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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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2697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19 21:49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一章 雙月節舞會(中)


   “二樓?”

    許樂這才注意到與下面熱鬧無比的舞池相比,二樓顯得格外安靜,而走道處有幾名穿著深色侍者服飾的男人,正警惕地注視著靠過來的人們。他不解地看了上邊兩眼,發現除了梨花大學的校長之外,沒有任何屬於學校的人出現,包括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們。難道二樓有什麼需要校長一個人陪的大人物?

    他看了身邊的中年人一眼,笑著說道:“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學校的什麼貴賓在樓上。連鄒家大小姐和那些年輕人都知道規矩,沒有上去,我怎麼成?不過如果我呆會兒能上去,帶著你便是。”

    這和願意幫助人無關,許樂純粹認為自己是在說一句笑話,他只不過是梨花大學的門房兼旁聽生,今天能參加舞會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雖然他並不想參加---只是有些想看到她。

    然而這句笑話落在那位中年人的耳裏,卻讓他難看的三角眼裏閃過一道亮光,呵呵笑了兩聲,拍了拍許樂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的舞會已經變得熱鬧起來,那些臉皮更厚一些的高年級男生,偽裝成熟、彬彬有禮地向著那些穿著各式禮服的女同學們發出了邀請,在這種帶動下,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人們也開始紛紛向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出動,好在區的性別別例和東林大區是相反的,粥確實算是不少,一時間場內成功了很多對,隨曲而舞的年青人們臉上掛滿了快樂幸福的笑容,那些女孩子們的臉上卻顯得有些羞怯,不論長相如何。至少在這一瞬間,她們是最美麗的。

    出乎許樂地意料,居然有女生膽子很大地主動前來邀請他共舞。他從來沒有想到長相普通的自己,也會得到女孩子的親睞,吃驚之餘。有些慌亂地拒絕了,不敢去看那個女生失望地表情----他其實低估了自己在梨花大學的知名度。周教授在機修課上最欣賞的學生,創造了實驗樓裏幾個紀錄地他,在經過那一場風花雪月梅園守佳人的故事後……早已經擁有了暗底裏地愛慕者。

    為了回避尷尬,許樂下意識裏抬頭向著遠方望去,恰好看到張小萌躲避自己目光的動作。他的心微微一顫,知道對方剛才在看著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盯著那邊,一直盯了很久,看著張小萌溫和地拒絕了很多男生的邀請,也沒有和身邊的議員公子海清舟步入舞池……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他在看你。”海清舟看著曠大舞池裏那些幸福相擁地同學,輕聲對身旁的女孩兒說道。

    張小萌目視前方,唇角掛著淡淡地微笑,應道:“我知道,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海清舟笑一笑,說道:“可是……你剛才也在偷看他。看來你和他的關係,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是追求者與拒絕者的關係。”

    張小萌的眼睫毛眨了眨。沉默片刻後說道:“都過去了。”

    “真的不和我去跳舞?你知道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你。”海清舟為了掩飾自己的傷感,輕輕聳了聳肩膀。“雖然我知道跟我一起參加舞會,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很抱歉。”張小萌略帶歉意說道:“上次就和你說的非常清楚,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她地表情變得有些落寞,不著痕跡地看了舞池那邊一眼,說道:“我以前很愚蠢,已經傷害了一個人,不想再傷害第二個人。”

    海清舟知道她在看許樂,笑容有些難堪,苦笑說道:“遺憾地是,我連被你傷害的資格都沒有。”

    不得不說,這是一句很有風度地話。這種家世良好的年輕人,在自己階層的圈子裏總是容易表現出風度來。比如他們二人身邊的那些富家子女們,包括那位剛剛治療完畢的孫家少爺,都極有禮貌地注視著場間的一切,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驕橫之氣。

    這些年輕人所處的圈子,在這熱鬧的舞會裏十分另類,因為他們太過安靜,而且從他們的衣著打扮和氣質上,就能明顯的看出,他們並不是梨花大學的普通學生。他們沒有人下去跳舞,那些學生們自然也不會前來邀請那些像公主一樣的女生,如果不是他們認識張小萌,知道張小萌是梨花大學的學生。只怕先前也不會鼓起勇氣邀請她。

    只有一個人例外,穿著正裝的施公子再次面帶微笑,無視這群人殺人的目光,來到了他們面前,對著鄒郁極為優雅地行了個彎腰禮,柔聲說道:“能與我舞一曲嗎?”

    鄒鬱的臉色異常冷漠,她看著面前這個十分漂亮,萬分可惡的年輕男人,知道對方是在用那個秘密要脅自己。*****沉默片刻後,她不著痕跡地帶著施清海往安靜的地方走了兩步,避開了那些同伴們的耳朵,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施清海微微垂下眼簾,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緩緩說道:“就是先前那個卑微的請求,請你與我舞一曲。”

    “你怎麼能夠這樣無恥?”鄒郁的雙眼寒光如刀,配上她那一身火紅的禮服,反襯出一種懾人的美感,“因為那天的事情,你要進行報復?你應該知道,雙月節舞會的第一支舞代表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會被你威脅,葬送我渴望了十幾年的人生?”

    施清海微微皺眉看著面前的麗人,緩緩說道:“說不定你渴望已久的將來,並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然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你怎麼會把自己灌醉,然後隨便就交出了自己的貞……”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張小萌身旁的那群人,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因為已經過去了好幾曲的時間,那些衣著光鮮的男女依然沒有下場跳舞。****如果不是來跳舞,他們為什麼會來到梨花大學?他敏銳地觀察到。那些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事情地發生……忽然想到那天夜裏在酒吧裏與施清海的對話,他心裏咯噔一聲,無比憂慮地看了張小萌一眼。

    就在此時。一記耳光聲響起,許樂吃驚地看到遠方的角落裏,鄒家大小姐憤怒地將杯中地香檳潑到了施清海的臉上。同時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他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正準備過去看看。卻被身旁的中年人拉住了。

    舞會裏地音樂雖然輕柔,但無數人的甜言蜜語加起來卻有些嘈雜,除了那群人和一直盯著那邊地許樂外,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濕漉漉的頭髮有氣無力地搭在了施清海的額頭上,他沉默地走了回來。盯了“叔叔”一眼,然後並排站到了許樂的身邊。歎息道:“帶刺的花兒,果然很妙。”

    喜歡穿紅衣地鄒郁在拒絕施清海的威脅之後,走回了夥伴中間,只是握著空酒杯地手指有些微微顫抖,面色略顯蒼白。

    站在許樂和施清海身後的那位中年人忽然笑著說道:“清海兒,你以後可以改名字叫憐花。”

    就在這個時候,一曲罷了的雙月節舞會忽然變得安靜起來,大提琴的琴弦被琴師輕輕拔弄出嗡嗡的聲音,提醒著場間的所有人,有人將要發言。

    燈光漸暗。一道雙圓形的銀白光束打向了二樓。就像此時透明穹頂能夠看見的雙月一般。光束中,滿頭銀髮的從不知校長站到了麥克風面前。溫和地望著所有人說道:“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梨花大學的一段美妙歷史。”

    掌聲響起。

    “梨花大學地雙月節舞會,不知道促成了多少美滿地愛情故事。”從校長微笑看著樓下的孩子們,想到二十幾年前地那個故事,心情也不禁有些搖盪,他非常感謝邰家今天願意在舞會開始之後,才進行挑選舞伴的程式,至少這樣不用擔心禍害了那些已經有了感情歸宿的單純女生。然而他卻沒有考慮到,如果呆會兒那人真要挑選已經有了舞伴的女生,其實也不過是完成祖傳愛情試煉的另一種方法。

    “在這些愛情故事中,二十幾年前在本校就讀的修束基金會繼承人邰智和他後來相伴一生夫人的相遇最為動人。”從校長笑著繼續說道。

    “我很高興,今天邰智先生和他夫人的愛情結晶也在本校就讀,而且他今天將在本次舞會上完成他的成人禮,他將邀請一位幸運的女士成為他的舞伴……當然,如果我的女學生選擇拒絕,我身為校長,也只會感到驕傲。”校長呵呵地笑了起來。

    修束基金會,是聯邦境內規模最大的私人基金,雖然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基金所有者的真實姓名,但誰不知道這個基金?當校長說出今天那位神秘嘉賓的身份後,舞會裏頓時響起了一陣興奮的議論聲。場中的女孩兒們頓時將那個還沒有露面的邰姓男同學想像成了騎著白馬來的王子,雙眼裏露出了惘然而激動的神情。

    空曠的會場內一片黑暗,只有天上那兩輪將要依偎在一起的圓月將銀光通過透明穹頂灑落下來,還有那兩道如月光一般的光束離開了二樓校長所在的位置,開始緩緩地行走。

    所有人都知道,這兩束光芒最後停止時所籠罩的女孩兒,便是那位神秘嘉賓今天所挑選的舞伴。光束漸移,無論美醜、不管有沒有舞伴的女孩子們紛紛緊張起來。哪怕她們並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但在這童話般的場景中……怎能壓抑住心裏的那絲渴望?
GN1805027 發表於 2009-6-20 03:33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二章 雙月節舞會(下)

  一首明媚而憂傷的小提琴曲緩緩響起,曲終時,那兩道光束的移動便會停止。

  當校長說出那位神秘嘉賓姓邰的時候,許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驚愕地微微張開,第一時間內猜到了二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邰之源這個連油餅也沒有吃過的可憐富家子,就是今天雙月節舞會的主角?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驚,昨天夜裏他本還想著要問一下邰之源,今天要不要一起參加舞會,哪里能夠想到,對方早就來了,而且像一個君王一樣居高臨下地準備挑選自己的舞伴。

  美麗的雙月在夜穹之上灑播著清光,室內的光束在緩緩地移動,只要被光束照的女孩兒都難抑面上的緊張,就在此時,校長那煞風景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混進了美妙的小提琴曲,帶著笑意點明了今天上午那名替梨花大學爭光的黑色機甲的真實身份。

  許樂有些不明所以地聽著,心想機甲裏明明是自己,怎麼卻變成了邰之源?不過他也清楚,這個學校能夠進入區的人大概只有自己和邰之源二人,如果對方願意替自己隱瞞,他當然非常高興。

  這個消息,在黑暗的舞池內再次引發一次騷動,那些本來還有些矜持。刻意躲避著光束的女孩兒們,也露出了歡喜的神情。一個家世驚人的年輕男學生,還是一個能夠讓一院王牌機師鎩羽而歸的傳奇人物,怎能不令人心動?

  光束依然在緩緩地移動,那些單純地女學生們只是充滿著興奮與渴望地祈求光束能夠落在自己身上,而那些知道邰之源真實身份的人們。則是心理活動異常劇烈。唯一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的大概就是許樂了,雖然他很吃驚于邰之源的家世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恐怖,可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眼前這幕場景,落在他的眼裏,就像是一位帝王在挑選妃子,在他看來,這是對女性地極大不尊重,連帶著,他對那位一起吃宵夜。一起逛窯子的孱弱富家子也生出了幾絲不滿。

  場面十分安靜,無數雙眼光順著那兩道光束在不停地遊走。男學生們羡慕而微感不爽地看著這幕場景,女學生們矜持而渴望地看著……有月光灑下。並不是完全的一片黑暗,可以隱隱看到,在建築最空曠的一角,那些遠道而來的富家子女們極有默契地分出了行列,女孩兒站到了最前面一排。

  最中間的是一襲紅衣的鄒鬱,只是光線暗淡,看不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究竟是平靜還是什麼。她微微閉上了雙眼,平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很多年前認識邰之源之後,她地父母兄長以及身邊那些人,似乎都有意無意間,讓她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應該只能和那個其實這兩年很少見面的年輕男人在一起……然而在這關係到她一生幸福地瞬間,她緊閉的眼中,卻忽然浮現出了一張可惡而無賴的漂亮臉龐,那個漂亮臉龐的主人卻擁有著一顆無比惡毒的心,她的心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站在鄒郁身旁的張小萌。一身藍色小禮服本來並不如何引人注目,然而在這漸趨黑暗的環境裏,禮服的衣料卻開始泛著幽幽地光,顯得十分醒目,就像是一個森林裏忽然出現的純淨小精靈……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她微微低頭,自然懸在身畔的雙拳下意識地可愛握緊,心情十分緊張。是的,她有自己喜歡的人,她根本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太子爺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她必須幫助麥德林議員與對方搭上關係。哪怕犧牲自己的愛情與人生……據最近傳回來的情報,聯邦軍方地鷹派勢力開始加快了備戰的步伐。而議員在首都進行的遊說活動收效也十分的不好,為了環山四州那些可親可敬可愛的同伴與人民,她必須做些什麼事情。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控制著自己轉身離開或是在黑暗中尋找許樂地衝動。她並不知道麥德林議員為什麼會如此相信自己。怎麼看來。那位二樓地太子爺也不應該會選擇自己吧?張小萌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她們身旁那幾位遠道而來地女孩兒們也異常緊張。在掃動地燈光下展露著自己微羞等待地風姿。她們比場間別地普通女生知道地事情多很多。清楚二樓上那位姓邰地年輕人可不僅僅是什麼修束基金地繼承者。雖然修束基金確實也是聯邦境內排地上號地私人基金。可是在邰家擁有地財富與實力中。或許只是可以隨便被拋棄地障眼法吧?

