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丁 作者:春公子(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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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eHappy 2009-7-24 08:41: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5 236750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4:59
第四百一十五章 跑路

「啪!」大門重重地被甩上。

就在他**紫妍的那間房裡,剩下四哥一個人,對著滿床的狼籍,和地上散落的點滴血痕,他努了努嘴,一把拍在額頭上,仰天長歎。

他**的,明明兩次機會怎麼就都沒全插進去呢!!!

就在剛才,他,重重地扇了紫妍一個耳光,在這個用無恥、下流、卑鄙的手段,試圖強迫他投誠的壞女人臉上,留下了五個醒目的血印!

他,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好男人,他,從來不打女人。

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忍無可忍,這一耳光,就是讓他重新選擇一百次,他也一定、絕對、必然,會打下去!!!

紫妍被打得懵了,嬌嫩晶瑩、吹彈得破的嫩臉蛋上霎時一片血紅,什麼忍術、什麼武功,在四哥的憤怒一擊下,通通退散,連渣都不如!

她的嘴角溢出鮮血,殷紅殷紅,宛若空中飄落的淒美櫻花。

她的眼中,露出受傷和心死的眸光,眼角晶晶閃亮,似有淚水隱落。

多麼淒婉惹憐的一幕啊,想必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過去攙住她嬌弱的身子,扶著他靠在肩頭,用盡一切的蜜語甜言安撫寬慰;而如果這一幕,發生在鬧市、街口,一百個旁觀者,九十九個會以為,是旁邊人高馬大、臉容兇惡的男人,仗著自己有兩膀力氣,欺負這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

但是深知她本性的四哥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她裝出來欺騙男人的假象,這個扶桑來的壞女人,不但隱藏了高絕的忍術、幻術,可以視三千禁軍如同無物,一掌就廢掉了武功不俗的韓琦;而且心智、機謀堪比花妖女,一次次把他、把娘子、把南宮琴伊騙、把所有人得團團轉,這樣的女人……

豈是他一巴掌就能打哭的!

裝,你就繼續給我裝!

他差點跳起來破口大罵,如果不是剛才肉搏一場又射了兩通,加上扇的那一耳刮子醞釀了半天把全身力氣都使上了,現在真的是腰脊酸麻,不要說跳起來,連走路都得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慢慢挪!

娘的,看準了老子憐香惜玉的人品是不是,想裝可憐繼續誘惑老子!

告訴你,老子上了一次當,上了兩次當,不會再上第三次了! ——上人還嘛,那倒差不多,可以……考慮考慮。

他又想到色色的方面去了,不過僅限於想,人、手都沒動。

紫妍捂著臉,含著淚,呆呆地望著他,半天不見男人有動作,連「吱」一下都沒得,終於再呆不下去了,「嗚」地一聲搗著慘白的小嘴,撇下他甩門而出。

剩下四哥一個人,在一片狼籍的屋中。

他看床,床上的鴛鴦錦被早是已紊亂不堪,愛*、濃精、汗水等濡得東一塊西一塊,空氣中瀰漫中暖濕的**氣味……難怪娘子一進來,臉色就那麼難看,這樣的味道的的確確和一整夜的**歡好過後幾無二至。

但事實上,他根本,就還沒有,爽到的說!

——誰知道這女人恁容易就丟了!!!

他再看門,門虛掩著,那個年代還沒有自動關的門。

他接著看窗,窗外沒人,至少院子裡沒有。

哇,這不是老天爺給他的跑路良機麼!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穿上褲子衣服、撿起魚腸,又把剩下的兩小包石灰粉貼身藏好,抓過張椅子坐下,喘勻了兩口氣,然後,撒丫子就往外跑。

院子裡,真的沒人,他一陣欣喜,腳下奔跑如飛,把剛才疲累拋到了九霄雲外。誰說男人只有在追的時候速度爆飆,逃命跑路起來,四哥也絕對慢不了!

他飛快跑到院子裡頭,躡手躡腳地挨到門邊,瞅了瞅外頭站崗守衛的紫衣還在,返身又折了回去,拍拍褲子蹬蹬腿,準備翻牆。

——不翻牆還能怎麼滴?硬闖麼,以四哥的手段,搞暈兩個小姑娘是沒絕對問題的,可是之後呢,憐香惜玉的他又恨不下心來辣手摧花,殺了滅口,兩個小姑娘要是醒轉了,或者弄暈前就喊一句,那不是完蛋了。

保險起見,還是翻牆吧。

翻牆是四哥的拿手活,對,拿手活。

他要感謝自己的爹媽,感謝高中的禿頭老師,爹媽想他學好,送他去了全封閉的私立,禿頭老師很惡毒,不給他晚上請假,那沒辦法了,為了出去海皮,只好偷偷翻牆,久而久之練成了一副敏捷的好身手。

那所以啊,兩米多高的牆,四哥加個小助跑一跳就上去了,伏低了身子掩在牆頭邊上的樹叢裡,等巡邏的小姑娘走過去,走遠了,跳下來撒丫子就跑。

他跑的很快,求生的強烈意志讓他潛力全開,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才壓著姑娘肉搏了一場、連著出了兩次的欲男……

他一心逃命,腳下如生飛雲,但是這麼一個人高馬大、玉樹臨風在任何地方耀眼生輝的大男人,想在戒備森嚴的空幻總堂到處亂竄,顯然是不現實地,尤其還是大白天,他只能跑一陣,躲起來,等巡邏的走遠了,再跑。

這裡是空幻的總堂哎,絕對隱蔽、絕對秘密的地方,等閒沒有外人進得來,弟子們的巡邏看似嚴密,但其實是外緊內松,尤其是紫妍帶他來的這個院子附近,約莫住得全是姑娘家,約莫從來不讓男人進來,巡視的姑娘們只是走走過場不說,連站著崗的也是不怎地專注。難道是因為尊主今天要入什麼定,大家都當放牛了。

還是說……嘿嘿,大護法栽跟頭的事已經傳揚開了,刑堂定了的那些狗屁規矩也要廢了,姑娘們可以找情哥哥了,於是都在拎著劍思春想男人!

