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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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2709
煒傑 發表於 2011-3-7 14:34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章  請君入宮(上)

瞇著眼睛看著滿是油漆塗鴉的鐵門,許樂抬起左手摸了摸耳朵,這個小動作並沒有什麼心理學所津津樂道的象徵意義,只是被耳朵裡的聲音震的有些發癢。

  嘈雜喧囂的街頭,相對安靜幽深的汽修廠,耳孔裡那塊超薄金屬片不停傳來菲利浦平靜的敘述聲,三翼艦遠在數万公里之外,聲音卻足夠清晰。

  在獲得帝國情報署數據庫資料之後,飛船中的菲利浦開始搜索地下抵抗組織的可能據點,從監控視頻中尋找綁架蘇珊大媽那些人的後續行踪,只走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具體的發現。

  許樂只有赴約而來,菲利浦則是啟用另一部分計算核心,通過剛剛獲得的權限,直接遠程控制了天京星大氣層外數顆高敏度軍事衛星,盯住這片街區。

  離開聯邦之後,許樂取下頸後芯片便再也沒有安植上去,與菲利蒲的交流改為通過語音直接進行,雖然左眼瞳裡沒有了精確的數據網絡,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並且不想改變。

  菲利浦監控到汽修廠里大概有三十幾名武裝戰士,除了大量的半自動步亇槍外,樓頂露台的雨布下應該還藏著幾箱大火力武器。

  許樂緩緩抬頭,瞇眼看著三層樓上破舊的簷角,心裡猜忖對方究竟會用什麼方式來對付自己。

  “需要把這個據點的情報通知帝國情報署嗎?”

  菲利浦問道或者說是給出自己的建議,在他看來,有自己的數據支持,帝國情報署可以很輕鬆摧毀這間汽修廠。

  許樂搖了搖頭,在菲利浦找到蘇珊大媽之前,任何行動都應該謹慎一些,而且基於當年的某些經歷和恩情,此時的他雖然憤怒,卻很難下決心,直接幫助帝國官方對付那些反抗分子。

  先前只開了一道縫的鐵門緩緩打開,淡淡的機油味道隨著一個渾身油泥的修理工,出現在許樂的面前。

  今天的齊大兵穿著灰sè的汽修工人制服,卻依然像當年穿著帝國軍裝那般冷漠驕傲,居高臨下般俯視弄他,寒聲說道:“你終於出現了。”

  許樂微微蹙眉回看著他,這個傢伙根本沒有從事地下工作的自覺,霸氣外露純粹找死,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曾經在地下水道里和自己生死相拼,又在大師範府外為自己留下一台機甲的強者,在幾年這後要顯得成熟穩重了些,雖然目光依舊鋒利,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領導者的味道。

  “為什麼?”他沒有什麼廢話,直接問道。

  “不用這種方式,你會出現嗎?你到天京星早已經過了一周時間,你根本沒有想過主動聯繫我們。”

  齊大兵神情冷淡,帶著一絲根本不屑掩飾的嘲諷說道:“你是一個懦夫,永遠只知道逃避,你的所謂勇敢正義去了什麼地方?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在那間汽修廠裡,面對著那位輪椅上的老人,你答應過我們什麼?你欠我們什麼?”

  許樂沉默想起當年坐在輪椅上的沃斯領袖,想起那番還算愉快的談話,想起逃離天京星時死在自己身旁的那些抵抗組織戰士,強行壓抑住心頭的鬱沉,低聲問道:“說出你們的要求,怎樣才肯放人。”

  齊大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微垂盯著他的雙手手腕,忽然皺起眉頭問道:“那塊手錶呢?”

  “扔了。”許樂回答道。

  “扔了?”齊大兵眉頭緩緩皺起,帶著股壓迫氣息質問道:“那是老師留給我唯一的紀念物,被你無恥搶走,你居然就這麼扔了?”

  許樂伸出一根食指,看著他回答道:“你要搞清楚一點,那是我的表,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齊大兵沉默片刻,沒有再說什麼,舉起右臂示意請他進去,冷漠說道:“你要問的問題,稍後有人會給你解釋。”

  許樂看到了他眼眸裡那抹凜厲殺意,他自然毫不畏懼,只是有些寒冷於對方竟然沒有做絲毫掩飾,就像先前的輕蔑嘲諷那般。

  “我本以為你早已是組織的首領,看起來這幾年你混的不怎麼樣。”
既然對方沒有掩飾敵意甚至是殺意,許樂自然不介意重拾少年時期的刻薄,用言語讓對方不痛快。

……
……

  從汽修廠走入樓房,許樂一路上看到很多或年青或蒼老的修理工人,渾身油污的工作服下不知道有沒有防彈衣,他們手上的老繭也不知道是修理汽車還是摳動扳機留下。

  這些抵抗組織的戰士依舊保留著以前的特殊sè彩,無論年齡,體魄看上去都極為強健,線條生硬的臉龐和沈著冷靜的眼眸裡流露著不一樣的情緒,他們看著許樂在身前走過,有的面露警惕,有的用吐口水錶示不屑,還有些人臉上露出微笑,甚係向他揮手打招呼。

  雖然心裡充滿著對蘇珊大媽的擔憂和某種快要噴出火山口的憤怒,但看著那些笑著向自己打招呼的抵抗組織戰士,許樂的心情漸漸平亇和了些,點頭向這些曾經和自己在雨中並肩作戰的故人們致意。

  “歡迎您的到來。”

  二樓最深處的房間裡,坐著五個人。 齊大兵帶著許樂走進門後,在一位老人的帶領下,眾人同時站起表示歡迎,而那位老人的態度顯得猶其溫和熱情,他張開雙臂,似乎想和許樂來個同志式的擁抱。

  許樂站在原地沒有上前與老人擁抱,微微低頭表示尊敬後,直接說道:“我不認為這是很好的歡迎方法,而且我無法相信沃斯領柚之後的抵抗組織,竟然會無恥到綁架一位無辜的底層婦女。”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用極為誠懇的語氣致歉道:“請允許我代表組織向您致以歉意,事實上這種行為並沒有得到委員會大部分成員的同意,只是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我們必須一起來承受這種不道德行為的後果,事實上我們很了解您現在的為難處境,想到您應該很難下決心和我們接觸,所以被迫採用了這種方式,還希望您聽到解釋後,能夠諒解。”

  齊大兵聽到這句話眉梢微微一挑,旋即回复冷漠,在老人下首坐下。

  許樂大致確認了某些事情,沉默思考片刻後,在老人的熱情邀請下入座,手掌沒有去捧面前那杯熱茶,而是微微懸在身畔,保持著隨時出擊的狀態,說道:“什麼時候放人?”

  “馬上就放。”老人微笑看著他說道:“請您放心,那位蘇珊女士現在很安全,健康絕對有保障。”

  許樂抬起頭,盯著老人的眼睛說道:“一個在市場mài盜版播放器的普通婦人,在生病的時候,被勢力強大的地下抵抗組織綁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她會害怕恐懼,難道你認為這就是所謂安全?還是說有碗飯吃,不受折磨就是健康?”

  房間裡的幾個人表情都有些難堪,只有齊大兵依舊冷漠沉穩,彷彿沒有感受到許樂像釘子般鍥在自己臉上的鋒利目光。

  “在談話之前,我想先向你介紹一下組織的現況,沃斯領袖去世,各地區的反抗運動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現在暫時由七人委員會負責整個組織的工作安排。

  老人帶著一絲痛苦神情說道:“但正如您所看到的,現在的房間裡只有六個人,因為木恩在三年前就叛變了。”

  許樂微微皺眉,地下抵抗組織的最高七人委員會? 如此說來,齊大兵果然沒有成為第二個沃斯領袖,只是為什麼這些抵抗組織的大人物會冒著極大危險齊聚一地,而且不惜採用這種方式逼自己見面,更詭異的是,為什麼這位老人要把抵抗組織的上層情況通報給自己?

  如同這些年來的大多數時間一樣,他沒有時間沒有精神也沒有興趣去猜測對方的想法,直接問道:“究竟為什麼要見我?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想和你繼續當年達成的那項協議。”老人看著他平靜說道。

  許樂濃眉微皺,想起當年和輪椅上的沃斯領袖達成的協議,微澀一笑回答道:“你們應該很清楚,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聯邦英雄,更不是軍神李匹夫的接班人,你們和聯邦之間的合作,我不想插手,也沒有辦法插手。”

  “我們當然很清楚這一點,我們甚至知道你是皇帝陛下在這個宇宙裡唯一的骨血,但……我們依然堅持當年達成的協議。”

  老人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們都相信沃斯領袖的目光,他不會看錯你。”

  “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左天星域的君王,但根據我們的情報,你已經拒絕了那位陛下邀請你進宮的提議,把這個事實與我們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印證,只能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許樂擁有封餘無比讚歎的像野獸一樣的識人能力,這些年來唯一就在帕布爾身上走過一次眼,他瞇眼看著這位老人,能夠看出對方的真誠和無惡意,卻依然有些想不明白。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們想請你領導整個地下抵抗組織。”

  老人神情凝重看著他,誠懇說道:“我們想請您當皇帝。”

 
煒傑 發表於 2011-3-7 14:35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一章 請君入宮(下)
聽到到這句話,許樂愕然無語,怔怔看著房間裡這此抵抗組織的領袖們,下意識裡皺緊了眉頭,懸在身畔的手指緩緩鬆開,他不明白,這些人冒著被帝國發現的危險,冒著領導層被一網打盡的危險,冒著激怒自己的危險,綁架蘇珊大媽囙自己投了羅網,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看到華張紙條後,在小院中在街巷中在情報署大樓外,他想過很多種答案,這種猜想一直持續到走進汽修廠和這些人相見。

      他想過對方可能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菲利浦的存在,知道那艘飛船的存在,想從自己這裡獲得一些尖端的科技成果。
他想過對方可能設置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包圍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死自己,從而讓皇帝陛下絕種。 他甚至想過對方可能利用蘇珊大媽的性命威脅自己入宮去行刺皇帝,卻怎樣都沒有想到……

      他們想讓自己當帝國皇帝。

      許樂表示自己必須冷靜一段時間來消化這種震驚,老人微微一笑,揮手示意房間內其餘幾名委員退出去,自己卻留了下來,禮貌甚至有些謙卑地替他將杯中未曾飲過的茶換成熱的。
   幾乎同時,許樂耳中傳來菲利浦的聲音,先前埋伏在樓道裡的那些抵抗組織戰士已經悄無聲息的撤走,他蹙著眉頭緩緩抬頭,看著行動遲緩的老人,感受到對方的誠意,從而逾發覺得對方的提議荒唐至極。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誌中。”
老人微笑望著他,說道:“我能明白您此刻內心的震異,委員會的這項提議剛有雛形時,便受到了極大的非議,在很多人看來,建議並且動用組織全部力量幫助您成為左天星域的君王,是一個糊塗而荒唐的瘋狂想法。”

      許樂偏頭沉默看著他,心想難道這件事情還不算瘋狂?
“但我堅持,而且我幸運地說服了大部分同志,這個瘋狂的想法有實現的可能,並且對於左天星域的人民來說,是當下有些無奈卻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許樂沉默片刻,搖頭問道:“在我的印像中,抵抗組織的終極政治綱領,就是推翻皇族統治,把政權交還給人民,在左天星域實現廣泛的民囙主平等,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還要幫助我成為一個皇帝?重點不是我這個人選,而是皇帝這個職位。”

唐誌中老人溫和看著他,說道:“我向您解釋一下,經過皇族的血腥殺戮,最堅定勇敢的反抗者流了太多血,組織不忍心更多的戰士為了遠大的目標而變成屠刀下的孤魂野鬼,我們想要尋找一條相對溫和的革mi道路。”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們不得不承認,經過懷夫差的血腥清洗,存活下來的底層民眾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怯懦而愚昧地興奮歡呼著皇族的統治和前線的勝利。”

      “這和皇族披著榮光的洗腦有關,和懷夫差最近這幾十年的改良措施也有關。”

      “我們這位皇帝陛下一囙手舉著卡頓這把屠刀,另一囙手拿著教育改革逐步廢奴的美好畫面,成功地維繫住絕大多數帝國子民對皇室的冀望,尤其是在聯邦部隊入侵的情況下,帝國社會下層的愚忠程度越來越濃,組織已經失去了再次發起大暴囙動的基礎。”

      “愚忠?”許樂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有些陌生的詞語。

“帝國子民已經習慣了皇族和貴族的高高在上,如果沒有人欺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反而會很不習慣,甚至會感到害怕。所以當有人試圖喚醒他們,去掀翻騎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時,反而會受到他們的傷害。”

      唐誌中唇角微翹,泛起一抹淡而悲哀的笑容:“你是不是覺得這很不可思議?”