  二樓綠色植物掩映地房間裏。端著咖啡杯地邰之源有些無趣地通過光屏。看著光束下那些女孩兒們地表現。忽然開口說道:“已經是三十七憲曆了。聯邦裏居然還會有這樣像選妃一般地活動。實在是很可恥地事情。”

  他渾然沒有身為當事人地自覺。對著眼前地一幕發表著感慨。靳管家在一旁非常不贊同地說道:“這是家族地傳統。而且少爺應該清楚。**禮中從來沒有非自願地事情發生。”

  邰之源笑了笑。想到先前從校長介紹自己時所用地愛情結晶四個字。心情便有些怪異。他在光屏上看到了鄒鬱地面容。心情微沉。問道:“鬱子今天地心情好像有些差。是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麼?”

  “沒有。”

  邰之源點點頭,他只是習慣性地對朋友表示關心,既然靳管家說沒有問題。那自然是沒有問題。

  忽然間,他的眼光落到了一個穿著藍色小禮服的女孩兒身上,在那一片黑暗中,在那一襲紅衣的鄒鬱身旁,那抹藍竟是如此的純淨,瞬間息令人地雙眼開始放鬆。開始對那個女孩兒生出憐惜之情。

  “楚楚……動人。”邰之源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兒,沉默許久後,輕聲說道:“看樣子這個女孩兒根本不想來,此時卻固執地站在鬱子的身旁……這種驕傲執著的氣質,我總覺得有些熟悉,我很喜歡。”

  靳管家在一旁平靜地提示道:“張小萌,一年前從回來,曾經在麥德林議員辦公室從事過義務文職工作,雖然聯邦調查局已經將她判定為回歸者。不再進行監控,可我認為她不是一個適宜的物件。”

  “你錯了,如果我喜歡一個女孩兒。哪怕她是帝國的人,我也不會介意。”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看著光幕上那些看似平靜,其實從緊握的雙手裏早已洩露了緊張與抗拒地藍衣女孩兒,眼眸裏閃過一絲溫柔而複雜的情緒,輕輕說道:“只可惜……我認識她晚了一些。”

  提琴曲已經到了尾聲,許樂雖然沒有音律方面的知識,但也聽了出來,有些漠然地看著光束的移動。此時光束已經在場內禮貌地掃了一圈。來到了那一群富家子女的身前,那些女孩兒的表情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只有鄒郁和張小萌還保持著平靜,鄒鬱是相信場內沒有誰能夠和自己競爭,因為邰夫人很喜歡自己。張小萌則是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以致於忘記了緊張。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光束的移動,先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許樂,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來,咚咚咚咚,他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地兆頭。總覺得張小萌今天來這個舞會就為了等待這一刻,而那兩道光束似乎也就是會落在她的身上!

  心跳像打鼓一樣,許樂終於明白自己的內心根本無法放開這個藍色地粉色的,戴著惡魔角,戴著黑框眼鏡,時而如冰雪,時而如火的女生,他根本不能接受她在舞會上成為別人的舞伴。

  就在小提琴曲快要結束的那一霎那,許樂忽然間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大步向著張小萌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只邁了三步。許樂便被一道強光照住了臉龐!

  他下意識裏眯了眯眼,在心裏咒駡了一聲。十分擔心張小萌那個糊塗女人,真的為了自己不清楚的內幕,而成為了邰之源那個病秧子的舞伴。片刻之後,他地視力馬上回復了正常,眯著眼睛往四周看去,卻發現自己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只能聽到一陣無比震驚的呼聲。

  因為他此時正在光束籠罩之下!

  許樂怔怔地看著四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套昂貴的禮服正在如月一般的銀光下散著光輝,一時間也有些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四周的驚呼聲,議論聲早已如爆炸一般響了起來,間或夾雜著不敢相信的驚呼聲,是的,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童話般的場景到了最後,那束燈光籠罩著的物件……竟然是一個男生!

  受此刺激,眾人大嘩,那些本來覺得自己大有希望地富家小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位議員的女兒甚至是傷心的昏了過去,那位孫家小姐捂著嘴,看著場地中間光束籠罩中一臉惘然的那個男學生,吃吃說道:“難道……太子爺……是同性戀?”
GN1805027 發表於 2009-6-20 03:33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三章 月光下,你是我的

  聯邦並不歧視同性戀,甚至在區已經有些州開始推動同性戀結婚的法案。如果聯邦最古老,最神秘的邰氏家族,七代單傳到了今天,忽然出現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繼承者,只怕聯邦總統以及其餘的幾個大家族都會高興的幾個晚上都睡不著。然而除了像孫家小姐那樣太過吃驚以至於思維出現混亂的人,誰都不會認為邰家繼承人真是一名同性戀。

  場間所有的震驚和不解的目光投向光柱下的許樂,驚歎之聲久久不能平息。越是知道此次舞會真相的人,越是不可思議,尤其是那一群遠道而來,特意參加舞會的男女們,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們下意識裏認為,應該是央控電腦的燈光控制出現了問題。

  然而光柱一動不動,許樂平凡的面容沐浴在銀色的光芒中,竟多出了幾分迷人的氣息,就連他不解皺著的眉頭,看上去也十分有味道。

  鄒鬱靜靜地、直直地盯著場地正中央的許樂,她認為自己是場間唯一知道邰之源與許樂認識的人,然而看著這幕,她知道雖然太子哥哥不可能是同性戀,但在他的眼中,今天這場自己準備已久,盼望已久的舞會……不過是場鬧劇罷了,甚至可以胡鬧到這個地步!

  太子哥哥不會挑舞伴,說不定早已經有了舞伴,就算他要挑,也不會挑自己,鄒鬱的眼眸裏毫無情緒,哀然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

  二樓處空無一人,她緊緊握著空香檳酒杯的手顫抖了起來,無盡的失望與疲憊湧上她的心頭,身上那件明媚的紅色禮服就像是血一樣令人心悸。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手指頓然無力,空著地香檳酒杯摔落於地,啪的碎成無數塊。再也拼湊不回來。

  人群後方的施清海皺著眉頭,收回望向香檳酒杯的目光,看著場地正中間無比愕然的許樂,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先前許樂沖出去地時候,他還準備看一場好戲。看自己的兄弟怎樣在那位太子爺的面前橫刀奪愛……結果沒想到,那位古怪而神秘地太子爺,竟然玩了這麼一出?難道許樂以前就認識太子?施清海的眉頭皺地更深了。清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他下意識裏轉頭去看自己身邊那位“叔叔”,想要從這位情報領袖處獲知一些訊息。\\\\\\卻意外地發現,對方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只是溫和地看著燈光下的許樂,似乎這一切他早就猜到了。

  “你知道什麼?”施清海壓低聲音,冷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許樂和太子認識。所以才想通過我認識許樂?”

  那位**軍地二號人物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情報裏只是說許樂和那位太子爺曾經一起去嫖過。我想這種交情應該不錯,但我也沒想到這位太子爺居然如此貪玩,把你的朋友推了出來。”

  施清海秀氣地眉尖一顫,忽然想到了前幾天許樂給自己的那個電話,難道那天清晨許樂不是因為失戀之苦而去墮落,是陪邰家繼承人嫖娼去了?一念及此,施清海大感震驚。

  比施公子更吃驚的,毫無疑問是許樂對面的張小萌,她緊緊地捂著嘴唇,看著面前不遠處沐浴在銀光之中的許樂。第一時間內就猜到剛才許樂跑到場地正中是為了什麼。卻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這道光就籠罩了許樂。

  許樂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二樓裏的人是邰之源,所以知道這道把自己亮於眾人面前的燈光肯定是那小子搞的鬼。他轉過頭,準備在二樓欄杆後面找到邰之源的身影,讓他趕緊把這道該死的光束關了。自幼地生長經歷,讓許樂非常不適應成為眾人地關注焦點,更何況他還背負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更令他不適應地是,自己的背後又沒有翅膀,在這樣一道光柱裏,難道還能飄起來……

  就在他轉頭的刹那,伴隨著場地四周的再一陣驚呼,他愕然發現頭頂有些刺眼的光束離開了自己……向著身側不遠處的張小萌飄了過去!

  情況突變,看著那道光束的移動,驚呼之聲再起,張小萌不可置信地看著向自己移來的光束,右腳下意識裏往後退了一步,想讓躲開,卻在最後那刹那停住了。

  銀色的光柱下,像天空一樣純淨的藍衣女孩兒,瞬間佔據了所有人的眼簾。

  許樂急了,回頭沖著二樓喊道:“邰之源,這是我的!”

  今天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的驚奇已然太多。然而當光束下如夢如幻的場景中,這位年輕男學生當著眾人面,擲地有聲、甚至是有些粗俗地宣告對某個女孩兒的所有權,依然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吃驚,尤其是有些有心人想到他先前似乎是在直斥修束基金會繼承人的姓名。\\\\\

  二樓光屏前的邰之源,聽到這句聲音極大的話後,險些笑了出來,只是斂去的笑容裏有些不自在,輕聲自言自語道:“當然知道是你的。”

  一個平靜卻又能令聽者安靜的聲音,在舞會現場響了起來,這個聲音聽上去十分尋常,但又似乎帶著一絲魔力,瞬間將場內所有的驚呼聲和議論聲壓了下去,讓場內一片安靜。

  那是邰之源溫和而禮貌的聲音,他在先表示了歉意之後,輕聲地解釋道:“……現在站立於場中,站立於雙月銀光之下的,是我的一位友人與他所鍾愛的姑娘……雙月節舞會上曾經出現過很多美好的故事,包括我的父母在內……

  “我希望我的成人禮上,也能有一個可以流傳很多年的美好故事,請大家給他們掌聲祝福。”

  故事進行到了這個程度,舞會上的人們以為自己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陣安靜之後,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掌聲裏的一小部分是讚賞二樓那位修束基金繼承者地慷慨。****讓自己的成人禮變成友人求愛的現場,更多的掌聲則是想給場間那一對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的男女以祝福。

  許樂這時候才注意到,自己頭頂地光束並沒有消失,那束移往張小萌處的光束只是兩道光裏的一道。此時夜深沉,掌聲響起。透明穹頂上地清光灑下,昏暗的舞會裏只有兩道光束分別落在他和張小萌地頭頂,十分顯眼……

  張小萌驚愕地放下嘴唇上的手掌。不可置信地看著籠罩在燈光中的許樂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走來。在四周那些旁觀者的眼中,隨著許樂的步伐。他頭頂地光束也隨之移動,漸漸要和那位月光下的藍衣女孩兒合攏在了一處。

  就像頭頂夜穹裏漸漸要合在一處地兩輪明月一樣,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面,掌聲響的更加熱烈,還間雜著幾聲調皮的口哨。

  許樂終於走到了張小萌的面前。他看著女孩兒身上那件斜抹肩的藍色可愛小禮服,卻陷入了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的,此時的美妙的場景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足以令所有人陶醉,許樂也深深感激邰之源居然會替自己安排如此意外的場景,然而他是個實在地人,總覺得夢只是夢,不是生活。

  張小萌也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嘴唇,帶著一絲倔強看著他。在每個年輕男女對將來、對愛情地想像憧憬中,今天晚上舞會上的這幕。一定是最美妙地求愛場景。她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只是眼看著變成真實。她的心情卻異常複雜和怪異,她不知道這場舞會怎麼會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因為男女主角的沉默,場間的掌聲漸漸平息。

  張小萌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樓上那人叫邰之源?”