四哥不負責任的猜測著,趁機又過了一道崗子。不然你以為呢,憑他這副一點輕功也不會的高大身板,連個躲得地方都不好找,光靠兩條地上跑的腿,姑娘們要是不分心,他能大白天的在空幻總堂到處溜?

他慶幸沒有人發現院子裡的他跑了,不然就是全場大搜捕了,姑娘們哪有心情連巡哨、站崗都在思春。他翻牆、他爬樹、他連草叢都屈身鑽了,終於看見前面一堵高高的圍牆,邊上的拱門外守著七八名手持利刃的精壯漢子,不同於這一路過來看到的姑娘們的漫不經心、敷衍了事,這些漢子一個個神色凜然,警惕的目光不停地掃視著四周,相互間凝重肅穆的表情,彷彿在向所有意圖闖過去昭示,這扇拱門,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光是這七八個看守,四哥還不定會覺得什麼。但是他看見了,拱門兩側,圍牆之上,還有兩座高高搭起來的哨台,每座哨台上立三人,兩人一前、一後,不時地眺望著圍牆兩邊,還有一人手裡則端著把木製的弩機,別看這玩意個不大,射出來的威力卻能嚇死人,一矢發出去比之尋常的弓箭最少射的遠七成,而且一射一個准,想當年周世宗柴榮北伐幽雲,大破契丹鐵騎,不是因為那時國土只有大宋現在三分之一不到、連產馬地都沒有(大宋現在依然沒有)的後周,騎兵有多牛叉,而是那時的北伐大軍人手一把這樣的弩機。 英雄看過吧?就是那種拿腳蹬的弩機的小型版,一秒鐘的時間,十萬人十萬支箭射出來,來多少騎兵還不送死多少!

好在高台上現在只有一把,不過像四哥這樣的,沒有輕功逃命,沒有內功傍身,如果被高台上的眺望者發現了,弩手架箭射過來,最多三矢。

他就要去見閻羅王了!

危險面前,四哥從來不知道「退縮」為何物,反倒是,看見了精銳嚴謹的守衛、高高聳立的哨台、還有這種射起人來一射一個准的弩機,他愈發的肯定了,這裡,就是空幻總堂的出口,過了這扇門,他就自由了。

這一剎,天丁大人熱血沸騰,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過了這裡,就是自由!過了這裡,就是自由!!!

但是怎麼過去,聰明的天丁大人犯了難。

先不說圍牆砌得很高,比他一路翻過來兩座加起來還要高,翻牆他雖然拿手,可是沒有一炷香功夫外加臨時弄點道具,絕對絕對是上不去滴;單說哨樓上邊那把弩機,有整一炷香的功夫,十個四哥都要被射死。

不是誤打誤撞他跑到這邊一猛子先扎進了花叢,可能這個時候已經在奈何橋頭排隊喝湯了。

怎麼辦捏,怎麼過這個門?

都到這最後一步了,不能功虧一簣啊。

他在想,在思考,在為了自由而絞盡腦汁。

如果這是夜晚,他有一十幾種方法「吊走」門口守衛,一十幾種方法不被哨樓上的人看見,可惜這是大白天,而且過了午睡的時候,一直到傍晚前都是人精神最最好的時候,現在跑出去翻牆,就兩字:找死。

四哥一向有耐心,他可以等,但是,如果一直等到晚上——或許多等一會兒,他從院子裡逃跑的事情就要被發現了,然後整個總堂的大搜捕,出去的大門自然更要加強守備,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機會可以逃出升天了。

嘛叫舉步維艱?嘛叫左右為難?他現在是領教到了!

極度抑鬱的當口兒,身後傳來一聲悠悠輕歎。

「你想出去?要不要,我幫你啊。」

「要、要啊!」四哥激動的點頭,猛地反應過來,回頭一瞧。

「神……神仙姐姐!」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4:59
第四百一十六章 墮落凡塵的仙子

神仙姐姐!

一門心思跑路的四哥,愣在當場。

他的身後,不,現在是他的面前了,他面前不遠處的萬花叢中,立著神仙姐姐冰姿倩冷,清雋入骨的絕麗身影,沒有華麗的衣飾、沒有昂貴的粉脂,一身樸素的白袍反襯得她麗質天生,完美無瑕,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空谷幽蘭。

「神……神仙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神仙姐姐沒有回答他,冰雪般冷傲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一抹嗔努,雖然在她刻意的壓制下只是略微的顯露,但是卻沖淡了她據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艷氣質。

這一刻的神仙姐姐,無疑比之前的任何侍候都要誘人,天丁大人那色狼般的目光地饒有興致地從她俏臉掃過,最後停留在她的胸部……媽呀,以前還沒發現,神仙姐姐那裡這麼地壯觀,幾乎不輸給花妖女啊!

某牲口看得熱血沸騰,在神仙姐姐聖潔無暇的膧體上第一次體會到了秀色可餐的旖旎含義,什麼位置暴露,什麼弩箭臨頭的危險,通通拋到九霄雲外去啦。

神仙姐姐出人意料的沒有因為他玩味眼神的侵犯而生出任何慍怒,反而往前傾了傾身子,本就壯觀的部位頓時凸顯得愈發驚人,淫蕩如四哥也只看遠看、意淫,不敢稍加褻瀆(其實是褻瀆不了吧)的九天仙子,霎時變成墮落凡間的妖嬈尤物,某人腦海裡幾乎一片空白,口水鼻血幾乎一塊泉湧。

「對你,我很失望。」她秀外慧中的面容仍帶著一貫冰封般的冷冽,眸子裡卻蘊著一種怎也抑壓不住的輕鄙。

「啊,失望?為什麼?」四哥愣了,然後自嘲的笑笑,「因為我跑路的樣子很狼狽?那沒辦法,我又不會武功,不能像姐姐一樣在天上飛——啊,所有只有偷偷的跑,嘿嘿,姐姐,你帶我一起跑吧,把熙芸也接出來,門口那幾個守衛對姐姐來說就是一揮手,秒殺滅光的吧。」他變臉還真的是快絕,不但沒有一點逃跑被抓現行的羞愧,竟然還無恥地去拉神仙姐姐的手!