      許樂回答道:“我這兩年多時間去過帝國很多地方,也曾經看到很多被欺壓被侮辱的具眾,麻木地接受來自貴族們的錄削,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替那些貴族和一些在我看來很有問題的製度進行辯護。”

      他抬頭看著老人,說道:“您知道我自幼在聯邦長大,確實無法理解看到的這些,還有您先前說的這些。”

      唐誌中搖了搖頭,嘆息道:“可這就是帝國的現狀,民眾身上的棉被雖然裡面夾著鉛塊,很重,重到令人痛苦,甚至可以讓他們窒息,但他們最直觀的感覺是棉被終究是溫暖的,誰會願意被人把身上的棉被奪走,赤身裸體站在夜風裡,需要四處尋找柴火來溫暖自己?”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每呢?”許樂問道。

      “帝國的文明史,並不是全部由血腥殺戮組成,有時候也會出現很多充滿智慧的閃光點,比如三千多年前,在黃厄星上曾經出現過一個政治清談流派,他們曾經想要建它一種試驗形體制,只是很可惜當時貴族沒有給他們這種機會,用子彈做出了無情的回應。”

      “那是什麼?”

      “虛君共和製。”

      許樂再次聽到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政治名詞,雖然這兩年他一直在猛補政治人文方面的書籍,但依然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他和白痴的差距只在一線之間,於是只好沉默傾聽。

      唐誌中老人望著他溫和解釋道:“虛君共和製,其實您可以理解釋為某種二元分權制度,帝國依然有皇帝,而且依然世襲,並且有權任命內閣。立法權和監督權則是由議會行使,議會則是由不分種族階層的民眾選舉產生,不過皇帝擁有否決權。”

      做完極簡略的解釋,老人從抽屜裡取出電子文件,緩緩從桌面上推給許樂,說道:“前賢的這種實驗性政治設計,還有很多權力互相制衡的要點,基本上都記載在這裡面,您有時間的時候,可以看看。

      許樂指尖輕輕在電子文件上滑過,看著那些繁複的文字條款,微微皺眉,直接問了句最重要的問題:“軍方服從誰的命令?”

      “部隊嚴禁干涉內部事務,宣戰權由議會授予皇帝陛下。”
“帝國內部的強力機構向誰負責?比如說警囙察。”許樂抬頭看著老人問道:“如果內閣由皇帝任命,那他理所當然擁有帝國內部最強有力的武裝力量,議會怎麼制衡? ”

      “這些資料有相關的內容。”唐誌中老A說道:“在您進行閱讀的同時,我想向您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堅持認為這種虛君共和製非常適合現在的帝國囙。”

      “保留帝制,保留皇帝的尊嚴與榮光,這樣容易讓貴族和忠於皇室的民眾接受,從而最大程度地團結或者說凝聚民心,讓帝國不至於因為政權更迭的動盪而陷入分崩瓦解的悲慘下場,成為聯邦人的一盤菜。”

      “而擁有立法權的議會,無論最開始數十年間會不會充斥著貴族和賄選的奴隸商人,還是那些最可恥的政治投機分子,只要這些人擁有了權力,習慣了與皇帝對峙弄權的美妙味道,便再也難以擺脫,他們會不惜一切力量,哪怕是名譽和生命也要維護這種體制。”

      “這樣發展數十年,因為權力爭奪而必然管制鬆懈的帝國社會,將會出現整整一代年輕的智慧的勇於並且擅於爭奪政治權利的民眾,隨著這些新鮮血液的注入,虛君共和製將逐步變成現實,直至最後實現真正的民囙主。”

      許樂耳中聽著老人因為過於簡略而像童話一般的推演,快速翻閱著手中的資料,眉頭越蹙越緊,說道:“按照資料上面的設計,帝國皇帝簡直就會變成一種神聖像徵,根本沒有什麼實際的權力。”

      唐誌中老人微笑說道:“保留皇帝的椅子,是基於對歷史的尊重,對帝國民眾無數歲月感情的尊重,象徵既然是神聖的,一樣會得到民眾的尊重。”

      許樂搖頭說道:“沒有皇帝會甘心讓出自己的權力,這一套政治設計雖然美好,但沒有什麼實際操作的意義,終究還是要靠戰爭流血。”

      “有皇帝會願意。”

      唐誌中老人靜靜看著他,緩聲說道:“這就說回我們最先前的談話內容,如果您成為帝國皇帝,難道您會因為貪戀手中的權力,就命令鐵血大軍回師天京星,屠盡議會?”

      許樂沉默,沒有回答。

      “您是歷史上第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帝國教育,天然抗拒錄削壓制底層民眾的帝國繼承人,相對黑暗腐朽的白牲懷氏而言,您就是一張白紙,可以隨自己的心意為帝國繪製一幅最美妙的圖畫。”

      唐誌中老人臉上的皺紋逐漸舒展,聲音卻越來越激昂,熱血之中透著難以壓抑的歡愉,他看著許樂極為慎重說道:

      “擺在您前面的資料,是命運賜給帝國民眾的一次良機,是左天星域無數万年來,前所未有的大變局。”

      “只要您同意,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是所有人的生命,幫助您回到皇宮,成為下一任帝國皇帝。”

      “只希望日後的您,一定要記住我們這些人因為什麼而犧牲。”

      安靜的房間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唐誌中老人安靜地看著許樂,等著他的回答。
煒傑 發表於 2011-3-8 19:52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二章 誰的犧牲
在陽光輕雨陪伴下的這兩年,許樂看過很多帝國歷史相關的典籍,時常被那些簡單語句後隱藏的血腥陰謀味道刺激的渾身寒冷,左天星域漫漫歲月間,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多少天才人物為了皇帝二字,前赴後繼視死如歸以血獻深淵,卻永遠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可以如願。

     踏往龍椅的道路光耀無比,佈滿荊棘,刺穿鐵鞋華衣,留下斑駁血痕,毫無疑問是人世間最難走的一條道路,但這種說法並不適合如今的帝國和如今的他。

     做為白槿懷氏唯一的嫡系男性血脈,唯一便是最大的優勢。 他不需要在乎皇帝懷夫差怎樣看待他這個親生兒子,警惕不恥或是冷淡,不需要去扮演幡然悔悟順且孝之的好太子,不需要戴上金鐵鑄就的虛偽面具。

     他什麼都不需要做,便可以施施然回到黑青色皇宮之中,頂著太子的名目,暗中握著抵抗組織的網絡和武力,默然等著皇帝老去然後死,去。 然後他就將成為新的皇帝,左天星域千億民眾唯一的主人。

     如果皇族想要對許樂做出某種考驗,如果懷夫差需要一些事蹟來說服那些不甘心的遠房親戚,那麼帝國最大抵抗組織覆滅的功勞,今天已經隨著唐誌中老人淡然的話語,提前很多年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到那時候,唯一有資格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發生的她,絕對會保持沉默,甚至會漠然操控那台恐怖的桃葬機甲,橫行於左天星域之中,將所有膽敢質疑這一決定的皇族貴族通通挑落【木倉】下。

     這位強大的公主殿下,在剛剛知道許樂身世時,便不惜冒著奇天大險悍然直闖聯邦,姐弟血情之前,君王之位何足道哉。

     而那座隱藏在白槿懷氏皇朝幕後,比聯邦七大家要顯得更神秘更強大的白色院落,想來也會很樂意看到許樂成為這【pian】星域的統治者,除了師門淵源,更與大師範對愛及和平的狂熱有關。

     許樂沉默坐在桌旁,懸在身旁的兩隻手早已提前放在桌面上,下意識裡虛握著茶杯,眉頭越蹙越緊,眼睛越瞇越惘然,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他用工程師的機械邏輯推斷對方的提議,赫然得出以上的結論。

     正如唐誌中老人所言,只要自己同意他們的請求,並且在今後的歲月裡履行今天的協議,那麼自己將成為歷史書籍上最值得描述的一代君王,左天星域如同封凍萬年的階級社會,在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這幕誰也無法預估影響的大戲劇,將就此展開雅幕。

     然而,新的時代只是意味著改變,誰也不知道那是最好的時代還是最壞的時代,而且這種變局如此之激烈,影響如此之深遠,許樂不得不陷入有些焦慮而渾沌的沉思,不知該如何回答如何選擇,只有沉默。

     唐誌中老人能夠感受他此時激烈的心理鬥爭過程,所以只是安靜地等待,他相信死去的沃斯還有自己,不會看錯桌對面舟青年,他相信無論等待多久終究會有一個結果,而且會是很好的結果。

     沉默與等待沉默結束的對峙過程,被突然其來的響聲強行打斷,隨著牆壁發出變形的吱呀聲,緊鎖的房門被人粗暴推開。

     齊大兵鐵青著臉走到許樂身旁,看著桌對面的唐誌中老人沉聲說道:“我們都願意為了偉大的理想而犧牲,但您想過沒有,這個人憑什麼值得我們信任?”

     唐誌中皺了皺眉頭,說道:“信任這種事情本來就無法證明,我相信你的老師,沃斯還有我自己的判斷。”

     “就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您要整個組織數十萬英勇的戰士,為了這個人冒險?您不要忘記,他是懷夫差那個暴君的親生兒子!雖然他在聯邦長大,但他血管裡依然流著白牲懷氏骯髒的血液!”
齊大兵頸部青筋乍現,揮舞著手臂,憤怒質問道:“再就算現在的他值得我們信任,可是我們把他推上皇帝寶座之後呢?”

     “三年前您對所有同志們說,位置能夠改變人,不受限制的權力能夠腐化人類最高貴的情操,所以你反對我繼任組織領導者的職務,而是搞了一個什麼七人委員會。 ”

     “好!我相信你走出於公心,所以我接受了組織的決議,那麼現在呢?你又為什麼相信這個傢伙當了帝國皇帝后,那個位置不會改變他?你憑井麼相信絕對不受限制的皇權不會腐蝕他?”

     “有很多同志像我一樣,願意犧牲,但我羽不願意這樣無謂的犧牲!”

     齊大兵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如果他當上了帝國皇帝,卻根本不願意執行今天的約定,不願意把手中的權利讓出來,那時候已經喪失了力量的組織拿什麼去追究?還是說我們只能不痛不癢地罵他幾句?”