  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許樂的心情有些低落,微澀笑道:“所有的一切……你都只是為了接近他?”

  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低,沒有人能夠聽到,在別人的眼睛裏,只怕還以為他們兩個人在說著甜蜜的情話。

  張小萌緩緩抬起頭來,月光映在她吹彈可破的嬌嫩臉頰上,將那些耳畔的微毫都照的清清楚楚。她清秀可人如同精靈一般的雙眼眨了眨,強自壓抑著心頭的那絲惱意,輕聲問道:“你是他的朋友?你知道我要接近他,所以你卻一直在騙我?”

  許樂的眉頭皺了起來,回答道:“是你一直在瞞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接近他,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些天,那個夜,對你究竟意味著什麼。”

  張小萌的眼神黯淡了少許,知道許樂說的是真話,她以前一直以為許樂只是一個樸實誠懇的窮學生,根本想像不到,自己回到大學城的目標結果卻是對方的友人……邰家繼承人,怎麼會和許樂成為朋友的?她的心情非常地複雜紛亂,聽到這句話後,心像是被針狠狠地紮了一下,無比疼痛。

  “對不起。”張小萌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太荒謬了,就像身後不遠處如冰塊一樣的鄒家大小姐一樣,她覺得這個舞會,尤其是自己,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在雙月銀色的光輝下,女孩兒非常難過。為了自己所信仰的,所願意犧牲的……她曾無比心痛地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可在故事的結尾,她才發現,原來當時……自己根本不需要放棄什麼,這等疼痛,何其令人悵然無助。,碎碎念中……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0 21:19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四章 那個邰家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的結局,不是每個童話的最後,王子公主都會永遠地幸福生活在一起。今天雙月節舞會兩束銀月光束下,相對無言的這一對男女,本身就不是什麼王子和公主,而且他們之間的故事有些復雜,上蒼在刻意制造名為誤會和不巧的障礙,最最關鍵的是,他們本身就是行走在不同人生軌道上的人們,此時的他們,彼此擁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理想與目標。
   
    “我不會跳舞。”許樂沉默片刻後,望著張小萌露在小禮服外的柔滑雙肩,盯著這女孩兒可愛的鎖骨,忽然想到了鎖清秋這三個字,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接近邰之源有什麼重要而必要的目的,或許我可以幫你轉述。”
   
    “我也不會跳舞。”張小萌垂在腰側的雙手微緊握著,聲音有些清淡,“而且和我一起跳舞,會給你帶來麻煩。”
   
    許樂抬起頭來直視她的雙眼,平靜說道:“就像那天在教學樓外說的一樣,我總覺得你是喜歡我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我有我的不得已。”張小萌微微仰起臉來,臉上的淡淡不甘和倔 展露無遺,“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種模樣,我這時候心里很亂,這時候和你說什麼,向你要求什麼……總會讓我覺得我是在利用你,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許樂沒有听明白這句話,心里卻自然感覺有些沉甸甸的,片刻之後說道:“什麼時候,你想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時,請聯系我,我隨時都有時間。”
   
    張小萌微微低身,向他行了一禮。輕聲說道:“或許沒有那一天……對不起。”
   
    “這些天你已經說了太多的對不起。”許樂的眼楮有些惱火地眯了起來,說道:“我不喜歡听。”
   
    “好吧。”張小萌忽然鼓著臉笑了起來,顯得無比可愛,偏著頭向他眨了眨眼,說道:“既然都不會跳舞,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這個可愛干淨的模樣里。許樂卻看出了女孩兒心里的難過,心情隨之一沉,眼睜睜地看著張小萌很干淨利落地轉身。向著舞會地出口處走去。
   
    舞會現場又是一陣大嘩,人們的目光跟隨著張小萌的離去。那道光束也極不識趣地跟隨著張小萌的離去。眾人本以為這將是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歷史上又一幕將被牢記多年的浪漫故事,但誰也沒有想到,故事的女主角竟然就這樣沉默地離開了。*****
   
    看著隨著光束漸行漸遠地藍衣女孩兒,注視著這幕的人們,總覺得自己是在首都哥特大劇院觀看一場舞台劇。心里自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淡淡哀愁許樂沉默地看著張小萌地背影片刻後,很干脆利落地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他頭頂地那束燈光依然籠罩著,隨著他略顯孤單的背影移動。如果說先前的光束無比浪漫動人,那此刻的光束卻顯得格外刺眼,許樂的心情有些郁郁,抬頭眯眼看著頭頂地燈光,忽然說道:“又不是拍悲劇,還搞什麼氣氛!”
   
    這句話里的情緒很不對勁,有一種掩藏在平靜之下地怒意,光束似乎也感到了害怕,瞬間熄滅。整個大廳陷入了黑暗。只有頭頂不知多少萬公里之外的那一對明亮圓月,將清暉灑了下來。
   
    燈光重新亮起。優美的舞曲再次響起,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再次繼續,侍者端著酒杯與食物恭謹地穿行其間,然而場間的氣氛卻已經有些尷尬,再也難以回復最先前那種熱鬧幸福的情緒之中。
   
    有些人已經走了。張小萌孤單地走了,鄒郁表情絕然而哀切地走了,就連那一群來自首都的富家子女們也默然地離開了舞會現場,在他們看來,邰家繼承人今天的行為,是一場地道的鬧劇,當然,對方有這種資格,只是他們的心情並不好,尤其是聯想到來臨海之後地遭遇,這些人離去之前,冷冷地看了許樂地背影幾眼。
   
    生活還是要繼續,尤其是對一般的聯邦年輕人來說,舞會地重頭戲沒有圓滿的結果,但是他們的愛情還要在月光下發酵,伴隨著舞曲的悠揚,氣氛漸漸活絡,不少對舞伴走入了舞池,開始翩翩起舞。
   
    先前消失了片刻的施清海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平靜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許樂,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特勤局的十二名特工都在樓外,樓內的應該是邰家自己的保鏢。”
   
    他身旁的中年人望著越來越近的許樂,微微一笑。這位反政府軍的間諜頭目很相信老鷹的辦事能力,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忽然想到,如果鄒郁屈服于你的威脅,如果不是忽然出現了這一幕,會不會是張小萌上了二樓?”
   
    “我不習慣評價業余人士的能力。”施清海正視前方,神情平靜。
   
    “不,我很欣賞麥德林同志的安排。”中年人微笑說道:“越是業余,越容易成功……像你這種專業人士,其實越來越不好混了。”
   
    施清海挑挑眉頭,沒有回答,拍了拍走到身前的許樂的雙肩,以表示朋友的安慰。中年人望著許樂笑了笑。
   
    就在這時,一位侍者來到了三人的身前,非常有禮貌地向許樂發出了邀請。樂驚訝地看著身邊中年人,問道:“叔叔,你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侍者在一旁保持著平靜的禮貌,他只是代表少爺發出邀請,至于那些長相難看的中年人是怎麼上來的,則是需要保安部門的過濾,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也沒人攔我啊……再說了,你剛才不是答應過我。只要你上二樓,就帶著我?”這話明顯不實,雙月節舞會的現場看似防備松懈,實際上由一樓通往二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環節,雖然有許樂當掩護。但這位中年人地能力實在是太過可怕。
   
    房門便在此時打開了,許樂無所謂地聳聳肩,在侍者的帶領下。陪著身邊這個奇怪的叔叔向里走去。這是一間極大的套房,地面上鋪著仿毛地毯。四周的擺設家具頗有古意,看不到太多現代的電子風格,一垂簾,一盞燈,都顯得那些地雅致。
   
    就在套房的最深處。一張極大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面色微白地年輕人。或者稱他為少年更合適一些,因為每次許樂看見他的時候,總覺得他地身體非常虛弱,身材有些瘦削。
   
    “謝謝……”忽然間知曉了對面這位少年的真實身份,雖然遠遠不是他最真實的那個身份,可是許樂依然覺得像是有一扇門,關閉在自己與邰之源之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習慣,聲音微澀說道:“我沒想到你給了我這麼大的驚喜。”
   
    邰之源明顯猜到了許樂看見自己後的反應,微微一笑。指著身邊地一個椅子說道:“坐吧。不用太拘謹。”
   
    很奇妙,這種語氣一般是由上級對下屬說話的語氣。但邰之源說出來,卻顯得那樣地自然。許樂的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習慣,也有些不自在,卻依然還是坐到了沙發旁的一張椅子上。
   
    房間內竟有些沉默,兩個人似乎都不知道該揀些什麼話題來說,畢竟他們以往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通過通訊器以及那張紙,就算最後見面後,真正像普通人一樣說話聊天的時間並不多。許樂不知道修束基金會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邰家在聯邦中代表著什麼意義,他不知道邰之源的歷史,但總覺得此時沙發中的邰之源和平時自己夜晚里認識的那個邰之源不是同一個人。
   
    夜晚的邰之源是一個有些驕傲,有些冷漠,有些無聊的普通少年,而此刻的邰之源,卻像是一個天生就擁有某種氣勢地怪物。
   
    就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唯一地另類便是跟著許樂進到房間里的那位中年人,中年人背著雙手,像是一個游客一樣,頗感興趣地盯著房間里地小擺設不停觀看,看樣子似乎根本不想參與到這場談話之中。
   
    一直沉默站立在沙發旁的靳管家卻一直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盯著那位中年人,忽然開口說道“許同學,這位是?”
   
    許樂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邰之源和那位見過一面的靳管家介紹道:“這是我朋友的叔叔,先前要我帶他上二樓逛逛,我那時候可不知道你在樓上,隨口應了,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真的就跟了上來。”
   
    “你不知道,並不代表所有人不知道。”邰之源看了中年人一眼,微笑著說道:“您要不要坐下來聊兩句?”
   
    “你們先聊,你們先聊,我不急。”反政府軍二號人物,完全沒有身在險境的自覺,笑著擺了擺手。
   
    說來奇妙的是,他這樣一說,邰之源居然也就真的不再管他,由著這位中年人在自己的房間里四處游走。他轉過頭,溫和笑著望著許樂說道:“重新認識一下吧,許樂,我叫邰之源。”
   
    場間的氣氛終于輕松了些,許樂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我也猜到你家里肯定挺有錢,但沒想到有錢到這種程度……我听說過修束基金。”
   
    “不過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邰之源看著他平靜說道:“修束基金只是給普通人看的東西……我們家和其他一些比較有錢有閑的家族湊一起,聯邦的人們給了一個說法,叫做什麼七大家……我想你應該听說過。”
   
    許樂愕然地听著這句話,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就覺得邰這個姓有些耳熟,不可思議地問道:“是祖上當過皇帝的……那個邰家?”
   
