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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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2660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01
第三百一十三章 異域孤軍

從更遠的天際線呼嘯飛來數百枚弛航導彈,挾著無可抵抗的恐怖威力,狠狠za進對方陣地之上,隨著劇烈的爆炸聲,無數顆太陽同時在湖畔原野上升起,令鉛雲之外的那枚真正太陽變得更加黯淡。

熾烈白光所代表的高溫,瞬間蒸發籠罩戰場四野的濃霧,掀飛的裝甲車殘骸旁,數百蓬濃郁的硝煙猙獰散開,無數烏黑色的塵埃凝聚成雲覆蓋湖畔,隔阻了人們的視線。

伴著令人耳麻的恐怖嗤唾尖鳴,聯邦與帝國雙方的平射密集陣同時開火,比磅礴大雨更加密集的的光絲,高速撕裂湖面上方的空氣,數萬道細密的紅色光絲,融化空中最後殘存的霧氣,落在對方的陣地中。

每一道細光絲便是一枚密集陣彈體,數萬道彈體同時爆炸在湖畔田野上,無比壯觀猛烈,威力恐怖無比!

最前沿區域的黑色泥土被劇烈密集的轟擊全部掀了起來,工程機甲臨時構築的合金掩體上出現無數淒慘的破洞,甚至就連站在十幾公裡之外無名峰腳下的許樂等人,都感到大地在微微顫動。

不時有炮火落在湖面上,雖然密集陣發射的炮彈偏離軌道的概率並不大,但因為此時戰場發射的頻率太高,所以兩軍之間那片本來靜若平鏡的湖水,開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水花混著湖底的泥土混濁綻放,湖灘之上無數被生生震死的銀魚屍體開始堆積。

熊臨泉等人站在無名峰腳下,通過單兵頭盔裡的望遠設備默默看著遠處的戰場,臉上的表情極為復雜。

因為和戰場相隔遙遠的關系,那處劇烈的爆炸聲落入他們耳膜裡,變得有些沉悶輕微,但他們能感覺到這種地動山搖的氣勢,他們更聽不到戰場上的慘叫,但能想像到有多少戰友正在慘痛的呼號,然後死去。

就在他們感慨或者還沒有來得及生出感慨的時候,戰場上的聯邦與帝國機甲部隊開始了沖鋒,數百臺宇宙裡最先進的軍用機甲,踩著酥軟的大地,揮舞著噴火的機械臂,像兩把勢可不擋的開山大斧般撞在了一起!

自從聯邦研制成功MX機甲,帝國研發成功狼牙機甲後,軍用機甲再也不是笨拙的代名詞,而成為機動性和破壞力結合堪稱完美的恐怖戰爭機器,成為正面軍團作戰的主力。

在這場連綿數年的宇宙戰爭中,無數臺MX和狼牙機甲在數十顆行星地表上展開了激烈的較量,黑色與青色的冰冷合金洪流沖撞,不時上演。

然而今天看到這幕數百臺機甲高速趨進的壯烈廝殺,無名峰下的人們依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悸意,仿佛清晰地聽到那些堅固的合金護甲,在高速沖撞下扭曲變形的恐怖聲響,仿佛親耳聽到達林旋轉機炮噴射彈雨時的嗑嗒聲。

撞擊聲,射擊聲,折斷聲,爆炸聲。

都是鼓聲。

戰鼓的聲音。

……

……

……

……

在湖畔平原間展開決戰的聯邦與帝國主力部隊,加起來絕對超過了四個整編機甲師的編制。在海峽會戰已經進入不可逆轉尾聲的當下,已經慘烈交戰兩個月的西南戰區,也將要迎來最後的勝負。

聯邦對西南戰區的支援到了,帝國一直攥在掌心裡的兩支預備機甲大隊也投了進來。

整體戰局處於劣勢,在此後半年間必須收縮保持防御姿態的帝國軍方,肯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擁有重要軍事礦源、並且可以扼守向北路線的西南區。

令人不解的是,聯邦軍方在這場戰役中表現出了極為絕決的姿態,絕對不只是為了接應前線部隊後撤如此簡單。

無名峰腳下的隊員們,以他們所處的位置,自然不知道這場決戰對於聯邦在戰略上的意義。

他們只是看著恐怖的正面戰場,想起昨天那場遭遇戰,感到有些後怕而又僥幸,當時如果擺脫的稍慢一些,帝國先鋒營全部壓了過來,他們絕對沒辦法活下來。

隊員們的情緒有些低沉,詭異的低沉一邶他們此刻本應熱血滾燙,加入自己的部隊向帝國敵人發起攻擊,然而現在卻只能站在極遙遠的地方沉默觀看,像個旁觀者。

「趁沒有被發現之前離開。」

許樂收回目光,對隊員們說道:「調整先前的路線,往霧裡走,哪裡有霧我們就往哪裡走,盡可能扎的更深一些。」

落寞旁觀的孤軍悄悄離開了無名峰,一回頭扎進南麓殘存的濃霧之中,他們在霧裡行走,沉默的行走,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只知道離戰場越遠越好。

然而這顆墨花星球廣闊的陸地上,從三年開始,青山綠水處處都是戰場,他們又怎麼可能躲的開?

……

……

「番號。」

「十一師偵察營。」

「營長是誰?」

熊臨泉回頭看眼東方玉,東方玉用嘴形說了一個名字,他挑了挑眉頭,有此不敢相信,猶豫回答道:「南山賊?」

東方玉無力地嘆了口氣,心想你的眼力實在是太差,怎麼就能把南山真看成了南山賊?

濃霧那頭隱隱可以看到兩顆巨石間夾著一條狹窄的小道,小道那頭那名聯邦軍人沉聲問道:「為什麼沒有認證信號?」

在濃霧裡行走,很難看清楚十幾米外的物體,而為了防止信號溢出,熊臨泉命令隊員把所有監控設備全部關閉,根本無法預知會遇見什麼樣的情況,所以他們極為倒霧地碰到這名不知是落單還是放觀察哨的聯邦士兵。

幸虧先前趕路時,東方玉為了嘲諷許樂不顧紀律用聯邦語說了個黃色笑話,不然隊伍極有可能會被對方打了冷槍。

想到這點,熊臨泉便有些後怕,無法回答對方關於敵我認證缺失的問題,讓他此時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他握緊手中的重槍,回頭嚴厲看了眼已經進入戰斗位置的隊員們,右手緩緩張開,伸出兩根手指橫橫一劃。

山炮和珠子像鬼魅般消失在濃霧中,令熊臨泉感到稍微放松些的是,許樂已經提前不見。

霧那頭的巖石夾道間,傳來幾聲悶響。

許樂收回手掌,蹲在兩名被擊昏的聯邦士兵身旁,扯出對方單兵頭盔裡的音頻線,接在自己的行軍背包裡,沉默聽了片刻說道:

「運氣不錯,兩個觀察哨,應該是某部放出來的尾巴部隊,他們還沒來得及把情況報上去,我們有機會溜走。」

借著濃霧,他們再次啟程,因為和那支聯邦偵察連相隔太近的關系,隊員們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只是默默看著濃霧那邊模糊的人影,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

那邊是自己的部隊,近在身旁卻不能相見,這就好像是游子看見家門卻沒有辦法走進去,只能這樣悄無聲息地經過。

或者說路過。

……

……

不知道什麼時候,隊伍走出了最濃的霧區,山炮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想到擦肩而過的那支聯邦部隊,臉上的表情有些低落,而身旁的猴子則是低頭狠狠地擦了下眼睛。

熊臨泉的表情也很難看,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是,隊伍給養已經嚴重不足,彈藥也已經不多走出霧區再走出電子屏蔽雲後,隊伍肯定會迎來更多的危險,到時候該怎麼辦?

他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是,這裡距離一號營地已經不遠,那個用了三年時間把自己喂成肥豬的老顧,只要還活著,肯定藏著很多好東西。

許樂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安慰說道:「咱們都知道老顧那個人的性格,誰死了他都還沒死。」

「那是。」熊臨泉搖頭輕笑道:「當年跟著你殺進憲章廣Chǎng,老家伙裡就他一個人沒跑掉,不過他也是第一個投降的。」

……

……

「你小子殺了調查組的官員,就算投降也是死,那我憑什麼投降?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是,你他Mā的怎麼這麼重,明明流了這麼多血,怎麼還他Mā的這麼重!」

在新十七師炊事班呆了三年時間,明顯比以前更胖的顧惜風,這時候正在密林裡狂奔。

只可惜他的狂奔徒有態度卻沒有速度,圓粗的雙腿已經快要邁不動了,黃豆大的汗珠不時從臉上甩落,卻始終無法甩掉後方的追兵和槍聲。

臉色蒼白的達文西在後背上虛弱說道:「狗日的,廢物就是廢物,老子有你重嗎?你丫天天躲炊事班裡啃野豬腳,在帝國地界也不怕HTD局找麻媛,要你分老子兩個你還偏不分。」

顧惜風吭哧吭哧喘著粗氣,惱火顫聲說道:「到底誰是廢物?你直接去死好了,非得捂著腸子來找老子,結果把引來了一群渣子,害死了老子那幫小子。」

「你丫還有閒情逸志押韻,不知道把這力氣用在腿上!」

達文西焦急罵道:「以前就說過,不要老玩電路,也要練下體能,你看看老家伙裡誰他Mā像你這麼弱?」

林後槍聲再次響起,身旁樹干白皮濺飛,達文西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繼續憤怒指責道:「也就是頭兒和老白太嬌慣你,我們才會落到這種地步!」

「廢話……,」

顧惜風氣喘籲籲反駁道,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後半截話,便被達文西從身後用力推倒,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

有火箭彈自林間龔來,爆炸之後,草叢染血,淒美如暮。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02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同生或者共死(上)

顧惜風重重摔倒在草地上,感覺腦後多了些熱乎乎的東西,他揉著昏沉的腦袋向後望去,只見身後不遠處多了一個恐怖的彈坑,達文西痛苦地趴在彈坑邊緣,下半身全部是血。

達文西看著顧文西臉上惘然失措的神情,用盡全身的力氣,痛苦吼叫道:「跑」

顧惜風是七組中唯一的另類,他最擅長偷偷離開戰場,隨時做好舉槍投降然後尋找機會再開冷槍的準備。

達文西的這聲跑,仿佛如同田徑賽場上的發令槍聲震痛耳膜,他瞬間回到從前的戰場,身上染著血的戰友們在炮火中拼命地揮舞手臂,讓自己快些離開。

於是在大腦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之前,他的身體已經本能做出反應,嗖的一聲像個肥兔子般貼著草地跑了出去。

