊外拜別。軍中還特備了一輛馬車給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戴著遮沿帽,站在車邊,對秦霄說道:「秦大人,謝謝你這些日子來,不厭其煩的陪伴婉兒。其實我心裡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走了是吧?」

    秦霄笑:「你看你,又說這種話。你分明知道,我不會有那種意思嘛!婉兒若是能長留江南,我秦霄也是樂意的。」

    上官婉兒輕輕撩起擋在前面的面紗,微笑道:「記得哦,你還欠我幾尾烤魚。還有,《白蛇傳》的故事,你都一直沒有說完,婉兒清楚的記得,你只說到了『水漫金山』那裡。你趕快將後面的故事編好了,記得哦,不要悲劇。等回了京都,你一定要來找我,將這些東西都償還了。不然,婉兒可是會恨你一輩子的。」

    「好說,好說。」秦霄呵呵的笑道,「婉兒一路平安。回了宮裡,記得代秦霄向皇帝陛下問她老人家聖安。」

    「好。再見了,秦大人。」上官婉兒衝著秦霄背後的李嗣業、范式德等人也點了點頭,「再見諸位。我們京都再會。」

    這些日子,上官婉兒一直都住在楚仙山莊裡。相處下來,和眾人都還有了幾份相熟和親近。

    李重俊翻身上馬,大聲道:「秦大人,記得本王叮囑你的事情。告辭了!」

    秦霄帶著身後眾人拱手道:「殿下一路順風!」

    大軍終於開拔,浩浩蕩蕩朝鄂州而去。

    秦霄終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歎道:「好吧,火鳳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我這心裡,也算是放下了一顆心頭大石。明日我們就去江州府走走。按我們這裡的習慣,清明祭祖有前十後十的二十天時間,這都眼看要過去了。我得抓緊時間,回家祭拜一下母親才是。」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2:11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30章 重生的仙兒
   入夜,極靜。唯聽到雨水輕灑到屋頂瓦片上的聲音。秦霄心裡充斥著一股莫名的興奮和焦躁,在房間裡來回的踱著步子,睡意毫無。

    李重俊的大隊人馬走後,整個楚仙山莊都出奇的安靜了下來。若大的一個山莊裡,現在只剩下了秦霄、李嗣業、范式德和鐵奴四人,顯得甚是有些冷清。

    可秦霄的心裡,卻空前的火熱起來。因為,墨衣和紫笛,應該快回來了。按理說,她們打探到了李重俊離開的消息後,就應該會帶著李仙惠回來。這是秦霄在她們臨行時叮囑的。

    現在,估計是時候到家了!

    秦霄好不容易按捺住心神在桌邊坐了下來,看著那盞昏黃的油燈發呆,腦海裡,儘是回想著從荒島石屋相見之後,與李仙惠相處的每一個場景。

    時間分分秒秒的滑過,秦霄看著跳動的火苗發起了呆,手指不自覺在的桌上有節奏的敲打著,居然是自己在石屋裡唱過的那首《被遺忘的時光》的節拍。許久過後,秦霄感覺一陣眼睛發酸,屁股都有些發麻了,又站了起來,推開門走到屋外散了一陣步子,東方微露魚肚白,眼見就要天亮了,墨衣他們還是沒有回來。

    鐵奴至從被紫笛從石屋接回來後,每天堅持站在秦霄門外睡覺,秦霄怎麼勸,他也不肯回屋去睡。秦霄沒有辦法,只得由著他。此時鐵奴被秦霄推門的聲音驚醒了,眨著大如銅鈴的眼睛,衝著秦霄點頭打招呼。

    好吧,閒著沒事,找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聊聊好了。秦霄心裡無奈的想道,走到鐵奴身邊,對他說道:「鐵奴,回來幾天了,還習慣麼?」

    鐵奴點頭,豎起一個大拇指。秦霄笑了笑:「關於你妹妹的事,我真的很遺憾。沒想到,她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鐵奴,你不要太傷心。」

    鐵奴黯然的點了點頭。兩天前,秦霄就告訴他這個消息了,鐵塔一般的漢子,哭了個稀里糊塗。可從那以後,鐵奴卻執意留在秦霄身邊,不願意回故鄉了。這不,每天都踏實的守在秦霄門外,連睡覺都站在門邊。

    秦霄骨子裡,畢竟是21世紀人的思想,不習慣把人當奴隸來使喚,而且,這兩天來,也一直像朋友一樣的對待他。每天一隻烤乳豬,一鍋燉鮮魚,這是秦霄事先都答應過他的。鐵奴吃得不亦樂乎,對秦霄的忠誠度又空前爆漲起來。

    秦霄正準備找鐵奴多聊幾句,鐵奴的耳朵尖兒輕微的抖了幾下,然後機警的看向迴廊邊,用手指著那邊,對秦霄「嗚嗚」的叫。

    秦霄明白,鐵奴的聽覺異於常人的敏銳,迴廊那邊,肯定是有人來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掛著迴廊夜燈的路口邊,閃過一個瘦削的人影,快步朝秦霄蹦跳的跑來,嘴裡還嘻嘻哈哈的喊道:「來啦來啦!秦大人,我們回來嘍!」

    秦霄不用看也知道,是紫笛那丫頭!

    在她身後遠遠的地方,兩條人影並肩緊挨著,快步朝秦霄這邊走來。

    秦霄心裡忍不住激動起來:終於回來了!