    “沒有幾個人還記得數萬年前的事情,看來你的歷史學的不錯。”邰之源笑著說道。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1 13:53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五章 七大家


    三十七憲歷以來,聯邦已經進行了很多次政治架構的改革,雖然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總會有新舊之分。聯邦最後一次大的改革,發生在六百多年前,人們也習慣于稱最近的聯邦為新聯邦。可無論是在新舊聯邦學校的歷史課本中,關于憲歷開始以前的人類文明史總是描述的相當含糊,或許是因為太過久遠而沒有翔實的歷史資料,或許是聯邦的教育家們認為應該讓沐浴在民主自由光輝中的公民們,更多地向美好的將來眺望,而不是因為時間的差異所造成的審美錯覺,去追憶那個其實並不美好的帝制時代。
   
    正是因為這種原因,除了那些專門的歷史學者之外,已經沒有多少聯邦公民還在關心幾萬年前以前的皇權社會,歷史課本上雖然教過這些東西,卻沒有多少人能夠記住,那個末代皇族姓邰。
   
    所以當許樂脫口而出邰家的本源時,邰之源也不禁有些意外,笑著贊揚了他的歷史知識。許樂沉浸在震驚中,沒有听到對方的贊美,只是下意識里回憶起東林大區的那些年,那些封余大叔讓自己天天在圖書館里泡著看書的日子。
   
    皇朝的歷史太過久遠,然而聯邦的七大家,卻是深深地烙刻在所有聯邦公民的腦海中。即便許樂當年遠在偏僻的東林大區,也知曉聯邦有七個影響力無比巨大地家族,這些家族的產業分布在聯邦的方方面面,在暗中影響著整個聯邦的能源開發、金融、福利、就業……
   
    無論聯邦總統怎樣更迭。議員選舉如何波瀾迭起,都不會影響到這七個大家族在聯邦內的地位,就像某句諺語說的那樣:聯邦就是七大家。
   
    這句話或許夸張了一些,但誰都無法漠視這七個家族橫亙在聯邦文明史當中的影子,最可怕地是,誰都不知道這七個家族的影子究竟有多大的面積。
   
    憲歷早期地年代中,每隔一段時間。聯邦政府或許都會出現一位深得民眾信任支持的總統或是強勢地管理委員會集體,這些政治人物總會嘗試著在民眾和媒體的支持下,讓聯邦的運轉完全脫離這七個家族的影響力。然而無論那些成功的總統和強勢地管理委員會通過何種法律和總統命令,卻也依然無法查清楚這七個家族的真正實力。
   
    公民財產申報法、法團財產透明條例、反壟斷法。反壟斷法第一修補議案……無數地法律規章,在這些家族的沉默面前,最後並沒有完全起到它本應起到的作用。
   
    那些時代的聯邦,等若是政府與這七個家族之間拼命搏殺的戰場,有三位總統死于暗殺。至今沒有查出真相,而七大家也在政府的嚴格控制下。損失了極大的利益,據傳有一個家族險些中斷傳承,就此覆滅……
   
    然而除卻那些腥風血雨之外,在歷史學家的眼中,那些年代的殊死斗爭,也不見得一點好處也沒有----聯邦政府對七大家族的控制,在很大程度上完善了聯邦地法制架構,而七大家族對聯邦政府地反制,也避免了一個過于強勢的政府地出現。
   
    時代在發展,七大家族本身就是屬于聯邦的一部分。不可能永遠這樣地爭斗下去。七大家族隱藏在社會中的龐大產業。必須在一個相對長久而穩定的社會架構中才能持續的發展,它們不可能明目張膽地選擇站立在政府與民眾的對立面。
   
    而那些需要選票的政治人物。也開始發現,如果他能夠獲得這七大家的支持,那麼在今後的政治道路上,一定能夠走的非常順利。
   
    雙方都有需要,于是在利益的潛移默化引導下,聯邦開始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政治家們開始暗中尋求七大家族的幫助,而七大家也開始挑選自己在政界的伙伴,用家族自身強大的實力,幫助這些合作伙伴獲得廣大聯邦公民們的選票……
   
    只能是合作伙伴,政治家們不可能完全成為七大家的代言人。因為喪失了獨立存在必要的政治家,必然會全面地屈服于七大家的壓力,而七大家龐大財富天然具有的升值渴望,則會讓這些政治家變成它們謀利的工具,必然會在短期內侵犯大多數普通公民的權益……隨之而來的社會動蕩,是聯邦內部任何有遠見的人,甚至是七大家本身都不想看到的恐怖後果。
   
    這是一種同生共存、卻將這些勾結強行壓制在聯邦公民能夠承受的底線之內的本能選擇。又因為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那些從來沒有見諸紙面的默契,七大家族在聯邦公民心中一直保持著有些神秘和高遠的形象。
   
    ----人類心中一直有種天然地對強者的渴求欲望,七大家的存在,恰好滿足了聯邦公民們的這種心理需求,恰好充抵了公民們對社會里某些不公平的不滿。
   
    不得不說,媒體在其間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神秘而高遠的七大家,究竟有沒有做什麼具體傷害到普通公民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這一切直到喬治卡林這位學者的出現,才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原先那些在山區里苦苦支撐的反政府軍,忽然間尋找到了一個比較符合聯邦公民需求的政治綱領,他們將斗爭的矛頭直指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的關系,從喬治卡林的學說中,提出了自己最需要的那一部分,要求聯邦的政客與那七個從來不肯出現在聯邦公民面前的龐大家族,歸還無數年代以來,剝削自普通公民手中地財富,要求這七個家族必須為自己在歷史中對聯邦民主自由的損害付出真正的代價……
   
    反政府軍漸漸放棄了武力斗爭。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溫和派,手執著喬治卡林的大旗,成功地影響了大區的環山四州,並且在聯邦年輕人的心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可是……這其實依然不能威脅到七大家在聯邦中地地位,這七個家族甚至非常樂意看到麥德林議員的存在,因為任何斗爭只要進入了選舉的軌道,那便是一種可以操控。可以影響,至少是可以談判地過程。至于那些年輕人中盛行的思潮,也並不為這七大家所畏懼。年輕人總是熱血地,當他們離開校園。進入社會,進入那些各式各樣的公司或者是政府部門之後,自然清楚,妄想與聯邦的歷史傳統對抗,那是怎樣吃力不討好而且無趣的一件事情。
   
    七大家冷漠而強橫地存在于聯邦誕生後的每一天里。並且一天比一天強大,如果有人說他們已經控制了聯邦大部分地命脈。只怕也談不上是危言聳听。而且它們似乎將繼續存在下去,一直存在到聯邦結束的那一天,這個事實不由不令人感到震撼。
   
    七大家之所以神秘高遠,是因為那些真正大人物地生活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新聞紀錄片當中,只存在于想像和聯邦電視頻道中,只存在于長青城的電影膠片上。也沒有哪個學者或者是政府機構能夠真正地調查清楚,哪一家究竟控制著聯邦哪一部分的產業。
   
    只有一個特例,那就是西林鐘家,因為鐘家所在的第四軍區世代替聯邦駐守宇宙邊緣,早已因為第一憲歷初期的某次意外事件。坦露在公眾的視線之中。無法隱去自己的龐大身影。
   
    相反,這七大家的名字並不是什麼秘密。就連許樂都能輕易地說出其中六個家族的傳承姓氏。
   
    七大家當中真正絕對低調神秘的,只有一個家族,那就是邰家。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邰家竟是久遠之前統治整個人類社會地皇族後代!
   
    當許樂听到邰之源自承……他是七大家中邰家地繼承人,他一時間不由愣了,許久說不出話來。這個身份不是什麼富家子弟,政客的公子,而是代表著一種歷史,一處無處不在地影響力!七大家的繼承者,換在古時候,至少應該算是個國王……
   
    陷入震驚之中太久,許樂才緩緩醒過神來,第一時間內想到一個問題,怔怔地望著沙發中的蒼白少年,喃喃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邰之源為什麼要告訴自己,他的真實身份?這是許樂擺脫震驚之後的第一個疑問,如果說對方是高懸于夜空的明月,自己頂多算是玫瑰河畔一棵不起眼的桂花樹,雙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前些天曾經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過,可是一旦對方的身份出現,就像是一道鴻溝橫亙在二人之間,再怎樣也無法再填回土去。
   
    “你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邰之源從說出自己身份後的那刻起,便一直在平靜而專注地觀察著許樂的神情,他很滿意沒有在許樂的眼眸里看到任何一絲他所不喜的反應,更相當欣賞于這位友人,居然能夠這麼快從震驚里擺脫出來,能夠像一個正常人那般和自己說話。
   
    “我以前曾經有過朋友,但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後,都沒有勇氣像朋友一樣和我相處,要不是悄悄地離開,要不就是變成了像侑子那樣的人……我想如果我們要繼續做朋友下去,總有一天,你也會面臨這個選擇題。”邰之源溫和笑道:“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提前就說出來。”
   
    許樂之所以這麼快回復平靜,是因為他這些年的經歷。
   
    一個擁有聯邦唯一一片偽裝芯片的逃犯,在古鐘號上他甚至替鐘家的繼承人小西瓜洗了好些天澡。這次忽然發現和自己一起嫖妓的家伙,居然也是七大家的大人物----他對這種驚奇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只是覺得自己的遭遇實在是太離奇了一些。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3 23:05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六章 榮幸



“這種事情也怪不了別人。”听到邰之源的感慨後,許樂頗有些不以為然,沉默了一陣,決定還是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你是七大家的繼承人,和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天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自己或許從來沒有注意過,你再怎樣扮出溫和的樣子,可是只要在人面前……比如這時候,你總會自然流露出某種氣息。”
   
    邰之源頗感興趣地看著他,問道:“什麼氣息?”
   
    “我說不大準。”許樂苦笑了一聲,“反正不是什麼我太喜歡的東西,也許過于平靜了些,就像是世界上一切的東西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或許你身邊的人們都習慣了你這副模樣,可我和你認識的時候,你只是個有些錢的普通學生,所以我不習慣。”
   
    邰之源听到這番話後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我從沒想過,原來在你眼里的我竟是如此不堪。”
   
    許樂解釋道:“不是不堪,是不適應。”
   
    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認真開口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應該苛求什麼。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天生就擁有比別人更多的資源與權力,比如像我。我不會矯情地說,這是一種苦惱,因為……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似乎都想擁有這種苦惱而不能。”
   
    他看著許樂那張平凡而可親的臉,平靜說道:“說說別的吧,今天上午在對戰室里玩的開心嗎?”
   
    換了話題,談到了捧腹而走的黑色機甲,許樂的心情終于放松了一些,不再將眼前沙發中的少年當成某種怪物。他撓了撓腦袋後誠懇說道:“謝謝你替我遮掩。”
   
    “在這個社會上生存,需要很多機遇。而不是每個人都能踫到發光發熱的機會。你今天上午遇到了一次,卻像懼之如鬼般逃了。”邰之源搖了搖頭,不贊同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出名。這實在是很不像一個正常的年輕人。”
   
    許樂心想我有我地苦處,正如你有你的苦惱,這怎麼解釋?難道我要告訴你,我是一個協助叛國罪犯的聯邦逃犯?為了掩飾心頭的那絲復雜情緒,他眯著眼楮笑了起來,很自然地轉了話題:“先前就謝過。這時候再謝謝你一下,畢竟是你的**禮,結果你幫了我這麼多。”
   
    “噢。關于男女這種事情。我幫你再多。那位小萌姑娘不理你。你也是白搭。”邰之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至于**禮。幾十個小時之前。你已經帶我去了。今天這些。都應該算是我對你地回禮。”
   
    說話間。邰之源從懷里摸出一封紅包。苦澀地笑道:“看見沒有?這是星辰會所里地姑娘給我封地紅包。”
   
    許樂看到他手上拿著地紅包。強行壓抑著笑意。十分辛苦。覺得這件事情極為荒謬。但不知為何。他地心里竟生出幾分得意來。聯邦七大家里兩位繼承人。一個被自己養了好些天。一個被自己帶著去破了處。這要編成一套電視劇。只怕要破頻道地收視紀錄。
   
    不得不說。邰之源是一個很能掌控談話節奏和場間氣氛地人。就在這封紅包之下。兩個年輕人之間地那種敏感觀望態度漸漸消失。兩個人地坐姿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除了會所地事情。我還要謝謝你這些夜里給我帶地油餅清粥。”
   
    “這麼算起來。你身為堂堂邰家繼承人。似乎也太小氣了些。”許樂也有了說笑話地心情。“甚至比那位牌姑娘還要小氣一些。她至少給你封了個紅包。你就給我打了兩道燈……”
   
    正說著,他的眼光卻變得疑惑起來,因為他看到了邰之源微笑遞到自己身前地一張紙。接過來一看,許樂的眼神都有些變了,吃驚地看著邰之源:“簡水兒的演唱會門票?我怎麼沒听說過?”
   
    “下周,簡水兒將要發行她的第一張個人專輯。”邰之源收回了手,微笑看著他。“以她在聯邦內的影響力。大概一個月後就要開慶功演唱會……而且事實上,她已經訂好了演唱會的時間和地點。我知道你對這丫頭的花痴……這份謝禮能不能及得上你買的那些隔夜油餅?”
   