     唐誌中老人的心情鬱沉起來,冷冷地看著齊大兵,說道:“這是委員會大多數委員同意的決議,而且我堅持。”

     “不行。”卒大兵微微抬起下頜,斬鐵截鐵說道:“除非他做些什麼,來證明他和那些可惡的皇族不是一回事。”

     他低頭看著許樂,冷漠說道:“木恩因為一直被帝國情報署嚴密保護的原因,我們一直沒有辦法殺死他,如果你想讓我們相信你,你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提他的人頭來見我,以你現在的身份,想要完成這件事情應該並不困難。”

     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齊大兵那張微顯扭曲的臉,本來正陷於惘然焦慮狀態下的大腦驟然冷靜,沉默【pian】刻說道:“據我所知,木恩雖然離開了抵抗組織,但除了三年前那次前往聯邦的訪團之外,並沒有替情報署做任何事情,沒有出賣過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稽做停頓,他繼續說道:“拋除立場來看,木恩應該算是我的朋友,當年他曾經救過我,所以你的這個要求我無法做到。”

     齊大兵似乎並不意外他的回答,看著他沉聲說道:“我不計較你替那個可恥叛辯護的言論,既然你不願意殺他,那我向你建議第二個證明自己的方案:殺死懷草詩。”

     許樂皺著眉頭看了他很長時間,問道:“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我知道她是你親姐姐。”齊大兵沉怒說道:“但不要忘記,這位公主殿下的手掌裡流淌著我們無數同志的鮮血,在正義事業的面前,家庭血緣這種東西,都是必須被忘記被拋棄的對象,更何況這本來就是罪惡的骯髒的腐朽落後的家庭血緣!”

     許樂那雙濃眉皺的愈發尖刻,沉默看著他。

     “如果你沒有想明白這點,證明你根本沒有堅定的【革MI】思想,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掌握組織的權力,我會盡一切力量阻止你。”

     聽到這些陌怪異而充滿壓迫感的宣告,許樂蹙緊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不是因為想明白了一些什麼,而是因為他回憶起了一些。 當年臨海州鐵塔上的女孩兒,那些充滿了【革MI】樂觀主義的青年學生,他平靜地回憶著,然後確定了一些東西。

     “在情感上,其實我一直傾向於你們,直到此時此刻,因為我無法接受,一個揮舞著理想主義旗幟的組織,居然會用這種打家劫舍土匪幫派才用的手段,這算是兩個殺人犯彼此之間的綁架?”

     齊大兵眼眸裡的鋒利光芒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他背負著雙手居高臨下看著許樂,沉默【pian】刻後不再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很抱歉,如果思想是一種容易轉彎的東西,那麼您先前不需要思考那麼長時間,很明顯我們組織內部有些同志的思想也還沒有轉過彎。”

     唐誌中老人嘆息一聲,起身對許樂說道,心中的感覺卻有些怪異,因為齊大兵衝進房來這番表演明顯沒有什麼意義,好像只是為了激怒許樂,讓他不接受這份協議。

     “很抱歉。”許樂看著老人說道。

     唐誌中老人表情微微一凜,旋即微笑舉手阻住他的後半段話,誠懇說道:“請不要因為一時的情緒波動,而做出匆忙的決定,我想您這時候需要單獨一個人坐著思考一下。”

     說完這番話,老人佝僂著身體緩緩走出房間,當房門關閉的那霎那,許樂驟然覺得他的身影顯得極為疲憊,很像自己這一生中曾經看到過的某些身影,比如那位坐在輪椅上的沃斯領袖,比如熬夜辦公之後的幫應星部長,比如費城湖畔病床上那位老爺子。

     大概正是因為背影似曾相識的緣故,許樂沒有忍心馬上說出自己的決定,而是依照老人的請求,一個人沉默坐在孤室中開始思考,或者說開始準備稍後的動作。

     幾分鐘後,許樂耳孔裡響起菲利浦的聲音,臉上表情驟然一變,猛地回頭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望去,微微縮小的眼瞳裡滿是震驚的情緒。

     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只不過這一次要顯得輕柔有禮貌的多。

     走進房間的人依然是齊大兵,他用一方潔白的熱毛巾仔細地擦拭著修長的手指,逡直走到老人先前的座位上緩緩坐下,抬頭平靜望向許樂。

     先前那個激動憤怒熱血的革命壯年領袖模樣早已消失不見,此時他的臉上全部是以實力為基礎的羽信沉穩,還有令人心悸的平靜。

     “我想現在我們兩個人可以好好談一下今後的安排。”
煒傑 發表於 2011-3-8 19:52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三章 瘋狗精神的再現(上)
齊大乓望著他微微一笑,將手中猶自冒著熱氣的方巾輕輕擱在桌上,平靜說道:“既然你不想回皇宮,那就不要回了,既然你不喜歡帝國,那也就不要在左天星域呆了。”

  “雖然聯邦不能回,但我想百慕大依然是個不錯的目的地,我相信以你能力,在那片冒險天堂星域之中,一定會過的非常愉快。”

  “當然。”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認真說道:“組織肯定會發起對你的連綿追殺,不過說實在話,像你我這樣的人,不那麼容易輕易被人殺死,更何況你還有那位公主殿下的幫助。”

  許樂安靜聽著,瞇著眼睛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你殺了他?”

  齊大兵表情微微一凝,旋即平靜說道:“革圡命向來都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運動,是暴風驟雨不是輕風細雨,革圡命是洗禮,草命走進化,是舊的腐朽的去,新的積極的來,以少數人的犧牲來謀取大勢上的前進。”

  “廢話很多。”許樂靜靜望著他。

  “我給過他機會,剛才我如此莽撞憤怒地衝進來,質問他,結果他有什麼反應?他什麼反應都沒有,他沒有改變這個荒唐的想法,他還是想把你推上皇帝的寶座,更令我感到不屑的,他居然都沒有憤怒,他沒有訓斥我,那他是在害怕我?還是想保持表面的平和,稍後對我發起激烈的反攻?”

  齊大兵眉梢微挑,往常鋒利冷冽的眼眸裡全是輕蔑嘲諷之意,說道:“正是他的平靜促使我下了決心,。為了向你表達那該死的誠意,他把樓道裡所有的人全部趕走,那麼當他走出這個房間時,命運就已經註定。”

  “你的命運也已經註定,你將背負殺害組織高級領導人的罪名。”

  許樂目光微垂,默然望著面前的茶杯以及桌對面唐誌中老人喝剩的那杯殘茶,想著先前房門關閉前那個蒼老疲憊的身影,想著樓道裡某處正被拖進陰影中的老人遺體,眉頭不禁緩緩皺起,明白自己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近距離接觸了一場抵抗組織殘酷的奪權戰爭,親眼目睹了一場冷血的謀殺。

  “我沒有想到你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所以沒有什麼準備。”他抬起頭,靜靜看著齊大兵,問道:“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齊大兵的音調微微調高,顯得有些尖利,哈哈笑了很長時間後嘲諷說道:“你可以把這看成很簡單的政治鬥爭,現在的組織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領導核心,而不是像這幾年一樣,把銳氣全部磨滅在什麼狗屁委員會的推諉扯淡中。”

  “這和我以前對你們的印象完全不同。”許樂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以集權的方式來對抗帝國皇朝的集權統治?以謊言來對抗謊言?我很厭惡這種方式,而且我相信你想得到的不止這些。

  聽到這段話,齊大兵沉默了很長時間,有些煩躁地抓起濕毛巾扔到桌角,皺著眉頭說道:“當然,我要的東西更多一些,你應該已經不記得,組織裡很多人都刻意忘記了一點。”

  他抬頭望著許樂,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也姓懷,我是白槿懷氏皇族的邊緣子弟。”

  “所以?”許樂看著這張表情淡漠的臉,繼續問道。

  “墨花星球上的戰爭很激烈,呼嘯的子彈沒有生著階級歧視的雙眼,對於它來說,皇族還是賤民奴隸沒有什麼區別,在我看來,懷草詩死在聯邦軍隊手下的可能牲很大。”

  “只要這位公主殿下死了,宮裡那位暴君便將絕後。到那時,擁有整個抵抗組織全力支撐的我,向整個宇宙表明自己的皇族身份,通過隱藏在官方的間諜聯絡各部重要官員,到那時我振臂一呼,無論是底層民眾還是貴族,除了推舉我當皇帝之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齊大兵表情冷冽地敘述著自己的計劃,眉眼漠然,眸子裡卻隱隱可以看到某種無形的野火正在燃燒。

  “當年老師培養我,沃斯領袖看重我,選擇我為接班人,和我的皇族身份有極大的關係,我甚至認為,我年輕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安排我的人生,而且我也很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齊大兵的語氣驟然寒冷,盯著許樂的臉,陰沉說道:“然而當年你第一次以聯邦逃犯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天京星,被囚禁在大師範府裡,很少與我聯絡的老師居然不惜讓我曝露身份也要救你!沃斯那個老糊塗甚至把整個抵抗事業的前途都放在你的身上,不惜背著mài國的罪名也要和聯邦合作!”

  “直到現在,你居然成了帝國唯一的繼承人!一夜之間所有的判青都改變了,那個死去的老頭還有委員會裡頑固的政治投機者都認為機會到了,他們選擇了你。”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我也要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命運選擇了你,那我呢?你為什麼身上也要流著那麼骯髒的血?為什麼我已經接受了這種命運的安排,你卻要出現把我的一切都奪走?”

  齊大兵霍然起身,鋒利的目光自蔓延狂燒的野火間穿來,死死地盯著許樂的臉,憤怒而寒冷咆哮道:

  “虛君共和要一個人當皇帝?那也應該是我來當!我也姓懷!

……
……

  許樂靜靜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瘋子,然後說道:“你是一個瘋子,你要推翻皇帝的統治,結果卻只是想著自己當皇帝,那你的革圡命意志呢?你的洗禮呢?你的狂風暴雨呢?你的進化呢?”

  “怎麼,難道這樣不行嗎?”齊大兵嘲諷望著他,攤手反問道。

  許樂沉默片刻,直接說道:“只要我活著,那就當然不行,像你這種人,不要說當皇帝,就算你繼續活下去,想到要和你抬頭看同樣的星空,我都會覺得噁心。 ”

  “果然很大義凜然。”

  齊大兵似笑非笑望著他,嘲諷說道:“可你能做什麼呢?你不敢殺我,你越大義凜然,你越不敢殺我,無論那個胖婦人值不值得你放棄皇位,為了扮演你一直以來的大義凜然形象,你也只有按照我說的去做。

  “當然。”他攤開雙手,冷漠說道:“我不會愚蠢到用那個胖婦人的xìng命來威脅你自殺,我只要求你離開,永遠不要談論起今天的內容。”

  許樂沉默生在桌旁,沒有起身的意思,也沒有開口說話。

  齊大兵微微蹙眉,指著身後那扇將要迎來斜rì照拂的小窗,說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從這裡跳下去,然後馬上離開帝國,我就放人。”

  許樂抬頭瞇眼看著他的臉,說道:“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馬上放人,然後把樓裡其餘的人放了,我可以不參與你們組織內部的鬥爭。”

  齊大兵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說道:“你應該搞清楚一點,現在只有我有威脅你的資格,你卻沒有威脅我的任何手段。”

  許樂雙肩微沉,一直虛握著茶杯的手掌,在桌面上緩緩拉開距離,掌心相對,看著他說道:“我是在用你自己的生命威脅你,然後我想告訴你一件很少有人了解的事情,我從小到大都不受任何人威脅。”

  齊大兵忽然感覺安靜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明明自己最親信的下屬已經控制了整座樓層,應該沒有人能夠打擾此間的談判,皺眉說道:“人只要活著,就必然會受威脅,因為他們總會在意一些人或事。”

  “但我一直拒絕進入這種處境。”

  許樂回答道:“你不知道我這一輩子活的多麼辛苦,如果面對威脅我必須接受,那麼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我在聯邦的那些敵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從來沒有奢望過敢用我的友人親人威脅我,因為一旦失敗,他們會面對一個很可怕的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敘述一個極尋常的事實,齊大兵的目光卻變得極為警惕,因為他聽出了某種不容撼動的意志。

  強悍的意志來自於強悍的事實,當年在聯邦,莫愁後山那位夫人試圖用李維來威脅許樂,許樂在憲章廣圡場踩雪苦思一夜,借鐘夫人之後化了此局,然後潛入S2殺死麥德林,毀了邰夫人籌謀已久的佈局,而在這段過程中,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接受威脅。

  被那些大人物威脅成功過一次,他的親人友人愛人便會因為他而不斷地陷入危險之中,許樂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狀況發生,所以他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從那之後,包括帕布爾總統在內的所有敵人,在對與他相關的人物動手之前,都要思慮良久,承受極大的心理壓力。

  “你今天所做的事情,其實懷草詩以前就做過,那年我和她被囚禁在大師範府中,她試圖用蘇珊大媽威脅我投降,但我沒有答應,她也不敢做進一步的嘗試,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對她說過一番話,因為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逼著做某些事情,你要把我逼入絕境,我會變成一條狗,一條瘋狗。”

  許樂從桌旁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看著齊大兵,說道:“今天我對你再重複一遍,如果你敢試圖傷害大媽,我會變成一條狗,一條惡狠狠流著口水,盯著你的小腿骨,不惜一切代從也要撲上去狠狠咬幾口,咬的你渾身傷口,流膿不止,全身腐爛而死。”
煒傑 發表於 2011-3-8 19:53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四章 同你媽的門.