    秦霄提步迎了上去,紫笛閃到一邊,裝模作樣的拱手一揖,學著男人的聲音,粗著嗓子喊道:「回稟秦大人,末將又不辱使命,這次帶回了一個心肝兒疙瘩!」

    秦霄完全不予理會的從她身邊走到,直接迎向後面兩人。紫笛好不氣悶,恨恨的跺起了腳。鐵奴看到那情形呲著牙笑了起來,紫笛狠狠的一瞪眼:「你也笑!再笑把你下面也割了!」鐵奴一哆嗦,臉色又恢復了以前習慣的死人般的神色。

    其中一人,自然是墨衣,一臉淡笑的看著秦霄,輕語道:「大人,我們回來了。」她旁邊的一個完全陌生的漂亮女子,被墨衣輕輕的攙扶著,走路的時候,微微有一點彆扭,看似腳上有傷。

    秦霄心裡一陣歡喜,他知道,這個完全「陌生」的女子,就是異容後的李仙惠!因為她的身上,還穿著那天在船上扒來的火鳳哨丁的衣服,她的腳,曾在蘆葦地裡受過傷,現在肯定還沒有完全康復。更重要的是,秦霄從她水靈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那一股熟悉的堅強韌勁與毫不保留的信賴!

    秦霄站到李仙惠面前,墨衣識趣的走了開去,順道將湊在一邊看熱鬧的紫笛也橫拉豎拽的拖走了。

    李仙惠微微仰看著秦霄,顫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秦霄雙手輕輕扳在李仙惠的肩膀上,發自內心的微笑:「事情解決了,你也沒事了,仙兒。從今天起,你可以開開心心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過,暫要還要委屈你一下,將這個面具戴一段時間。今後,我會盡力讓你能夠以自己的真面目生活。」

    李仙惠點頭,微笑:「沒有關係,仙兒已經很滿足了。能夠再世為人,能夠做回一個普通的女人,這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之前的那個李仙惠,一生都過得很不開心,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從今天起,我都不願意再提起這個名字。我只是仙兒,秦大哥口中的仙兒,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的平民女子,從此過平淡而又充實的生活。」

    「好。」秦霄低語道,「從今天起,你就是秦大哥口中的仙兒,之前的李仙惠,已經不再存在了。要不這樣吧,為了慶賀你的重生,今天我們給你慶祝生日,好麼?」

    「好。」李仙惠的眼角,無聲的滑落兩滴淚珠,順著她那張帶著面具略顯得有點蒼白的面龐,緩緩滴落。

    幾乎是出於本能和習慣的,秦霄將兩隻大手摸到了她的臉上,替她撫去了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傻仙兒,哪裡有過生日哭泣的?你應該高興呀!」

    李仙惠破啼為笑,自己擦著臉上的淚珠,聲音哽咽的說道:「我……我就是因為太高興了!」

    「好吧,這幾天來,你受苦了,今天又連夜趕路,怕是也辛苦了。要不,你到房裡美美的睡一覺去吧。」秦霄輕拍了拍李仙惠的肩膀,將她扶進自己的臥房裡。

    「那,你呢?」李仙惠輕聲說道,隨即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秦霄感覺出了其中的曖昧氣息,笑了笑說道:「我還有最後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除非做完這件事情,我才能高枕無憂。仙兒你休息吧,一覺醒來後,我們大家,為你慶祝生日。」

    「好,你去吧。你要做的事情,肯定都是值得去辦的。」李仙惠溫情的笑,「我等你。」

    一句熟悉的「我等你」,聽得秦霄心裡熱乎乎的,彷彿電流掠過心頭一般,讓他心神悸蕩起來。

    反身帶上門,秦霄看到,鐵奴那傢伙,又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於是輕輕的低罵道:「裝死!」

    鐵奴依舊閉著眼睛,卻咧開嘴露出大板牙,笑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快步朝後堂走去,直奔范式德的房間。

    范式德這個傢伙,可是皇帝的親信和暗哨。要是不把他擺平了,或許日後還會生出一些枝節來。

    秦霄敲了一陣門,范式德打著哈欠來開了門,入眼一見是秦霄,慌忙拱手行禮:「大人還未睡覺?」

    「嗯,有事找范先生聊聊。」

    「大人請進。」

    范式德套上了一件外衣,陪坐在秦霄側面,微低著頭,一如既往的謙恭謹慎。

    靜了一會兒後,秦霄開口說道:「范先生,這一陣相處下來,范先生以為,秦霄為人如何?」

    范式德拱手一揖,正色道:「大人智勇雙全,赤子之心,又何必說?」

    「那——」秦霄拖長了聲音,「若是秦霄一不小說,犯了某些錯誤,范大人回京之後,會不會向皇帝稟明呢?」

    范式德明顯的一驚,慌道:「這……大人這話,從何說起?」

    秦霄微笑:「范先生,秦霄敬重你是個博學多才的長者,才跟你挑明了說話。其實秦霄早就知道,你是皇帝派到我身邊的監工是麼?秦霄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你負責,向皇帝匯報的。范先生你別急著爭辯,秦霄說出這樣的話來,並不是責怪的意思。我也明白你的苦衷,皇帝有命,你不敢不從;再說了,秦霄年幼,皇帝如此行事,也有她的道理,秦霄並沒有表示反感和報怨的意思。」