    許樂裝作沒有听到對方話語中的促狹之意。不可思議地撓了撓腦袋。大概也只有七大家繼承人這種身份,才會在簡水兒地演唱會尚在籌備中的時刻,已經拿到了貴賓票。對于許樂來說,簡水兒不是個偶像如此簡單,那個夜夜出現在頻道上的紫發小女生的容顏,對他而言,代表著這些年的陪伴,這些年的不再孤單,代表著他在東林大區的那些回憶,鼓樓街上的那些游行……
   
    看著手中那張薄薄的門票,想到再過一個月,自己就會親眼看到簡水兒,許樂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呃……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見簡水兒。”許樂說地是真心話,他不是一個追星族,簡水兒對他而方,是一種極具象征意義的形象,他其實更願意保持著距離,遠遠地觀看……不過話雖然如此說,心里如此想,他卻小心翼翼地將門票收進了禮服的內襯口袋里。
   
    “不過還是謝謝了。”許樂看著沙發上熟悉而又陌生的邰之源,說道:“你本沒必要做這些。”
   
    邰之源坐在沙發上端著咖啡,毫無滋味地喝著。許樂離開之後,他竟一時間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雙月節舞會對于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很清楚自己應該要些什麼,應該做些什麼,那個叫許樂的年輕人,現在還算不上他真正的朋友----他一直在懷疑,他這一輩子究竟有沒有可能擁有真正的朋友。
   
    如果許樂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是一種意外,邰之源不排斥這種意外的出現。甚至願意讓這種意外存在地更長久一些。這些天遇見了這個有趣地窮學生,邰之源也很意外于自己竟能和對方像普通人一樣相處對話,可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後呢?
   
    邰之源地眼光很敏銳,從這些天地細節里,他確認許樂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誠懇的人,只是性格似乎有些擰了些。而且邰之源越發地發現。許樂其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只是這個家伙有意無意間,總是在隱瞞自己某些方面的能力。
   
    邰之源欣賞許樂的性格與能力,甚至生出過將這個年輕人納入家族地視野中,注視著他成長,將來吸收成為自己得力屬下的念頭,然而今天這番對話之後,他敏銳地注意到了許樂對某種可能性的天然抗拒。雙方雖未明言,卻已經在言語表情中展露無遺。
   
    “許樂離開的時候。問過你在哪里,我說你已經走了。”邰之源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回復慣常的平靜。看著從書櫃後方轉出來的那個中年人,“這時候沒有別的人,我想自我介紹也應該開始了。”
   
    跟隨許樂上了二樓的那位中年人,在先前的談話時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他走到了邰之源地身前,也沒有等待主人家的吩咐,便很自在地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望著少年微笑說道:“有很多人想找你,但還是被我搶了先……”
   
    靳管家給這位神秘地中年人遞上一杯咖啡。然後退到了邰之源的身後,沉默不語。
   
    邰之源輕輕用銀匙劃動著杯中黑色的咖啡,說道:“我既然亮明身份,就知道有很多人想找我。但我更清楚,許樂只有三個朋友,而無論是張小萌還是施清海的叔叔,都不應該出現在舞會上,就算他們出現,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跟著許樂偷溜上來……我當然更沒有一個當特工的叔叔。”
   
    “你應該清楚。上樓的這條道路上,你隨時可能死掉。”邰之源抬起頭來,平靜而充滿壓力地望著對面的中年人,“但你一點都不害怕,你身上沒有武器……所以我願意給你這個冒險者一個對話的機會,只不過你必須先報上自己的姓名,畢竟我不願意自己成年後第一次談判地對象,是一個故弄玄虛的家伙。”
   
    在那雙充滿壓力的眼光下,中年人沒有絲毫不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道:“我很感謝你先前沒有直接把我斃了,而是給了我一個開口的機會。”
   
    “我來自山里。”中年人放下咖啡杯。平靜地看著沙發上的少年,“希望沒有令你意外。”
   
    邰之源听到這句話後陷入了沉默,而他身後的靳管家的雙眼更是眯了起來,寒意漸透。聯邦的特權階層與山里的**軍向來水火不融,對方居然是山里來地人?
   
    邰之源思考片刻後,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問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母親已經拒絕了麥德林議員的求見。南水領袖應該不會讓一個什麼都無法承諾的人來進行這次談話,如此看來,你在山里的地位應該不差……”
   
    “麥德林同志已經好幾年沒有進過山了。”中年人很自然地解釋了邰之源的疑問。
   
    “你在山里的排行是?”邰之源微微皺眉,盯著中年人那張異常猥瑣的臉。
   
    “我直接協助南水同志工作。”中年人認真說道:“所以我有全權代理的資格。”
   
    邰之源再如何冷靜,在听到這個回答之後,眼瞳依然忍不住縮了縮,而他身後的靳管家更是後悔了起來,如果早知道這個人地真實身份,他一定不會讓少爺冒這種險與此人見面。
   
    沉默許久之後,邰之源才輕聲嘆息道:“沒想到竟然能夠看到三十七憲歷里最成功地間諜頭目,這真是我的榮幸。”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3 23:05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七章 影響整個聯邦的談話



    “能夠見到聯邦里最神秘,最古老家族的繼承人,而且還是這樣一位年紀輕輕便兼富勇氣與判斷力的繼承人……這才是我的榮幸。”中年人似乎並沒有山中那些**軍的氣息,反而像個商人一樣溫和地表達著自己對邰家的尊敬。
   
    “我沒想到你們這些反叛軍的人物,居然也會像聯邦里的政客一樣拍馬屁。”邰之源微微嘲諷說道。
   
    “如果能讓你的心情好一些,我不介意把馬屁拍的再響幾分。”
   
    邰之源看著面前不遠處的**軍二號人物,將與資料中的那個形象逐步對照,卻發現這兩個形象怎樣也重合不起來。
   
    “不管是聯邦還是你們組織內部,似乎對于你只有一個代號,那就是……他。”他的心情漸漸平靜,說道,“可是談話中,總是需要一個稱呼。”
   
    “邰公子可以稱呼我為山里人。”中年人說道。
   
    邰之源平靜而堅持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種文藝腔太濃的稱呼。”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那你就叫我仲才好了。”
   
    “好吧,仲才先生,我不想說什麼你如何愚蠢之類的話,聯邦有多少人想你死,這種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邰之源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普通角色,而是聯邦里非常麻煩的厲害角色,而且這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真正以邰家繼承人的身份,獨立代表家族與各大勢力之間進行談話,所以他顯得格外謹慎,多說了幾句話,以爭取時間讓自己更冷靜一些。
   
    “請直接說出你的來意。”他盯著中年人難看的三角眼,直接問道。
   
    “我帶著山中七萬戰士地囑托。環山四州一千三百萬聯邦公民地希望。南水同志地信任而來。”中年人地語氣在這一刻顯現地格外嚴肅。“我帶著和平地意願而來。希望能夠得到聯邦地回應。”
   
    和平?這是一個多麼熟悉而又陌生地字眼。尤其是對于聯邦政府與**軍之間。**軍在環山四州進行武力斗爭已經多少年了?雖然最近這二十幾年。逐漸淡化了軍事地色彩。但聯邦上層人物都清楚。**勢力地根基依然在他們地軍事力量之上。雙方無數年來地清剿反擊。不知有多少人犧牲于其間。無數地鮮血已經染紅了那座大山里地每一寸土地。和平!
   
    邰之源攪動咖啡地手指瞬間僵硬。微白地臉頰上漸漸生起一絲怪異地表情。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軍二號人物開門見山。居然就拋出了這樣一個重量級地炸彈!
   
    聯邦政府與**軍之間地和平談判。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輪。得出了多少次和平協議。然而最後都會因為某一方地背信棄義或是意外事件地爆發。而讓這紙協議付之一矩。哪怕這些年。**軍里地溫和派早已經登上了聯邦地政治舞台。開始以非暴力地形象。尋求選民地支持。可是實際上。在那些媒體觸覺之外地地區。政府軍與**軍之間地武裝沖突。一直在持續。
   
    如果說是一般地和談。邰之源斷然不會如此震驚。但他眼前地這人既然是**軍地二號人物。深得南水信任地中堅力量。他所說地和平。自然不是那些紙面上地和平。而是真真正正。可以落到實處地和平。
   
    “您應該和總統辦公室或者是國防部直接聯系。”邰之源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地那絲隱隱激動。平靜說道:“如果貴方真地願意讓聯邦回到沒有內戰地和平時期。我會代表邰家對此表示十二分地歡迎。並且馬上對環山四州進行全面地支援。”
   
    這話說的很漂亮,實際上等于沒說。政府與**軍之間的和平談判,本來就應該是由那些政治家與職業軍人去談判。邰之源並沒有參與其中的沖動。他知道這固然可以為自己帶來豐厚地政治資本以及公民中的美譽度,但是這種注定復雜而風險極大的事務,一不留神,便會成為吞噬一切的黑洞。
   
    “邰公子說笑了,如果能和聯邦總統或者那些軍人談,我自然不會來找您。”中年人平靜回答道:“聯邦政府習慣了背信棄義,如果我們真的放下了手中的槍械,停止了裝甲車的發動機轟鳴聲,說不定第二天。便會有無數機甲與飛機開始進攻山區……”
   
    “那您也不應該找我。”邰之源盡可能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年輕人。您不能奢望我能做些什麼。”
   
    “可是各大勢力里所有人都想搶在這個時候接觸你,因為大家都知道。**禮之後,邰夫人便會將家族事業逐步放回到你的手中。”中年人微笑著說道:“ 更何況,邰夫人不是那麼好見地。我不是麥德林議員,我是一個還在聯邦戰犯名單上地人,如果我敢在首都特區亮明身份求見,想必三分鐘之後,就會有無數的軍人開始追殺我。”
   
    “這話倒不錯,要見我這樣一個學生,總是件比較容易地事情。”邰之源說道:“可問題在于,雖然我剛剛完成**禮,可是依照家族的規矩,我也不可能馬上就決定家族里的一切事務。”
   
    “我相信邰夫人會逐步將決策權轉移到你的手上。”中年人平靜說道:“神秘低調了無數年的邰家,雖然今年依然沒有宣揚你的**禮,可是逐漸來到梨花大學的那些人都證明了,邰夫人並沒有繼續向公眾隱瞞您存在的意願……如果我猜測的不錯,梨花大學的學習結束之後,您會進入軍方,說不定還會去西林前線,積累軍功,然後開始進入政府部門開始事務性的工作,大概在十余年之後,您就開始要進入政界,為那個最後的目的做準備。”
   
    “最後的目的?”邰之源的眼楮眯了起來,他再一次發現。這個在聯邦檔案里無比神秘的男人,果然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控制地人物,至少對方擁有一個極為強大的情報系統和分析判斷能力,這種能力本身就足以令人震驚。
   
    “除了總統……堂堂邰家第一次走出幕前,還會對什麼台面上的角色扮演感興趣?”中年人微笑著說道:“不過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我們現在談的是馬上的事情。”
   
    談到馬上地事情。這位中年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而慎重許多:“聯邦軍方最後一直在做的對山區武力入侵準備,讓南水同志以及我在內,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聯邦連年的禁運和制裁措施,讓山里的物資極度匱乏,聯邦里同情你們的公民,就算想繼續前些年的秘密捐助,卻也因為渠道的不通暢,而無法送抵你們地手中。而且因為麥德林議員的存在,你們在環山四州的民眾支持基礎也被分化了許多。”
   
    邰之源輕易地點出了**軍眼下地窘境。“支持你們的人越來越少,所以你們才想到了和平這兩個字?”
   