「你,還有臉問?」神仙姐姐冷冷地看他,也不躲,也不避,自以為奸計得逞,終於可以摸一摸神仙姐姐小手、興奮的下面暴長的四哥才一觸碰到她的修長柔芙,突然像觸電一樣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以比摸過去時快一百倍的速度抽回來,一層白霜霜的薄冰從手指一路蔓延到上臂間,整條胳膊差些兒全被凍起來! 只這一下,四哥冷得全身發抖!

「姐姐,你這是……幹什麼?我……我不過是想和姐姐站的近一些,好姐姐,我……」他捂著瑟瑟打顫的手為自己的無恥辯解,可一旦迎上神仙姐姐那雙能洞穿人心地眸子,也不知怎麼滴,忽然就一陣心虛。

「剛才,你和那個女人做的事情,我全看見了。」神仙姐姐強抑著怒氣,生恐自己忍不住一劍捅死這個好色貪淫、負心薄倖的臭男人。

「你這樣做,對得起熙芸麼?」

四哥臉上抽*動了一下,翻翻眼鏡,滿頭霧水:「我……我做什麼了?剛才?剛才我明明……」

聽這人裝傻,神仙姐姐只覺得自己這仙子頓有墮落塵世的傾向,柳眉倒豎,銀牙輕咬,**猛烈起伏,總算她修為高深,抑制了心中的怒火,道:「從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把你帶進『葳蕤院』起,我一直在外面看著,你們在裡頭做的那些骯髒醜事,你還有臉裝做不知?」

四哥臉無表情,心裡頭卻「突突」直跳,我的媽呀,老子整制不要臉的紫妍妖女,神仙姐姐怎麼會看見!「做」之前老子明明四下裡看過的,院子裡沒人吶,怎麼會……他決定繼續裝傻充愣,喃喃地道:「葳蕤院?葳蕤,好名字啊,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好姐姐,孔雀東南飛的故事你知道的吧,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我要是能娶到一個像劉蘭芝這樣的好姑娘,這輩子就算知足啦,不不不,不是就算,我已經知足啦,我的熙芸比劉蘭芝好上一千一萬倍,和她在一起是我祖上八輩子——不,十輩子積德。」

他漫天開扯想把話題拉開——不然怎麼地?爽快承認,然後費盡唇舌地給神仙姐姐解釋?多餘!這種事情越解釋越標明心虛,神仙姐姐的武功,他親眼見識過的,神仙姐姐說看見了,那就一點不會漏,他也不介意自己一個不懂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男在床上推倒集武功幻術忍術於一身的漂亮妹子紫妍的雄風英姿被神仙姐姐看見,權當先預習嘛,遲早要做他龐昱媳婦被他推的。

總之,他想扯開話題來了結,反正他問心無愧,身正不怕影子歪,老子又不是勾搭娘們,是那娘們自己送上來滴……

他滿以為「聽」到了一切內情的神仙姐姐能夠理解他的苦衷,說這些話不過是嚇唬嚇唬他,誰知道神仙姐姐竟然愈發越怒,幾乎要揮起她透著冰藍色的纖穠嫩手一掌拍過來:「之前那個女人勾引你,你裝作好色,誤打誤撞破了她的幻術,我還道你多少有那麼英雄好漢的氣魄,可是之後你幹了什麼?你……你像一頭發*的野獸,不顧紫妍姑娘的哀求……你……」她又急又怒,偏是那些污濁的描述怎也難從她與生俱來的聖潔冰唇中吐出,所以神仙姐姐竟破天荒地在一個男人面前結巴起來,但這絲毫不影響她一個回眸就能除四哥之外這個世上所有男人跪地臣服的高貴氣質和美麗到令人屏息連帶心跳停止,死了都心甘情願的冷艷無儔!

「我……我算看錯你了——」冷艷無儔的神仙姐姐又急又怒,宛如玉雪的粉靨上罩著一層冰藍寒霜,就差沒拔劍出來刺他了。這麼一喧嚷,自然難逃哨台的注目,站在上頭遠眺的兩名精壯漢子幾乎不約而同地一齊發現了花叢中的異常,拿弩機的那人下意識地轉身要射,旁邊的漢子急嚷:「別射,是公主!」其實就算射也沒關係,因為就算一百……不,一千,還是少,就算一萬把他手裡弩機對準了公主,也別想射進她身前一尺的地兒去。

他之所以喝阻,是因為看見了傳說十幾年一直淡泊世情,對任何事哪怕是關乎空幻存亡、復國大業,都從來問也不問看也不看的公主,那個他們眼中的女神、仙子,那輪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竟然,在對著一個越獄出逃的男人大發雷霆!

容顏絕麗,氣質脫俗的神仙姐姐,怒聲叱責之下,自有一股非同尋常的韻致,哨台上的幾個漢子當然不敢、也沒膽欣賞品位,而被神仙姐姐痛斥、認定負心薄倖、無恥白眼狼的四哥,卻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半天半天約莫是看夠了,這才嬉皮笑臉的冒出一句:「原來神仙姐姐也是會為我生氣的。」

極負殺傷力的一句,他眼中的高高在上神仙姐姐、哨台上那幫人恨不得跪地膜拜的冷艷公主,罕有的盛怒下微透青藍直如冰玉般的臉蛋,一瞬間竟浮現出一抹淺淺淡淡清清慼慼的緋紅,高不可攀的九天仙子竟也有這般恍如世俗少女因為心事被說中臉紅耳熱的羞怩一幕,四哥的心跳瞬間加快了兩倍,趕緊搗著鼻子生恐又有什麼液體噴濺出來,至於怒張的下頭,實在是方才把存貨通通、一齊、全部出給了紫妍,不然也得掐著,不定神仙姐姐臉再紅點就噴了。

——但如果臉紅更甚,那也就不是冰清聖潔的神仙姐姐了,

緋紅在她如覆薄霜的臉上一閃而逝,神仙姐姐以令人驚訝的速度一瞬恢復了她的清冷冰顏,但不管如何,四哥是這天下第一個、恐怕也是惟一一個能欣賞到神仙姐姐臉紅心熱旖旎一幕的男人。