    范式德無奈的低了下頭,長歎道:「我就知道,這些事情,是遲早會被大人知道的,終究是瞞不過大人。大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這些日子以來,卑職也清楚明白了大人的秉性為人,當真令卑職敬佩。大人有什麼吩咐,卑職一定照辦。」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范先生沒必要說得如此嚴重。」秦霄微微笑道,「這次破獲江南火鳳逆黨,范先生也是有功之人,回朝之後,定當被皇帝封賞。只是,這其中還有一件極微妙的事情,若是我們不事先商議好,統一口徑說辭,那麼,這封賞,可能就會變成賜死。」

    范式德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秦霄,皺眉說道:「大人的意思,是指永泰郡……」

    秦霄緩緩點頭:「范先生是明白人。若是將此事洩露出去,哪怕是你皇帝親信,派來的暗梢,也難逃被滅口的可能。范先生你想想,若是皇帝鐵了心,一定要封鎖郡主仍活在人間的消息,會放過任何知道此事的人麼?」

    范式德驚了一驚,額上流下冷汗來,低聲道:「卑職其實也早早想到了這一點,所以,關於郡主一事,卑職從來沒有向皇帝報過任何的消息!卑職自認還算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所以,關於大人的事情,卑職,其實也多是挑揀了一些好的去說。而且,至從到了楚仙山莊後,礙於人多眼雜行動不便,就再也沒有給皇帝遞過消息了。」

    這下輪到秦霄驚愕了:「范先生所說當真?」

    「性命悠關,斷然不敢欺騙大人!」

    秦霄相信,范式德說的是真話。像他這種混跡官場多年的老人精,沒理由想不通這其中的利弊。若是為了邀功,而將自己置於一個可能被滅口的危險境地,幹這種事,並不是范式德的風格。

    秦霄緊鎖濃眉,深思了一陣,說道:「皇帝消息異常靈通,她要聽到一些這類消息,倒也不是難事。那日在刑堂之上,秦霄的判辭是范先生親筆記錄的,范先生應該記得清清楚楚。其實,只要我們將那句『徐小月假扮永泰郡主,混淆視聽』弄得明白了,其他的事情,都好辦;皇帝那邊,也容易交差,更不會引發別的什麼亂子。范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范式德一低頭,拱手一揖:「卑職明白。事實上,事情也本來就是如此,若有人再傳些謠言,便是存心不良了。」

    秦霄臉上泛起笑意看向范式德,范式德微抬了一下眼睛,二人會心一笑,也就心照不宣,不再多話。

    秦霄岔開話題,對范式德說道:「我有一個遠房的同宗妹子,今天會到山莊裡來看我,順便慶祝生辰。范先生稍後去準備一下,另外,招驀一些下人進莊子。若大的一個莊子,沒人打理,荒廢了就挺可惜的。」

    范式德低眉順目應道:「是,卑職馬上去辦這些事情,大人放心。今日這生辰宴禮,就由卑職來打理吧,定會將它辦得別開生面。」

    秦霄呵呵的笑,起身告辭:「那,就有勞范先生了。」

    走出范式德的屋外,秦霄心裡終於釋然。其實,范式德的表現和態度,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因為就範式德的為人來說,雖然算不得是見風使舵的小人,但也至少是個很會趨吉避凶的人物。關於永泰郡主的事情,兩人中間這薄薄的一層窗紙一戳破,也就由不得范式德不跟自己踏上同一條船了。因為直到現在,除了秦霄和火鳳的幾個人,還沒有誰真正點破過李仙惠的事情。范式德是見過李仙惠一兩面,可當時她還是吳仙兒的身份。就算到時候被翻出老底查了起來,也有話可以搪塞。堂審時對徐小月的那句判辭,可以說功效極大價值連城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2:15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31章 大團圓
    范式德辦事,還是挺有效率,挺利索的。雞初鳴時出莊,辰牌時分,天上仍下著毛毛細雨,他就領著十餘個丫鬟僕奴,採辦了足足兩車兒的貨物回莊了。然後又馬不停蹄的招呼指點那些下人,各自去打點午宴,收拾莊子,交待各種規矩,忙得不亦樂乎。

    秦霄另外差墨衣特意跑了一趟集市,替李仙惠買了兩套衣物過來,並親去送給李仙惠。走到她門前,看見鐵奴依然像鐵塔一般的立在那裡,問道:「仙兒醒了麼?」

    鐵奴搖頭。

    秦霄呵呵的笑,心裡想到,其實鐵奴並不傻,他還知道守護在這裡,而不是機械的跟著我跑呢。

    秦霄輕輕敲了敲門:「仙兒,你醒了麼?」

    「嗯……」裡面傳來一聲睡意十足的聲音,「剛醒呢!進來吧秦大哥。」

    秦霄推門而入,看到李仙惠仍縮在被褥裡,露出一張臉來,衝著他謙意而又調皮的笑,眼睛瞇成了彎月芽兒:「嘻嘻,我怕是有一兩年沒有像這樣睡過一個好覺了。呀,睡得真香!」

    秦霄呵呵的笑,反身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將衣物放到她的枕邊:「面具取下來了麼?還是看著以前的你習慣呀!這是墨衣姐妹倆,趕早到集市替你買的衣裳,你起床後換了吧。還有,生日午宴也在準備當中了,你若是餓了,稍後我給你弄點吃的過來,先墊著肚子……」秦霄還想多說兩句,不料李仙惠從被子裡鑽了出來,一把撲到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了。