    “時勢比人強。”中年人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滄桑之色,“所以我帶著誠意而來。尋求您的家族的回應。”
   
    “我依然不能理解。”邰之源並沒有因為對方一語揭穿家族將來對自己政治前途的安排,而感到絲毫不安,冷冷說道:“就算我已經能夠在家族內部做出決策……可是這對你們**軍與政府之間的和平談判有什麼關系?我從來不否認家族對聯邦政治的影響力,但我也從來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就可以改變整個聯邦政府的態度。”
   
    “可是你可以試著改變聯邦總統地態度。”中年人看著邰之源,微笑著說道:“明年便是總統大選,我知道帕布爾議員已經與夫人見過面了。”
   
    邰之源端起咖啡杯,卻沒有喝,沉思許久。這位**軍的情報頭子,再一次向他證明了。他屬下那些情報網絡強悍的力量。
   
    中年人並沒有因為邰之源的沉默而住嘴,繼續平靜地分析道:“所以說,有幾點讓我必須冒險前來與你進行對話。一,相對于本屆聯邦總統與政府,我們**軍更為信任帕布爾議員的道德水準。二,帕爾布議員雖然在中下層聯邦公民中的聲譽極好,但對于首都星圈,尤其是這個選民最多的大區而言,這個出身于東林礦工家庭的律師……始終還是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他需要一個爆炸性地新聞事件。幫助他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廣大選民的認可。三,帕布爾議員沒有從軍的經歷,從來沒有表現過他在處理突發事務時的魄力與決心,在國家安全方面的能力一直廣受人置疑……選舉當中,這毫無疑問會成為競選對手攻擊他的軟肋。”
   
    “所以我們希望邰家能夠從中幫助,讓我們與帕布爾議員直接談判大和解的協議。”中年人繼續緩聲說:“我們信任邰家的風度以及帕布爾議員地政治道德操守,而一旦協議達成,帕布爾議員。也會從中獲得極為美妙地政治資本。從而確保他明年在總統選舉中的成功。”
   
    不得不說,這位**軍地情報領袖。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說客。在這一瞬間,邰之源承認自己有些心動,心動之余卻是更加警惕,一個**軍的家伙,居然比首都管理委員會外的那些職業掮客更加老練,這樣的人物,實在是不可掉以輕心。
   
    “你們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邰之源平靜問道。“帕布爾成為總統之前,開始進行談判,談判途中,聯邦軍方集結的部隊是不是可以先休個假?同時聯邦政府的經濟封鎖……是不是可以私下開個口子?”中年人笑著開價:“帕布爾議員當選為總統之後,自然是什麼事情都好商量。”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3 23:06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八章 歷史當事者



    (有書友提到,關于芯片和憲章局,為什麼反政府軍不會被捉住。其實很久以前在張小萌剛出現的章節里,我就提到過,後面又重復了許多遍,第一憲章必須在聯邦內部的斗爭中保持中立,這是定律,在我的設定中,大約類似于現行國際法里關于反政府組織的地位。要知道第一憲章的存在,遠在憲歷之前,遠在聯邦之前……故事里肯定有,但我會盡量少一些,太過明顯的,我會盡量避免。)


   長久的沉默,證明反政府軍提出的這個請求,對于邰家,對于邰之源,對于他和他的母親已經確定將要支持的帕布爾議員來說,都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交換條件。
   
    邰之源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現在環山四州復雜的政治環境,以及聯邦鷹派人物一日強過一日的武力壓力,以南水領袖為首的反政府軍肯定不會主動提出和平的請求。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即便如此,反政府軍依然有足夠的籌碼以換取相應的條件。
   
    “競選前期進行談判,帕布爾議員無法影響到聯邦政府的內部決策。”邰之源打破了沉默,提醒對方。
   
    “帕布爾不能,但是輿論能,邰家暗中擁有的影響力能。”中年人平靜地說道:“如果讓聯邦公民們知曉。總統候選人帕布爾議員,正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與我們這些凶殘地反政府軍進行和平談判……而這時聯邦政府卻逆勢而為,強行發起對我們的軍事打擊,他們一定會對聯邦政府發出最強有力的斥責聲。”
   
    “我承認您所說的有道理,這種利益的交換確實也很有吸引力。”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說道:“但是我不能馬上回答您的請求,請給我一些時間。”
   
    “我不能在聯邦核心區域停留太久,你應該很清楚。”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憲章局雖然不會來管我,但我對于國防部的那些獵犬和聯邦調查局的蜘蛛們依然保持著尊敬,如果我在聯邦境內停留的太久。也未免太小看他們。”
   
    邰之源將咖啡杯推到一旁,微笑著說道:“您既然已經冒險來了,再冒險多等幾個小時。難道也不行?”
   
    “我今天之所以敢冒險過來,是因為我知道聯邦政府的任何人都不會猜到我敢冒這種險。”中年人平靜說道:“如果呆地時間太久。這就不是冒險,而是愚蠢。”“那我應該怎樣聯系您?”
   
    “我怎樣進來的,以你的能力應該很容易查到,到時候通過請你把最後地決定告訴那位小伙子就行了。”
   
    邰之原的唇角微微翹起,笑著說道:“這樣我還必須保證那個小伙子在聯邦境內地安全。伯才先生,您的考慮果然從來沒有什麼遺漏。”
   
    “不。我甚至不清楚,從二樓下去之後,留給我逃命的時間還有多少。”中年人微笑著說道。
   
    邰之源靜靜地盯著他的眼楮,似乎想要分辯出對方這句話究竟是猜到了什麼,還只是習慣性的玩笑話。片刻之後,他看著對方認真地說道:“您所考慮地不錯。利益的交換確實是我所看重地,但我更看重的是聯邦的將來……如果有機會抓住你,殺死你,我並不介意通知聯邦軍方。”
   
    “現在我沒有通知,是因為尊重一位談判者的角色。”邰之源平靜說道:“您一旦離開舞會現場。也許我真的會讓聯邦政府想盡一切辦法捉住您……一直有一種說法。反政府軍如果沒有你,早就成了政府手中的一盤菜。這種誘惑,其實並不比達成和平協議來的更小。”
   
    听到這番話,中年人微微笑了起來,與聯邦政府斗爭了這麼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聯邦的特權階層,是多麼地想要山里的事業毀諸一旦,這些聯邦真正的控制者們,是怎樣地冷酷無情,但他確認對方至少在這一刻不會動手,因為這並不符合對方家族地真正利益。
   
    他這次冒著巨大的風險,甚至不惜暴露隱藏在聯邦內部最成功地間諜屬下,也要與邰家的繼承人見面,一方面是因為反政府軍的形勢確實已經十分危急,而還有很更要的一個私人理由,則是他想親眼看一看,聯邦將來的新一代領袖人物,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種第一手的資料,遠比任何的情報更要重要。
   
    看到邰之源,中年人沒有失望,又有些失望。沒有失望是因為他確認這位邰家的繼承者,並不是一個愚蠢之輩,而失望也恰恰是因為這一點,並且他看出對方對反政府軍沒有絲毫的同情或道義上的支持,談話中所呈現的,全部都是赤裸裸的利益評判。
   
    似乎猜到這位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在想什麼,邰之源緩緩說道:“在帝國隨時準備發動侵略戰爭的今天,反政府軍的人,卻依然為了那些虛無縹渺的道理, 分化著聯邦的人心,消耗著聯邦的資源,牽制著聯邦的軍力……在我的眼中,其實你們都應該算是叛國賊,憲章局不應該賦予你們法定的地位。”
   
    中年人思忖片刻後認真說道:“你與你身後的家族是聯邦政治架構的既得利益者,你的看法不見得是正確的。如果帝國真的入侵,我相信山中的戰士在抵抗外敵方面,會比聯邦四大軍區的那些人表現的更為令人尊敬。”
   
    “還沒有發生地事情,不需要去進行評斷。”邰之源說道:“任何說辭都無法改變反政府軍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們從來不在意聯邦大人物們怎樣看待我們的事業,也許在很久之後的將來。我們注定是不可共存的一對天敵,但至少在眼下,我們可以合作。”中年人說道:“貓與老鼠的共存,也許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誰是貓,誰又是老鼠。”
   
    “民眾的意志不可抵抗,七大家這種畸形的存在,即便再如何強大,終有一天,也會在歷史的潮流面前。*****變成人人喊打地過街老鼠。”中年人平靜說道:“這是喬治卡林先生的論點,以此與你共勉。”
   
    “這個我從來不會否認。”邰之源說道:“但我始終認為,你們才是人類社會的碩鼠。”
   
    “道不同。仍然可以共謀,但話不投機。則不需要進行更深入地交談。”中年人笑著站起身來,說道:“有任何好消息,請通知那個小伙子,如果沒有好消息,我會在山中。替你朋友的朋友灑一杯酒,以為祭奠。”
   
    邰之源笑著站起身來。沒有理會對方這句心理上地攻勢,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確定離開舞會之後,聯邦不會捉住你……就像剛才你跟隨許樂上樓時那樣,確定沒有危險。”
   
    “情報,是一切力量的來源。”中年人很不符合他猥瑣氣質的優雅一禮,“而我的能力,則是一個秘密。”
   
    邰之源沉默許久後,說道:“短暫地合作之後,我會在更長久的歲月里。以消滅你們地武裝力量為目標。但我必須要說。在整個宇宙之中,我只佩服五個人。您就是其中之一,今天能夠與您進行我成人禮之後的第一次談判,受益匪淺。”
   
    “我很好奇是哪五個人,不知道邰公子能不能滿足我這小小的虛榮心。”中年人的眼楮亮了亮,恰到好處地展露出好奇。
   
    “除了您之外,還有湖畔的那位匹夫,不知生死的喬治卡林,我家那位八代遠親,現任的憲章局局長,以及……帝國那位據說十二歲就能達到機甲六級的公主殿下。”邰之源認真說道:“我的人生,以你們五位為努力的目標。”
   
    “噢,人力有時竭,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地方面,比如在情報這方面,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誰還能比我更強大,當然,這也依然是我地秘密。再如費城那位老人家,我想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誰比他個人的武力更強大……邰公子,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努力不見得要達到。”邰之源微笑說道:“其實我只是奢望,將來聯邦里地優秀人物全部成為我的屬下。”
   
    中年人贊嘆道:“世家子弟,雖然令人惡心,但這份自信確實可怕。”
   
    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就這樣出現在了聯邦的核心地帶,然後悄然遠去,就連一抹影子都沒有留下,只是留給邰家一個可以追查的線索,只是如果邰家願意接受反政府軍的條件,那個線索則是邰家必須保守的秘密。
   
    邰之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在心中默數了幾聲之後,對身旁的靳管家說道:“準備一條秘密線路,我要與母親進行對話。”
   
    靳管家點頭應下,他們已經為那個人的離去留下了足夠的時間,如果對方真的落在了聯邦軍方的手中,也只能說明傳奇也有失去光彩的那一日。
   
    “他用的是施清海叔叔的身份。”靳管家向下屬們發出指令之後,輕聲說道:“施清海畢業于一院,是聯邦調查局里很受看重的年輕一代官員,沒有想到, 居然是反政府軍的間諜。”“我更好奇,三十七憲歷最成功的情報頭目,為什麼要故意留下施清海給我們。”邰之源閉著眼楮說道:“用一名間諜的生命,來做為試探家族誠意的安全閥,這似乎有些不符合那個人一慣的行事風格。”
   
    “盯著許樂和施清海。”邰之源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保證前者不受騷擾,準備聯絡後者……或者逮捕他。”
   
    離開舞會的許樂,根本不知道那位“施叔叔”與邰之源進行了影響極為深遠的一次談話。此時的他,正心情低落地走在大學校園的雪樹之中,渾然沒有歷史當事者的自覺。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然而這個小人物,卻間接導致了大時代的一次小小波浪的產生。
   
    當然,反政府軍勢力在當前的困難時局中,連他們一向信奉的政治理念都可以暫時放棄,甚至那人冒了極大的風險親自前來聯邦談判,想必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許樂這個人,他們一樣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邰之源。但問題在于,如果沒有許樂,那麼這場舞會上,極有可能是麥德林議員的人,或者是別的什麼勢力搶在了他們的前面,說服了邰家以及邰家挑選的合作伙伴帕布爾議員。
   
    玫瑰河畔的草地上依然積著薄薄的雪,在月光下泛著清淡的光芒。穿著禮服的許樂感到了一絲寒冷,他往手上呵了呵氣,卻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凍感冒,自從跟隨大叔練習那套奇怪的動作之後,他似乎再也很難生病了。目光從頭頂的雙月往著東方的方向移轉,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女生公寓樓,梅園依然在彼處,許樂的心卻異常平靜,他知道張小萌有秘密,但如果對方不告訴自己,他也不想再去探究。
   