他瞪著眼睛拼命向前方奔跑,拼命擺動著手臂,圓乎乎的手指在林間的風裡拼命地抓撓,卻什麼也抓不住,只是徒勞。

馬上就要鑽進密林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

顧惜風轉過身,開始拼命地回頭狂奔。

……

……

達文西瞪圓了眼睛,盯著跑回自己身前的顧惜風,憤怒地咆哮道:「為什麼不跑了」

顧惜風看著他那雙被炸的稀爛的腿,臉上的表情極為難看,似乎想哭卻又沒哭出來,顫聲解釋道:「跑不動了。」

達文西像看一樣神情莫名望著他,狠狠地咬住牙齒,不肯讓身上的劇痛逼出自己乞憐地呻吟,聽著身後越來越清晰的槍聲,看著林間那些小眼睛特戰部隊精銳的快速身影,胸窩處一片冰亮,喘息著說道:「那現在怎麼辦?」

說完這句話,他喉動微動,鮮血噗的一聲吐了出來,臉色更加慘白。

顧惜風半跪在他身前的草叢裡,抹著額頭上的汗珠,顫聲說道:「一起死唄。」

「一起死個屁。」達文西急促喘息著說道:「老子們七組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搞法?」

顧惜風表情有些呆滯,愣了愣後說道:「我都說了自己是特殊的那個,老子體能不好,不行啊?」

達文西眼眸裡的光亮越來越黯,知道老顧說的對,今兒兩個人看來只能死在這兒,而就在最後的等待死亡時間內,已經奄奄一息的他還沒能忘記先前的爭吵,掙扎著斷斷續續問道:「你……剛才……說廢……話,啥意……思?」

顧惜風一屁股坐進草叢裡,看都沒有看已經沖出密林邊緣的那些特戰隊員身影,喘著粗氣說道:「七組裡電控我最厲害,頭兒和老白慣著我,那是因為他們惜才識人。」

不知道是回光返照還是生命最後的旺盛燃燒,達文西的呼吸平穩了很多,因為失血過多而無比慘白的臉上,居然還有閒情浮起一絲極濃的嘲諷,說道:「當年隊裡開小會,大家都想請小爺進七組,如果那時候他同意了,哪還輪得著你囂張,看你還能得意個什麼屁。」

「小爺死了。」顧惜風惘然揉著頭發,然後痛聲哭了起來:「文西你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你可千萬不要怕啊」

達文西仰臥在被血打濕的草叢間,用越來越模糊的眼光,看著那幾名端槍逼迫過來的敵人,低聲顫抖說道:「不怕……從到西林……開始,我……我……就再也不怕……不怕啦。」

不知從密林的哪個方向響起一記清脆的槍聲,裊裊然回蕩。

顧惜風知道這些追擊者,比帝國人更冷血更殘酷,絕對不會給他任何假投降打冷槍的機會,所以當槍聲響起時,他閉上了雙眼,不想對著那些黑洞洞的槍管習慣性的用猥瑣戰術,不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給七組丟臉。

槍聲響起然後回蕩然後消失,只是極短的時間片段,然而對於顧惜風來說,卻像自己的一生那麼漫長。事後他甚至堅持認為,他看到了自己從出生到死亡的所有重要片段,包括第一次在戰場上開槍,第一次嫖妓。

為什麼這次中彈沒有前幾次那麼痛?還是說人死了之後就感受不到痛?懷中抱著達文西身體的顧惜風,在自以為漫長的時光片段之後猶豫著睜開雙眼,然後看到一幕怎麼也想不到的畫面,枯干的嘴巴下意識裡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二十米外,那名端著卡宴輕槍瞄準自己的聯邦特種兵,眉心間忽然出現了一個秀氣圓融的小洞,然後洞裡開出一朵血染的恐怖花朵。

迸清脆與沉悶相融的槍聲,自林後再次響起,然後是第二槍第三槍,清脆如樂曲

草地上那幾名正準備摳動扳機、擊斃顧惜風和達文西的聯邦小眼睛特戰部隊精銳,身上頓時多出無數個血洞,在一陣驟雨般的噗啪悶響中,身體劇烈顫動,就此倒下斃命。

緊接著,一枚平射榴彈拖著長長的尾巴,在林間歪歪扭扭的飛翔,呼嘯高速穿越草地上方的空氣,像條毒蛇般刺入密林後方,精確地擊中並且瞬間摧毀林後一臺山地裝甲車。

……

……

許樂左腳在前,右腳在後,身體像一棵楊樹般平靜挺拔,雙手端著的那把改裝槍械以穩定的節奏發出悶響,每蓬輕微彈火閃過,遠處樹林裡便有一名小眼睛部隊的特種戰士倒下。

距離不是太遠,他選擇的射擊方位全部集中在對方的頭部和咽喉,那些特種士兵的眉心和喉骨間不停爆出血花,像被割倒的麥子般倒在他的槍口所指之處。

數米遠的那棵大樹下,面色鐵青的熊臨泉早已發動了手中那把重槍,呼嘯的彈雨如同死神的漁網,將四處散開的敵人罩在其中,每道網絲拉過便會帶起一片血肉。

在隊伍最後的一枚平射榴彈,成功擊毀那臺山地裝甲車後,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就此結束。

戰斗結束的太快,樹梢幾只驚鳥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飛走,山林草地間迅速回復安靜,只有那些血淋淋的屍體和滿地焦黃色的碎裂樹皮,證明短暫的十幾秒鐘內究竟發生過什麼。

隊員們對山林外圍的清理中,抓獲了四名受傷的俘虜,然而這時候沒有人會理會這些家伙,所有人都焦急地跑回了草地,來到顧惜風和達文西的身邊。

看著痛哭中的顧惜風,看著草叢上令人觸目驚人的血,眾人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05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同生或者共死(下)

隊員們圍著達文西沉默無語,看著躺在血泊中的他,握著槍的手變得無比僵硬。

帶著小氣泡的血緩慢地滲出破爛的褲子,破口處甚至可以看到碎裂的骨片,他的這雙腿應該是廢了。更嚴重的是,前些天他在營地裡胸腹挨了兩槍,在逃亡過程中奇跡般的有所恢復,此時傷口又再次恐怖張開。

雖然達文西一向以七組二號蟑螂自詡,雖然他在一個人山林逃亡的過程中完美地展現了自己強悍的生命力,但沉重的傷勢終究還是擊潰了他的肉體與精神,讓他像個無助的慘白少年那般,奄奄一息地躺在顧惜風的懷裡,眼神逐漸煥散。

隊員們打開單兵頭盔玻璃幕面,嗅著草地上的血腥味道,開始呼喚達文西的名字,想陪著他一同走過最後的路程。

熊臨泉臉色鐵青,他轉過身去狠狠將頭盔扔掉,把濕潤的草地za出了一個深坑,卻依然無法發洩掉此刻心頭的情緒。

許樂蹲了下去,從快要哭昏過去的顧惜風懷裡抱起達文西的身體,平放在綿松的草地上,從腰間扯出止血帶,用力地在他兩根大腿根部繞了一圈,系上活結。

許樂的動作很快,活結剛剛扣死,從行軍背囊裡拿出高效壤素針劑,迅速撕開外包裝,把圓百芯注射頭對準達文西胸部,用力地推了下去。

腺素藥物快速推注進達文西的體內,不知道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感覺到身邊多了很多人,達文西艱難地睜開雙眼,已經開始離散的眼瞳盯著身旁模糊的身影,純粹憑感覺認出熊臨泉寬厚的背影,喃喃說道:「熊隊,我要交待遺言。」

許樂半跪在他身邊打開醫療箱,聽到遺言兩個字,眉頭微微一皺,手上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取出L型手術探針。

「熊隊,告訴……高樓他妹,不要等我了。」

達文西瞇著眼睛看著天上根本看不清楚的厚雲,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微弱說道:「都怪高樓他爸,死撐……死撐……著不同意,不然我們三年前就……該結婚有兒子了我這時候哪用……撐的這麼辛苦?」

熊臨泉轉過身蹲到他身旁,握住他滿是灰土凝血的右手,沉聲說道:「我會給你把話帶到。」

猴子山炮這些七組隊員都很清楚那一段故事,那一段發生在強。溪邊的故事,蕭十三樓為了救達文西犧牲在河灘上,達文西死了心要娶他的妹妹,但不知道為什麼,高樓那位在首都星圈灌場工作的父親始終不同意。

放下或者說放棄了心中最後悔塊石頭,達文西蒼白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絲放松的神情,然而片刻後兩行眼淚淌了下來,他哭喊著說道:「她爸就不喜歡我是州長的兒子。」

達文西用力地抓住熊臨泉的手,哭喊著說道:「我是戰斗英雄吧?我討厭那些狗日的政客……貪官,但我爸偏偏就是這種人,我討厭……他!告訴我媽,讓我媽和他……離開,就是說這是我的遺言,唔唔……媽媽,我想你。」

雖說都是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的軍人,然而此時看著平時最硬氣的達文西,在死亡面前痛哭喊著母親,草地上的男人們依然有不少濕了眼眶。

達文西虛弱地腦袋向旁側倒,然後一個模糊的身影進入他的眼簾,這個身影對他來說很重要,很熟悉,但已經很久不見。

「頭兒?我這是眼花了還是要死了?怎麼可能看到你?」

許樂聽到達文西喃喃的疑問,卻沒有回答。他此時正埋著頭處理他下半身的慘烈傷勢,剛剛完成第三枝凝血針劑的調配,然後準備別出血肉之間那些恐怖的碎彈片。

「文西,你沒看錯,是頭兒!頭兒回來了!頭來接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山炮焦急地吼叫道,然後對許樂哀求道:「頭兒,你說句話啊!」

許樂依舊沉默,他認真傾聽著耳畔達文西越來越微弱的氣息,那對像刀一樣的濃眉皺的越來越緊,心臟越來越冷。

……

……

憲歷六十八年,帕布爾總統領導下的聯邦政府,為了恢復軍神十七師的榮光,開始了系列運作。在這次運作中,逾百名在港都警備區八三八四部隊鍍金快活的聯邦權貴子弟兵,被秘密送往西林,開始接受七組的魔鬼訓練。

許樂白玉蘭熊臨泉三大魔鬼教官,給那些權貴子弟們留下了終生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甚至毫不誇張地說改變了他們的一生,因為從那時候起,他們不再是被人在背後冷嘲的聯邦紈絝,而成為聯邦軍方赫赫有名英雄集體的一員。

當年那些身家尊貴的新隊員中,達文西和錫朋等人的軍事素質最好,錫朋因為擺脫不了舊日的那些瓜葛,提前離開了七組,達文西則留了下來,並且迅速展現了自己出se優秀的一面,成為新隊員中最早跟隨老隊員出任務的人。

許樂默默看著達文西蒼白的臉頰,緊閉的雙眼,很自然地回想起當年西林操場上的汗水,禮堂裡的烈酒還有戰場上的鮮血,對將要死亡的士兵默默致以敬意。

——父親是棲霞州連任州長,自己在前線卻只是普通一兵,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熊臨泉臉se鐵青望著顧惜風問道:「營地裡其他人呢?」

顧惜風收回望向許樂的震驚目光,低落說道:「都死了。」

NTR部隊的前置營地位置極為偏僻,而且偽裝做的極好,卻依然沒有能夠擺脫聯邦基地的搜尋,整整兩百人的小眼睛特戰部隊乘坐戰機直接突襲,只有十余名隊員的營地頓時被毀,只有顧惜風和達文西二人提前藏了起來。

聽到這個情況,熊臨泉的臉色更加難看,走到許樂身後低聲說出幾個犧掛在營地裡的名字。

許樂的眉梢緩緩挑了起來,那些熟悉的名字都代表著一張鮮活的臉,那些名字都曾出現在七組的花名冊中,都曾經是他最親近最可靠的部屬或者說伙伴。

自他帝國人的身份昭顯於世後,七組隊員們的處境便變得尷尬起來,但好在在首都星圈都各有家世背景,加上有十七師和於老師長這兩面大旗看護,所以在前線的ri午並不難熬。

直到前線總司令換人,隊員們被分批調至最危險的NTR部隊,開始在西南戰區禁受一次又一次的非人考驗,然而奇怪或者是令人敬佩的是,沒有一個隊員們把前線的情況告訴後方的權貴父母,企圖調離NTR。

因為他們堅信軍人的天職或許不是服眾命令,但就應該出現在最危險的戰場上,他們不上前線自然有別的普通子弟兵要上前線,怎麼能動不動哭著喊著要媽?