    秦霄措手不急,腦子一瞢,倒有些呆住了,不自覺的伸出手從背後抱住了她,輕輕拍打著她裸露的後背。

    李仙惠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窄窄的裹胸,細滑如緞的肌膚,炙熱而又柔軟的嬌軀,讓秦霄感覺宛如溫玉入懷,鼻息間還聞到了淡淡的體香。

    秦霄傾聽著她細如蚊蚋的呼吸,感覺她埋在自己的胸前,越抱越緊了,雙手在背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看似神情十分激動,隱隱的還聽到她開始輕輕的啜泣。

    秦霄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語道:「怎麼了,仙兒?」

    李仙惠急急的搖頭,在秦霄懷裡宛如一隻小兔兒蹭來蹭去,卻又不說話。

    秦霄只好緊緊的抱著她,任由她在自己懷裡嚶嚶的低泣,大手一直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許久以後,李仙惠緩緩的鬆開手,將頭抬了起來,眼睛早已是紅暈一片,淚水朦朧,卻又泛起了一陣發自內心的甜笑,澀澀的說道:「對不起,秦大哥。我……其實我,一直都想要你抱我一下,讓我靠著你的肩膀,狠狠的哭泣一場,將以前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全部忘掉。可是,我又怕你不答應,會笑話我。所以,我看著今天是我的生日,秦大哥肯定不會怪我……就……」

    秦霄微笑:「怎麼會呢?能看到仙兒這麼開心,我也很開心,真的。只要你願意,我這肩膀隨時可以借給你。」

    「才不要呢!」李仙惠羞赧的笑,急急說道:「今後,我都要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了,每天都會很開心的,絕不會再哭了。我若是再哭……肯定就是你不對,惹我生氣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仙兒哭泣,也值得仙兒哭泣的了。其實仙兒並不喜歡哭,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不懂事,其他的時候,都很少哭的。只是奇怪,至從在石屋裡再見到你以後,我這眼睛就不爭氣了,時常流淚。」

    秦霄心裡暗暗的震動——這,算是一種托付麼?

    兩人聊得正投契,蜜意濃濃,屋外傳來了李嗣業震耳欲聾的大叫:「大人,你在哪裡?俺老李回來啦!」然後還聽到他跟鐵奴說話:「黑疙瘩,見到大人了麼?什麼,在裡面……喂,你擋著我幹嘛,讓俺進去!你你……你這黑疙瘩,真是氣死俺了!」

    秦霄呵呵的低笑,知道鐵奴擋著李嗣業不讓他進來了,於是對李仙惠說道:「仙兒,你自己打理一下,稍後我讓墨衣接你到正堂來。李嗣業出去辦事回來了,我出去看一下。」

    「嗯!」李仙惠縮回被子裡,歡快點頭,彎月芽兒的眼睛裡,滿是愉悅和滿足的笑意。

    秦霄輕輕在她被子上拍了一拍,轉身走出了屋外,將門帶上。

    李仙惠一直靜靜的看著秦霄,直到眼前的那扇門關上,那個男人,從自己的眼前消失。然後,她伸出手來,狠狠在自己臉上掐了一把,疼得「哎喲」低嚶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真的,是真的,不是做夢!李仙惠,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你終於可以,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李仙惠拉過被子,連頭都縮了進去,蒙頭蒙臉的藏在被子裡,又暗自激動的抽泣了好一陣子。

    秦霄來到門外的時候,看到身著千牛衛袍鎧威風凜凜的李嗣業,和他身邊靜如止水的道姑,正衝著她稽首行禮:「逸如見過大人!」

    莫雲兒,被李嗣業從武昌幽雲道觀請來了!昨天傍晚,秦霄就派李嗣業動身前去請她,沒想到來得極快,今日早上就到了。

    李嗣業大咧咧的行了一禮:「大人,俺交差了,俺去睡了。困死了咧!」

    秦霄笑著點點頭,李嗣業告辭而去。看著莫雲兒一副淡然若定的樣子,面色也是紅潤飽滿,秦霄滿意的笑了,點頭道:「看來,雲兒這些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怎麼樣,現在習慣了麼?」

    莫雲兒淺淺的笑:「謝大人關愛,雲兒早已習慣了道觀裡的生活,現在一直都過得挺好。雲兒在武昌,聽說大人一舉擊潰了江南逆黨,立下了赫赫奇功。雲兒早有心前來為大人賀喜,只是礙於道觀裡瑣事繁多,一直沒能前來。」

    「嗯,雲兒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秦霄點頭笑道,「說起來,這次我能破獲江南逆黨案,你可是居功至偉呀!回朝之後,我會稟明皇帝,為你請功的。」

    莫雲兒先是驚了一驚,然後會心笑道:「大人,莫非,雲兒送給大人的那本《道德經》,當真有些用處?」

    秦霄哈哈大笑:「何止是『有用處』,簡直可以說是彌足珍貴,至關重要。所以,你師公虎萬求,也是這次的重大功臣,只可惜,他有生之年不能得到賞賜了。嗯,說到虎萬求,我倒要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你跟我來。」

    莫雲兒跟在秦霄身後,低聲問道:「敢問大人,介紹何人給雲兒認識?」

    「虎萬求之女,墨衣與紫笛。」

    「這……」莫雲兒頓住了腳,有些遲疑的說道:「當年,我母親與師公的關係……會不會,讓她們姐妹倆記恨在心,相見尷尬呢?」

    秦霄回過身來,看著莫雲兒,釋然的笑:「放心吧,斷然不會。這對姐妹倆,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兒,而且你的事情,我也跟她們說起過了。其實,她們也很早就想見你一見呢。」