「我……我是為熙芸不值。」神仙姐姐好不容易抑住加速的心跳,明明眼睛像冰一樣不帶任何世俗情感,可天籟般的清冷嗓音還是微微地顫了一下。

「我為熙芸不值。」神仙姐姐望著他足有長城厚的臉,一字一字地道,「她知道你被擒來總堂,和我大吵了一架,然後便跑去清姨處給你求情,可是你呢?你在做什麼?除了裝暈騙人綁了大護法,就是和那個女人……」

「姐姐一口一個『那個女人』,想必知道紫妍的手段了,這次倒底是他勾引我,又或者是我將計就計破了她美色的引誘,讓她心有餘悸以後再不敢到我面前賣弄風情……姐姐應該心知肚明,姐姐這般生氣,究竟是為了熙芸,還是……」

「還是為了自己?」

更加殺傷力的一問,尤其是他曖昧地迎上神仙姐姐冷冷瞪視的目光,一副「好姐姐,你就是自個兒吃醋了,才來興師問罪的吧」這樣的霸道架勢,弄得神仙姐姐絕麗清冷的容顏差些兒又雲蒸霞蔚,蕩漾起一圈羞赧的暈紅!

鬥嘴,永遠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神仙姐姐再一次地明白了這點,所以她果斷滴不再和龐昱爭論下去了,一抬手,洋洋得意地四哥登時像騰雲駕霧一樣飛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神仙姐姐,你要幹什麼,你摔死親夫麼……」 他口沒遮攔地大嚷。

神仙姐姐的冷哼從腦後傳來:「你從葳蕤院出來,廢了老大力氣一路溜到這裡,以為出了這道牆就可以離開我們總堂了麼?」

「難道不是?」四哥怔了一下,不經意地往前一瞥。

霎時目瞪口呆、如遭雷噬!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0
第四百一十七章 謀殺親夫

《赤壁》,看過麼?看過。

操哥的船多不多?多。

比操哥那些船還多的船擺在一起是什麼樣?知道麼?

不知道。

你不知道,四哥知道。

因為現在他看到滴,就是這麼地一副景象。

神仙姐姐拎著他飛起來,居高臨下地眺望,前面赫然是一片大湖。

湖上,百船千帆!!!

這絕不是誇張,而是他親眼見到的現實。

廣闊浩淼湖面上,停泊著足足百十艘戰船,光是七桅十四帆、履風浪如平地的主力戰艦就有兩縱十二艘之多,更不用說三桅四帆的尖底雙頭戰船;左右置浮板、形如海鶻翼翅的大型鶻船;還有水戰時位列前鋒,衝撞敵船如犁鏵耕地的蒙沖鬥艦……虧得天丁大人一行是坐著官船到江寧滴,臨出發前盡職盡責、為國為民的天丁大人從江寧「抓」了一個據說祖父是昔日跟隨開國大將曹彬南下滅唐的先鋒將軍的團練副使,從他口裡問了不少關於關於水師啊戰船啊相關的知識,不然也認不住來這麼多是不?

——認出來了才更震憾。

因為那名隱姓埋名投身軍旅,三十歲不到便當上了團練副使、等到提拔的上奏發往京城樞密院一查檔,才發現丫竟然出身軍人世家,祖上更是做到殿前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右金吾衛上將軍的開國元勳,連他的黑心老爹去年到江南巡視都差點動用樞密院的在江南的人脈,大力要拉攏想把拉到麾下、前途注定一片光明、堪稱大宋棟樑的青年將軍,不止一次地告訴他。

想江南安定,除了要吏治清明、減稅降賦,這些衙門做的事情,還要靠什麼?

靠軍隊?對,靠一支強大的軍隊。

但絕不是陸地上戰的騎兵、步軍,而是水師!

一直無堅不摧的強大水師!

昔日太祖皇帝在時,轉戰八方,平定天下,氣吞萬里如虎,平南漢、定南平、降後蜀、滅荊南,吳越、漳泉不戰自降,上表稱臣,何以最後才向民風物阜、坐擁江南魚米之鄉的南唐下手?(北漢是太宗滅的,太祖最後滅的是南唐,沒錯)

因為南唐有水師,不,準確說是有一支林仁肇統轄的水師!

林仁肇,南唐第一驍勇名將,忠孝兩全,戰場無雙,其轄下十萬金陵水師,雄才偉略如太祖皇帝、英武善戰如曹彬、李繼勳、高懷德(這廝最猛,謚武穆,和岳爺爺一樣),皆不敢擅攝其鋒,直到太祖授意當時還是晉王的太宗皇帝,以畫像施反間計,誘使李煜鴆殺林仁肇,翌年方敢命曹彬為統帥、潘美為都監,率水、步、騎兵在採石一線強行渡江,林仁肇死,十萬水師群龍無首,一戰潰敗,長江天塹形同虛設,南唐遂亡!!!

「長江千里天塹,若得一精銳水師扼住江北,縱楊家七子不死、我大宋有百萬雄兵,亦休想踏足江南一步!」想起那名喚作種世衡的團練副使的話,天丁大人不寒而慄!當日的京畿襲駕,或許只是未來岳母給女兒的一次小小練手,眼前看到的百餘艘雄偉戰船,才是空幻隱藏在幕後的真正實力!!!

北方遼兵叩關,西南儂侗作亂,大宋中央的精銳禁軍早已被抽調殆盡,連實力雄厚、第一時間可以啟航東進,衛護江南的兩湖水師也被徵調北上,沿黃河一線進逼河套,鉗制黨項,以防李德明叛亂;空幻一旦舉事,猝不及防的大宋金陵水師必然潰滅,江南孱弱的地方廂軍不跟著投降潰散就燒香拜佛了,指望他們從百多艘戰船手裡把江面的控制權奪回來?

四個字:癡人說夢!

奪不回江面,那真的如種世衡所說「縱楊家七子不死、我大宋有百萬雄兵,亦休想踏足江南一步!」

百萬雄兵都過不來,那江南一地還不成了空幻的天下!!!

天丁大人一時臉色發白,額頭汗水一滴一滴的冒出來。 「怎麼,嚇著了?」神仙姐姐提著他一路直飛,掠過高高的圍牆,「降落」在中央那艘三層樓船的旗艦的桅桿上,明眸清冷依舊,嗓音卻透著些微得意。

「沒、沒有,我怎麼會嚇著。」四哥十分的不甘心,玉樹臨風、威嚴俊秀的老子怎麼能在神仙姐姐面前出洋相,那可是注定是咱未來的媳婦,現在就讓她看扁取笑、讓她得意了,以後夫妻之間還有什麼幸福和諧的生活!

