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童謠九十一曲 倔強父子
聲音很混亂,但這並不影響他的音量。九年的時光可以讓年輕一輩也許可以改變很多事,也足夠讓他們忘記自己小時候村子里還有一個被人們稱之為“惡魔”的男孩。但是老一輩的人們卻全都記 著!之所以裝作遺忘,告訴其他人宇文家只有三子,全都是因為他們不想去想起!因為,當年的宇文松,的的確確可以被稱之為是一個“惡 魔”!
由于長期被壓在大哥腳下,年幼的宇文松可以說是無惡不作!只要讓他知道村里有哪戶人家閑著沒事就把自己和大哥來談笑、嘲諷,那麼那戶人家就一定會遭遇一些“慘”事!也許是養的看門狗莫名其妙就被打死,要不就是堆積糧食的谷倉會一夜間被付之一炬!凡此種種,數不勝數。長此以往,村中也漸漸流傳出宇文家養出了一個神仙(指宇文海)和一個惡魔的說法。
而現在……惡魔……回來了!
宇文松只看了霜雪一眼,目光立刻掃向那些望著他的人們。從他們臉上的驚恐中,宇文松已經讀懂了他們的心思,暗暗冷笑:“哼,果 然!這里沒有一個人希望我回來!”
霜雪可沒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現在她的心里只有讓小哥去見父母這一個目的!她使勁的拉著宇文松的胳膊,卻連半分也沒有拉動,沒好氣的嘟囓了一句:“小哥!走啊!快點去見見爸媽!”
宇文松哼了一聲,舉起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有什麼好見的?反正家里有我這麼一個兒子也只有丟臉而已!哼,他們似乎想起來了 嗎?想起宇文家還有一個三兒子!霜雪,豎起你的耳朵好好聽聽,擦乾淨你的眼好好看看四周!他們這麼討厭我,如果爸媽還在乎我的話,又怎會過了那麼久,還不能沖淡他們心中對我的看法?!”
“哎呀呀,小哥,你多慮了!爸爸媽媽可不會那麼想的!來,我們走!順便帶上小雨……咦?小雨呢?”
宇文松旁若無人的伸出筷子,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緩緩咀嚼。嘴角露出一絲孤傲的笑容:“有必要嗎?只不過是見見爸媽而已,等見完以後我就會立刻回去。你放心,以後逢年過節我也會回來。但是小 雨!我不會讓村里人知道她有我這麼一個惹人憎的老爸!愛屋及烏,恨屋也及烏的道理我很清楚。就讓他們以為我是孤家寡人一個,豈不是很好?”宇文松的語氣中露出一絲絲的仇恨。幼年時那些被極力貶低的話語再一次從他耳邊響起,伴隨著他的目光,如一把把利劍般插入每一個和他四目相對的人!
正當霜雪無可奈何之際,她的救兵終于到達!櫻雪輕輕握住宇文松再次舉起的酒杯,那雙溫暖的目光再次凝視著這個猶在倔強的弟弟,緩緩道:“松仔,你答應我了,不是嗎?”
望著姐姐那雙充滿溫情的目光,宇文松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一心等著拍合家歡的二姐,他放下酒杯,想了想,終于咬著牙站了起來,大喝一聲:“好!二姐,我答應你了,答應你的事做弟弟的就一定會做到!我去見爸媽,九年來也該好好的見見了!”
櫻雪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摟著弟弟的胳膊,滿面春風的走向大 屋。霜雪這個丫頭跟在後頭,眼光卻不住的掃視四周。相比起見父子相認的“感人”情節,她似乎對小雨的“爺孫”相認更感興趣。但問題就是,這個該死的小哥到底把小雨藏哪去了?
在眾人的注視之中,宇文松扯著一張臉踏進大屋。在櫻雪與霜雪緩緩的將大門合上之後,宇文老夫人早已是泣不成聲,撲到兒子身邊大聲哭喊。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其中更多的卻是滿腔的思念。宇文松心下一軟,抱住了因為哭得太狠,差點昏倒的母親,輕輕喊了一聲:
“媽。”
“哎!”老夫人連忙答應,布滿蒼老的手不斷撫摸著兒子的臉頰,極力補充著九年都沒有接觸到的觸感,“兒子……松兒……你……你長大了……竟然長得那麼健壯!嗚……媽很高興……真的是…… 嗚………………”
宇文松朝母親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親情。他抱著母親,把她安放在一張凳子上之後,緩步走到父親的桌子前,眼中露著精光,絲毫不讓的看著那位也正在望著自己的父親!
過了很久……久到所有人以為已經過了一個多世紀!宇文松這個兒子終于有些服軟,凝視的目光緩緩落下。他的嘴,也終于微微張開,一個字,說了出來……
“爸……”
宇文老先生看著眼前這個離家九年的兒子,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是誰?別隨隨便便叫我爸?我可不記得有你這
兒子!”