    莫雲兒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淡淡的笑:「如此便好。若是相見不歡破壞了這裡的氣氛,雲兒寧願就此告辭的好。」

    「告辭?」秦霄故作嚴肅的說道,「恐怕,『逸如師太』,沒那麼容易從楚仙山莊告辭了哦!我已經打算,讓你暫居此地,當楚仙山莊的大總管。我過陣子,就要離開這裡,或巡視江南,或回京述職,怕是很少有時間再回這裡來。這個地方,還要暫時交給你打理呢。」

    「這!」莫雲兒驚愕的睜大了眼睛,「雲兒恐怕力不從心,管不過來呢!大人還是早早另請高明吧!」

    「放心,我說你行,你就一定行。」秦霄道,「說不定,到時候皇帝一指聖諭下來,將這座莊子賞給你,建成江南最大的道觀,也說不定呢?」

    莫雲兒慌忙跪倒:「雲兒萬萬不敢!」

    秦霄忙將她扶起:「雲兒,以後別動不動就對我行這種大禮了。秦霄是真心的感激你,而且,打從心眼裡,把你當妹妹來看待,知道麼?」

    莫雲兒激動的點頭:「謝謝大人!」

    「嗯,好了,這些事先不多說了。我先帶你去見她們姐妹倆。」

    墨衣紫笛姐妹倆,黎明時分回來之後,一直就沒停歇過。先是去了一趟集市,替李仙惠買衣物,回莊之後,又一直幫著范式德打理莊子裡的事物,絲毫沒有停過。此時姐妹二人才得了些空閒,回到屋裡給傷口換藥,梳裝打扮一下。聽到秦霄在門外敲門,墨衣連忙上來開門,將秦霄和莫雲兒迎進屋裡。

    秦霄說道:「墨衣,紫笛,這位就是莫雲兒。你們不是說早早就想見她一見的麼?現在我把人請來了。」

    莫雲兒謙恭的稽首行禮:「雲兒見過兩位姐姐。」

    紫笛興沖沖的跑到莫雲兒面前,像打量珍貴文物一樣轉著圈兒看了莫雲兒一陣,嘻嘻笑道:「哈哈!姐姐,這就是咱們的小師侄哦!長得真漂亮呢!」

    墨衣忍俊不禁撲哧一下笑了起來:「你這妹子,好沒禮數!誰你是師侄,真是的!雲兒妹妹,快請坐,遠來辛苦了吧?」

    墨衣撇了撇嘴:「本來就是嘛!咱們的老爹,是他師公,那我們不就是她師叔了?這有什麼不對嘛,嘻嘻!一不小心,我們就成了長輩了,真開心!」

    秦霄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們聊吧,我還有點別的事情。今天可是個難得的大團圓的日子呢!稍後大家一起到正堂來,替仙兒慶祝生日!」

    「好!」三女異口同聲。

    走出門外,秦霄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輕聲歎道:「大團圓,不容易!想我秦霄從21世紀起就煢煢孑立孤身一人,來到大唐後,母親和老師都相繼離我而去……現在能有這麼多知心的好友陪伴,也不枉此生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12 22:21
第二卷 江南疑雲 第132章 江南土皇帝
    細雨微揚,碧波萬頃。一艘大畫舫乘風破浪,朝江州而去。

    秦霄和李仙惠站在船頭,聽著腳下的江水奔騰嗚咽,耳邊呼嘯而過的河風,靜默不語,欣賞著沿途的景致。

    江岸兩邊都已披上翠綠嫩妝,天色雖有些灰濛濛的,空氣裡卻透出一股清新和清涼,令人心神舒暢。秦霄不由得想起,不久前,自己也是這樣乘著大畫舫,來到了江南,開始了做為欽差大人巡獵江南之旅。短短的二月時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真是孰難預料,事不由人。

    秦霄的心志,也變得比當初更加成熟,對於官場上的許多事情,多了更多瞭解和領悟。這些東西,都是在隱隱的潛移默化中進行著。如果說當初第一腳踏上江南的時候,他還是個懵懵懂懂的熱血武狀元,那麼經歷了這兩個月的洗禮磨練之後,秦霄已經差不多脫胎換骨的來了一個褪變,自己的思維、思想,更多的融入了眼前的這個大環境了。

    半晌以後,李仙惠才開口說道:「秦大哥,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奇思怪想呢?就拿昨天來說,你是怎麼想到,將大圓桌挖個洞,然後中間置上火盆,架上鐵架,燒烤東西吃呢?真的是很有意思哦!這讓我又回想起了那一日,在荒島石屋裡的情景。」

    秦霄呵呵笑道:「也沒什麼。我從小就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稍後你到了我家裡,看到我小時候折騰的那些東西,才更是怪異呢。仙兒,你執意要跟我來江州祭母,你的腳,不要緊麼?」

    「嗯,已經差不多都快好了。」李仙惠淡淡的笑道,「現在仙兒可是秦大哥的遠房同宗堂妹,秦大哥的母親,不也是我的親人麼?理應前來拜祭吧。還有喲,我曾聽人說起,秦大哥從小就有『神童』之名,我也很想來親耳聽彭澤的鄉親們說說,你小時候是如何神奇的,嘻嘻!」

    「呵呵!」秦霄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一些奇思怪想,出人意表罷了。那時候小,總想著與眾不同出風頭呢,於是就被鄉親們半褒半貶的賞了這麼個稱呼。要說真才實學,我還真沒有什麼。賦詩作辭,一竅不通,頂多就是會耍幾下拳腳罷了。這不,只能去考武狀元,呵呵!」