許樂站了起來,不停用刻意保持的冷漠表情和癲狂語句刺激著桌對面的齊大兵,平靜的目光像是沒有風拂過的湖面,但又隨時保持著可能踴動翻滾的徵兆,落在對方的外衣上,彷彿直刺入內看到了那把槍。

  桌對面的那個男人很強,當年在地下水道和汽修廠的兩次交手,雖然都以許樂最終獲勝而告終,但他絕對不會輕視此人。

  齊大兵身上的皇族血脈有些淡薄,但依然足以支撐他修行八稻真氣,更令許樂警惕的是,他是封餘另一個學生,如果以數據衡量的話,此人應該是年輕一代中那三人之後最強的男人。

  怎樣才能擊倒對方還不驚動對方在房間外的那些下屬? 許樂用冷漠的語調複述著瘋狗的宣言,腦海中則是在進行快速的計算,他明白自己需要快,鎮定住對方的心神後一擊成功,就像一條在礦坑邊流浪的野狗,看到食物後以猙獰的決心衝上去狠狠咬住再不鬆口。

  當他薄唇間剛剛吐出腐爛這兩個字,雙手平靜地按在桌面上,肩頭微沉身體放鬆,看不出有任何動手徵兆的時候,他動了手,右手五根手指猛地張開,像被撕碎的扇頁,嘩地一聲向面前的茶杯抓去!

  齊大兵看似被他發狠的言語震的發有些發呆,實際上一直冷靜地註視著他身體所有細微的動作,尤其是他面前那個茶杯。

  所以在許樂動手的第一時間,他就做出了最迅速的反應,沒有徒勞地呼喊室外的下屬,而是用右手快若閃電掏出手槍,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許樂的眉心,食指按住扳機,毫不猶豫地狠狠摁了下去!

  他非常清楚許樂的能力,知道一旦動手必然是生死立見的結果,所以動作非常乾脆,毫不拖泥帶水,根本不顧忌任何後果,只要他死!

  當冰冷槍管瞄准許樂眉心,將要噴發出乎彈的那瞬間,許樂的五根手指才剛剛觸到茶杯的邊緣,指腹只能感受到殘茶透壁而出的冰冷,看上去馬上將要迎來死亡。

  然而許樂從來沒有想過用自己面前的茶杯爭取時間,他的目標是桌對面的那個茶杯,那個同樣盛著冰冷殘茶,屬於已死唐誌中老人的茶杯。

  某種無形的力量從他的指尖呼嘯而出,瞬間突破桌面的距離,準確地擊中那方小巧的瓷杯,伴著一聲脆響,茶杯彷彿受到某種驚嚇,恐懼地跳了起來,嗤嗤鋒利破空,狠狠地zá在黑湮洞的槍口上。

  啪! 枯燥單調的擊發聲,子彈強勁射出,卻遠遠地偏離了目標,房角間落裡的管蔭青樹盆驟然破碎。

  齊大兵眼瞳劇縮,看著瘋虎一般橫掠桌面,呼嘯zá向自己的身影,腦海裡閃電般做出計算,知道如果自己試圖再次瞄準對方擊發,那記彷彿承戴著無數噸重量的肘擊,絕對會提前把自己的腦袋zá成爛西瓜。

  他鬆開緊握著手槍的右手,將全部的精神力量放在身體左側,於瞬息之間屈起左臂,用臂身護住自己的臉頰,肘尖狠狠迎了上去!

  兩個人的手肘毫無花俏地碰撞在一起,蘊藏在骨與肉之間的強大力量,借勢迸發,震的空氣震盪不安,然而許樂借勢猛撲而來,狠厲之中帶著七分霸道,竟是生生把齊大兵zá的向牆壁退了兩步!

  沒有任何停頓,許樂左腳跟在地上重重一頓,身體極具侵略xìng地向前一傾,左臂蠻不講理地橫打對方最脆弱的頸部。

  兩個動作簡潔至極,連貫之間竟找不到明顯的分野,自幼開始學習的那十個姿式,早已融化在他的血液和神經之中,當今世界之上,根本沒有幾個人是他近身戰的對手,即便是強如李瘋子,當年在林園之中,也在技法上吃過他的悶志。

  如果讓他那根鐵棍似的手臂砍中,齊大兵的頸骨絕對會應聲而裂,然而出乎許樂預料,齊大兵雖然被震退的極為狼狽,但右臂卻不知何時橫了起來,於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直接擋住他無比霸道的一劈!

  強悍力量的對沖再次震動空間,那盆正在崩裂狀態下的管蔭青樹,在驟然而起的無聲裂風中,葉片開始脫離枝末。
許樂眼瞳微縮,對方似乎提前就猜到他下一個動作是什麼,不,應該說是齊大兵的身體本能里察覺到他的下一個動作是什麼。

  霎時間,他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心情驟然變得有些寒冷,對方是封餘的學生,想必對這些犀利恐怖的近身戰技十分熟悉,甚至可能練的時間比自己還長!

  因為心情寒冷而戰意更增,許樂面無表情地一錯腿,欺身直入齊大兵近身,三根手指緊並成刺,極怪異地一扭,向對方的咽喉戮去。

  近在咫尺的齊大兵眼瞳劇縮,右膝一掩護住小腹,左掌一翻變作一道鐵門,攔在了自己的喉骨之間。

  彷彿鈍刀戮進犀牛的老皮,彷彿隔著厚厚的字典zá人,許樂的手指狠狠地戮在齊大兵的掌心,發出噗的一聲悶響,紫sè的血絲從掌心滲而,而他的指節也變得有些蒼白,再難寸進。

  戰鬥繼續,肘翻對肘翻,膝跳對膝跳,在臨窗牆壁極狹小的空間裡,二人在最小的範圍裡做著最犀利狠辣的近身戰,空氣被撕裂被捲動然後再次被撕裂,他們的身體每個部分都變成恐怖的武器,無論是肘尖膝頭彈指還是一低頭的絕然,都如鋼似鐵,像針一樣刺著彼此。

  他們都有帝國皇族的血脈,或濃或淡,他們都有相同的老師,或親或疏,他們都承襲了費城李家的近身戰技,或猛或狠,這樣的戰鬥絕對說不上生猛好看,卻絕對是最凶險的肉搏!

  這樣的戰鬥開始的突然,往往結束的也無比迅速,甚至是超乎當事者想像的迅速。

  手槍脫離齊大兵的手掌,這時候終於落到了地面,發出喀嗒一聲脆響。

  幾乎一模一樣地顫抖錯步,許樂和齊大兵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式互相靠近,彼此的右腿像鋼鐵般深深地鍥進對方的重心位置,然後二人幾乎同時扭膝,雙腳依然沒有離地,膝蓋卻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沉悶的碰撞聲驟然響起,二人膝上的褲子同時碎裂,這已經不知道是電光火石間兩個鐵膝蓋的第幾次撞擊,齊大兵臉sè蒼白,感受著那處傳來的劇痛,知道膝蓋軟骨已經破裂!

  他的身體無力地向前傾去,然而這看似失去平衡只能承認失敗的偶然變化,卻讓他找到了一個扭轉戰局的機會,右臂猛然屈起,藉著高度差避開許樂左臂的攔截,於空中畫了道最筆直的線條,用肘尖狠狠地zá在許樂的肩上!

  許樂左肩彷彿多了一座山,他彷彿聽到了自己肩腫骨表面產生裂紋的聲音,他的腰腹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他的左腿驟然一軟下蹲,然而他的眼睛卻依然是那般的明亮,死死地盯著身前。

  嗖! 藉著被zá蹲的姿式,許樂閃電般抽出藏在靴裡的軍刺,狠狠向眼前那片開闊的不設防的胸部處扎了下去!

  噗哧一聲,秀氣而鋒利的軍刺,穿透齊大兵依憑戰鬥本能前來攔截的掌心,捅進了他的腰部,直接橫切斷那處的肌肉纖維群,甚至刺穿了腰後的椎骨,直接破了他的神經束!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沒有任何猶豫,許樂用最快的速度撥出軍刺,再次斜斜向上紮進齊大兵的身體,軍刺精確地穿過肋骨間隙,捅穿柔軟的肺葉,鋒利的尖端抵達了心臟的邊緣!

  直至此時,神經束傳來的劇烈痛楚,才傳到齊大兵的大腦裡,他的面容極度扭曲,本能裡要發出的慘呼,卻被一隻厚實而有力的手掌堵了回去!

  “不要叫。”

  許樂半蹲在地面,看著靠著牆壁緩緩下滑的齊大兵,左手用力地捂在他的嘴上,青筋畢露。

……
……

  噗的一聲,他吐出胸口間憋著的那口鮮血,沉重地快速呼吸數下,蒼白的臉sè稍有好轉,他右手握著的鋒利軍刺,依然深深地插在齊大兵的身體裡,畫面看上去有些血腥和詭異。

  齊大兵面sè死灰地靠牆而坐,用余光無力地看著肋下的那把軍刺,想像著鋒利尖端隨時可能戮破自己心臟的畫面,驚恐地咳嗽起來,血沫從肺葉到氣管噴出雙唇,彷彿禮花。

  他用力地嚥下一口甜膩的唾沫,看著蹲在面前的許樂,顫聲說道:“你不能殺我,誰都不知道她在哪裡,如果你殺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

  “告訴我她在哪裡。”

  許樂握著軍刺的手非常穩定,哪怕齊大兵劇烈咳嗽,也沒有讓刺尖捅破他的心臟,說道:“如果你不說,我就殺了你。”

  “我說了你也會殺死我。”齊大兵慘然笑道。

  “同樣的道理,就算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還是會殺死大媽。”

  許樂說道:“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先殺了你替,然後再去找她。”

  齊大兵陷入了極大的驚恐,他從來沒有想像過,世界上會有像許樂這樣不受威脅的人,明明他是那麼在乎那個胖女人,為什麼他敢這樣?

  許樂忽然神情一凜,用左手摀住耳朵,說道:“找到了?通知那邊。”

  然後他望著齊大兵,說了一個地址。

  聽到這個地址,齊大兵身體僵硬,知道自己無法再用蘇珊威脅這個小眼睛男人,絕望地轉動著眼珠,忽然歇欺底里說道:“老師不會看著你殺死我的,你不要忘記我也是老師的學生,我們可是同門啊!”