神仙姐姐何許人也?天仙化人!流光畫影的一瞬,一切可以感受到的嗔喜從她身上消失,然後,她做了一件事。

放手。

放開提著龐昱衣領的手。

昂首挺胸、嘴硬不肯認栽的某人一開始還洋洋得意,以為神仙姐姐羞於和他一個英武健碩的大男人一直挨的這麼近,九天之上的清冷仙子終於也為心底暗自萌動的情愫沾染了凡塵,油嘴滑舌的剛要**一下再,突然發現站在十幾丈高的桅桿上,腳下只有一根光溜溜的桅木,嚇得大呼起來。

「不要啊,姐姐,我有恐高症,你拉著我——好姐姐,拉著我啊——摔下去要成肉餅子的——」天生恐高症換了身體照樣有的四哥嚇得腿都軟了,對面的神仙姐姐沒有一絲憐憫或者想拉他一把的意思,玉靨依舊冷若冰霜,連本來天籟一般的嗓音都浸潤著刺骨的冰涼:「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一直暗中籌建的復國水師,可惜今天不是操演的日子,不然定把你嚇得……」

「姐姐,我已經要被嚇死了!」四哥兩腿發顫,抖的像打擺子一樣,就差沒嚎啕大哭了,「你帶我下去,有什麼話咱下去說好不好?」

也不知是真的怕他摔了,壞了尊主的計策;還是惱親如姐妹的熙芸的相公,是這麼個連站高都怕的沒用的東西,又或者是真的不忍心、捨不得,神仙姐姐略帶薄怒地橫他一眼,抬袖一拂,四哥只覺得一股大力迎面襲來,腳下再也站不住,直挺挺地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姐姐,你不厚道,你故意地!你要謀殺親夫啊啊啊啊!」

撞天價的慘叫中,天丁大人重重地摔在甲板上,腦漿迸流,血肉模糊。

——呃,如果真的摔甲板上了,神仙姐姐又不肯出手搭救,那確是會變成這樣,英明神武、為國為民、風流倜儻,人送稱號「大宋自走炮」的天丁大人在這裡就要歸天了,不過好在他摔在了主桅下不遠處的瞭望台上,雖然摔得頭暈眼花,全身骨頭像斷了一樣,但是終究沒斷,更加死不了。

「剛才你說什麼?」神仙姐姐的聲音,緩緩從背後傳來,四哥趕忙爬起來,回頭,嚇得差點沒一個跟頭自己翻下去。

神仙姐姐竟然懸空站著,站在瞭望台外,面罩寒霜。

「沒……沒什麼,啊不,我說姐姐你謀殺親……親親妹夫。」

四哥急中生智,含混著想把事情帶過去。

神仙姐姐怎不知他玩的什麼把戲,她又不是第一次領教到這小子的油嘴滑舌,可要是追究下去,除非她忍心一劍刺死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不然怎麼追究都還是要被這傢伙佔便宜。她盯著前邊不要臉的臭男人,冰湛湛的清藍寒光又在玉面凝聚,「你以為,過了剛才那堵牆就可以逃出去?總堂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恰是這處訓練水軍的內湖,不論什麼人未得尊主諭令,膽敢擅自進入,殺無赦!」

不用她「提醒」,四哥現在也是一身的挫敗,呀呀個呸的,臥了個操,老子費盡心思爬牆、上樹,東躲西藏,就差沒鑽狗洞了,弄了半天不但沒跑出去反而到人家演練水師的內湖來了!!!

「等一下,姐姐,剛才你說什麼?」他一個激靈跳起來,「不得尊主諭令,膽敢擅自進入,殺……殺無赦?姐姐,咱們快出去好不好?不然要被砍腦袋的!」

「你是例外。」神仙姐姐無動於衷。

「今天就算你不逃到這裡,清姨也會讓你親眼看一看我們空幻三代人、五十年臥薪嘗膽籌建的復國水師。」

啊,這是示威麼?還是籌碼?

天丁大人暗自一凜,和神仙姐姐獨處的滿腔淫心妄念霎時全消。

「看……看這些做什麼,難道……」

「清姨要和你談條件。」看著終於露出正經神情的他,神仙姐姐容色稍緩,凝聚在臉上冰藍寒氣卻無收歇的跡象。

「條件……什麼條件?」

「我想你也知道,現在無論李元昊也好、耶律容止也罷,還有那個從扶桑來、代表扶桑天皇的女人,都想同我們空幻合作,瓜分大宋。清姨雖然矢志復國,但也不是糊塗之人,為了重興南唐江山而讓長江以北的漢人同胞慘遭異族鐵蹄的踐踏,這也是遼國、契丹一再催促,而我們卻遲遲沒有起兵舉事的原因。」

(民族大義麼……)

四哥算是弄明白了,從剛才他和紫妍在葳蕤院「辦事」,神仙姐姐在外面聽房,然後他翻牆偷跑出來,神仙姐姐一路跟著,最後現身阻止了他翻高牆找死,帶他來看比操哥打東吳還要雄壯牛叉的復國水師……前後種種,只為了完成一件事——神仙姐姐紆尊降貴,親自來,做說客!

紫妍的誘惑使媚勾引他不上,五家瓜分大宋希望渺茫,那麼就讓公主搬出民族大義,用另一種方式完成他們為之奮鬥了五十年的復國大業!

四哥心底雪亮,抬首凝著神仙姐姐的眼睛,問:「尊主她想我答應什麼條件。」

神仙姐姐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漆黑的雙眸裡透著異樣幽深的冷漠。

她給了他八個字。

劃江而治,重立南唐!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1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承諾,一生一世

劃江而治,重立南唐!

當這八個字從神仙姐姐的絳朱仙唇輕輕吐出。帶給龐昱的震撼實在不亞於他第一眼看到湖中百船千帆的強大水師!

吃了熊心豹子膽啦,要把南唐舊土從坐擁天下的大宋國土裡扒拉出去!那再搭個李煜他爹手裡丟掉的江北十四州要不要?