    「哪裡。要我看,秦大哥才是真正的才子。能應用得到現實中的學問,就是真學問。那些日賦萬言的大詩人,你請他們來破破江南的案子試試?枉自這些人自稱有多麼才華橫溢智深如海,遇到那些撲塑迷離的棘手事件,怕是個個都要束手無策了。」

    「呵呵,仙兒,你已經成功的變成了一個合格的『追星族』了。」

    「又說我迷信,盲目崇拜呢!也罷,這也沒什麼不好。我就是只相信你一個人,普天之下,就你最聰明最出色,嘻嘻,肉麻吧,麻死你好了!」

    兩人都呵呵的笑了起來。

    墨衣走出船艙來到二人身邊,輕聲道:「大人,李將軍一直吐個不停,連肝黃水都吐出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李仙惠皺眉道:「這般嚴重?我還沒見過,暈船像他那麼厲害的人呢!」

    秦霄道:「沒什麼,心理作用罷了。之前他還不暈的呢。你叫他多喝點茶水,別吐得抽筋了就好。馬上就到了,看,前面就是江州大碼頭。」

    若大的一個碼頭,泊了好些個船隻。碼頭上更是人頭攢動,來來往往搬動貨物的腳夫絡繹不絕,人聲鼎沸。

    江南水鄉,用船來運送貨物,算是最常見的了。江州也算是個富庶之地,商阜活躍,在這裡經商的外國人,都不在少數。在這裡常常可以看到許多新奇的外國商品,從絲稠之路運到江南,價值就要翻上好幾倍甚至是數十倍。也難怪這些商人不辭勞苦不遠萬里的從異邦來到江南做生意。將帶來的貨物傾銷一空後,又馬上可以運上江南的絲稠,沿長江回去,節省了許多中間販賣的利潤差異,雖然勞苦,但也有許多商人一直願意這樣。除了賺取更大的利潤,江南這個美麗富饒的地方,也是居家玩樂的好去處。秦霄小時候就隱約知道,僅江州一州之地,外籍的商人在此定居的,就約摸有五六千人之多,這些年過去了,武則天一直鼓勵商貿,大周王朝也對外商包容保護有加,使得更多的外國人來到大周經商、定居、結婚生子,甚至是步入仕途為官。

    這一切,是中國其他王朝所遠遠不能相比的。大唐的繁榮和富庶自然是不必說,但真正讓唐王朝處於世界強國的地位領袖群倫的,除了它的強盛和富裕,更重要的是開放和包容。正是因為這些外來人口的自由出入,使得唐朝高度發達的文明和各種文化,遠遠波及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秦霄自己也感覺挺奇怪,最近,總有這麼多的感慨和領悟。看來,還真是居其職,思其事。現在自己當了官兒了,這些事情,整日裡不自覺的就想了過去。

    眾人下了船,從接踵摩肩的人群裡走過,上了江州的街道。

    李仙惠由衷的感歎道:「真是個熱鬧的好地方!神都雖然比這裡規模更加龐大,人流也更多,但我總感覺,這裡更透出了一股生活的氣息,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怒哀樂,很真實呢!」

    秦霄呵呵笑道:「所謂境由心生,仙兒,是你此刻的心態發生了變化,或許你自己沒覺得吧。等他日再回神都,你會發現,那裡同樣的熱鬧,生機勃勃。」

     身後的李嗣業一直在哎喲哎喲的叫苦連天,走路都有些飄乎腳下不穩了,范式德依舊像以往一樣,時不時的打趣譏笑他一番。墨衣緊緊的跟在秦霄身後,一行五人,找了間客棧吃過午飯,便雇了二張馬車,直接朝彭澤而去。

    秦霄想得清楚明白,若是先去了刺史府,勢必弄得勞師動眾人所皆知,到時候回鄉祭母也要鬧得沸沸揚揚,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了。

    馬車裡,李仙惠看著墨衣,不由得就想到了紫笛,輕笑起來:「紫笛姐姐還真是有意思。昨天的時候吵得天翻地覆要跟著來江州,沒想到昨日晚宴上喝得大醉,早上怎麼也叫不起來了。改日我們回去後,她肯定會大聲抱怨了。」

    墨衣也笑了起來:「這丫頭,總是這般的放浪形骸無所顧忌。你看她昨日那架式,哪裡還像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分明就是個粗鹵的漢子。跟李嗣業將軍拼酒喝,天哪,虧她想得出來!還只喝了半壇,就滑到桌底扯瘋撒潑醉得不省人事了。」

    一聊起這個丫頭,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動身的時候,秦霄將莫雲兒也執意留了下來,另外鐵奴也陪著一起看莊子,只有這五個人一起動身來了江州。

    三人興高采烈的聊了一陣,不查覺的時間過得極快,轉眼就到了彭澤。秦霄下了馬車,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看著週遭熟悉的一切,大聲道:「離家快一年,終於回家了!」

    五人結伴而行,沿著濃密的桑樹村道,朝秦霄的家中走去。進了棲鳳村,遠遠的就有許多鄉親們認出了秦霄,大聲呼叫道:「哎呀,秦大郎回來了!鄉親們,咱們的武狀元欽差大人,秦大郎回來了 !」