「算是退伍的,現在也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許樂注視著四周人數廖落的隊員,在心中默默計算,想起聯邦基地裡的那些軍方高層,刀眉濃梢緩緩挑起。

四名俘虜被押了過來,身上多多少少受了些傷的他們,臉上再也沒有平日裡的冷傲自信,只有緊多一和慌亂。

軍方編制卻隸屬於聯邦政府聯合調查部門的小眼睛部隊,絕大多數成員來自費城,都有於城修身館的特刮經歷,戰斗力異常強大,在他們的眼中無論是杜少卿的鐵七師,還是新十七師,都只是一些烏合之眾罷了。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先前那場遭遇戰己方居然會潰敗的如此迅速,如此徹麼,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把情況報告給後方的指揮部,便輸了個一塌糊涂,自己也羞辱地變成了俘虜。

許樂很清楚這些持種兵的來歷,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和這些人做戰的就是他自己,更準確一些說,聯邦的小眼睛部隊成立之初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抓住或者殺死他。

他盯著對方肩上的血se小眼睛圖章,說道:「你們是李在道的人。」

俘虜沒有回答他的詢問,反而是那名軍官看著許樂的臉,表情變得越來越怪異有震驚說道:「你是許樂!」

片刻後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望著四周的人們憤怒吼叫道:「你們果然和帝國人勾明!」

這名軍官盯著熊臨泉的眼睛,寒聲威脅道:「我建議你們馬上放了我們,然後投降,不然你們以後一定會為今天所做的事情感到後悔。

略嗒上膛聲響起,熊臨泉瞪著那雙血紅的眼睛,舉起手中的槍管,對準那名軍官的眉心,暴怒喝道:「我現在就讓你今天已經開始為做過的這些破事兒後悔了!」

被山炮攙扶著的顧惜風,痛聲說道:「斃了他們,給兄弟們報仇!」

那名小眼睛戰斗部隊的軍官,看著近在咫尺的槍口,臉色因為恐懼而變得慘白,眼睛卻出奇的明亮,強硬吼叫道:「你們敢殺俘!」

「老子不是第一次殺了。」熊臨泉沉聲回答道。

小眼睛部隊軍官面色劇變,終於想起來自己面對的是七組,是那個傳說中什麼事情都敢做的七組,灰白的嘴唇快速顫動片刻後,尖聲喊叫道:「聯邦人不殺聯邦人!「

這是一名聯邦名言,當年西林大區獨立浪潮最強盛之時,聯邦內部局勢異常不穩,在那時鐘家某位先祖對著電視鏡頭,淡淡說了句聯邦人不殺聯邦人,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討論過西林獨立的問題。

聽到這句無恥的話,顧惜風對著那名軍官呸了。唾沫,帶著無窮恨意說道:「那你們為什麼對我們開槍!」

「聯邦人確實不應該殺聯邦人。」

許樂從熊臨泉手中拿走槍械,看著面露不忿之色的隊員,和那幾名情緒復雜難名的小眼睛部隊俘虜,微一停頓後抬起手臂,簡單利落地摳動了扳機。

啪!啪!啪!啪!

四聲清脆的槍聲,四名小眼睛部隊特種兵帶著眉心間的血洞和震駭驚恐的神情,倒斃在已經有很多血的草地上。

「但我是帝國人。」許樂對四具屍體說道。

然後他走回達文西身旁,帶著最後的絕然與疲憊,狠狠地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低聲咆哮道:「醒過來!」

於是達文西緩緩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

……

在顧惜風準備的備用營地裡,隊伍補允了一些給養彈藥,再次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只不過現在隊伍裡除了東方玉之外,還多了一個達文西,在由樹枝臨時捆綁

而成的擔架上,東方玉被顛的時常皺眉,達文西依然處於半昏迷狀態,甚至在越來松果嶺時出現了抽搐,並沒有完全擺脫危險。

許樂把行軍背囊裡的儀器扔給顧惜風,讓他盡快完成修復,不然在這片鉛雲之下始終無法聯系上菲利浦,非常沒有安全感,至於他自己則依然和熊臨泉一道,充當抬擔架的主力軍。

顧惜風不愧是聯邦軍方最頂尖的電控專家,雖然完全修復那臺儀器,但經過他那些粗圓手指的玩弄,隊伍居然監聽到了聯邦基地方面的幾次秘密通訊。

對他們這支隊伍的格殺勿論命令已經不再新鮮,眾人注意到的是那場湖畔的決戰已經分出了勝負,帝國殘兵潰散在西南戰區一隅,更廣闊的平原地帶,已經全部被聯邦部隊佔領。

「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回基地,把真相告訴所有人,不然這麼逃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除非我們真的叛逃到帝國那邊。」

擔架上的東方玉說道。

許樂皺著眉頭說道:「關鍵是基地裡那些人,根本不會給我們說話的機會,他們迎接我們的沒有詢問,只有子彈。」

「你當時就不該那麼沖動殺了那四個俘虜。」

東方玉痛苦地咳嗽道:「這下就想說明白也說不明白了。」

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你不是七組的人,不明白我們很少說什麼,只習慣做事。」

隊伍沉默行走在霧氣彌漫的山林間,不知道安靜了多長時間之後,擔架上的東方玉忽然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比較安全,就看你們敢不敢去。」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07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同生或者共死(真正的下)

「什麼地方?」許樂問道。

「比基高原。」

東方玉說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地名,抬著擔架前面的熊臨泉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道:「那不正是我們提過的輻射區?」

「就在秋葉原旁邊,面積並不大,只有兩千多平方公裡。如果你們想袒露在軍事衛星之下通過秋葉原,那還不如從比基高原走。只要路上不出問題,順利突進那片區域,那麼聯邦地面部隊就不再構成任何麻煩。」

「因為輻射,從來沒有聯邦地面部隊敢進比基高原,自然不是麻煩。」熊臨泉惱火說道:「但我們也不是一群穿著鉛板外衣的怪物,那些輻射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煩。」

東方玉在擔架上艱難地輾了下位置,看著頭頂密林樹葉切削而成的陰影天穹碎片,沉默片刻後說道:「其實,以前有聯邦部隊進去過,準確來說,一直都有聯邦部隊在裡面。」

許樂蹙眉望弄他,沉默片刻後問道:「你進去過?」

「四個最強師的NTR部隊兩年前都進去過,相信我,高原區域地表的輻射對人體的傷害並不大。」

東方玉漠然說道:「你們也不用問為什麼聯邦部隊在裡面,我還敢讓你們往高原上走,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現在留在高原上的聯邦部隊都是工兵,而且應該都在地底。」

許樂和熊臨泉對視一眼,有些相信東方玉的說法,卻又無法完全相信,因為此人在說完這段話後,便緊緊閉上了嘴,不肯提供更多的陽節,也不肯談論以前進去時的經歷。

在一片山坳中,隊伍臨時停了下來,商議前進的路線,許樂看了眼仍然處於昏迷中的達文西,又看了眼忙著修復設備的顧惜風,說道:「我們的目的地現在暫時定在戈蘭高地,那裡已經靠近海峽戰區。選擇那處高地的原因,我暫時無法說明,但我相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三年來整顆墨花星一直都是戰場,現在這支小隊沒有基地沒有後援,舉目望去皆是敵人,處於落魄無路的境況之中,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不用說他們對許樂的信任非常堅定甚至盲目,甚至堅定到沒人記得他是帝國人,就算是隨便一個人提供意見,大概也能得到全體贊同。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過去。」

「原先的計劃是準備從秋葉原依山麓一面直接強突,但這條道路非常危險,尤其是穿過鉛雲電子屏蔽區後,基地隨時都可能發現我們的位置,我們帶著兩名重傷員,轉移起來也不可能太快。」

許樂繼續說道:「東方剛才給出一個建議,隊伍直接從秋葉原上比基高原,然後走苔原區直接抵達戈蘭高地。這條路線比較好走,但你們應該聽說過,比基高原有異常輻射,聯邦部隊和帝國方面前不敢進入。」

接著他把東方玉的理由復述了一遍。

隊員們一片沉默,各自思考,顧惜風此時忽然停止修復裝備的工作,抬頭望著許樂說道:「根據手冊記載,帝國向墨花星移民已經有幾千年的時間,白槿皇朝對眉墨礦的開采,自六百年前全面啟動……」

「如果高原的輻射像東方說的那樣,遠沒有軍方宣傳的嚴重,那為什麼帝國人一直不敢進去?他們為什麼放著高原底下富含的石墨礦不管?」

顧惜風看著擔架上的東方玉攤開雙手說道:「我不是懷疑你的建議有什麼險惡用心,只是認為這從邏輯上說不通。」

面對眾人疑問的目光,東方玉面無表情啞聲說道:「我沒辦法解釋,不過說到邏輯,帝國人向來是種沒有邏輯的生物,他們非常害怕比基高原,但在帝國語中,那片高原卻被他們叫做福田,這也很難解釋。

「原來自己是沒有邏輯的生物,難怪當年林教授對我的理論物理和數學水平非常失望。」

許樂默然自嘲想著,抬起頭來看著眾人說道:「既然如此,接下來順著秋葉原邊緣走,那條涸水分際線處在鉛雲邊緣,相對安全,如果一旦遇到聯邦大部隊或者說極端危險狀況,我們就緊急向高原撒。」

……

……

確定了目的地以及路線,百戰之余異常疲憊的隊伍,難得地有了一些輕松的氣氛,尤其是在第二次橫越松果嶺後,他們意外地俘虜了四名被打散的帝國殘兵,人手極其匿乏的他們抬擔架時竟也可以輪班了。

然而輕松愉悅這種詞語,無法永遠陪伴人們的逃亡,相反在各式各樣的冒險小說中,逃亡永遠是惡運的同意詞,所以當隊伍剛剛踏上秋葉原不到四個小時後,在一片淡霧籠罩的山道口,遇到了一支聯邦加強連。