    禮服的里面全部是冷汗,知曉了邰之源那個令人震驚的身份,許樂的心情很復雜,先前那刻的對話讓他很緊張。他很倔 地在對方面前保持著平靜,只是為了保有自己那點自尊,哪怕小人物的自尊在聯邦特權人士的面前,顯得有些可憐。
   
    區暫時不敢去了,雖然所有人此時都以為黑色機甲里坐的是邰之源,許樂依然不敢冒險。此時夜色已深,他忽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又不想回到梨園鐵門的房間里,這才明白,原來從東林大區逃往首都星圈一年之後,他依然只是一個孤獨的可憐的家伙。
   
    便在這時,他忽然看到寒冷的玫瑰河畔一處偏僻的河堤上,有一抹在夜里如火一般燃燒的紅色,正在寒風中不停閃動,正是穿著紅色禮服的鄒郁。
   
    夜河畔有孤女,許樂雖然很厭惡鄒氏兄妹的為人,但見著這一幕依然止不住擔心起來,向著河堤的方向安靜走去,生怕驚動了對方,讓對方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來。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靠攏河堤,便發現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從河堤外的霜草從中飛奔了出來,直接將那襲紅衣撲倒在地。遠處傳來鄒郁的掙扎,低沉而憤怒地咒罵,嗚嗚的哭聲。
   
    許樂怔怔地停留在原地,當然能分辯出眼前並不是一幕半夜強奸的戲碼,只是有些不明白,施公子這個家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3 23:07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九章 余波



    施清海的心情非常糟糕,從那位頂頭上司來到臨海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便沒有好轉過。
   
    身為一名專業人士,他在聯邦內部當了這麼多年的間諜,一直小心謹慎地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完成了許多組織交付的任務。他確實覺得很累,但有時候想起來,也會覺得驕傲與得意。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在聯邦境內辛苦努力了這麼久,卻因為組織一個突然發生的想法,便要面臨如此凶險的局面……
   
    無論反政府軍與那位太子爺的談判結果如何,施清海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也無法隱藏,就算聯邦方面暫時不理會自己,但在這件事情之後,邰家一定不會在意自己的性命。如果被聯邦政府逮捕,迎接自己的必將是無期徒刑。施清海知道自己的面前已經沒有任何光明可言,只看那道黑暗什麼時候會來。
   
    他也曾想過就這樣離開,但在聯邦中,他又能走到哪里去?除非他回到的環山四州里,可是組織沒有給他命令離開,他無令而回,和背叛組織也沒有什麼兩樣。
   
    在反政府軍的事業中,他們這些人,只是時刻可以被犧牲的棋子,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安全,這個事實令他的心情很糟糕。那張英俊的臉龐上充滿了陰郁的線條。
   
    他坐在玫瑰河堤旁,等待著最後宣判的到來,結果沒想到,卻等到了一個紅衣少女投河的場景。
   
    將鄒郁撲倒在地,看著這個女人冷漠地眼光,漂亮的臉蛋,對人對己都極為殘忍的神情,施清海不知為何感覺到了無比的憤怒,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不過就是一個小男生沒有挑你當床伴,至于要生要死?”
   
    被撲倒在草地上的鄒郁眼眸里全是寂沒之意。盯著施清海那張可惡的臉,忽然用力掙扎起來,像頭憤怒的母獅子一樣咆哮道:“都怪你!都怪你!”
   
    鄒郁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那位太子哥哥。因為這兩年里,她一共也只見到對方兩面。但是這些年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服她,她應該喜歡邰之源, 必須喜歡邰之源,然而今天的雙月節舞會,卻讓一切地一切成為了泡影。想到那位一直不吝于表示對自己喜愛的貴夫人,想到自己這些年的等待。她便覺得心中一片冰涼,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值得自己再去珍惜。
   
    所以她離開了她地伙伴們,離開了舞會,來到了安靜的玫瑰河畔,或許只是想在寒月里祭奠自己地過往,不曾想卻招來了一頭餓狼。
   
    施清海是個很秀氣的家伙,但力量卻是非常大,被他摁住手腕的鄒郁,再如何掙扎也沒有辦法起身。施清海感受著身下彈嫩的身軀,在時刻準備死亡的當下。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許久不見地刺激。當了好幾年的花花公子,他對女人似乎都有些麻木了。可是今天地草地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鄒郁那張無助而陰狠的漂亮臉龐,卻漸漸有了反應。
   
    寒冷的夜里,這一對敵對的男女,因為彼此不同的遭遇而生出了同樣失望和悲哀的情緒,滾在了草地上,狠狠地互相對望著。鄒郁發現自己的力氣遠不如這個男人大,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後,腰腹用力,一口咬到了施清海的手掌上。
   
    施清海英俊面容一陣扭曲,手掌背面頓時流出了鮮血,他一陣惱怒,一巴掌拍在鄒郁的頭頂上,罵道:“你還當我真憐香惜玉?”
   
    鄒郁冷冷地看著他,說道:“要不你今天殺了我,要不你就等著被殺死。”
   
    “這種威脅有一次就夠了。”施清海盯著女人臉上那抹狠厲,忽然覺得很刺激,用低沉地聲音說道:“不要忘記剛才在花園里,你威脅我地時候,我是怎樣對付你的。”
   
    施清海薄唇上地傷口,驗證了舞會後花園里那一幕的香艷與激烈,薄雪草地上的年輕男女似乎同一瞬間想到了那一幕,眼眸里都生出了些許怪異的情緒,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同作,狠狠地吻在了一起。
   
    許樂站在樹林邊緣,怔怔地看著河堤畔的這幕景象,怎麼也不明白故事竟然會發展成了香艷的戲碼,心想施公子這個流氓果然是流氓,而鄒郁這個變態女人果然很變態,生出無限敬佩之意。
   
    沒有他的事情了,他又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了,有些無趣地撓了撓頭,往梨園鐵門處行去。州一幢公寓樓某個房間內,響起了自動鬧鈴的聲音。施清海馬上睜開了雙眼,雖然在所有同事的心中,他都是一個懶到了極點,墮落到了極點的花花公子,但是一名間諜所養成的良好生活習慣,總是在某些細節處發揮著作用。
   
    躲開床下那些散亂著的酒瓶,施清海走進了洗浴間,用極快的速度梳洗打扮之後,又給自己做了一份極富營養的早餐吃了,開始閱讀今天的電子報紙。看完報紙之後,將盤碟扔進水池中,他走回了臥室,開始看著床上那些猶在酣夢之中的女人發呆。
   
    窗外已是寒冷冰雪天,窗內卻是溫暖如春,大床上的那個女人全身赤裸,紅色的禮服扔在了床的一角,同樣是大紅色的絲綢薄被,胡亂地搭著……露出了光滑如玉的後背,腰臀處那道觸目驚心的銷魂曲線。
   
    女人面朝著窗戶的方向在睡,只將自己曼妙的後背展露給了施清海,像象玉一般地肌膚與大紅色的絲綢一襯。顯得格外誘人。她那豐潤的臀被遮住了一半,修長光滑的大腿全部被遮住,只能看出隱隱的線條,更添媚感。
   
    施清海忘記了昨天夜里喝了多少酒,他這一生不知有過多少次這種露水姻緣,但是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看著她那充滿了魅惑力的曲線和那一頭如波浪般自然散發的頭發,心里卻有些異樣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他陷入了時刻被聯邦逮捕的恐慌中,他或許永遠不會和這種麻煩地人物發生性關系,尤其是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的背景以及她的冷酷。
   
    “不要裝睡了。”施清海冷漠開口說道:“我今天還要上班。”
   
    鄒郁在床上很慵懶地翻了一個身。雙眼依然緊閉著,眉間殘留地那些殘妝並不難看,反而有一種雨後紅花的艷感。她下意識里將大紅色地薄被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胸部春光,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問道:“幾點了?”
   
    “十一點。”听到鄒郁有些沙啞的聲音,施清海這個花花公子竟有些心神搖蕩,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瘋狂,床上這個女人看似淫蕩實則生澀的迎合,起始地緊澀。最後的河流。
   
    鄒郁從床上坐了起來,背過身去開始穿衣服。微微低頭,冷漠說道:“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昨天夜里發生地事。”
   
    “我也是這樣想的。”施清海平靜說道。
   
    鄒郁的背影微微僵了僵,片刻後說道:“以後不要說認識我。”
   
    “我也是這樣想的。”施清海的回答依然是這樣的平靜而冷酷。
   
    鄒郁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公寓的門口,然後全無預兆地放聲痛哭,淚水從她的臉上像雨水一般洗過,把那些殘存著的妝粉哭成一片花,一片殘花。
   
    施清海靜靜地看著她,知道這個女人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態度而哭,或許是在哭某些她自己都不能完全清楚了解地事情吧?他知道鄒郁是真地在哭。撕心裂肺的哭。無比絕望地哭,哭過去。哭當年,哭自己,哭他人……
   
    這位聯邦調查局地流氓官員無比了解女人,女人哪怕哭的時候,都會無比在意自己哭的好不好看,只有真的把自己當破罐子看待時,她們才會咧著嘴,冒著鼻涕泡,痛苦地扭曲五官,就像此時的鄒郁。
   
    “不要哭了,我都是快死的人都沒哭,你有什麼好哭的。”施清海的表情格外陰沉。
   
    便在這個時候,公寓里的通話器響起,施清海拿了起來,注意到紅色的光芒從通話器上響起,這代表著是一個來自未知線路的秘密電話,並且已經穿越了調查局對下屬職員的法定監听。他沉默了片刻後,接通了電話,然後听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初步設想達成,我們需要更細節的東西。”
   
    就這樣一句話之後,電話戛然而斷,施清海的臉色越來的凝重。此時他還不知道昨天夜里那個中年人與太子爺的談判細節與結果,但這個電話表示,這次談判似乎成功,而自己也不用馬上開始逃亡。
   
    工作開始了,施清海放下了電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頭時才發現那個紅衣的女孩兒早已經消失不見。
   
    “最近我會非常忙。”
   
    許樂安靜地听著電話那頭的聲音,沒有回答,非常認真地听著施清海的話。
   
    “你知道我是調查局的官員,經常要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所以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消失不見。”施清海在電話那頭輕松地說著:“如果哪天我真的失蹤了,你不要太擔心,也不要試著找我。”
   
    聲音輕松,但許樂卻嗅到了一絲不怎麼吉利的兆頭,他想開口詢問,卻從朋友的語氣中,听出對方不可能說出真實的原因。
   
    “現在的問題是,我的任務都是秘密任務,我失蹤之後,也許調查局會對你進行調查。”施清海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極為認真,“你按照實話說就好,不要試圖在那些專業人士面前隱瞞什麼,你瞞不過他們。再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他們應該能調查清楚。”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認識邰之源的,現在也沒有必要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我失蹤後,你踫到了大麻煩,可以試著把他的名字報出來,相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許樂一直安靜地听著施清海的交待,但到了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再秘密的任務總有執行完畢的那一天……如果你的失蹤代表著不再回來,我希望你還是能通知我一聲,畢竟我在聯邦里沒有幾個朋友。”
   
    電話那頭施清海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說道:“我盡量爭取。”
   
    許樂緊緊地握著手機,雙眼習慣性地眯了起來,認真說道:“不管你現在處于什麼麻煩中,希望你能保重。”從這個電話之後,施清海便消失在了許樂的生活中,過了好些天,許樂甚至跑到臨海外勤辦事處去找了他一次,結果那些四科的科員們說,施科長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誰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許樂忍不住有些擔心,但是在聯系不到對方的情況下,卻根本無法做什麼。
   
    與施清海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位神秘的邰之源。
   
    許樂在一個夜里,曾經冒險進入過一次區,卻沒有在休息室里發現咖啡的存在,不過他確認邰之源應該還留在學校里,只是似乎在忙碌什麼事情。
   
    有那麼一瞬間,許樂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了極大的不滿意,難得的兩三位朋友,卻都顯得那些神出鬼沒,神秘兮兮,說消失便消失,他有些惱火地想道,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身份更神秘的家伙?
   