    立馬有許多的村鄰街坊走出了屋裡田間,樂呵呵的迎了上來。

    大郎,在唐朝的時候一種習慣的稱謂。常常以家中的排行,來稱呼男子。秦霄是家中獨子,自然是「秦大郎」了,這種稱呼,顯得很是親暱。不過秦霄一直都很慶幸,自己不是姓「武」,要不然「武大郎」這一稱呼,在他聽來,總是會有些怪怪的。

    那些鄉親們興沖沖的跑到秦霄面前,彷彿又想起了某些事情,都齊齊的跪倒下來:「拜見欽差大人!」

    秦霄連忙恭下身去,將這些鄉親們一一扶起,微笑道:「鄉鄰街坊們,大郎不管當多大的官兒,永遠都是鄉親們的大郎。大家千萬不要這麼見外,就像以往一樣的看待秦霄就可以了。」

    眾鄉鄰紛紛呵呵的憨笑起來,簇擁著秦霄這群人,往秦霄家中走去,熟識的幾個鄰居,更是在他耳邊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大郎,這次你奪了武狀元,真是給咱棲鳳村爭子大臉面呢!」

    「是啊大郎,這回你真是爭氣了,沒枉費當年狄公培養你呢!我們這些鄉親們,都替你高興呢!」

    「還有啊,我聽說大郎前日裡在鄂州破了好大一棕逆黨案子呢!我可聽說了,大郎神乎其神,簡直的是狄公再世哦!」

    「有這種事情?我怎麼還不知道呢?!」

    ……

    秦霄一路都呵呵的笑,時不時的回應一句,感覺心裡暖洋洋的。

    回家的感覺,真好。

    來到屋前,看著庭院裡井井有條,一點也沒因為人去樓空而顯得雜亂破敗,屋裡也是一塵不染乾淨條理,絲毫沒有江南梅雨季節裡常見的發霉味道。秦霄知道,這些都是他的左鄰左捨一直在幫忙打理。

    這時,鄉鄰里有人說道:「大郎遠來辛苦,我們讓他休息吧。而且稍後他還要去祭拜母親,忙著呢。鄉親們,咱們都散了吧,別打擾到大郎和他的朋友們了。」

    秦霄拱手回揖:「稍後,秦霄再請諸位鄉鄰來做客。」眾人樂呵呵的散了去。

    李仙惠等人,都不約而同的在秦霄家裡參觀起來。簡單而樸實的家中,到處都是秦霄以前擺弄出來的一些小發明、小物什。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架水流自動風扇,因為溪水見漲,現在都一直還在搖動,扇出好大風來,眾人都驚歎不已。

    稍事休息後,秦霄帶著眾人離了屋子,來到後山母親的墳前,拔除雜草,攏土修葺,擦拭墓碑。香案果品等這些祭物擺好後,秦霄雙膝一跪就拜了下去,祭奠母親在天之靈,心中默念道:「娘,霄兒沒給您丟臉,當了武狀元,當了欽差。而且,沒干缺德事兒,沒壞了秦家的名聲。娘,你安心吧,霄兒今後,一有空就常回來看您。」

    范式德說道:「大人,您現在榮歸故里飛黃騰達了,母親之墳,也應當好好修繕一下才是。也讓她老人家,在天之靈,享享你的福。」

    「嗯,秦霄正有此意。」秦霄點頭道,「母親在生之日,沒享過秦霄一天的福,至今想來,仍讓人覺得心酸不已。現在,我僅能做的,也就是讓她死後追憶一下。這樣吧,這件事情,我親自來打理,就不必范先生操持了。稍後我就去請工匠藝人,將這裡修葺打理一下。」

    李仙惠在旁邊親自動手拔了一陣雜草之後,恭恭敬敬的跪在墓前,叩起了頭。然後跪在那裡,雙掌合十,閉目凝神了好一陣才起來。墨衣則一直在旁靜靜的立著,扶李仙惠起來,自己神色間彷彿又還有些疑慮,不知道該不該像李仙惠那樣,叩拜行禮。

    因為按習俗,非本家親屬,清明上墳是不必、原則上也是不許叩拜的。范式德見了,微微笑著低語道:「大人,看來,這秦仙兒遲早便是大人的『親人』了哦?」

    秦仙兒,自然就是李仙惠現在的名字了。為了掩人耳目,在外人面前,她都叫這個名字,秦霄的遠方本宗堂妹,算起來還挺複雜的。

    秦霄故作不知,疑惑道:「她本來就是我的親人嘛,有什麼不對麼?」

    范式德呵呵的低笑:「大人說的是,卑職糊塗了。」秦霄不動聲色的瞅了他一眼,也跟著笑起來。

    一行眾人離了墳地往秦霄的老屋走去,遠遠就看到屋前圍了一大片人。秦霄剛剛現身,這些人就起身迎了上來,迎頭就拜。領頭的,居然是江州刺史何開和江州府折衝都尉李光平,還有其他的一些人,秦霄雖然一時叫不出名字來,但也隱約記得有些是見過的,看他們的袍服顏色,四品以上到六品以下的,都有,大約有六七十人之多,其中就以之前舉薦秦霄去參加武舉的彭澤縣令在,卻無奈官階太低,排在頂後面,只能遠遠的衝著秦霄興奮的投以眼色,他身前儘是一些刺史、司馬、參曹等人。