不是每場突如其來的戰斗,都能像前幾次那樣有一個突然而圓滿的結果。隊伍裡有戰斗能力的只剩下了不足十人,還要監視負責擔架的四名帝國俘虜,忽然遇到人數招過一百二十的加強連,頓時被壓的抬不起頭來,險象環生。

穿透稀薄霧氣,看著那邊正在向山崖機動的聯邦戰士,許樂的表情非常嚴峻,不時有淒嘯的子彈從他頭頂掠過,深深地射入堅硬的黑色崖壁之中,迸起的碎片打在後背生辣作痛。

西邊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顧惜風設置的炸藥和近乎完美的地質力學計算再一次發揮了關鍵作用,數百噸巖石從那處的山澗山滾落,精確而又危險地擦著高地咆哮而下,重重za在在山道西側,震動整片山谷。

隊伍現在控制著一處地形極佳的崖壁,居高臨下,加上有薄霧的幫助,防御起來並不困難,在山石阻住對方由西側繞攻的路線後,感覺上更沒有太多問題。

然而戰斗並不是下棋,包括許樂在內的所有隊員都知道,僅憑這些崖壁和山石,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一支聯邦加強連的攻勢,雖然對方沒有機甲,但火力太過強大,所以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撤退,然而負責尋找道路的猴子,遲遲沒能回音。

「至少還要頂兩分鐘!「

熊臨泉爬到許樂的身邊,在密集的qiāng聲中喊道:「必須找到一條重傷號能過去的路。」

「頂不住了。」

許樂向崖壁下隨意開了一槍,看著這支聯邦加強連清晰而有條理的扇形攻擊陣形,沉聲說道:「射擊點太少,沒辦法構成壓制火力網。」

不知道崖壁下的聯邦連隊屬於哪個師,在知道他們的身份後,沒有絲毫猶豫便開了槍,甚至顯得比打帝國人更加堅決肯定,勇猛地讓熊臨泉等人無比惱火一一大家都是聯邦人,如果能不打那當然是最好的,就算被上級逼著打,難道非得打的這麼狠?

密集槍聲中偶爾會響起隊員們的悶哼,數量雖然不多,但考慮到他們所控地形的優勢,以及隊員的人數,就知道這場遭遇仗打的非常慘淡。

熊臨泉知道許樂說的很對,想要構成有效的火力壓制網,他們有足夠的槍械和彈藥,卻沒有足夠的人,想到此節,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幾名帝國俘虜的身上,眉頭皺的極緊。

崖壁上有一道縫隙,就像是天然的戰壕,達文西和東方玉兩名重傷員,許樂熊臨奐以及顧惜風都在這裡。

注意到熊臨泉的目光,許樂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緊緊抿著嘴唇沒有發表意見,顧惜風卻直接喊道:「別猶豫了,趕緊把槍發給他們,這時候大家都要死,他們不會反水。」

東方玉憤怒地盯著熊臨泉的眼睛,掙扎著試圖坐起來,卻又重重地摔回擔架,用嘶啞的聲音吼叫道:「你敢!你要把槍給帝國人殺我們自己的戰友,我整死你!」

顧惜風瞪著他的眼睛,反吼道:「你看清楚!現在是我們的戰友不惜一切要殺死我們!我不願意就他Mā的這麼死了!」

東方玉依舊憤怒的吼罵不休,熊臨泉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拉開軍械袋,取出槍械向四名表情緊張而又惘然的帝國俘虜扔了過去,然後遞了一把給許樂身後的保羅,沉聲說道:

「你們在部隊怎麼干的,現在就怎麼干。」

整個過程中,熊臨泉沒有請示許樂,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因為他知道隊伍裡只能由自己來做這個艱難的決定。

保羅接過槍後,毫不猶豫地跑向南側的火力布控點,整個身體趴在崖土上,開始每下方沉穩的射擊。

另外那四名帝國俘虜拿到槍械後,怔住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情緒震驚難明地走到各自的位置上,開始配合射擊。

這支本來成員就極為復雜的隊伍,現在變得更加的難以形容7崖壁之上槍聲驟密,聯邦的戰斗英雄和帝國俘虜們端著相同的槍械,像戰友一樣交雜相處,互相掩護,比劃著各種各樣簡單的戰術手式。

甚至開始擔心對方的安全。

他們來自不同的星辰,分屬故對多年的種族,現在卻因為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開始並肩作戰。

目的非常簡單:不是為了種族的光榮,國家的興亡或者說仇恨,也不是商人們最看重的利益,只是為了活下去。

半小時後,撤到高原邊緣的隊伍就地整休。

在灰暗的暮色中,許樂看著人數又少了些的隊伍,看著衣衫破爛的隊員們,看著表情緊張的帝國俘虜們,感覺著那股彌漫其間的沉悶味道,用聯邦語和帝國語把下面這段話說了兩遍。

「前面就是比基高原,也就是帝國語裡的福田。高原上可能有危險的輻射,也可能有幸福的泉水,但既然大家走到一起,肯定是命運做出了它所認為最合適的安排,那麼……讓我們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去死。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09
第三百一十七章 溫暖的輻射

疲憊的隊伍行走在清晨的比基高原上,在他們身前身後不時出現淺黃色的裨草叢,黑色的石礫海,干涸的河床,偶爾還能看見死去野獸的森森白骨。

如東方玉判斷的那樣,輻射探測儀的指數標識確實偏高,但並沒有超過人體所能承受的程度,這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另一件幸運則是因為這些輻射的存在,無論是聯邦還是帝國都沒有向這片荒原派出地面部隊,至於高原深處有沒有工程機甲正在掘進,則是他們現在所不能了解的事。

對於人們來說,現在真正的危險是熾烈的ri照,清晨過後不久便瞬間逼出人體水分的高溫,然後是沒有一絲雲彩而顯得有些陌生的天空。碧藍穹頂投來來的明亮光線如水幕灑下,與黑礫石地面接觸反彈,在近地區域內微微扭曲,讓前方遠處的畫面籠上了一層不真實感。

熊臨泉伸手擦拭掉下領處的鹽線,喘息望著前面數百米外的一處淺帶礦道洞口,用嘶啞的聲音命令道:「全體進入。」

為了盡可能延緩聯邦軍用衛星發現蹤跡的速度,更是為了防備來自空中的襲擊,他們這支隊伍進入高原後一直在選擇晝伏夜出,清晨過後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尋找到可以藏匿蹤影的礦坑。

雖然礦坑中的輻射指數要更高一些,但還可以支撐,而且這種險他們必須冒,不然隨便來一架聯邦戰機,整支隊伍便要交待在這片荒蕪的高原上。

這處被廢棄的礦坑,明顯啟用時間並不長,坑道裡的合金支撐構件抹去表面的浮灰後猶自閃閃發亮,許樂瞇著眼睛看著手指下的金屬光滑表面,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後,他回頭望向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隊員們,說道:「大家再多撐兩天,只要抵達戈蘭高地,會有船來接我們。」

進入高原之後,在顧惜風的幫助下,他和大氣層外的菲利浦取得過幾次斷續的聯系,彼此商議好了撤出墨花星的方案,所以他比較有信心。

「你要保證不是帝國人的船。」東方盯著他的臉啞聲說道。

「我承諾絕對不是帝國的船。」許樂回答道。

顧惜風正在替達文西輸液,忽然回頭好奇問道:「頭兒,是不是當年特囂張,在首都特區上面豎中指的那艘?」

「是的。」

許樂微笑回答道,然後將身上的行軍背囊扔給保羅,自己則是一屁股坐到了東方玉擔架的旁邊,默默看著他,很長時間內都沒有開口。

沉默其實往往代表某種很清晰悔態度,但熊臨泉明顯願意選擇更直接的方式,他盯著東方玉的臉說道:「這片高原,輻射,還有這些明顯很新勢礦道,東方,你是不是還有些事情要說?」

東方玉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痛苦地咳嗽了兩聲,搖頭說道:「我知道的事情並不多,我只知道高原淺層石墨礦的下邊,應該有種奇怪的礦脈,那裡出產的礦石我從來沒有見過,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只知道它們具有很強的有害輻射。」

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畫面,他的眉毛用力地蹙起,啞聲說道:「兩年多前,NTR負責護送工程機甲進這片高原,由於是絕密任務,所以你們都不知道,事實上我當年帶的那支分隊,做足了防輻射措施,但事後還是有兩名隊員得了嚴重的輻射病,聽說剛入上戰艦不久就死了。」

「輻射這麼強?那是什麼東西?」

隊員們震驚地扭頭望向許樂,他們習慣在碰到這種問題時,直接從他那裡尋找答案。

「宇宙裡的天然輻射元素很多,但能夠形成礦脈的比較少見。但在我看來,問題的重點在於聯邦為什麼要開采這種礦脈,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能活著從地底回來的人都簽署了保密協議,而且我認為自己運氣已經夠好,更不想去探詢這些問題。」

東方玉皺眉回答道:「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提醒你的是,這項任務是國防部直接下發的命令,甚至沒有經過司令部。」

「當時還是杜少卿在做司令,整個聯邦軍方能繞過他在墨花星球行事的人只有一個。」

許樂搖頭說道:「但既然你知道了這件事情,難道杜少卿沒有對此產生什麼疑問?別人不敢問李在道,他肯定敢。」

「我說過我簽了保密協議,而且我已經不是師長的直接下屬,按照師長的教誨,我不可能向他進行越級匯報。」

熊臨泉扔掉手中的煙頭,嘲諷說道:「什麼樣的人就帶出什麼樣的兵,也不知道杜少卿會不會後悔把你教的太死板。」

……

……

關於比基高原底下的奇異輻射礦脈的討論,並沒有更深入的進行下去,對於這支逃亡小隊來說,他們現在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使命就是活下去,然後登上那艘來接自己的船。

聯邦軍方上層,更準確地說李在道將軍下令采掘那種礦石,走出於怎樣的考慮,不是他們現在有精力有能力考慮的問題,就算他們正義感爆棚,決定去維護宇宙和平,也沒辦法在這種疲憊殘破狀態下,深入高原地底。

「是新型替代能源還是什麼?」

許樂走到幽深礦道一頭,看著微濕的巖壁,心中剛剛生出某種懷疑馬上被自我推翻,按照東方玉形容的那種輻射強度,想要把這種礦石變成穩定可靠的能量來源,非常困難。

在擔架旁坐下,他看著依然處於半昏迷狀態中的達文西,感受著自己愈發綿長平穩的呼吸,眼睛忍不住瞇了起來,為什麼在這種低強度輻射的環境中,自己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反而甚至覺得有些舒服?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巖壁裡的微弱無形輻射,就像一層層溫暖的水波,包裹著他的身體,讓每個細胞由內而外興奮起來。

沉默片刻,他輕輕握住達文西的手腕,將呼吸調的更加悠長溫柔,緩慢釋出腰後某處散透的神奇灼熱力量,通過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無比謹慎地向達文西身體內傳遞。

他不知道這樣有沒有什麼用,但腦海某處閃念間,他想這樣嘗試一下,也許是因為礦道裡的輻射太過溫暖。
bib 發表於 2011-3-30 22:10
第三百一十八章 倔強的蟑螂