丈母娘啊丈母娘,你丫的真是厲害,不枉神仙姐姐都喚你一聲「清姨」,知道老子意志堅定,軟硬不吃,任何美色都誘惑不了,竟然搬出神仙姐姐來和我談!以神仙姐姐的仙子麗質、離塵絕俗,從她口裡婉婉提出的要求,再加上民族大義這種不要說在那個年代就是當今擺出來也絕對擋不了的因由……

時空彷彿沉寂,神仙姐姐冰玉般的清亮明眸凝望著他,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

「清姨,真的要這樣問他麼?」

古樸幽寂的庵堂裡,神仙姐姐李蒹葭靜靜地站在觀音台旁,在她的前方,一名戰勝了歲月、完全分辯不出年紀的女人,雙腿結合跏趺坐於仰覆蓮座之上,手虛心合掌,拇指小拇指各頭相捻,餘下六指微屈,如開敷蓮花形。手腕上懸著一串由一百零八顆檀木珠子串成的古樸念珠,安詳垂下,儼然一尊白衣觀音。

「問。」她靜靜給了一字作答,嗓音靜若止水,混無一絲波瀾。

「可是……」

「如果他答應,熙芸可以跟他走。」

李蒹葭身子微微一震:「清姨,你捨得?」

「清姨」沒有說話,許久許久,才輕輕一歎。

「你也可以走。」

李蒹葭一生也沒有幾次波動的心,再度一顫。

「不過。」「清姨」轉身過來,如水月色映著她端嚴靜穆的儀容,一襲純色的麻料衣衫,沒有任何花樣,極盡簡樸,白褲白襪,不染纖塵,看似清秀婉約,與世無爭,寧靜祥和的直如一朵純白聖潔的優曇婆羅花。

偏是在這連盛顏仙姿、淑逸閒華的李蒹葭也要鹹生敬慕的寶相端嚴下,藏著一顆為了光復南唐故國,連親生女兒都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掉的狠心!

李蒹葭眼中潤濕,哽聲凝噎:「清姨,我若走了……」

「你走,他留下。」

「清姨」沒有看嬌軀遽顫,淚水傾落的李蒹葭,默默地轉過身對著庵堂裡那座聳立了整整五十三年的觀音塑像,兩手左覆有仰。令背向著,以右大指叉左小指,以左大指叉右小指,中間六指縛著手腕,如三股杵形,即成。

觀自在菩薩相何等端嚴!

「三代人,五十年,辛苦奪回的江山,怎能無後傳承……」

——————

「劃江而治,重立南唐!」

神仙姐姐對面前不到二十歲已經手握重權、執掌江南一切生殺予奪的男人,提出這八個字的時候,想到的依然是昨夜「清姨」閉關入定前,在庵堂的觀音像前,對她說過的話,心中一時百轉千回,冰藍褪去的柔滑玉手不覺按上小腹,迎向龐昱目光的冰清美眸竟然……竟然有了一絲的祈求!

「劃江而治,重立南唐麼?」龐昱喃喃地說著,似乎心裡做著掙扎。

「嗯。」神仙姐姐輕輕應了一聲,眸中的冰冷早已盡去,一反常態地竟……

脈脈含情!

那個高高在上、無可褻瀆的九天仙子。在這短暫一刻,竟然和凡間所有熱戀中期待情郎相守承諾的少女,沒有兩樣!

她期待著龐昱的回答。

他若點頭,便是一世一生。

「不——可——能!」

他搖頭,回答的義無反顧。

神仙姐姐身子一晃,險些從空中摔下去,龐昱這才看清楚原來神仙姐姐腳下踩著細細一根繫住船帆的纜繩,不然除非真的是天仙化人,否則怎能虛立空中。

「為、為什麼?」她好不容易站穩,薄細嫩唇被咬得沁出血來。

「因為……」

龐昱看著她,唇際勾起一抹苦笑,柔聲道:「因為,你是神仙姐姐。」

「什麼?」神仙姐姐愣住。

「如果,站在我面前、問我這個問題是的紫妍,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然後和她虛與委蛇,好歹把命保住,想辦法逃出去,等到自由了再反悔不遲。可是……」他仰起頭,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提出條件來的是你,是我敬重、愛……敬愛如仙子一樣的好姐姐,我不會騙姐姐,無論如何都不會!」

沒有花俏的言語,沒有虛偽的陳詞,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兩個「不會」,和一個一生一世永不改變的承諾!

神仙姐姐怔怔地看著他,看得癡了。現場的一切,戰船、望台、桅桿、纜繩……彷彿全不存在,只剩下一對因為世仇國恨而相逢的男女,對面而立,脈脈相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四哥沒有動,一動也沒有,任憑湖面的冷風打在臉上,如果讓他來操縱人生,如果現在有的選擇,那麼他寧願。

這一刻,便成永恆!

忽然,神仙姐姐身子一歪,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姐姐——」他想也不想,飛身跳離望台撲過去抓神仙姐姐的手,驟地一股冰冰冷的寒勁撲面迎來,硬生生地把他推回瞭望台。

從纜繩上跌落的神仙姐姐,這時當然也站了回來,除了冰藍韓琦籠罩的玉靨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嬌紅,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姐……」他才喊了一個字,青光乍閃,冰魄玄霜劍抵住了他的胸口。

「姐姐,你這是……」

「我再……再問你一遍。」神仙姐姐單手持劍。另一隻手緊緊握著,彷彿忍著什麼不願在他面前表露出來的痛楚。

「我們的條件——劃江而治,重立……立南唐,你答不……答不答、答應?」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和她的絕世修為大不相稱的喘息。

龐昱苦澀地搖搖頭:「我如果答應,那便成了大宋朝的千古罪人!」

「你如果不答應,那便對不起我……」神仙姐姐聲音一哽,突然說不下去,望向他的眸子冰冷依舊,可是深處卻隱隱透著哀求。

(答應吧,答應姐姐……)

她的神情無比複雜。凝視了龐昱片刻卻不見他點頭,玉手一揮,冰魄玄霜刺破了他胸口的衣服。

「你……你不答應,我便殺了你!」

冰冷的劍尖帶著刺骨的寒意,幾乎把他胸口整個凍僵。

「你殺吧。」四哥神情堅定,沒有任何畏縮和退卻,「太祖皇帝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從我這裡拱手讓人,南唐想從大宋分離出去,不——可——能!」

神仙姐姐眼中閃過被深深傷害的落寞,咬緊銀牙往裡一送,劍刃又深入半分,她沒有運上九天玄女功,鮮血從傷口不斷湧出。

四哥的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傷口痛,心更痛!