    何開最前,拜了幾拜,恭聲道:「江州刺史何開,率江州眾將官,恭迎欽差大人榮歸故里。迎駕來遲,萬望大人恕罪!」

    秦霄微笑,伸出左手:「何大人請起,諸將官請起。今日本官是來祭祖掃墓的,非同於朝堂之上,諸位不必如何多禮。」

    眾人從滿是泥濘黃土的地上爬起身來,紛紛呵呵的輕笑,氣氛倒也還舒緩。

    秦霄提步慢慢朝家走去,何開落後半步跟在身邊,低聲說道:「何開感謝大人再生之德,無以為報。從今往後,何開唯大人馬首是瞻,但有驅駛,萬死不辭!我江州眾同僚,亦與何開同心同德,願追隨大人,赴湯蹈火,絕無怨言!」

    秦霄呵呵的輕笑:「何大人,言重了。本官不過是秉公而斷罷了,最重要的是何大人本性未失,迷途知返,才使得本官膽敢對你網開一面。不過,當時所有被赦免的官員,全都官降一品停俸半年,司原職戴罪立功以觀後效,怕是有許多人,還會對本官懷恨在心呢。」

    何開慌忙道:「秦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我何開敢對天發誓,當日被大人赦免的官將,會永銘大人的恩德,至死不渝!不信大人請看,我這裡有一份,當時眾將官簽名謝恩的折子,諸位同僚知道大人會回鄉祭祖,特意囑托卑職,一定轉呈大人。」說罷拿出一疊厚厚的折子,給秦霄來看。

    秦霄略有些驚訝的接過來,翻開看了看,上面齊整整的寫著當時楚仙山莊裡,被自己赦免官員的名籍,和發誓追隨秦霄的話語,或婉轉隱晦,或直白媚諂,或慷慨激昂。

    秦霄皺了皺眉頭:「何大人,這是你,約他們一起干的?你這是幹什麼,不是要陷秦霄於不義麼,到時候可會有人借此來說事,甚至是彈劾我知道麼?說我拉幫結伙,意圖不軌呢。」

    何開正色低聲道:「哪裡,哪裡!這些,都是我們這些下官,發自內心的感恩之心罷了!知恩圖報人之常情,這莫非也有錯麼?大人,從今日起,何開別的不敢保證,在江州這塊地方,但凡大人有什麼驅使,儘管開口,我何開萬死也不敢誤了大人交待的事情!」

    秦霄呵呵笑道:「何大人,你這麼說話可就太見外了。大家都是同僚一場,不用把什麼上官下官分得那麼清楚。但有難處,彼此幫助提攜一下,只要不壞了規矩循私枉法,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嘛!」

    何開面露喜色:「大人教訓的是,教訓的是……」

    正聊著,已經走到了秦霄的屋前,秦霄轉過身來,對一眾官將說道:「諸位同僚,寒舍窄小簡陋,不堪待客。稍候幾日,本官自到江州府衙,再與諸位一述同僚之情。」

    眾官將紛紛拱手應諾,齊齊告辭而去。

    秦霄回到屋裡,把玩著手中的那張折子,對坐在身邊的李仙惠等人輕聲笑道:「大家知道,這本折子意味著什麼嗎?」

    范式德一直還不知道《道德經》和秦霄已經得到了真正的水樂冊的事情。但今日眼前的光景,卻讓他這個官場老混混看出了一些門道,低聲說道:「卑職以為,江南的這些官吏,上次蒙大人恩惠赦免之後,感恩在懷,從此對大人仰慕尊敬,不懷二心了。」

    秦霄挑起嘴角,淡淡的滿懷深意的微笑:「或許是吧,范先生說得,挺有道理。我身為江南道欽差,時刻手握對他們生殺予奪的權力,這些人,明裡暗裡的來巴結討好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了。」

    其實秦霄還有幾句話,真的很想一吐為快,那就是:這些人願意供我驅馳,除了我對他們有恩,在職的任期內手握生殺予奪的直權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因為我手中還抓著他們的瓣子!

    就因為這些小瓣子的存在,哪怕我哪天不當欽差了,甚至是不當官兒了,這些人,也不敢忽視我秦霄的存在!說得不好聽一點,徐小月當年所幹的事情,現在換作是我秦霄在干了!唯一不同的是,徐小月是藉以要挾圖謀不軌,而我則是為了護著這些人腦袋不搬家,不想看到一場大屠殺而這樣去做的。

    秦霄明白,以武則天的習慣手段,若是知道了這其中有人,跟當年徐敬業能扯上瓜葛,必然會對江南來一次大屠殺,大清洗。正好當時,武則天有由上官婉兒捎來了口喻,說「徐敬來一案,早在十八年前就結束了」。所以在審理赦免這些官員的時候,秦霄將他們當年與徐敬業有染一事,正好順手推舟十分自然的隱晦其辭,沒有說起這一樁事兒,而是就著當時的情形和場面,說他們因前來為自己恭賀新婚,被火鳳強行拘禁,然後逼迫加入的,最後還暗中投誠了欽差大人!

    至於究竟有沒有投誠,「暗中」這個說法就很微妙了。現在可沒有錄音機,當時那種緊迫的環境下,也不可能來個簽字畫押,誰能列舉證據呢?所以,秦霄的話,就是證據了!

    秦霄凜凜的想道:儘管鬼哭山谷蟒穴中的那些個證物,永遠也不會被挖出來,但只要我秦霄活著一天,他們就會認為,他們的那些瓣子,永遠都握在我的手中!

    不必多想就能領會得到,從現在起,江南這塊地方,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我秦霄一個人說話最有份量了!這種人有個什麼稱呼來著?

    對,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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