廢棄礦道之中一握手,便有溫暖繞壁而出,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中的達文西,身體狀況漸漸有了些神奇的變化,蒼白的臉頰上忽然多了些紅潤,就好像快被風干的青蘋果,忽然熬過了時間和空氣的雙重折磨,重新鮮活起來。

許樂閉著眼睛,蹙著眉頭,沒有發現這種變化,依然緩慢而謹慎地把身體中的神奇力量輸入達文西的身體,他的臉se變得越來越蒼白,左肩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十分辛苦。

一直在安靜休息的隊員們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過來,當熊臨泉的手掌落到許樂肩上時,他驟然睜開雙眼,醒了過來,艱難一笑,說道:「希望他能頂住。」

「文西的樣子有些奇怪。」熊臨泉皺眉望著擔架說道:「怎麼感覺好像精神了些?」

在密林邊緣補充的物資中有相當充分的藥物,聽到熊臨泉的話,隊員們手忙腳亂地撕開包裝袋,替換達文西的滴注藥物,實施後續的治療措施。

滴達滴達,隊員們睜大雙眼盯著軟質輸液管裡無聲的藥物滴落,表情異常嚴肅緊張。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非常關鍵,如果達文西2097422能夠禁受住腺素藥物的強刺激性,頂住血管裡的壓力醒來,那麼他的命就算是保住,如果他醒不過來,那麼以後便真的很難再醒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礦坑角落裡那個帝國士兵看到擔架旁那根手的食指微微顫了下,驚愕的叫喚了一聲,然後所有人都欣喜地發現,昏迷多ri的達文西,終於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有人調暗了光線,以免刺激到他的雙眼,達文西惘然疲憊無神地看著眼前模糊的容顏,大概清楚自己還活著,灰白色的嘴唇艱難一翹,擠了一絲笑容。

顧惜風這時候停止了修理裝備,用圓乎乎的手指夾著細鑷,蘸了些清水,細致地給他濕軟抹去眼角裡的干屑,難掩欣喜與余悸,顫聲笑罵道:「你丫果然不愧是七組第二號蟑螂。」

蟑螂是軍營傳統文化中的小強符號,代表不可思議的生命力,怎樣也死不了,聽到這個形容,臉色蒼白的達文西疲憊的笑了笑,喉中呵呵作響,卻說不出完整的音節。

許樂已經退到了角落裡,正拿著條毛巾擦拭額上的汗珠,先前向達文西體真氣,純粹是下意識裡的反應,沒有想到居然會起了一些作用,有些驚喜。

聽著蟑螂兩個字,他想起菲利浦曾經告訴過自己的那些久遠故事,前代人類文明對首都星圈三顆星球的改造,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最早的生物庫果然周全,連這種小東西都沒有遺漏。

保羅和三名帝國俘虜在礦坑的另一處角落裡,進入比基高原之前的最後那場戰斗中,他們也損失了一人。

帝國和聯邦交戰多年,彼此之間的仇恨難略消除,雖然說他們和這些聯邦人並肩戰斗過,雖然許樂在進入高原之前曾經說過這是命運的安排,大家伙注定要一起活著或者死去,可是雙方依然下意識裡分成了兩塊,很少有什麼交流。

看著那處的熱鬧勁兒,保羅壓低聲音給同伴們做了翻譯,大概是覺得聯邦人把蟑螂這種丑陋的家伙看的如此神聖難以理解,幾個帝國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坑道裡很溫暖,因為間或響起的笑聲氣氛顯得非常不錯,保羅望向那片,猶豫片刻後打破兩邊保持很長時間的沉默,用生澀的聯邦語向熊臨泉問道:「那……第一號蟑螂是誰?」

「七組第一號蟑螂?」

聯邦戰士們哈哈笑了起來,很有默契地集體指向許樂,熊臨泉微笑回答道:「當然是頭兒,這個家伙好像不管碰到什麼樣絕望的境況,都沒辦法死透。」

做為最不怕死的石頭,大概死亡也不願意去找它的麻煩。

許樂迎著眾人的目光聳聳肩,默認了這個說法,卻沒有力氣趁著這難得的融洽氣氛多說些什麼,他這時候只是覺得身體無比疲憊,腹中非常饑餓,仿佛回到當年戰場之上,只要將體內的真氣壓榨干凈,自己就會變身成為一個貪食怪。

「找些東西吃。」

他望著保羅說道:「我這時候餓的可以吞下一臺機甲。」

就在這時,戰地步兵通話系統裡響起了珠兒低沉而興奮的聲音,正在巡察營地周邊的他,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頭兒,你得過來一趟,我發現了幾臺機甲。」

……

……

高原上的星光有些怪異,落在許樂等人灰se的蔽護服上,泛著詭魅的紫色,落在黑se的礫土上則驟然間消失無蹤。

許樂掀開頭盔,看著面前兩臺焦黑殘破的軍用MX和一臺大型掘進工程機甲,並不因為破損程度而震驚失望,事實上在出來之前他就非常清楚,會被聯邦軍方扔棄的機甲,絕對不會有太多的修理價值。

當然,這裡所謂的修理價值是針對正常機修的概念,卻並不見得包括他這位甲的主要設計者,所以他毫不猶豫向著那三堆金屬垃圾走去,開始向上攀爬。

「部隊不可能把軍用MX留給帝國人,既然沒有啟動自爆程度,那說明已經被判斷沒有修復價值,甚至沒有修復可能。」

一名NTR隊員失望說道。

他在原部隊裡一直負責機修方面的工作,非常受人信任,然而今天他發現自己的判斷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響就,包括珠兒山炮在內的所有人,都緊張地望向正在機甲殘骸上拉什麼的許樂,稍一訥悶後想起許樂的身份,馬上閉緊了嘴。

「修理臂是好的,兩根都是好的!」

許樂在機甲殘骸站直了身體,雙手舉著一根微型修理機械臂,向下方的隊員們大聲喊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揀到塊大骨頭的野人一樣興奮。

「能修好嗎?」山炮大聲問道。

許樂放下手中的修理臂,拍拍屁股搓搓手,笑瞇瞇說道:「我試試。」

「動靜太大會不會讓他們發現?」珠兒指了指夜穹上方。

許樂毫不猶豫做了決斷:「這個必須得賭
99c 發表於 2011-4-16 15:09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是我的眼

出乎所有人或者說合金機甲的意料,那台體積龐大的破爛組裝機甲,狠狠揮動誇張工程機械臂向地面砸去,並沒有引發山崩地裂,更沒有造成什麼海枯石爛的恐怖後果,甚至地上被砸出來的坑卻顯得有些可憐,那根看似粗壯的工程機械臂,卻隨著反震之力撲簌斷成了無數截,異常淒涼。

準備迎接最強者的最強一擊,結果卻看到這種畫面,感受不免有些異樣,有些荒謬可笑畢竟是用無數廢棄零件湊合而成的臨時機甲,結構之疏散可憐由此可見。

然而就算是唬人,總算是震懾住那些聯邦w機甲的突襲動作,稍一耽擱,熊臨泉等人便快速撤回了灌木叢後。

十七台黑色w機甲並不在意那些正在撤離戰場的傢伙,只是警惕地盯著包圍著場中央那台已經斷了一臂,模樣有如殘丐的破爛組裝機甲。

他們清楚憑那些殘兵的機動能力,根本不可能逃離戈蘭高地,他們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擊倒擊潰面前這台破爛機甲,抹掉機甲座艙裡強大的姓名。

就在這時,破爛組裝機甲再次有所動作,座艙門伴著難聽的嘎吱異響緩緩開啟,晨間的昏暗光線照耀入內,顯出許樂普通而格外平靜的臉。

兩百米外,聯邦機甲群中那台顏色更深的黑色機甲,鋥的一聲彈出右機械臂前端誇張的合金刀,厚實座艙門開啟,露出李瘋子的臉,依舊清秀的眉眼間蘊著依舊瘋狂的暴戾意味。

三年不見,隔著兩百米的荒原,許樂和李瘋子遙遙相望,看著彼此臉上歲月的怯懦痕跡,長時間裡沉默不語,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更久之前的那些畫面。

就像是舊月上的卡琪峰,秣園裡的胸間刀、牙間血,山野間的槍聲,囚室裡的共話,一前一後向著碧海狂奔。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兩個人是聯邦公認的最強者,曾經交過手,卻未曾真的決過生死,直到時隔三年再會於血火連綿的戰場之上,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

座艙門向下開啟,彷彿是戰艦尾部闊大的門,通每無盡深幽的宇宙,許樂通過這個截面,看著近處的隕石飛船,看著遠處十幾台黑色的聯邦w機甲,目光最終自然地落在那台機甲中,落在李瘋子的臉上。

“單挑?”

許樂問道,他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清清裊裊地穿透晨間的高地,進入所有人的耳朵。

“沒門。”

李瘋子回答道,他的聲音就像以前那般驕傲冷漠,像把暴戾的狂刀般,直接斬碎所有敘舊情的亂絮。

聽到這兩個像從纖維紙上跳躍出來的字,許樂濃眉末梢微微挑起,靜靜看著遠方的他,說道:“連個公平決戰的機會都不給我們留下?”

“我是在執行軍務,不是街頭鬥毆。”

李封沉聲回答道:“你也曾經是名聯邦軍人,應該很明白戰場之上談論公平,說什麼決戰是很幼稚的想法。”

許樂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後說道:“問題是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執行的是軍務,如果說你要殺我是因為我是帝國人,那大熊他們這些人沒有理由被你殺死。”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李封說道。

許樂嘲諷說道:“這種話有意思?三年之後很多人都在嘲笑我變成三流哲學家,三年之​​後我不想嘲笑你變成杜少卿那種冰雪人妖,你什麼時候把上級軍令當過一回事?”

“所有人我都必須帶回去。”李封眉尖微蹙,說道:“如果他們受了冤屈,我保證他們會受到公平的審判。”

許樂看著他就像看著一今天真的孩子,微笑說道:“聯邦現在還有公平這種東西?”

李封很厭惡他望著自己的眼神,沉蘆冷笑道:“難道你認為只有帝國有才能找到公平?”