  許樂沉默片刻後,面無表情說道:“你才是他的學生,我只是個打工的,至於同門……同你媽媽的門。”

  說完這句話,他右手一推,鋒利的軍刺直接貫穿了此人的心臟。

……
……
煒傑 發表於 2011-3-9 02:21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五章  踏梅思變
許樂撥出軍刺,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聽到噗哧一聲時,眉頭微微皺了皺。

  齊大兵喉中嗬嗬作響,徒勞地喘息數聲,雙腿一陣抽圡插,就此死去,血水汩汩從肋下淌出,不多時便因為失去了生命力而停止。

  窗外紅rì已斜,許樂站起身來回頭望去,只見都城街巷四周,灰白質樸建築連綿成片,一如往常的單調沉悶,卻彷彿有誰正在看著自己。

  然後再次回頭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走廊外有齊大兵忠誠的部屬,有唐誌中老人漸要冰冷的屍體,還有那些在各自房間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抵抗組織成員。

  沒有花多長時間思考,他右手攀住小窗邊緣,直接跳了下去。

  在空中下墜,淡紅的暮sè在身上快速閃掠,許樂默然想到,先前齊大兵要求他跳窗而走,他把他殺了,然後此時卻依然要跳窗而走。

  中間的差別大概就在於前者是被逼而走,現在卻是自行決定,有沒有令人厭憎的阻力或壓力,向來是他決定前進方向的重要依據。

  雙腳落在地面,發出一聲悶響,許樂默不作聲地攀牆而過,在拐過那個幽間街角之前,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汽修廠的樓房,隱約看到很多身影在樓宇間驚慌失措的穿行。

  這樣悄然一走,事後抵抗組織大概會認為是自己殺死了唐誌中和齊大兵,而且這個組織內部肯定會發生非常激烈的權力鬥爭,然而這終究是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處理的事情。

……
……

  帝國第二皇家醫院,後山特護病房,乘坐直升機匆匆趕到的許樂,推開藍sè房門,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握住床上那位婦人悔手,心情才終於算是平靜了下來。

  就在他殺死齊大兵前的那瞬間,菲利浦通過對帝國情報署資料庫的檢索,動用三顆近地軍事衛星,對京都周邊的可疑地點進行了超密度掃描,終於成功找到了蘇珊大媽被囚禁的地方:郊區一處偏僻的牧場。

  許樂讓菲利浦通知帝國情報署,情報署的特種行動部隊早已待命,現在有了具體地址和敵人的相對佈置,如虎狼一般空降牧場,根本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把大媽救了出來,整個行動沒有任何人喪命。

  只是蘇珊大媽前夜受了風寒,今天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身體變得非常虛弱,被營救出來後,直接送到了這間設施豪華的皇家醫院,醫生替她注射了安神藥物,這時候處於睡眠狀態下的她,正在緩慢接受高能營養液點滴。

  許樂望著大媽潦亂在枕上的花白頭髮,伸出手指替她輕輕整理了下圡,注意到睡夢中的大媽眉頭依然緊蹙,乾涸的唇角不時抖動,用某種方言輕微咕噥著含義難明的字眼,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就在此時,病室的門被人推開,一位穿著黑sè官員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漠地走了進來,腋下夾著一根華貴的禮杖,身後跟隨著六七名神sè凜然的下屬,而那些負責病房安全的情報署官員,全部躬著身體讓在一旁,根本不敢阻攔。

  看來是位大人物,許樂緩緩站起身,看著越走越近的對方,忽然問道:“我這裡有病人,無論你想說什麼,出去再說。”

  很明顯這位自稱晉章郡王的大人物,並沒有體恤病人的閒情逸志和時間,換個層面考慮,身為陛下親點在懷草詩主持前線戰事期間,暫領情報署事宜的他,此時已經被那種被忽視的憤怒沖昏了頭腦,從而根本沒有考慮到,今天為什麼會有這場自己毫不知情的突然行動。

  “你在署裡什麼職務?誰批准的行動?”

  郡王居高臨下,並不刻意真的是渾然天成的用百分之一的目光覷著許樂的臉,沉聲訓斥道:“事後我自然會處罰,但我現在要知道的是,叛亂組織的基地在哪裡?為什麼你能一個人從那裡逃出來?馬上把你所知道的情況說出來!”

  許樂皺了皺眉頭,靜靜看著這位帝國皇族,大致猜到情報署裡那幾位高官,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掩藏住自己身份,意圖不外乎是想讓這位郡王和自己碰一碰。
晉章郡王發現他居然敢皺著眉頭看自己表示不耐煩,鼻子裡嗯了一聲,眼睛瞪的極圓,大概下一刻便要殺人。

  許樂沒有理他,直接轉身向病房外走去,待眾人離開病房後,他忽然轉身看著這位郡王殿下,說道:“我不想和你羅嗦太多,我只是在辦我的事情,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眼裡,從來沒有什麼郡王親王之類的存在,如果你有我一樣的想法,不想惹出太多麻煩,我建議你向身邊的人,或者是情報署裡的職員詢問下具體情況。”

  其實這段話已經足夠羅嗦,只不過因為許樂不願意和帝國官方有太多接觸,更不願意擺出自己的身份,像街頭對峙的貴族少爺那般叫囂著家族的榮光,所以寧肯提醒對方,讓對方自己去查。

  自少年時起,他就不怎麼愛玩這種拼爹的遊戲,當年他是礦工家庭的孤兒,沒有資格拼爹,現在有了整個宇宙最有權力的一個爹,他卻不怎麼想認。

  晉章郡王眼睛微瞇,臉上的表情因為此人的平靜而變得有些變幻不停,他盯著許樂的臉,忽然從下屬手中接過一個電話,問了幾句。

  掛斷電話,這位郡王殿下再沒有先起的驕橫,眉眼間滿是複雜到了極點的神sè,看著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說道:“陛下召你入宮。”

  許樂微微一頓後說道:“現在不行,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去。”

  因為此次事件欠帝國皇室一個人情,所以他此刻的回答已經根可能的溫和,然而落在走廊內所有人耳中,依然像天雷一般滾滾而來,偉大皇帝陛下相召,他居然敢直接拒絕,居然敢說有時間再去?

  晉章郡王像怪物一樣看著他,本想藉機發揮,本想擺出長輩的身份訓斥幾句,忽然想到此人過往的光輝事蹟,想到帝國最勞苦功高的親王,最血腥好殺的郡王,就是被眼前這個小眼睛男人蠻不講理的殺死,他頓時放棄了先前的念頭。

……
……

  夜裡時,蘇珊大媽醒了迂來,許樂守在一旁安慰幾句,看著大媽因為憔悴而深陷的眼窩,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輕聲勸她繼續去睡。

  待大媽放鬆心神沉沉睡去,許樂走出病房,來到大樓邊緣那邊青青蔥蔥的園林之中,抬頭看著天上那輪陌生的月亮,點燃一根煙,陷入某種紛雜惘然的情緒之中,沉默良久。

  皇家醫院臨山畔水,風景極佳,尤其是這片必須有爵位才能入住的後山特護區,淺淺建在山坳之中,透過滿山梅樹迎著月出rì降,美麗的彷彿一個不願醒來的夢。

  想起白天經歷的一切,猜忖著那間汽修廠裡正在發生的事情,想到自己此刻已經遠離那處的是非,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救回蘇珊大媽,漫步在美麗的梅林中,他覺得這真的很像一場夢。

  唐誌中老人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迴盪,迴盪的越久,那些情景那些提議便像夢裡的詩句般,漸淺漸淡,雖不至於忘記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成為左天星域的君王? 許樂瞇著眼睛看著高懸在幽藍夜空間的那輪明月,承認當時房間裡的自己確實有些動心,不然不會沉默久。

  如李匹夫在病榻前說過的那番話,封餘當年去東林,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目睹一個社會文明在暮時衰落的悲壯美感,能夠目睹歷史某種大改變,本就是個體人類難以抗拒的美味誘惑。

  誰不想回到時光的那頭,看著席勒寫出一部部精彩的著作,誰不想回到歷史的從前,看著邰氏皇朝和平讓權,共和之初萬民狂歡的景象?

  成為帝國皇帝,親眼目睹左天星域無數万年未有之大變局,甚至親身參與其中,這種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連他這塊東林石頭都有些難以壓抑那種渴望。

  只是後來陡變的事態,因齊大兵而發生的冷酷現狀,讓他迅速地清醒過來,如抵抗組織上層的那種設計,並不能改變左天星域的世界。 這種自上而下的改革道路,最終依然要進入戰爭殺戮的舊路,沒有任何人會願意放棄已然擁有的權益,更何況皇族是整整一個階層。

  先前看到的那位晉章郡王,現在或許因為他的血統而畏懼自己,甚至沒有勇氣反對自己繼承帝國皇位,可如果他履行與唐誌中達成的協議,這位郡王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進行反抗。

  許樂甚至無法想像到時候懷草詩會持怎樣的態度,相較之下,如今帝國皇族試圖從教育著手,抹平階級之間宏溝的道路反而要顯得溫和可行些,只是這種隔著鞋撓痒的方式,又怎能止住億萬年的慘痛?

  明月當空,梅樹無花而香,他在醫院後山緩步行走,指間夾著的煙逐漸燃盡,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所以然,不由自嘲一笑,再次承認自己在這些方面確實有些愚笨。
煒傑 發表於 2011-3-9 03:53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六章  寂寞的君王

摘星殿很高,高的直聳入雲,許樂行走在京都街巷間,看著那幢俯瞰塵世的樓宇,總在下意識裡不解,為什麼帝國無數場血腥叛亂,始終沒有傷害這幢看上去有些纖細脆弱的象徵xìng建築,而居住在最上面的歷任皇帝陛下夜晚與星辰相伴,為什麼沒有能夠養就寬廣的心胸,更關鍵的是多年前的帝國從哪裡弄到的科技,能夠保障那處的環境?

  站在內官身後,感受著懸浮式電梯輕柔向上的動靜,因為時間太久的關係,他一直默然想著這些有的沒有東西,直至電梯門悄無聲息開啟,那扇畫滿金sè向rì葵的屏風映入眼簾,他才驟然一凜醒了過來。

  帝國皇帝懷夫差在榻上面壁而坐,身上套著件合身的黑紫sè袍子,綴著圓形質石的腰帶緊緊束在腰間,和腦後束住花白直發的石圈一襯,突顯肅穆莊嚴味道。

  許樂走到他的身後說道:“昨天的事情謝謝你。”

  “你?”懷夫差緩緩轉身,看著他冷漠說道:“這就是你在聯邦所受的教育?在我的印像中,聯邦向來認為我們帝國人是野蠻的獸人,那麼為什麼他們教出來的你,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會用敬語?”

  許樂保持著沉默,沒有解釋什麼也不想反駁什麼。

  “昨天你和那些廢物見面時說了些什麼?”懷夫差微嘲看著他,說道:“他們很想讓你當皇帝?然後在我死後,把這個帝國弄的亂七八糟?”

  許樂目光微垂,低聲說道:“現在的帝國已經足夠亂七八糟。”

  懷夫差利眉微皺,冷冷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既然你不為權勢折腰,既然你厭憎皇宮的味道,為什麼你要和那些廢物見面?還是說你這個廢物也動了心,想要接手我手中的一切?”

  前面兩句是當rì在宮牆之外,那座野墳處的對話內容,許樂緩緩抬起頭來,平靜直視他的雙眼,說道:“我從來不認為我是廢物。”

  “膽小怯懦,空有一身蠻力,雙肩卻載不動任何東西,眼前可以看到整個宇宙,卻要和那些老鼠樣的廢物打交道,像個賊似看著父親的後背,這種人不是廢物,那誰是廢物?”