    深秋過後是寒冬,豐厚的雪堆積在臨海大學城的大街小巷上,凜冽的寒風讓大部分學生都選擇了遠程教學,而不願意離開公寓樓去听那些教授的課程。許樂卻依然穿行于梨園之中,穿著那件鐘夫人送給自己的綠色軍風衣,頂著風雪,沉默地學習,沉默地過著日子。
   
    雙月節舞會的余波已經消散,路上學生們對許樂的指指點點早已消失,唯一的插曲便是那名曾被許樂兩拳打落門牙的孫家公子,托人送來了禮物,表示了和解的意願。也正是通過這個細節,許樂才明白原來邰家的繼承人,在聯邦某些圈子里,果然是被無限敬畏的存在。
   
    新年快要到了,就在許樂都快要被風雪凍的心情麻木的時候,他在食堂里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張小萌有些猶豫的聲音:“舞會上你問我的秘密,明天下午在鐵塔上見,可以嗎?”
wohohohw 發表於 2009-6-23 23:07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章 鐵塔之別



    許樂拿著電話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很干脆利落地說了聲好。他將手機放入懷中,才回過神來,距離舞會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天,自己也和張小萌二十幾天沒有見面了。
   
    他調出課程表看了一下,這才發現明天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天,當然沒有課,才發現這段日子的平靜孤獨竟維持了這麼久,久到自己竟忘了新年的到來。
   
    這時候張小萌正在自己的單人公寓里發呆,她看了一眼擱在手邊的黑框眼鏡,清秀的面容里帶著一絲愁苦與掙扎。雙月節舞會之後,邰之源再次隱去了蹤跡,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機會去接近那個人……
   
    這次任務的失敗,並沒有讓麥德林議員感到不滿,相反那位像父親一樣慈愛的長者,好好地寬慰了她幾句,要她自己注意隱藏身份,同時暗暗點出,那個叫許樂的男學生既然機緣巧合結識了邰之源,或許從那邊出發,會有不錯的結果。
   
    要利用許樂接近那個人嗎?張小萌長長的睫毛眨動了兩下,第一時間內否認了這個做法,她不願意在傷害了那個男子之後,再一次地重復傷害。
   
    三十七憲歷六十六年的最後一天,聯邦沉浸在歡度新年的氣氛之中,雖然遙遠光年之外,與西林大區隔著星河互望的帝國,依然是聯邦公民們心中的陰影,但前線畢竟太過遙遠,所有人都下意識里不去想那個問題。
   
    聯邦的人們,真正焦慮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區。在環山四州選舉結束之後,聯邦政府對反對派議員們的指控愈演愈烈,指控對方並沒有真正的放下武器,聯邦軍方也開始加緊了備戰,內戰的再一次爆發,似乎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出身反政府軍的麥德林議員。已經成功當選為新一屆的聯邦管理委員會議員,真正進入了聯邦政治核心區域,但無論他在首都特區地各個會議上如何大聲疾呼,都無法將內戰的危險真正消除。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麥德林議員可以影響環山四州的那些民眾,卻無法影響山里那些拿著槍桿的反政府武裝。
   
    聯邦連年禁運和經濟制裁之後,山里的反政府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們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等著被聯邦軍隊鎮壓,而必然會選擇某種反擊的方式。
   
    雖然有這麼多的憂愁,可是對于聯邦的普通公民們來說。生活總要繼續,這些關于政治,關于生死的問題。只能讓他們在閱讀電子報紙地時候唏噓感慨幾聲。
   
    新年前夜,所有出名的餐館都被預訂一空。而彩燈與游樂場的霓虹,在白晝里開始閃耀,營造出了一種和平富庶快樂地景象。擁有假期的家人親人戀人們,佔據了那些大大地摩天輪與冰雪世界里的特色餐廳。
   
    與那些熱鬧相比,臨海州那個高聳入雲的鐵塔。卻失去了旅游勝地的風采,變得無比安靜。因為沒有多少人願意在這樣冷的冬天里跑到四處透風地鐵塔頂上。
   
    許樂沒有乘坐電梯,背著雙肩包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鐵塔,臉龐微紅,汗珠滲出了他的發際,他地呼吸卻依然平穩,沒有一絲疲憊之感,如今的他已經能夠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不停地鍛煉自己的神經與肌體,讓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越來越平和,也越來越強大。
   
    鐵塔的觀光層上寒風呼嘯。桔黃色的彩燈被拉成孤伶伶的線條。依偎在冰冷的金屬構件身軀上,沒有什麼人。只有遠處欄桿旁邊,有一個穿著深褐色風衣的女孩兒,正撐著下頜,出神地看著臨海州地城市風景。
   
    她戴著一頂可愛地絨帽,雙手套著粉紅色的手套,長長地睫毛在寒風中一眨一眨,卻像是感受不到寒冷,只是靜靜地看著欄外。
   
    許樂在她身後十幾米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有些出神。有好些天沒有見了,然而再次見面,他的心境又回到當初的那些情境之中,無比平靜而安樂。
   
    “你來了。”張小萌轉過身來,向著他笑了笑。
   
    許樂走上前去,溫和地笑了笑,將身後的雙肩包取了下來,扔到她的腳邊,站到了她的身旁,順著她先前的眼光往欄外望去。只見無雪的天空里飄浮著幾抹沉雲,臨海都市的建築頂部,卻能看到這個冬天留下來的冰雪痕跡,整個城市都在一片新年的氣氛之中,可是他依然覺得有些落寞。
   
    “這里的風景並不怎麼樣。”許樂想像著先前女孩兒在這里觀看時的情緒,說道:“怎麼想到約在這里見面?”
   
    “我小時候父母工作很忙,我又不願意坐在摩天輪那些小房間里,所以喜歡一個人跑到這里來看風景。*****”張小萌呵了一口霧氣,怔怔地看著遠處摩天輪的影子,說道:“那天在舞會上,我拒絕和你跳舞,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那天就說過,我不會跳舞。”許樂依舊眯著眼楮看著天空里的灰色,說道:“如果你今天還是想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覺得真沒有什麼意義。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知道,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對錯。”
   
    “你有些變了哩。”張小萌忽然轉頭看著他,笑了起來,“那時候在教學樓前,你可是比現在要振振有辭的多。”
   
    許樂也想到那一次對話,笑著說道:“那時候把事情看的太簡單。”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張小萌眼眸里流動著的光彩,注意到對方今天沒有戴那副黑框眼鏡,輕聲說道:“直到今天,我依然認為事情很簡單,只是好像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總是習慣把簡單的事情弄的很復雜。”
   
    張小萌沒想到會听到這樣一段話,微垂眼簾,陷入了沉思之中,許久之後輕聲說道:“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復雜的人,而你是一個很簡單的人。”
   
    “不。你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卻想做很復雜的事情。”許樂的手握著欄桿,才感覺到欄桿寒冷如冰,收回手來哈了口氣,問道:“你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張小萌沉默很久後,開口說道:“一年前,我在麥德林議員辦公室里做義務支援工作。*****”
   
    “這我知道,聯邦有很多年輕人都去環山四州做這種工作。”許樂說道:“你回來了,而且被政府判定為回歸者,這應該不是什麼麻煩。”
   
    “問題是。直到今天為止,其實我都還在為麥德林議員工作。”張小萌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有些清冷。
   
    听到張小萌地真實身份。許樂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然後呢?”
   
    “雖然我沒有受過專業的間諜培訓。但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和間諜沒有太大區別。”張小萌低下頭,看著腳邊那個沉重的雙肩包,說道:“我回到梨花大學,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接近邰之源,幫助議員與他搭成某種直接聯系。”
   
    “然後呢?”
   
    張小萌微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除了雙月節舞會,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接近那個神秘的邰家繼承人……對了,你現在或許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許樂搖了搖頭,阻止了這個問題,很平靜地問道:“然後呢?”
   
    不論張小萌說什麼,許樂只是回答她三個字:然後呢?張小萌靜靜地看著他,從自己的手上脫下一只粉紅色的棉手套,戴在了他的手上,低著頭輕聲說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吃驚,也不憤怒。”
   
    “其實……我這輩子遇到地奇怪的事情。比你能夠想像的更要多一些。”許樂左手戴上了手套。右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地手,看著她認真說道:“我只是不明白。這些事情和我們之間的事情有什麼關系。”
   
    “我是一名間諜。”張小萌很認真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說道:“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地害怕?”
   
    許樂惱火地咕噥了幾句,心想我還是個逃犯。他嘆息著搖搖頭,輕輕拔開張小萌帽沿下面的頭發,看著她光潔的額頭,憐惜說道:“如果這就是你的秘密……很久以前,我就猜到了,只不過當時還真沒想到,猜到的真相就是真相。”
   
    張小萌苦笑了一聲,轉過頭去,望著欄外地天空,說道:“我知道自己傷害了你,而且我這些話本來就不應該說,可是如果不向你解釋清楚,我心里很難受。”
   
    “你想接近邰之源,所以你離開了我……”許樂替她梳攏這些紛亂的信息,沉默片刻後說道:“結果你現在發現,我居然認識邰之源,如果想接近他,就留在我地身邊或許更方便一些……這麼多天你沒有找我,很明顯你不願意再次回頭。”
   
    “在這種情況下我再回到你的身邊,是對你也是對我的一種侮辱。”張小萌松開握著他的手,捧著自己的臉,眉眼間全是解脫之後的輕松與堅定,“我不會讓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
   
    許樂的心情略微愉快了一些:“你曾經問過我怎樣看待喬治卡林的學說,以及大區的那些人們。我曾經說過,我同情並願意支持他們,但是我不明白……難道就因為你願意為之犧牲的東西,你就可以犧牲我們之間地愛情?”
   
    張小萌地鼻尖苦惱地皺了起來,嘆息道:“或許在你看來可笑,但這畢竟是我的信仰……而且將來我肯定是要回環山四州地,你的理想卻是因為果殼機動公司的首席工程師,我們兩個本來就沒有什麼將來。”
   
    “不談將來,只談現在。你今天來了,看樣子你所服務的人群對你又有了新的要求。””許樂的眼楮眯了起來,嘲諷說道:“我尊重任何信仰,但是一個需要犧牲自己情感,背叛自己情感的信仰……在我看來,實在是很惡心的東西。”
   
    張小萌感覺到了他的怒意,沉默著轉了話題:“環山四州現在的壓力太大,那些生活在山區里的戰士與工作人員們,馬上便要迎來聯邦軍方的打擊……而唯一能夠改變聯邦政府意志的,只有那幾個大家族,邰之源是七大家里邰家的繼承人,麥德林議員如果能夠獲得他的信任,才能夠幫助山里的人們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
   
    “在你看來,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情感,只是為了某個虛無縹緲的信仰,但實際上,我所為的是那些鮮活的生命。”
   
    許樂沉默了很久之後說道:“我也有很多天沒看見邰之源了,你們那邊的事情我或許幫不上什麼忙。”
   
    “我只是想向你坦白這一切。”張小萌看著他,眼中有水霧彌漫。
   
    許樂將她攬進懷里,雙手穿進她的褐色風衣,貼著柔軟而溫暖的青春身軀,將她緊緊抱著,不肯放開,嗅著她耳頸處的淡淡體香,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張小萌伏在他的懷里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我是喜歡你的。”
   
    “我也是喜歡你的。”
   
    “真的要離開我?”
   
    “是的。”
   
    “那我們之間究竟算什麼?那個夜晚算什麼?殉道之前對我這個可憐男人的施舍?”許樂的聲音忽然憤怒起來。
   
    張小萌低頭,像小貓一樣頂著他的下頜,幽幽說道:“你就想成是你對我的施舍,或許就不會這樣不高興了。”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玩政治的大人物,只是在利用你……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兒,你很幼稚……”許樂站直了身體,忘了自己也還只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憂郁地看著張小萌的雙眼。
   
    張小萌笑了起來,眼眶里卻有淚花開始閃動,鼻音極重,一抽一抽地說道:“我還年輕,得趁著能幼稚的時候好好幼稚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許樂知道無法說服對方脫離那個他很陌生的世界,隱隱理解了世界上某些人的理念與想法,在這一刻,他開始體諒這個女孩兒的倔 ,開始體味提前來到的傷感。
   
    于是他們兩個人開始生澀的接吻,吻到了女孩兒的淚水,就在寒風凜冽的鐵塔上。此時,一朵新年的禮花在天邊綻開,映著這兩個年輕人的身影,顯得無比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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