“不,帝國也沒有公平,帝國是一灘狗屎。”許樂平靜望著遠方那張熟悉的臉,稍一停頓後繼續說道:“但你不能因為這樣,就願意糊一把叫做聯邦的狗屎在你臉上。”

李封望著那台破爛的組裝機甲,長時間沉默。

“做為軍神的親孫子,你應該很了解我們十七師的作派,也應該了解七組的作風,當我們受到侮辱和損害的時候,我們不會相信任何外人能夠幫我們解決問題,我們只相信自己。

許樂說道:“所以今天你不要指望他們會投降。”

李封緊蹙​​的眉頭緩緩散開,沉默片刻後,望著晨光中那張臉說道:“許樂,我給你尊嚴打一場,如果你輸了你的人就必須放棄抵抗,我不想把這次行動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許樂靜靜望著他,左手慢而穩室地在操作桿,滑動,他這時候沒有擬真係統,身下是一台破爛的隨時可能崩體的雜合機甲,所謂有尊嚴的公平一戰,其實都是狗屁。

然而誰也不知道在他平靜的表情之下,隱藏著一顆正在微笑的花,正如昨夜對熊臨泉說的那樣,他了解李瘋子,所以他能對付李瘋子,事態正在按照他的設想進行。

“如果我贏了呢?”他向那邊喊道。

最強悍的wT機甲對上一台破爛的組裝機甲,實力相差過於懸殊,更關鍵的是操控m機甲的是人是李瘋子,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軍神李匹夫重生,封餘橫渡星河而來,懷草詩驟然再強一倍,也不可能擊敗對方。

所以沒有人認為許樂會贏,包括自認為足夠警惕謹慎的李封自己也不這樣認為,但很奇妙的是,基於內心深處的某種隱憂,李瘋子沉默片刻後認真回答道:“如果你贏了,我保證灌木叢後面那些人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但你必須死。”

“很好,這就是我需要的承諾。”許樂微笑說道:“只是我很不明白,無論輸贏你都要我死,為什麼?無論做為你的小叔還是姑父,你都沒有理由這麼恨我。”

整個聯邦只有三台u燈機甲,整個聯邦只有兩個人有能力操控使用渦輪增壓技術的wT機甲,那就是許樂和李瘋子。

屬於許樂的小白花現如今不知藏匿於聯邦哪個軍械庫中蒙灰無光而另一台擁有更深的黑的wT機甲,則在墨花星球上綻放了三年光彩,與懷草詩的桃瘴烈戰數次,驍勇異常。

今日戈蘭高地晨光之中,黑色u燈機甲宛如戰神,右機械臂前端的合金刀緩緩低垂,攜著莫名戰意指向自己胸腹間,然後傳來李封低沉而充滿殺意的聲音。

“你把小白花取名叫樂秋,傷春不悲秋,實在娘們,我不一樣,我這台叫斬喜,你應該很清楚這個名字的意思。”

許樂聽出他聲音裡蘊含的一往無前意趣,眼睛緩緩瞇起。

黑色wT處的聲音繼續傳來:“當年在那片山野裡,我在杜少卿槍口下救下了你,你當時告訴我你不是帝國燦……結果呢?你就是個帝國人。在傾城監獄裡,我守了你幾個夜,我問你是不是帝國人,你說你不是,結果你就是個帝國人。”

“此後整整三年時間,我寸步不離守在杜少卿身邊,是因為我欠他一條命,一條你的命,我要還這條命,似……只要一天不殺死你,我這條命就沒有辦法還乾淨,還透徹。”

“三年前是我讓你活了下來,我就有棄任有義務讓你死亡。”

李封面無表情看著遠方灌木叢邊緣的破爛機甲,看著晨光中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鍵毛邊緣的視野驟然幻離,彷彿看到那日傾城軍事監獄暴動,懷草詩暴出雪中,自己狂追而上,追著這個小眼睛男人的背影不知數十數百里,最終追到那片幽深而碧藍的海,他的心情漸趨寒冷而暴戾,沉聲喝道:

“我當時看著你跳進海裡!你當時就應該死了!你為什麼不死!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再次眼睜睜看著你這個帝國太子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絕了你的念想,去死吧!”

隨著去死吧三個字像三枚炸彈般呼嘯而出,狠狠砸在一片安寧的戈蘭高地荒原上,黑色機甲座艙門嗤的一聲關閉,伴著劇烈的雙引擎呼嘯聲,渦輪增壓特有的嘀鳴聲,李封操控的黑色m驟然化身為一枚黑色的砲彈,呼嘯而出,震碎周遭的空氣,轟向二百米外的破爛機甲!

沒有什麼漂亮的趨避技擊動作,沒有什麼誘敵的姿式,黑色wT機甲積蓄三年的殺意,隨著這道簡單而直接的筆直線條無止境的渲洩而出,恐怖威力凝於一點!

那台破爛的組裝機甲也動了起來,順著緩坡向下衝刺,然而臨時修復的機甲根本無法進入作戰模式,工程機甲的寬幅履帶承載著極重的機身,碾壓著荒原,看上去就像史前畫冊中老牛拉破車的畫面一般可憐。

筆直的黑色線條狠狠撞到破爛組裝機甲龐大半軀上,伴著恐怖的金屬撕裂聲,沉重構件撞擊聲,轉瞬之間勝負立見。

黑色MXT十餘記鋒利刀芒暴戾劈削之下,破爛組裝機甲分崩離析,化作滿天淒涼的金屬片雨,然後啪啪落地。

沒有任何奇蹟安生。

也許奇蹟將要發生。
99c 發表於 2011-4-16 15:16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是我的眼(中)



  奇蹟其實從來都不是造物主的恩賜,而是來自於永不凋零的決心以及事先最充分的準備,暫時的失敗並不可怕,真正關鍵點在於你有沒有做好失敗的準備並且試圖利用之。

  那台破爛拼裝機甲瞬間被轟的七零八碎化為漫天黑雨,沒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座艙裡的許樂在內,然而旁觀者所沒有註意到這場淒慘的一面倒戰鬥中其實暗藏著很多不起眼的小細節,沒有註意到他的準備。

  比如寬幅履帶的脫落顯得快了些,比如粗笨裝甲的崩濺比MXT刀鋒造成的後果顯得更壯觀了些,再比如拼裝機甲慘被腰斬時,那幾蓬隱約可見的火箭噴射裝置,讓組裝機甲上半截傾倒的速度比計算中更快了些。

  因為速度上的差異導致畫面頓時變得詭異起來,黑色MXT像個性情暴烈的樵夫劈砍著笨重的石樹樣拼裝機甲,斷裂的上半截樹卻像是有了一雙無形的腳,伴著蓬然幾聲悶響,脫離漫天濺飛的沉重合金構件碎片,呼嘯砸向右前方!

  右前方有兩台正在沉默觀戰的聯邦MX軍用機甲,他們看著那砣重達數十噸的半截工程機甲,像一塊天外巨石般呼嘯砸來,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等待著撞擊的發生。

  沒有人能夠對許樂這招極其詭異的招數做出反應,除了李封,看似暴戾的狂劈實際上一直處於極謹慎冷靜的狀態中,他知道許樂是一個怎樣難纏強大的敵人,知道此人絕對不會就這麼愚笨待斃,而會有很多古怪的手段。

  比如此時此刻,在火箭噴射彈射器的幫助下,拼裝工程機甲把自己的上半截沉重機身,變成原始的投石器,意圖脫離黑色MXT的控制範圍,行險而製敵。

  既然有了準備,自然毫不慌亂,當那半截工程機甲如靈異畫面般橫掠而向右前方疾射時,李封操控下的黑色斬喜機甲彷彿身後多了幾道高敏度監控系統,唰的一聲轉過身來,機械臂前端的達林機砲轟然開火!

  高密度的彈雨被死死封鎖在三十平方厘米的範圍內,變成一道極具殺傷力的筆直線條,追微著空中半截工程機甲,迸迸迸迸,綻出無數朵白花!

  沉重的半截工程機甲被逾百發大口徑機彈狠狠擊中,根本無法彈躍兩百多米遠的距離,如同被天上的雷電劈中,悲慘的重重摔到戈蘭高地荒原之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堅硬地面上灰礫四濺,笨重的半截機甲徒勞地翻滾,焦黑機身上狼籍一片,電火花在翹起的護板間悲傷的閃耀著。

  戰鬥沒有結束,這時候才是剛剛開始。

  就在那半截拼裝工程機甲顧然墮落地面的同時,座艙門處再次爆出清晰的噴濺聲,十二枚微型自彈射火箭桂同時爆破,沉重艙門噗的一聲被推向遠方。

  許樂踩著座艙邊緣,雙腳猛然發力,藉著恐怖的彈射初速閃電般掠出,避開身後密集的彈雨,如暴雷般強突一百餘米,然後身形一轉,若一張落葉輕輕裊裊落在目標機甲上……

  黑色斬喜機甲機械臂前端的達林槍砲驟然啞火,因為像落葉般貼在機甲上的許樂正在不停攀援跳躍,很難被鎖定,更麻煩的是,如果李封試圖再大密集彈雨殺死他,那麼也極有可能同時摧毀他所在的機甲。

  迸!

  黑色MX機甲座艙裡的聯邦機師馬上反應過來,明白李封上校停止攻擊的真實原因,他瞪著眼睛操作沉重的機械臂向機甲的座艙門砸了下去,即便這個運作極有可能直接導致自己的死亡,但他根本沒有任何猶豫。

  巨大堅硬的機械臂狠狠地砸在座艙門上,合金門明顯的變形擠出一道極刺耳的金屬吱鳴聲,許樂一蹬41區護甲夾縫,險之又險地避過,身如落葉翻滾,攀援直上高大機甲肩胛,手臂上的工程機械修理臂開始快速的轉運,嗡鳴震動。

  鴨嘴形修理臂探口,卸下MX機甲肩腫後方的隱藏護板。

  高速旋轉鑽頭,迅速拆開六顆定位螺絲。

繁密如麻的數據線裸露在許樂的眼前,他面無表情用手握住然後用力一滑,塑膠片絲絲嘈化,數據線真正的裸露,包括裡面那些集芯線條。

  穩定的手掌依舊握著裸露的集芯線條,腰後的灼熱力量磅礴而出,越過手腕之後卻瞬間變成細微操控下的涓涓細流。

  隨著那些湄湄細流通過集芯線條,進入MX機甲的控制中樞,只聽得喀喇一聲悅耳的響動,機甲座艙門開啟了。

  如一片落葉輕輕悠悠貼上這台黑色MX機甲,卸護板拆螺絲融線皮再到成功開啟座艙門,許樂完成了十七個有效操作,而總共只用去了不到五秒鐘的時間。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他進行這些操作的時候,身上那台黑色機甲一直在試圖不惜同歸於盡地攻擊他,沉重的機甲在荒原上拼命瘋狂的跳躍甚至翻滾,就像是一頭雄師(獅)想像(多像字)擺脫身上那隻討厭的老鼠,許樂等於是在一艘無盡翻滾的海船上,不止要站穩腳步還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做為MX機甲的設計者,他知道這台機甲所有的細微構造甚至是每一個隱藏設計,而這依然不夠,他還必須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機修師,擁有最強悍力量的漁夫,擁有最冷靜粗壯神經的破解者,最重要的是,他還必須擁有用人體控制機甲的能力,才能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過往發生過的歷史中,只有封餘曾經在東林大區河西州郊區的青丘間上演過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