「我再問……問你最後一遍。」神仙姐姐哽咽了,不只是身子,連手裡的寶劍都跟著不斷顫抖,靜若不波古井的臉容這時滿帶煎熬,腦中混沌,心亂如麻。

「劃江而治,重立南唐,你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四哥依然搖頭。

「那你死吧!」神仙姐姐咬破了唇瓣,冰魄玄霜劍往後略收,猛地再朝前刺過去,千萬道藍色劍芒聚於一點,瞬間,穿透了面前男人的左肋。

鮮血霎時揮灑,濺落漫天。

龐昱的身子倒了下去,直挺挺地從望台摔落。

等神仙姐姐驚呼一聲撲過去,在空中抱住他,整件長衫已被鮮血浸透,過多失血的身子冰涼冰涼。

「好姐姐——」他勉力睜開眼睛,望著神仙姐姐關懷流溢的臉。

「我、我喜歡你,死在你手裡,我……無怨無悔……」

李蒹葭懷裡抱著男人的重傷瀕死的身體,淚水。無聲傾撒!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2
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12-8-5 05:06 編輯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相守一輩子的男人

司馬池官邸,臨時江寧府衙。

「楊將軍。欽差大人他……還沒有蹤影麼?」熬了三天四夜沒有閉眼,眼睛佈滿血絲的司馬池對剛剛進來的楊排風啞聲問道。

楊排風默默搖頭。

「那……禁軍的弟兄們呢,恢復了多少?」司馬池又問。

這一次,楊排風沒有答他,深邃的明眸凝向窗外,衣甲下緊緊交纏的十指。

幾乎生生掐出血來!

統轄禁軍,本是韓琦的事,和她這個楊家軍的先鋒大將沒有任何關係,但是那一晚韓琦為了保護天丁大人,受著了女劍手和白衣女刺客合力是施為的一擊,重傷吐血,一直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兩名副手又無統攬危亂大局的能耐,無奈因為追出去就龐昱沒有受到爆炸和大火波及的楊排風只好臨時從台城苑抽身(火帥姐姐要保護公主的!),充當他們的統帥,擔負起穩定局勢、尋找天丁大人的重責!

楊排風受累了,日夜奔波,忙的昏天暗地,而韓琦則恰恰因為這一「昏」,那晚從閻王爺手裡撿回來了一條命。

突如其來的爆炸和大火摧毀了幾乎整個江寧府衙,但卻出奇地沒有波及到大牢所在院子。負責戒備外圍的江寧府的衙差、捕快死傷枕藉,守護在院外禁軍將士被一輪的爆炸、二輪的大火,傷亡了幾乎五成,爆炸後為了及時救人、滅火,奮不顧身地又搭進去了四成,還有一成、也是最精銳的三百人在台城苑守衛小公主和南宮大家的安全,換言之就是調到府衙的所有禁軍兵士除了死就是傷。

兩千七百人,沒有一個完整地!

幸虧韓琦昏迷不醒,不然以他一貫重義氣、同生死的性子,必然一馬當先衝進火窟救人,兄弟們不全活著出來,他是不會走的,那麼十有八九再出不來了。

不過禁軍終歸是禁軍,戍衛京畿的大宋精銳可不是地方上一觸即潰的雜牌廂軍,沒有了韓琦坐鎮指揮,立刻由肖雲龍等副手頂上,往下營長、都頭、什長直至管轄五個人小隊伍長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指揮著滅火、救人,營長、都頭、什長要是沒了,就副營長、副都頭、副什長頂上,副營長沒了,都頭再頂上,都頭沒了,什長再頂上,天丁大人當初教訓司馬池要江寧各官署做好犧牲的那番話,竟一語成繆,用在了這幫禁軍身上!

不論是將士們日夜訓練的苦功。還是他當日的嚴厲教誨,總而言之這一場爆炸,炸得死人,燒得毀房,但是卻炸不散、燒不爛這支禁軍鐵一樣的建制!

以為一把火加上炸藥就可以全滅掉這支負責欽差大人、保護公主、保護南宮大家的禁軍的惡人,大錯特錯了!

連綿的爆炸只有一瞬,大火卻持續了整整一宿,到城西三十里外駐防的建康軍副都指揮曹勇看到城中火光大起,連忙點齊馬步兩軍飛奔來救,綿延大火已經被禁軍將士協力撲滅,然後雄偉肅穆江寧府衙卻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事後清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和大火,江寧府衙三十名衙差、六十名捕快,死得還剩下倆,其他諸如雜役、火工、侍女沒一個活的,幸虧司馬池是當今聖上的潛邸舊臣,升任江寧府尹時皇上額外賜了他座宅子,不然這一下爆炸連府衙四面的院牆都給轟踏了十幾處,裡邊的幾十間屋子沒一間房完整……司馬池全家要是循舊例住衙門,這一下還不得全部死絕!

禁軍方面,韓琦重傷。兩名副手肖雲龍、周揚也在親自領兵指揮救人時被大火灼傷,兩千多名弟兄,或被爆炸波及,或葬身火海,還有的被倒塌的磚牆樓屋砸中,總計超過三百人英勇捐軀,還有一千多受了重傷根本就動彈不了,分去一部分帶傷的、和負責照顧安置他們的人,剩下不到五六百,再減掉台城苑那邊需要換班的保護小公主和南宮大家的基本配備,本來浩浩蕩蕩兩千七、幹架起來至少能頂一萬五廂軍的精銳禁軍,減員超過十分之九,剩下來的多少也都帶傷,足令各方勢力談之色變的東都猛虎,啥時成了一群孱弱病貓!

空幻處心積慮的這一次襲擊,幾乎全毀了江南東路的整個指揮中樞!!!