其實這句話可說是宇文老先生的氣話,但就是這麼一句氣話,卻讓宇文松心中剛剛才燃氣的一絲溫暖再次撲滅!倔強和不服輸的性子再次燃氣,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大門處走!
宇文老夫人連忙拉住自己的兒子,回頭責怪道:“老頭子!你就不能省省嗎?兒子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又說這種氣話干嘛?松兒,別走!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次就在家里定居吧!”
若是換做其他人來拉自己,宇文松可能立刻就會甩手離開!可對于自己的母親,他可不會這麼做。可是在嘴上,這個小子卻和他的老爸一樣的不肯放松,大吼道:“我還留什麼?既然爸已經不認我了,我走,立刻就走!”
宇文老先生被氣得一把從太師椅上站起,指著那個兒子大喝一聲:“好啊!你走啊!既然你想走那為什麼還要回來?!快滾!我就當從來沒生過你這個兒子!九年不回來,一回家就給我擺這麼一張臭臉?!你什麼時候才能像阿海一樣稍微懂事一點?!!!”
這不說還好,一說可是徹底觸到了宇文松的死穴!他再也忍不住 了,立刻就要往大門口沖!馮敬賢和霜雪一看勢頭不好,連忙沖上來一把夾住他。櫻雪則是快步跑到門旁,為那扇大門插上了栓。
“老頭子!你就省省口德行不行?如果不是你這麼一副牛脾氣的 話,當年松兒怎麼會一句話不說就離家出走?海的確是個好孩子,可是松兒也有松兒的優點!別人不知道,那次老孫家著火,誰不知道是松兒先報的警,然後沖進去把老孫他的孫女救出來的?那次櫻雪生病,是誰在大半夜悄悄地跑到山上去摘草藥的?霜兒小時候被欺負了,誰不知都是松兒在出頭?”
聽到前面幾句,老先生還算有些消氣。可聽到老伴說宇文松為妹妹出頭之時,宇文老先生的火氣噌一下就竄上來了!
“哼!出頭?好一個出頭!那是什麼出頭?就是去打架!只不過是小孩子鬧著玩兒,這個混小子竟然把別人的牙齒都給打掉!弄得我還要挨家挨戶的去給人家登門道歉!!!我看這個畜生天生就是一個災星,就只知道逞強好勝!弄得村里人見到他個個都怕得要命。我生了個什 麼?生了個閻王嗎?!”
“不!那可不是小孩子鬧著玩兒!”見父親越說越氣,而自己的小哥則是牛著脾氣使勁的往外沖,越來越拉不住。霜雪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了:“爸!那件事我一直都沒和您說!其實當年他們趁著我在小溪里戲水的時候,把我的衣服給偷走了!我求了他們好久,他們也不肯把衣服還給我!如果……如果不是小哥見我那麼久都不回來,我……我就 要……”說到這里,霜雪的眼眶漸漸的開始濕潤。因為那一年,她已經十歲,正是開始發育的時候。而那些偷她衣服的人全都比她大!她很清楚的記得,當年那些孩子的眼中到底是閃現著怎樣的目光!
宇文老先生憋住了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他看看那邊正流著淚的霜雪,再看看那個和自己的性子像極了的兒子,終于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
見這場幾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終于稍有緩和,宇文海緩步走到弟弟身旁,搭住了他的肩頭,道:“三弟,你的性子我了解。我們爸的性子你也了解。今天是一個好日子,是你外甥的周歲生日。難道你就要為了爸的一兩句氣話,把二妹的這個宴會搞成一團糟嗎?”
宇文松扭過頭看了看這位大哥,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外人插句嘴當然最好。馮敬賢不僅是個外 人,而且天生就很有插嘴的經驗!果然,這家伙要在未來的“丈母娘”前發威啦!
“老松啊,父子吵架這種事我也聽的多了。實話告訴你,我和我那老爸就幾乎是天天吵,月月吵。每一次我回家,不和老爸吵上一次就會覺得不過癮!盡管我們爺倆都不說,感情卻是越吵越好!但是,你如果真的要和自己的父親慪氣,那就有些過份了。到底是自己的父親,就算話說重一點,那也代表父母關心孩子的那份心意。難道你敢打賭,從沒有對小雨說過一句重話?”
馮敬賢的勸說有效了。特別是最後一句。宇文松仔細回味著老朋友的話,過了半響,終于點了點頭,緩緩轉過身來。
此刻,那張擺在宇文老先生面前的餐桌已經移走,宇文松直接站在了父親面前。兩個人都是眼對著眼,希望對方先開口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