  今天的許樂終於做到了。

  座艙門開啟,許樂像片葉子般飄了進去。

  穿著深色機師服的聯邦軍人滿臉震驚,他不明白為什麼中控系統會忽然失去控制,為什麼座艙門會在這種時刻開啟,把自己袒露在晨光寒風敵人之前。

  許樂閃電般捉住他的手腕,扔遠那把手槍,然後用三根手指貼住他耳垂下方的動脈,回過頭去只見艙門外一片黑暗。

  眼睜睜看著他突進座艙,十幾台聯邦MX機甲瘋了一般圍了過來,高速旋轉的達林機砲對準了艙門方向,構成一片沉睡森林般的畫面,然而卻沒有人開槍。

  在聯邦軍方的很多傳聞中,曾經的許樂上校已經是一個漸被神話的角色,今天親眼目睹他所做出來的神話般舉動,這些聯邦軍人憤怒之餘,更是難抑敬畏,不敢輕舉妄動。

  黑色機甲群分開一條道路,沉重的斬喜MXT機甲緩慢地走了過來,直接走到被俘獲的機甲面前,相對不足十米才停下腳步,伴著輕微的氣流噴濺聲和自平衡系統的咯嗒聲,座艙門再決開啟,露出李封那張沒有任何情緒的臉。

  二人再次相見,距離已經極近,局面與開始時也已​​經大不相同,許樂多了一台完好無損的機甲,還有一個人質。

  李封左手緩緩離開操作桿,將身上的擬真係統脫下一半,冷漠看著不遠處的許樂,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做人不能這麼無恥,你這是在逼我發飆。 ”

  許樂緩緩把手放到操作桿上,黑色MX機甲的達林機砲隨之而轉折,對準了座艙門,彈雨覆蓋面積把他和所挾持的聯邦軍官都包括在內,他的表情異常平靜,回答道:“為了活下去更無恥的事情我都能做,關於發飆這種事情,你應該記得很清楚,就算是杜少卿我也不會給他任何發飆的機會。”

  聽到他的回答,李封忽然笑了起來,清秀的眉毛一陣顫抖,眼眸明亮異常,卻有股暴戾無比的氣氛開始噴薄而出。

  笑意遲遲沒有斂去,卻格外寒冷,李封冷漠說道:“他是個士兵,我給你公平決戰的機會,你就不應該偷襲他,你以為抓著人質,我就會放你離開? ”

  話音落處,他猛地一堆操作桿,斬喜機甲左機械臂猛地向後探出,準確地穿透機甲群的縫隙,對準數十米外那坨陌石般的飛行船,猛烈開火!

  迸迸迸迸爆烈聲起,李封在被威脅的情況下,沒有做任何讓步,甚至沒有和許樂多說一句廢話,直接簡單粗暴地摧毀那艘飛船,斷了對方所有退路,活路。

  剛才的李封是執行軍務的聯邦上校,這對候的李封才正式變成了李瘋子,以暴戾冷酷強大著稱的李瘋子,可怕的李瘋子。

  聯邦所有人都怕這種狀態下的李瘋子,包括現在的錫安副議長和所有的強勢人物,因為李瘋子一旦瘋了,就不會講任何道理,除了軍神李匹夫和鍾瘦虎的話,誰都不會聽。

  軍神李匹夫和西林那頭猛虎已經變成宇宙里永恆的星辰,許樂似乎陷入了真正危險的境地,然而他依舊不懼依舊冷靜,因為他從來沒有怕過對方,無論林園卡琪還是傾城,打敗軍中無敵手的李瘋子,沒有擊敗過他。

  看著遠處那台被暴擊成垃圾的飛船,許樂的眼睛緩緩瞇了起來,左手拖住機師的咽喉,向前踏了一步,面對著十幾把高速旋轉的達林機炮,走到了座艙門的邊緣。

  他面無表情舉起左臂,將機師的身體懸在半空之中,然後盯著李瘋子的眼睛,開始發洩自己的憤怒。
99c 發表於 2011-4-16 15:19
本帖最後由 99c 於 2011-4-16 15:23 編輯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是我的眼(下)


  “是不是覺得你不講理,表現的很暴戾,我就會怕你?李瘋子你大概忘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比你更不講理更暴戾,因為此時此刻,我比你更理直氣壯!”

  “你給了我公平決戰的機會?”

  許樂瞇著眼睛環視四周黑色石像群般的聯邦機甲,說道:“把你的MXT給我,我一個人幹你們全部這算不算公平?你們不要忘了這些機甲都是我設計的,聯邦這麼對我公平嗎?”

  環視一圈,像釘子般的目光最終落在李瘋子那張冷漠的臉上,他舔了舔髮乾的嘴唇,蹙眉質問道:

  “如果說我因為是帝國人就沒有資格享有公平,那麼七組呢?我的部隊上前線對是一百三十七個人,你知道三年之後包括這顆星球包括退伍的老傢伙總共還剩多少?”

  許樂的聲音變得有些清淡疲憊,比這異鄉的晨風還要無趣,他神經質般嘴唇微翕,低聲說道:“還剩三十一個,其他的都死了,就像灌木叢後面那些傢伙一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戈蘭高地上陷入短暫的沉默,機甲群外圍的灌木叢微微顫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許樂盯著李瘋子的臉,聲音陡然提高,不再壓抑已經壓抑數日的憤怒,厲聲喝斥道:“聯邦打的最慘的部隊有沒有這麼高的死亡率?杜少卿往西南戰區投的四個師有沒有?海峽會戰區的部隊有沒有?如果都沒有,那麼你來告訴我,這他媽的又算什麼狗屁公平!”

  李瘋子眉梢微挑,緩聲說道:“老七組死的這些人是在為你承擔代價。”

  “但他們沒有道理承擔。”忤樂看著他,嘲諷回答道:“我是不是帝國人和他們沒有關係,就如同你父親是個混帳東西,但我並不認為你是混帳,我也不認為你需要承擔代價。”

  “叛軍?你真相信基地那位將軍的話,你相信軍方上層的指控?不,我知道你不相信,七組是我和老白一手帶出來的,你知道他們是多麼了不起的傢伙。 ”

  “熊臨泉他們戰前被臨時調進NTR,被派遣到西南戰區,被刻意遺忘,被人試圖冷死在敵占區,然後他們很強悍的活了下來,並且很漂亮地完成了那些該死的任務,結果呢?”

  “結果就是已經快要進入絕境的他們,被聯邦軍方當成叛軍追殺!你剛才說我無恥,那我想問一下這又算是什麼?聯邦現在究竟怎麼了?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垃圾場?”

  “李瘋子,我曾經是這個部隊的人,但我未曾想過短短三年時間,這支部隊就變成了一灘灘的狗屎,你不去查這些陰謀,不去查高原地底究竟發生了什麼,結果吭哧吭哧跑到這兒來追殺自己的戰友,你又變成了什麼狗屎?”

  許樂盯著李瘋子的臉,以消失多年的刻薄尖酸口吻訓斥著對方,嘲諷說道:“你和你爹死之後怎麼有臉去見老爺子?”

  “夠了!”

  李瘋子耐心聽著,眉梢時不時暴躁地抽搐幾絲,直到此時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訓斥,緩慢而冷漠說道:“我有我的眼睛!我會去看究竟發生過什麼,該查的事情我會去查,輪不到你這個帝國太子來教訓,但你必須死!”

  “你有你的眼睛?”

  許樂緩緩鬆開左手,讓臉色發白的機師能夠呼吸到一點新鮮空氣,望著李瘋子瞇眼說道:“可問題在於這個世界,聯邦里大部分人的眼睛已經瞎了。”

  說到此處,不知是想起什麼事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停頓片刻後,繼續平靜說道:“其實我一直沒有想好要不要回聯邦,什麼時候回聯邦,因為有個最麻煩的問題始終沒辦法解決,但現在我才明白,這些都只是藉口。”

  “那是用來說服自己逃避的藉口,因為再麻煩的問題,再難以解決的問題,你總得去才能解決,你總得踏出第一步,如果只是徒勞地躲在角落裡冥思苦想,那隻是最無趣的空想。”

“我會回聯邦,而且很快。”

  很平靜的聲音,很淡然的敘述,然而聽到許樂說自己會很快回到聯邦,李瘋子的眉梢彷彿受到某種刺激,猛然挑了起來,感受到那些平靜字眼間蘊藏著的殺意,凜冽至極。

  因為他一直記得,三年前在那封著名的告別信裡,許樂曾經這樣說過:“無論是政府還是七大家,我要看著你們會把聯邦變成什麼模樣,把自己變成什麼模樣,不要試圖傷害我想保護的人,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塊燃燒的隕石從天而降,將你們所有人的宮殿與權座砸個稀爛。”

  他想保護的人是沉默行軍裡的民眾,還是沉默死在前線的七組隊員,或者說只是他想保護的那些東西?

  李瘋子的眉梢一旦挑起便再難落下,他靜靜看著站在座艙門上的小眼睛男人,隱約看到那顆來自東林的石頭,自天邊墜落,拖著長長的火尾狠狠砸向首都特區,砸向議會山,砸向官邸,砸向那些一直不願看到流火的大人物頭頂。

  李瘋子從齒縫裡緩聲逼出幾個寒冷壓抑的字:“聯邦的事情自有聯邦人處理,你一個帝國人去聯邦做什麼?”

  “你可以說我賤,我始終還是認為自己是個聯邦人,我幾十個最親的兄弟死在這顆混蛋星球上,以前我一直裝作自己能不知道,但現在沒有辦法再繼續裝下去,那只好回去。”

  許樂平靜望著他,忽然唇角一翹,露出滿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說道:“回去做什麼?第一件事情當然是去殺你親爹。”

  忽然間他往昏暗座艙內退了一步,左手依然謹慎警惕地提著那名機師的身體,遮在自己身前,腳跟緩慢踩住某處按鈕。

  “現在讓我們把事情搞的更簡單一些,這是私人恩怨,不牽涉其餘,關於這些事你有自己的眼睛,那我就是我的眼睛。”

  許樂舉起右手,用兩拇指頭對準眼睛,說道:“黑白分明。”

  李瘋子緩慢地偏了脖頸,以側畫框視野看著半個身體浸在座艙昏暗間的他,沉默片刻後忽然說道:“死人的眼睛也能黑白分明嗎?”

  “我死後也會把眼珠子挖出來,泡在甲醛水里,看帕布爾和你父親究竟會怎麼死。”

  許樂踩下腳邊突起的按鈕,說道:“而且我哪這麼容易死。”

  隨著許樂的腳踩中那顆按鈕,場間異變陡生。

  黑色MX機甲開始劇烈顫抖,噗噗連續悶響聲中,十幾處精密火箭推射裝置全面啟動,強大的反作用力帶動整個座艙瞬間脫離機身,如同一個渾圓的金屬殼,呼嘯著噴向斜上方的荒原天空!

  幾乎同時,數百米外安靜沉默太長時間的灌木叢處也傳來劇烈的轟鳴聲,一艘渾身塗滿光學吸附材料的深色飛船,在強勁引擎的推動力下,呼嘯斜掠而至!