  懷夫差毫不客氣地訓斥他:“真不知道你跟著納斯里學了些什麼東西!就連他的狂妄都沒有學到。”

  “真正的狂妄在於不畏懼,並不在於別的。”

  許樂沉默片刻後回答道:“如果說在你面前說難聽的話,就是勇氣,那當年你拿著棘條抽我的時候,我已經說了足夠多的髒話。”

  似乎是回憶起當年極不愉快的畫面,懷夫差緩緩蹙起了眉尖,想起正是自己將面前這個小傢伙抽的渾身是血,還命令把他殺掉,卻渾然不知對方是自己留在這個宇宙裡唯一的血脈。

  一念及此,懷夫差怒意更盛,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辯這種怒意從何而來,從被矇騙而來? 從顏面盡失而來? 總之他緩緩直起身體,帶著君王特有的冷漠範兒,瞇眼望著許樂,說道:

  “你年紀已經大了,我不想再教育你什麼,也懶得和你這廢物講什麼責任之類的東西,但你必須記住,你身上流著白槿懷氏的血,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的往子,你必須保持對我應有的尊敬。”

  “我能接受的思維範疇裡,沒有君臣父子這一套東西。”許樂望著他說道:“所以請你也不要試圖用這一套來震懾我,既然你不願意殺我,那麼就不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自登上摘星殿以來,浩翰星辰間億萬生靈,沒有誰敢用這種語氣對帝國皇帝說話,即便是他最倚重最喜歡的懷草詩也不能,懷夫差的眼睛瞇的愈發鋒利,沉鬱盯著許樂的臉。

  忽然間他抬起右手緩緩撫過花白的頭髮,表情由風暴之前的平靜轉為慣常的冷漠,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說道:“不錯,像你這種蠢物,也只會吃帕布爾那套。”

  許樂緩緩握緊雙拳,不是為了出擊,而是為了控制心中的情緒,他根本不想和麵前這個男人見面,雖然從血緣上來說對方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之所以不想,不是因為情怯或是別的,只是簡單的不想。
懷夫差靜靜看著他緊抿的唇角,不知為何情緒再次鬆動,停頓片刻後淡然說道:“這次我幫了你,但你殺了齊大兵那個逆賊,就算是兩清。”

  聽到這句話,許樂有些不解,他很清楚帝國對於那些所謂叛亂組織的滲透力度,當年那場收割就是最血腥的明證,所以他根本不認為抵抗組織在齊大兵的領導下,會對帝國皇室造成怎樣的威脅。

  “不要低估任何敵人,哪怕是已經死在你面前的敵人。”

  懷夫差雙手微擺,隨著黑紫sè的衣袖飛舞,負在了身後,他面無表情向欄邊走去,沉聲說道:“那個賤種身上幸運地擁有我們皇族的血液,而且擁有成事必備的xìng格特質,在我看來,如果不是遇到你,他應該有很好的前途。”

  許樂沉默跟著他向欄邊走去,想起齊大兵在房間裡那些像鋼鐵磨擦般的宣告,想起那些暴風驟雨進化論的語句,不由微微皺眉,想到如果給那個人機會,說不定對方真的有可能成長為帕布爾那樣的角sè。

  “只是擁有能力的人往往容易自視過高,而自視過高的人,卻又容易死,因為他們總會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沒有那麼容易死。”

  懷夫差緩步走到欄邊,伸出左手撫摩紋路繁密的欄杆,看著樓外飄蕩的白雲,臉sè平靜說道:“然而真正天命所歸者,整個宇宙裡只有我,自幼年時起,無數人想要殺死我,可我依然活著。”

  “身為君王,當有不世之自信,所以我從來沒有擔心過聯邦的戰艦能把這幢摘星殿轟塌,宇宙裡星辰轉移,浮雲流動,但這座宮殿卻始終存在,我甚至看不到它有任何消亡的可能。”

  懷夫差望著欄外流淌的白雲,望著那條血跡斑斑棘條落下的地方,望著兄長墮落的雲端,沉默很長時間後繼續說道:“仔細算來,我此生遺憾並不算多,除了李匹夫死的太早,那rì聽聞他已死去,我驟然發覺自己竟再也找不到對手,那種寂寞你可了解?”

  許樂看著這位君王有些蕭索的背影,不自禁地想起席勒小說裡某些特文藝的描寫,然而怎樣也笑不出來。

  同樣的語句用辭,從不同人嘴中說出卻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是個紈絝子弟臨高而歎寂寞,只會令人覺得厭煩噁心,可說出這句話的男人是左天星域之主,這片宇宙中最有權力的男人,便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懷夫差的臉上帶著淡淡的自嘲味道,慨然嘆道:“在很多人看來,在你的眼中,眼前這場戰爭驚心動魄,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場遊戲罷了,小傢伙們打打鬧鬧,難道還要我去參合?”

  “父皇先師去後,我在這裡等了李匹夫二十年,結果他卻躲到了那片湖邊再也不肯出來。他既然死了,我到哪裡去找對手?”

  許樂眉根微挑,說道:“可是已經死引艮多人。”

  “人都會死,李匹夫會死,我會死,你也會死,人的宿命就是死,而人之所以活著,是因為要活的盡xìng。”

  懷夫差轉身看著他,說道:“我乃帝王,沒有盡xìng的資格,既然你想去無聊的盡xìng,我也懶得再攔你。”

  “但你必須記住,無論你去哪裡,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你身上流著的是我的血,你的光榮與墮落,都將披著白槿懷氏的名。”

  “即便是去死,你也必須找個不令我丟臉的死法。”

……
……

  在離開皇宮的路上,許樂一直沉默思索著摘星殿上這場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談話,對於那位孤守皇宮數十年的君王,他沒有生出多少感慨與同情,只是想著明明這位君王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眼光意志決心,甚至還可能擁有絕對不下於李匹夫的強大實力,卻因為那份橫亙心胸令他不能快意的執念,等了一生一世卻只等到李匹夫老死,這樣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義? 而自己人生的意義又在哪裡?

  木恩在宮門外等他,他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位依然穿著黑sè皮毛的黑道大佬,瞇了瞇眼睛,問道:“聽說你現在已經是情報署的特別官員?”

  “級別很低,雖然有殿下照拂,但你也知道,各部裡面充斥著貴族甚至是皇族,我一個平民子弟升遷並不容易。”

  木恩彷彿沒有看到許樂眼眸裡的情緒,微笑與他並肩行走在樹蔭之下,說道:“看樣子你是不准備留在宮裡了?”

  “嗯。我不習慣這邊的很多生活細節。”許樂回頭用余光看了一眼宮門處依舊恭謹跪在地上的官員,說道:“比如這種畫面。”

  他和木恩是槍林彈雨裡打出來的交情,雖然在天京星南向的山谷道路上同過生共過死,攜手埋葬過很多抵抗組織戰士的遺體,只是依他的xìng情,對於木恩背叛一事還是有些無法釋懷。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一個沒有資格說立場的人,自然也沒有什麼資格去批評別人,或者說已經失去了某種底氣。

  木恩敏銳地查覺到他的真實情緒,微微自嘲一笑說道:“我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兒子。”

  在帝國說這樣的話,毫無疑問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說話者可以直接洗乾淨脖子,同時召喚滿門婦孺集體去洗脖子,但木恩就這樣淡然說了,偏生許樂也聽懂了,腳步微頓,搖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煒傑 發表於 2011-3-9 23:42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們沒有去死的理由

這和血統論無關卻又有關,終究只是和人類社會先天不平等有關,許樂想起懷草詩當年說過的話,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

  人類厭憎背叛,因為那會帶來極端的不安全感,來自背後同伴的冷槍總是最難防禦的,所以無論聯邦還是帝國,所有的道德規範中,對於叛徒的誅心懲罰總是最重的,比如現在的木恩,卻並不包括他自己。

  他身上流著白槿懷氏“高貴”的血液,當他從聯邦英雄變成帝國準太子,即便是聯邦也有很多人不認為這是一種背叛,只會認為是命運的狗血安排,而在帝國境內,絕對沒有任何人敢提起甚至是想起,他曾經在戰場上殺過多少帝國青年,甚至暗殺過皇族。

  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他曾經冷血的背叛過帝國,後來又無恥地背叛了聯邦,他早就已經死在無數冷言論言的刀鋒之中,想明白這一點,大概便能對木恩的無奈選擇多幾分理解。

  路邊一棵大榕樹,二人將要告別時,木恩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前些天我曾經和一個人說過,我現在沒有任何選擇,只能希望雙方能夠休戰。這真的很什麼道德正義或者說人道沒有屁的關係,用一個可能不合適的比喻來說,這場戰爭對我而言,就像父親和母親在家裡拿起菜刀互劈,我做兒子的還能怎麼辦?”

  “這話說的沒錯,這是天然選擇。”

  木恩滿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略一思忖後,直接說道:“我可能馬上就要回組織,到時候可能還要用你的名義。”

  “你要回去?”許樂皺眉問道:“現在包括聯邦在內,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你還怎麼回?”

  “唐誌中和齊大兵已死,你應該能猜到,組織內的人會把他們的死歸因於你,我回組織的任務,就是拿著情報署提供的證據,向他們揭穿齊大兵的真實面目。”

  “你們提供的證據誰會相信?”

  “證據這種東西,需要相信的時候就可以相信,一個分崩離析,被無數原本支持他的民眾痛罵的組織,現在的首要問題是生存下去,只要這些證據能讓他們有藉口轉變,從而生存下去,他們就會相信。”

  “能不能說的清楚一些?”

  “我將在殿下的直接指揮下,領導整個抵抗組織,與皇室進行廣泛的合作,建立一個團結戰線,抵抗聯邦入侵。”

  木恩平靜說道:“我相信組織里大部分同志,會同意這種做法。”

  許樂搖頭說道:“抵抗組織最痛恨的兩個人,一個是死了的卡頓,另一個就是領導情報署的懷草詩,他們不可能同意和她合作。”

  “我說的殿下不是公主殿下。”木恩微笑說道:“而是太子殿下你。”

……
……

  穩定的手指握著水果刀,緊貼著簿皮切削,能夠僅憑肉眼雙手修復精密結構的他,對付起蘋果來自然簡單至極,幾乎是瞬息之間,七圈薄皮輕柔剝離,他像舉燈籠一樣舉著白生生的蘋果,遞到蘇珊大媽嘴邊。

  蘇珊大媽微笑望著他,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吃,神情依舊難掩憔悴,靜靜看著他問道:“小傢伙,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聽到這個問題,許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無論是當年在小院逃難還是這次回來,蘇珊大媽能查覺到他的難處,極少詢問這些事情。 其實他本來可以直接說明自己的身份,相信大媽也不會因此而待自己不同,只是想到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想讓她受太大刺激。

  想起先前醫生的說法,他的心情有些低沉,綜合醫學檢查的結果並不是太好,當年嬌滴滴的貴族小姐變成在市場裡叉腰罵娘的大嬸,戲劇xìng的人生背後藏著太多生活的艱辛,尤其是早年的磨難,對蘇珊大媽的身體造成了極大損害,現在藉著風寒驚恐相加竟是全部暴發了出來,雖然不至於有什么生命危險,但需要長時間的靜心療養。

  “我在情報署工作,嗯,應該算是個不小的官員。”

  許樂微笑回答道:“那些綁架您的歹徒,主要是為了報復我,連累到您真是我的過錯。”
“你已經道了很多次歉了。”蘇珊大媽望著他褐sè頭髮下面的黑sè髮根,咳了兩聲後關心說道:“宮裡不再追查你了嗎?你這頭髮要繼續染了,不然讓人瞧見可不得了。”

  “我不是逃犯怕什麼?”許樂揉了揉頭髮,解釋道:“染頭髮主要是為了方便。”

  蘇珊大媽嘆息了一聲,說道:“小傢伙總是在騙人,這裡是第二皇家醫院,如果你只是個普通官員,我怎麼能住這裡?”