  十餘台聯邦MX機甲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眼睜睜看著彈射而出的座艙與那艘不知何時隱藏在灌木叢後的飛船,在空中完成一次無比精確的空中擒獲動作。

  然後化為一道顯眼的線條,撕裂初顯湛藍的清晨蒼穹,呼嘯高速遠離戈蘭高地,向大氣層外飛去。

  也許是七月,天有流火,卻並不只是一顆,通過精密計算和材料配合,菲利浦向戈蘭高地一次性投放了兩艘空地轉接飛船,拖著火尾的那艘飛船隻是用來吸引聯邦注意力的靶子,真正用來接人的飛船則是悄無聲息降落在灌木叢後。

  當許樂在荒原間與李瘋子還有那十七台聯邦機甲對峙時,熊臨泉等人早已抬著擔架,悄悄登船。

  為了不讓李瘋子注意到那邊的動靜,許樂必須停留在場間,整整三次精確完美的彈射動作,不可思議的機甲操控,讓他完成了這個動作,並且最終瀟灑地登高而退。

  許樂加上老東西,向來等於無敵。

  李瘋子沉默望著天邊遠去的飛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終究唇角微微抽搐,低聲自言自語道:“三次彈射,你果然還是這麼厲害,但誰能做到一直黑白分明呢?”

  四周的機甲座艙門依次開啟,被許樂挾持的機師也被救了回來,在座艙彈射前的最後瞬間,這名機師被扔了出去,短暫昏迷後便醒了,並沒有什么生命危險。

  晨風拂過,十幾台黑色機甲望著東方的天空,這些聯邦最優秀的軍人臉上掛著憤懣不平和不某(甘)的神色,他們惱火地咒罵著許樂的無恥狡詐,然後神情複雜地望向斬喜機甲。

  做為李瘋子直屬的核心機甲營成員,他們非常清楚上校擁有怎樣的實力,所以此刻的心情有些疑惑茫然,為什麼在最後座艙彈射那瞬間,上校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是的,在最後座艙彈射的過程中,以李瘋子強悍的機甲操控能力,絕對有時間有機會把座艙攔下或者打下,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最終他還是沒有出手。

  或許是因為許樂最後那句話的緣故。

  “他說要回聯邦殺我親爹。”

  李瘋子點燃一根香煙,面無表情說道:“我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做一做,我自己不好意​​思做,那麼總得有人去做。”
99c 發表於 2011-4-16 15:48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小李師長(上)


聯邦有種說法,唱唇越薄的人性情越冷厲無情,這種說法落在許樂的表面態度上很難成立,探進他內心深處卻又隱約成立。

與之相反的,則是李瘋子。

擁有薄唇的聯邦最年輕上校,如果不是三年間甘心沉默守護杜少卿身旁,或許早就已變成聯邦歷史上最年輕的將軍。

在很多人眼中他性情暴戾冷酷,看著那艘飛船遠去還可以冷漠討論自己的親生父親將要被許樂這種人物追殺而不動念,事實上卻沒有多少人能夠觸碰到暴戾身軀裡真正的火熱。

向基地駛去的軍車搖晃不安,煙卷在他薄薄嘴唇間搖晃不安「時不時彈出幾繾青煙,在玻璃上塗菜片刻便散無影蹤,就像他此時腦海裡正在快速閃過的那些念頭。


杜少卿被調回首都星圖之前,曾經在戰地墓場上與他有過一番長談。在談話中這位聯邦名將最擔憂的並不是自己走後墨花星球的戰局,而是聯邦部隊內部的問題。

聯邦政壇尤其是首都特區的政治氣氛早已黑幕化,臭名昭著的聯合調查部門早就想把觸角伸入空間通道之外的前線,只是迫於杜少卿的威勢而不敢稍動。

杜少卿憂慮自己走後,無人壓制擁有極高權限的聯合調查部門,擔憂那些穢爛不堪聞的政治傾軋會侵入部隊,所以暗中交待李封密切觀察注意或者說防備這種異象。

這件看似很困難的囑託,對於李封來說非常簡單,因為他是費城李家的嫡孫,李在道主席的親生兒子,而眾所周知那片黑幕後方坐的男人正是李在道。

李封按照杜少卿的叮囑一直警惕盯著十七師,哪怕枚派往海峽會戰區主持戰事後也沒有忘記這件事情。


當他確認新十七師不會上笛線,軍方高層和調查部門應該沒有做任何手段後,他放鬆了下來,然後連綿戰事之末,有些愕然憤怒地收到新十七師NTR小隊叛變的消息。

“這是一場意外,如果當時達文西肯老老實實接受審查,而不是選擇開槍還擊,那麼就不會有後面所有事情的發生。”

基地深處司令郜昏暗房間裡,聯邦軍方總司令胡鏈將軍看著面前的年輕軍官,沉默片刻後繼續解釋道:“整件事情的過程你應該很清楚了,根據現場勘錄和口供,那次槍擊事件可能是走火,也可能是達文西等人的冷血謀殺。”

胡鏈將軍是前線最高長官,擁有最高權威和權限,按道理他沒有任何必要向一名上校解釋這些事情,但因為對方特殊的身份,以及此時冷靜面容下隱藏的暴戾氣息,他不得不解釋。

李封薄唇微啟,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走火和謀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但終究是死了人!”胡鏈將軍看著他的眼睛,揉了揉發悶的眉心,沉聲說道:“小眼睛戰鬥部隊和偵察班死了人,十七師NTR二號營地裡也死了人,然後達文西逃了!”

“逃兵和叛變依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青年軍官的聲音依舊平靜,任憑將軍努力想要分辯他的真實意圖,始終無法捕捉清楚。

胡鏈將軍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皺眉盯著他的臉,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老七組那群兵匪的脾氣,部隊裡所有人都很清楚,還記不記得三年前白玉蘭是怎麼把東方的耳朵活生生割掉的?如果讓熊臨泉他們知道這次槍擊事亾件後,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他們肯定會亂來!”

“我是司令,我要為前線整個戰局考慮,我不可能把精神放在這種小事情上,我考慮的必須是整個部隊的穩定!”

“為了消滅所有不安定因素,為了不讓熊臨泉他們亂來,所以基地決定亂來,決定把叛變的罪名安在他們頭上?”

李封緩緩蹙眉看著桌後的將軍。

胡鏈將軍沉默了很長時間,回答道:“他們跟隨帝國太子還有帝國士兵一起行動,甚至對聯邦部隊發起了三次攻擊,司令部有充分證據證明他們已經背叛了聯邦。”

李封緊緊抿著薄薄的唇,蹙眉望著他長時間沉默。

胡鏈將軍望著他語重心長說道:“今天我和你的談話絕對不會有任何記錄,我剛才也沒有承認過任何事情,但我必須提醒你一點,現在首都星圖那邊很亂,總統先生和李主席受到的壓力太大,前線不能亂了。

“小封,無論你和李主席之間有任何矛盾,但你終究是費城李家的子孫,你應該更自覺地維護聯邦部隊的正統性,像那些兵匪在我看來,根本沒有資格留在聯邦部隊,更沒有資格留在光榮的十七師裡。”

李封緩緩站起身來,將縝間的風紀扣認真最好,望著桌後方的軍方大佬沉聲說道:“我確實是費城李家的人,但將軍你忘記了一件事情,祖父做為一名聯邦軍人,他絕對不會把任何一支聯邦部隊,包括十七師在內看成自己的私兵。”


如果我那位父親向你表露過類似的意思,我只能說他直到今天大概也不明白祖父當年為什麼會歸隱湖畔,我只能說他根本沒有資格穿這一身軍裝。”

深色軍裝筆挺在身,啪的一聲,李封面無表情立正敬禮,如一把待要出鞘的刀,剛正不阿。

胡鏈將軍看著他,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說道:“海峽會戰打的很好,你早些休息吧,我會為你請功,下次再見時,你肩上應該會多一顆星星。”

“我從來不需要靠椅星來證明自己的戰績,我的機甲機械腿上色廣經漆滿了無數顆星。”

李封緩緩放下右手,沉聲說道:“既然您堅持聯邦部隊的正統性,堅持認為十七師是費城李家的部隊,容不得星點渣滓,那麼酬功也罷,犒勞也好,請您把新十七師交給我指揮。

“赫雷已經被停職,我馬上簽署命令。”胡鏈說道。

李封向辦公室門外走去,在門檻處忽然停下腳步,說道:“既然從現在開始,新十七師已經是我的部隊,那麼希望將軍閣下能夠盡快將我部駐地周邊那三個機械師調走,部隊被人堵在巷口裡,我的心情不會好。

我的心情不好,我就不會讓別人心情好。

裝甲軍車碾壓煙塵呼嘯駛出前進基地,向新十七師駐防區域狂奔而去,李封再次點燃一根煙,讓煙捲和自己魁梧強壯的身體同時搖晃不安,徼蹙著的眉間落著風暴。

他坐在副駕駛位上,後座坐著幾名軍官,這幾名軍官是當年他大鬧議會山砸爛錫安議員辦公室後,軍神李匹夫專門替他挑選的助手或者說監管者,時間一晃過去漫漫數年,這些軍官們跟著他戰西林入帝國,忠誠與能力無可質疑。

感受著車內異樣的壓抑氣氛,沒有任何人說話,其中一名參謀軍官一直盯著膝上的工作台光幕,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他用力地揮舞了一下手臂,然後快速向前方報告道:“司令部任命書已經入檔,您正式成為新十七師代理師長。”

“布在十七師周邊那三個機械師呢?”李封面無表情問道。

“調防命令已經下達,根據時間計算,我們抵達時他們已經撤離。”參謀軍官回答道。

李封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煙卷扔出窗外,說道:“除了擅長防禦作戰之外,胡鏈最出名的手段就是拍我父親馬屁,這麼快就把十七師交到我手裡,說明傳言果然不假,只是我在想再過幾個小時,他會不會後悔放權放的太快了些。”

搖晃的軍車裡,幾名參謀軍官互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看到了各自眼眸裡的興奮之意,他們很清楚,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年輕代理師長越平靜,越瘋癲。

“關於NTR部隊所有的調配命令和紀錄,馬上給我搞一份過來,這件事情找司令部的老羅。”

“絕密文檔,師級權限不夠。”“就說是我要的,出了事我替他擔著,哪怕是憲章局那邊。“是。 ”“另外……”

李封微微蹙眉,想起許樂離開前的那番話,說道:“查一下比基高原那邊的地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相破爛的軍車在荒涼的暮色中駛進軍營。

遠處隱德可見煙塵蒸騰,大概是那三隻蝥裝機械師調防時的動靜,數百台機甲同時啟動的畫面,雖然不在眼前,也可以想見其壯觀。

軍靴重重踏在地面上,李瘋子走下軍車,臉上沒有任何感慨神情,只有蘊積到快要無法壓抑的暴戾憤怒。

路上他已經拿到了所有的秘密紀錄,對所謂叛軍指揮和追殺完全明白,所以他不再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不屑德蕺。

“滾!“騷!“滾!”

年輕代理師長魁梧身軀一路闖進軍營,那些奉命監視十七師的憲兵,被一連串風雷般的怒吼直徑噴走。

走進新十七師師部,李瘋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停了赫雷的禁閉,然後召集新十七師所有校級以上軍官開臨時會議。

“我叫李封,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新十七師代理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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