  “您知道了?”算樂窘迫回答道。

  “不要忘記,我小時候也是貴族家的小姐,雖然沒資格在皇家醫院看病,但隨著父母來探過一位大貴族,就算到了現在,也沒忘記後山那片漂亮的梅林。”蘇珊大媽望著他笑了笑,胖乎乎的圓臉上閃過少女時代的香甜回憶。

  “我說過我和公主殿下關係不錯。”許樂笑著說道。

  蘇珊大媽的神情忽然黯淡下來,輕輕抓著他的手說道:“保羅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

  許樂微微一怔,想起那天聽到的話,點了點頭。

……
……

  雖然不是所有帝國高層都知道許樂是誰,但以情報署的名義詢問,很快便有了接近真相的答圡案,只是那個答圡案並不是好答圡案。

  保羅的津貼之所以遲遲沒能轉入蘇珊大媽的戶頭,確實是因為沒有他的電子簽名,而之所以保羅沒有簽名,不是因為他隨著殿下巡查前線無暇顧及此事,而是因為他在前線失踪了。

  許樂皺眉看著軍部加緊送來的最新失踪者名單,看著書頁下方那個醒目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小院裡那個帝國青年灑滿陽光的笑臉。

  他在聯邦軍方服役多年,很清楚所謂失踪者名單,往往便意味著陣亡名單,只不過因為戰士的遺體沒有找到,或者是在對方的大火力武器下,直接變成了與山河依偎的碎片。

  為了蘇珊大媽的身體考慮,他不准備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然而大媽在貧民區混雜難艱環境中多年熬出來的察言觀sè本領,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她看著許樂眉眼間的那抹憂sè,用了半夜的時間逼問出了真相。

  蘇珊大媽少女時遭遇家破人亡的慘劇,稍大一些時兄長加入西林遠征軍,想要掙軍功替家門恢復榮光,卻不料兄長就此一去不回,直至數十年後才得到埋骨異鄉的噩耗和一本殘破的rì記,成婚後本可過平淡的小rì子,疼愛她的丈夫卻被病魔奪去。

  她的一生每每在最能看到希望的時候陷入絕望,生活對她是不公平的,然而她是堅強的,她帶著年幼的兒子在帝國最破爛的貧民區裡倔犟地生存了下來,直到她聽到兒子在前線失踪的消息。

  無止境的痛苦與黑暗,瞬間擊垮了蘇珊大媽的精神,本就極為虛弱的身體急劇消瘦,短短兩天時間,便能看到頰畔的深陷,只能無助而悲傷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沁著梅樹氣息的天空發呆。

  許樂沉默地陪伴著她,眼看著大媽一步步向死亡前進,他輕柔地捧住她的臉,感受著比以前瘦削太多的觸覺,笑著說道:“瘦一瘦也好,就算是減肥吧,保羅回來後,看到一個更漂亮的媽媽,一定很高興。”

  蘇珊大媽極艱難地扯動唇角,望著他笑了笑,用沙啞的聲音無力說道:“這些天……辛苦你了,你也不……用再……逗我開心。”

  “不是逗您開心。”許樂站在床畔,看著她的臉,平靜說道:“您必須活下去,因為我會去前線找他,我向您保證,只要他還活著,無論是被聯邦部隊俘虜,還是被遺棄在山谷,哪怕是失陷在地獄之中,我也會把他活著帶回來,帶到您的面前。”

  很平靜的話語,卻有某種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堅定意味,就像是一塊石頭沉默地zá進惱人的濕泥,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聲響,卻zá出一個難以抹掉的深坑。

  蘇珊大媽的眼眸裡緩緩出現某種光彩,某種生命的光彩,用顫抖的手輕輕握著許樂的手指,說道:“我答應你,我不會……死,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我會帶他回來,您放心。”許樂回答道。

  “不,我要你……答應我,你自己……不能有事。”

……
……

  清晨的清晨,晨光剛剛甦醒的京都郊區,背著行囊的許樂帶著從大師範府接出來的鐘煙花,沉默地行走在田野之中。

  “哥,我們真的要去墨花星?”

  “嗯。”

  “我記得那天在阿姨墳墓前,你說過在能解決某個問題之前,你不會去那個地方。”

  “是的,我很想念聯邦,但我不能回去,甚至不能去看那些聯邦的人,因為我始終找不到解決那個問題的辦法。”

  “現在找到了?”

  “也許快了。”

  “但依然沒有。”

  “是的,但我找到了去墨花星球的理由。

  “什麼理由?”

  “我喜歡保羅,他善良開朗,當然也有一肚子不合時宜的熱血,是個很不錯的帝國青年,就像聯邦那些很不錯的青年一樣。”

  “我喜歡蘇珊大媽,大媽是好人,好人應該長命百歲,就像聯邦那些心地善良的大媽一樣。”

  “這樣的人沒有理由因為戰爭去死。”
煒傑 發表於 2011-3-11 00:16
本帖最後由 煒傑 於 2011-3-11 00:20 編輯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八章 別再玩了好不好?
在一片漂亮的紅樹林前,鐘煙花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遲疑問道:“可是以前已經有那麼多的人因為戰爭而死去,你卻一直躲的遠遠的,難道你不覺得這樣不公平?”

    許樂伸出手揉著她的頭髮,輕聲說道:“任何人都有遠近親疏的考量,我剛才說過尋找理由,理由往往就是說服自己的藉口,大媽和保羅對於我來說要更親近更重要,那麼這個藉口也就顯得更有力量。”

    鐘煙花聳聳肩,繼續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比如那顆充滿殺戮的星球上,本來就有熊臨泉那些你曾格的伙伴,為什麼一直不去?

    甦醒過來的晨光,從地際線那頭蔓延過來,灑在二人身後的紅樹林上,寬厚紅葉上的露珠像鑽石般閃閃發亮,映的四周的紅艷景緻添了幾分魅麗之意,許樂望著樹林邊緣那艘做好偽裝的太空船,忽然表情微凝,沉默片刻後拍著少女肩頭說道:“你先上去。”

    鐘煙花眉尖橄蹙,下意識裡向紅樹林中看了一眼,大致猜到有怎樣的狀況,但她無條件的信任許樂,而且永遠不會像那些只會尖叫發抖的貴族小姐般成為累贅,所以沒有多說什麼,平平常常走了過去。

    看著卸下偽裝後的太空船緩緩關閉沉重的艙門,許樂鬆開緊握扳機的手指,緩慢將手從口袋裡拿出,轉身平靜注視著紅樹林的深處,那片在麗魅艷景幽暗間的地方。

    離開聯邦已近三年,在帝國遊歷已久,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過,但他知道對方總會出現,總會在某些特定的時間段出現,自己殺死了齊大兵,那人在帝國深植的故事前因就此終斷,想來總會出面表示一下感慨或者是憤怒。

    因為有這種思想準備,許樂此時的心情很平靜,並不緊張,當然保有著必要的警惕,雖說感情不錯,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發什麼瘋。

    封餘從樹林深處走了出來,微微一笑,滿臉風霜在紅葉清光輕撫中顯得荼和少許,只有那滿口黃黑爛牙,輕佻地自唇間露出,迎著漸趨明亮的晨光,顯出醜陋的細節。

    “是不是像你這種冷血動物,真的可以活一千年?”

    許樂從上衣口袋裡摸出癟癟的煙盒,掏出防風打火機點燃,然後把煙和火機扔了過去,此時二人之間還有差不多十來米的距離。

    封餘表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白中泛著淡藍色的煙霧自鼻孔噴出,然後極詭異的在臉上依偎翻騰,遲遲不肯散去,模糊了眉眼。

    封餘眉梢微微挑起,望著地際線上升起的紅日,說道:“你是我教大的,明明自己是帝國人卻總念著聯邦的好,看著自己當年的下屬出生入死,卻躲到幾千光年之外,說起冷血這種事情,你早已超過了我,至於虛偽這種事情,你和已經死了的那個老頭兒倒有幾分相像。”

    許樂知道他說的老頭兒是軍神李匹夫,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道:“大叔,這幾年我看過很多書,即便有的無法理解通透,但我還是按著笨辦法背了下來,不過有段話不是最近看的,是以前小時候,你讓我去河西州立大學圖書館看書時,我抄在本子上的句子。”

    不等封餘發問或是嘲笑,許樂繼續說道:“一個社會的落後首先是精英的落後,而精英格落後最顯著的標誌是他們經常指責人民的落後。

    “雖然扮演成喬治卡林的你沒有這樣說過,但你一直都是這樣做

    的,無論是面對聯邦還是帝國。 ”

    “我記得這是某位著名聯邦政論家說過的一句著名正確廢話。”封餘微微一笑說道:“我只是好奇為什麼我們難得見一次面,現在的你卻變成那種乏味的中年男人,習慣性地做這種立場判斷?”

    “因為雖然很少見面,但我一直在想如果見到你應該說些什麼樣的話,或者說我一直在思考,化身萬千流浪在宇宙之間的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帝國皇帝有他的目標,雖然那個日標現在已經不存在。大師範有他自己的目標,雖然顯得有些文藝有些酸,軍神老爺子也有自己的目標,雖然顯得過於強硬,就算是在市場裡賣童裝的大媽都有自己的目標,雖然具體而細微。

    然而你呢?你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

    封餘唇角微翹,望著他嘲諷說道:“運算不算是心理學中,子弒父情結的具體展現?你對我的失望只是因

    為你需要用某種方式證明,你已經超過了我,你可以輕易打敗我,只有這樣,你才能完成這個過程。

    “不,我不是想擊敗你或者說超越你,我不是齊大兵,從來不會信

    奉什麼進化論的調調,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

    許樂看著他平靜說道:“唐誌中他們想要我去當皇帝,我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和你有關,你想要看看我和齊大兵究竟誰能把你的想法實現,為了知道這一點,你甚至可以冷漠看著我們在房間裡廝殺,我不喜歡這樣,棒也不要再指望像玩聯邦民眾,像玩齊大兵那樣的玩我。”

    晨光映在封餘的臉上,他沉默片刻後微笑說道:“我很清楚他不是你的對手,只不過我這一生就有兩個學生,你真的不應該殺他。”

    “我再重複一遍,我只是一個打工的。”

    許樂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挑眉說道:“他想殺我,我憑什麼不殺他?我才恨得管那個傢伙的存在,對於你來說有什麼意義。這些年很多人都告訴過我,宇宙裡沒有什麼道理,那你們這些老傢伙把我逼急了,我的拳頭就是道理。”

    封餘手指徽屈,將煙卷遠遠彈入紅日之中,平靜說道:“既然馬上就要離別,說重點吧。”

    “以後別來煩我。”許樂說道:“如果你玩膩了,不想再折騰這些事兒了,想回東林療養中心卻找姑娘,我願意陪你一起去,付嫖!$迳種事情我做的很順手,但如果你還想玩什麼,請原諒我有不做玩具的自覺,到時候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交談至此時,封餘第一次緩緩皺起了雙眉,在晨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夾雜著絲絲銀色,隨著皺眉的動作,看似千年不變的中年容顏也終於多了些蒼老的感覺。

    “小傢伙,這是你在威脅我?”

    “也許你是為我好,但問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為了我

    好,你很難令人信任,大概是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兩類人的關係。 ”

    許樂椅煙頭扔到腳下,緩緩碾滅,然後枯起頭來,看著封餘的眼睛繼續說道:“三年前在聯邦,你最大的疑問是我怎麼和憲章電腦取得的聯繫,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

    “我習慣信任人,哪怕曾經受過傷害,這種態度一直沒有變過,我

    甚至也能相信黑夢裡那片光點,憲章電腦發過來的主動聯繫信號。 ”

    “你不一樣,你習慣猜疑警惕人類,更何況是你最痛恨警惕的憲章光輝?雖然當時具體情況有差異,但本質上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和憲章電腦建立了主動聯繫,你卻失去了最重要的這個機會。”

    許樂看與若有所思的封餘,說道:“現在不行了,聯邦憲章局大樓地底那個老東西變得比以前聰明太多,我們再也享受不到這種福利。”

    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這三年我一直在星辰間流浪,想像著你當年曾經度過的歲月,發現我們的區別真的挺大,同樣是流浪,但我有伴,有小西瓜陪著我,如果我願意,我甚至能找四五個女孩兒一起。”

    他澉做一笑,想著還有菲利浦這個傢伙。

    封餘眉頭微蹙,雖然已經是個老男人,但終究是男人,別的方面可以任由許樂大放厥詞,這方面卻是打死也不肯認輸,輕蔑說道:“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找四五千個女人陪著我。”

    “你是不敢,而不是不願意。”許樂攤開雙臂說道:“我不一

    樣,我敢,只是不願意。 ”

    封餘輕輕撫摸滿是胡茬儿的臉頰,看了他一眼,說道:“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先是了,不然快要趕不上去維加斯的班車了。”

    許樂沉默片刻,看著他認真說道:“大叔,雖然你看著依舊年輕瀟灑,屁股還是那麼翹,但實際上你已經很老了。

    長時間的停頓。 “你快要死了,別再玩了好不好?”

    封餘微微一怔,微笑說道:“忘了當年在礦坑里我怎麼跟你說的?老子當然不會死,老子永遠不會死。”

    說完這句話,這對關係奇特的老師與學生,老闆與打工仔就此沉默分道而行。 許樂站在橄濕的泥地上,看著消失於紅樹林深處的背影,沉默很長時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耳畔傳來離別的風鈴,他知道那是大叔屁股後面懸著的那串六星刀在有節奏的捶打。

    此一離別,再見不知何年。
煒傑 發表於 2011-3-11 00:25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二百八十九章 聯邦的掘墓人(上)

憲曆七十五年深秋,首都特區寒風漸起,雖然遲遲未能迎來第一場雪,但室外的低溫已經開始在建築玻璃窗面上塗沫霜sè。

  極輕微的電流啟動聲響起,下方的自動加溫設備開始運轉,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像女子塗著面膜的玻璃窗便變得清晰起來。

  平坦的常青草地和隨秋風滾動的枯葉,營造出一種生命堅韌與衰敗混合的感覺,透過玻璃上那張黝黑沉穩的臉龐,緩慢滲入官邰之中。

  帕布爾總統沉默看著窗外的風景,忽然開口說道:“遊卅行隊伍走到哪裡了?”

  “剛剛進入南科州境內。”

  總統官邰辦公室主任布林先生,看了一眼手中的電子記事本,平靜回答道:“派往S2三大產業工會總部的官員,已經展開了近一周的工作,根據他們的判斷,有近六成的普通工人依然堅定地支持您,只是三大工會上層的領袖級人物,已經大部分被莫愁後山收買。”

  “這是邰之源議員個人行為,不要和莫愁後山聯繫起來。”

  帕布爾總統緩緩轉身,身體極為放鬆地倚靠在窗台上,平靜說道:“拒絕繼承晶礦聯合體,自然是聯邦歷史上一次最大手筆的收買行動,但那位夫人會怎麼想?千世邰家的根基,就這樣消失不見,就算莫愁後山連任十屆總統,只怕也無法挽回損失。”

  布林主任微微一笑,恭謹地站到總統先生的身後,將手中的電子記事本遞了過去。

  邰夫人會怎麼想? 能夠有資格在總統官邰概圓辦公廳內議事的人們,早在數月之前就通過那個最可靠的渠道,得知那夜夫人暴怒之下zá爛整個廚房的消息,能夠讓這位慣看江山如畫的夫人,變得如此失態,可以想見邰之源的決定,對她造成了怎樣的沉重打擊。

  “墨花星球海峽伏擊戰取得了最大限度的勝利,少卿即便不在前線,他給那位公主殿下留的禮物,依然發揮了作用,實在是難得的人才。”

  橢圓辦公廳角落裡響起平穩的聲音,原來李在道將軍一直沉默地坐在那片陰影之中,始終沒有開口。

  “少卿什麼時候能回來?”

  帕布爾總統端起桌面的咖啡,望著自己的老夥伴問道。

  “艦隊已經完成空間跳躍,最多還有三週的時間。”李在道回答道。

  帕布爾總統若有所思緩緩啜了一口黑咖啡,濃黑的眉毛微微皺起,然後逐漸放鬆散開,他並不擔心那場名為沈默行軍的大遊卅行,對於民權運動他有足夠豐富的經驗和應對措施。
在兩年前那場議會選舉中,帕布爾派別的競選者獲得了多個席位,如今各項法案正在按照當年設計逐次通過,而且只要杜少卿挾赫赫軍威回到首都星圈,那些法案條例通過的速度會更快一些,更關鍵的是,能夠為他帶來更多的榮耀與聲望。

   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絞索已經越勒越緊,莫愁後山的一切動靜盡在眼簾之間,所有事態盡在掌握之中,帕布爾總統轉身望向窗外深秋的肅殺,黝黑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淡然的笑容,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通過戰時總統連任法案,再做五年總統,那麼便一定可以把當年小酒館裡的事業推進到底。

  可是為什麼心裡總覺得有些陰影無法揮散? 帕布爾總統微微皺眉,有些不知滋味地放下咖啡杯,然後聽到桌上發出嘀的一聲輕響。

  拿起電子記事本,看著上面推出的最新新聞報導,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沉重,黝黑的膚sè漸漸變得沉鬱起來,直至最後化為似欲滴水的鉛雲,讓人不敢直視。

  啪的一聲,帕布爾重重一拍桌面,盯著布林主任憤怒說道:“今天的首都rì報你看了嗎?”

……
……

  在聯邦民眾心中擁有極高地位的首都特區rì報,三年前因為一場大火而短暫停刊,復刊後的報紙彷彿失去了當年敏銳的觀察力,和新聞從業者最稀缺的客觀立場,幾乎漸要和那些整天忙著報導前線戰事,卻對聯邦內部事務不願提及的媒體等同。

  直到憲曆七十五年深秋某rì,首都特區rì報用一份特刊,向整個聯邦宣告了自己真正的複刊,而已經榮獲兩次星雲獎的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再一次站在了公眾的面前,毫不畏懼地拉開了黑幕的一角。

  這期特刊的標題極為聳動:“聯邦的掘墓人”。

  誰是聯邦的掘墓人? 隱藏在黑暗歷史中千萬年,如今早已臭名昭著的七大家? 加里走廊那邊像野獸般兇殘,誓死要消滅聯邦的帝國人? 還是聯邦HTD局怎樣清掃也徹底消滅的帶菌老鼠?

  不,首都特區rì報向整個聯邦提供的答卅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震動所有人的神經,因為他們認為,聯邦的掘墓人正是依然享有極高聲望的帕布爾總統,以及他所領導下的聯邦政卅府。

  這份特刊用了整整四個版面,幫助聯邦民眾回需到數年前的那個時空,回想起那場已經漸要被人們遺忘的大爆炸,在爆炸中喪生的西林軍區總司令鐘瘦虎夫妻,還有數千名聯邦官兵。

  作為執筆人的伍德記者此次放棄了他最擅長的犀利狠辣筆風,只是沉穩地用二十三張圖片、冷靜的彷彿沒有任何情緒的筆觸、枯燥卻令人心驚動魄的事件闡述,還有特刊正面那張大大的關係樹圖,告訴所有的讀者:

  前西林軍區萊克上校,向前第二軍區鐵七師上校軍官西門瑾提供了古鐘號返航的精確路線圖及時間節點,西門瑾上校通過一名叫做何友友的帝國間諜,將此情報提供給正在籌備第一次突襲的帝國幽靈艦隊。

  當帝國幽靈艦隊強行穿越加里走廊空間通道,進入聯邦星域後,穿行四今天文單位,卻沒有被聯邦艦隊發現,那是因為他們獲得了偏遠星域憲章光輝間的夾縫走廊數據,而該數據由憲章局現任局長崔聚冬收集提供,中間人依然是西門瑾上校及那名叫何友友的間諜。

   緊接著,那份清晰的關係樹圖,把西門瑾,何友友,崔聚冬,這些名字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然後枝丫逐漸展開,出現了兩位議員先生的名字,出現了出現了總統官邰辦公主室主任布林的名字,出現了前聯邦副總統拜倫先生的名字,出現了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李在道上將的名字,出現了聯邦前敵總司令杜少卿的名字。

  首都特區rì報這份名為:誰是聯邦掘墓人的特刊,對上述材料,沒有進行任何修飾或者是隱瞞,沒有用某官員某軍官之類的稱謂,沒有用什麼含混不清的猜測說法,而是直接肯定絕然,赤裸裸地直接點名!

  在那份關係樹圖的最上方,整個版面最上方,靠著“掘墓人”三個大號鋒字的方位,有一張黑框,裡面沒有照片,也沒有名字。

  但看到這份報紙的所有聯邦民眾,都知道那是誰。

……
……在這份特刊的封底,首都特區rì報鮑勃主編親筆寫道:

  “我相信閱讀者這份持刊的你們,從那些圖片和證據資料中,可以清楚地讀懂我及伍德記者的想法。是的,我們正式指控帕布爾總統及其領導下的政卅府,還有那個據說集結了聯邦最多高智商精英的三一協會組織,借帝國人之手,陰謀殺害了聯邦最勇敢的將軍。”

  “或許沒有人相信這份指控,因為在情感受到挫折,信任受到損害的時候,人們往往更願意相信這種挫折和損害是陰謀,那麼我建議你們再次仔細閱讀一次我們的調查報導,而不是憤怒地將它撕成碎片。

  “這些證據並非偽造,來源也不可疑,找到證據的那個人已經死亡並且背負著某些極沉重的罪名,但我以及伍德記者相信他,因為當年正是他幫助我們揭穿了麥德林議員的真面目,而且他用死亡證據了這些證據的可靠程度。”

  “轉交證據的那個人曾經提醒過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才能把這些證據放出來,不然只會消失在民眾憤怒的口水和政卅府強有力的壓制之中。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嗎?不,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聯邦和帝國的戰爭還在持續,整個社會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戰火連綿的墨花星球上,即便是環山四州三大產業工會的示卅威潛行,彷彿也激不起太多浪花。”

  “但我們已經無法再等待,因為我們眼睜睜看著,政卅府借用打擊七大家黑幕的理由,通過各項法案一步步搜取法律未曾賦有的權力,我們眼睜睜看著狂熱的帕布爾主義已經蒙蔽了太多人的雙眼,像熾熱的空氣般迴盪在首都每幢建築之中。”

  “政卅府各部門借助萬惡的愛國法案,無視法律隨意徵調資源,逮捕民眾。

  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個政卅府已經開始習慣於依靠秘密部門和精神上的恐嚇維護自己的合法xìng。 ”

  “我們真的無法再等待,等待的越久,聯邦便會變得越來越墮落,帕布爾先生還有兩年多的任期,難道還要我們等待兩年?他一直試圖讓議會山通過法案,完成史無前例的第三次任期,那麼會有第四次嗎?那麼我們需要等到永遠嗎?”

  “所以我們刊登了這份調查報導,不是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而是因為現在已經是聯邦最後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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