欽差大人被擄,府衙被燒,司馬池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兩件事情要是散佈開來,他這個江寧府衙就算做到頭了,死上一萬次都不夠恕罪的!他當機立斷,命令建康軍揮師入城,封鎖府衙周邊街道,嚴禁一切消息外傳,對外則宣佈府衙因天干失火,不慎引燃了儲藏在庫房中的炸藥,在對剩下來沒死的兩個內衙差役整整半宿審問無果、一點內情都審不出來的激怒之下,直接把兩人做了看守庫房不利的替死鬼,送到菜市口公開審訊。現場砍頭!

——府衙裡外被埋藏了恁多炸藥,這幫不好好盡責的兔崽子本來就難辭其咎,也怪不得司馬大人狠心,為了安撫百姓拿他們出來祭刀!!!

整整三天四夜,司馬池費盡心思的壓制城中四散的流言、勉力維持衙門的運轉,韓琦則一直昏迷不醒,楊排風不顧眾女勸阻,咬緊銀牙帶著沒受什麼大傷、還能走路動彈的禁軍弟兄,暗中把江寧城裡裡外外翻了個遍,可卻怎麼也找不到天丁大人的影蹤,連當晚行刺的女刺客和白衣女劍手,也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楊排風帶人四處搜索、盤問、暗中查探,就是沒有人見過她們!

「唉,這可怎麼是好啊……」司馬池長歎一聲,滿臉愁容。

府衙毀了,可以再造,衙門的人死了,撫恤安置便好,坊間市井的傳言,在他這些天日夜操勞、不眠不休的主持壓制下,已經得到了控制……可是天丁大人失蹤這一件,就足以把這一切的努力全部抹殺!

天丁大人是英明的。這一點司馬池堅信,他想不論遇到多大的困境天丁大人都一定能夠安然脫險,但是有一點,無論如何都已經挽不回來了。

——李元昊跑了。

那一晚,為了滅火、救人,衙門上上下下包括他這個好容易天丁大人說衙門今晚不用他坐鎮了可以回家抱孩子,然後終於有機會回府撲到一個月前剛納的小妾床上,吃了一副壯陽大補丸到一半還沒餵飽小騷蹄子,就聽到爆炸聲掀窗,一看是衙門,心急火燎地跳起來抓起衣服就往衙門跑……他玩命的衝進火海。指揮滅火、救人,楊排風、肖雲龍等等也是,只要還有氣的,當時就都在拚命!

火,及時撲滅了,人,也盡力救出來很多,可是之後清理現場,卻發現,本是關在大牢裡,被前後五扇鐵門禁錮住的李元昊。

跑了!

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當時府衙一片火海,處處哀呼慘叫不絕,衝進來的都忙著救人,誰有空去管一個囚犯。

偏是這一沒人管,李元昊就不見了。

白衣女刺客殺進去時,早把所有的門鎖斬斷,和女劍手(就是紫妍啦)聯袂殺出來時,合力又把封死的大門轟開了,就算沒有內應冒火溜進來搭救,李元昊他一個人想趁亂溜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李元昊跑了,天丁大人苦心謀劃的逼降之計功虧一簣!

他和天丁大人以及江寧府衙上上下下為了降伏空幻所做一切……重新又回到了,不,不是,是從倒退!

——現在面臨的局勢比天丁大人一行抵達江寧前還要嚴重!!!

衙門全毀,江寧府乃至整個江寧東路的政事運轉已經瀕於崩潰,維繫艱難,偏偏他還要分心幫著文彥博等人離奇「失蹤」後無人主持的轉運使衙門和通判衙門處理政務,還要時不時地公開獻身安撫民心……司馬池不是忍者,他不會分身術,何況他自己的主簿也失蹤了,怎可能一下子做得了這麼多事情!

他已經三天四夜沒有過合眼了,好不容易熬到今早把掩埋屍體和發放撫恤的一大攤子事做完了,桌子上還堆了昨晚積下的一大堆卷宗文書等待批閱,最多再過半個時辰,今天的又要源源不斷地送來……

司馬池真的要崩潰了,再這麼的熬下去。不等皇上聞聽天丁大人失蹤、江寧府被毀,龍顏大怒派人來殺他的頭,他自己先就要活活累死了。

楊排風如何不知道司馬池的辛苦,但可惜她是楊家的女人、只有一身戰場廝殺的武功,沒有武唐時的上官婉兒那種八面玲瓏、精通政事的手段,司馬池的忙她一點也幫不上,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她要去找她未婚夫,去救那個她要和他相守一輩子的男人!

「司馬大人,一切的政務拜託你了!」她轉身要走。

「楊將軍!」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喊。

是韓琦的聲音。

楊排風回頭,看到的不光是他重傷在身仍然頑強地醒轉過來、一如山嶽般屹立不倒的身體,還有韓琦身旁臉如鐵鑄、堅毅不拔的男人。

龍五!

龍五身後,還有四個人,見到他們,火帥姐姐臉上的愁容才真正……

消去大半!!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4
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12-8-5 05:07 編輯

第四百二十章 熙芸之灩

突如其來的一場嚴冬侵襲了江寧。

深秋的陰霾還沒有消去。死亡的夢魘依然在眾人心中糾纏,這座昔日的天子之都、南唐皇城,轉瞬,又被冬日刺骨的嚴寒籠罩。 喧天的大火雖已平息,瓦礫遍地廢墟也被白雪覆蓋,然而冬日的江寧,依舊暗流湧動,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空幻總堂,沐雪凝寂,各處的院落、廊道,幾乎都看不見人影,並非是這些矢志復國的南唐遺後,畏懼嚴寒足不出戶,十月裡不經而至的一場落雪,在武功高強的他們眼中,算得了什麼呢?

——那為何諾大的一個空幻總堂,竟人影罕至?

因為今天,是後主李煜的祭日,所有的空幻弟子,不論身份不論職務,除了留下一小部分維持總堂內外的基本警備。其餘全部聚齊到岐懷殿。

祭奠先皇!

這是一年一度最為肅穆莊嚴的必行之事,組織的所有高層人員,尊主、大護法、左右使者,各長老、四大堂主,和各堂所轄的分舵舵主,無一例外地全要到場。除了例行的祭拜先帝、告慰空幻歷代前輩的在天之靈,往往上層一些重大的人事變動和對於背叛者的嚴厲處罰也會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進行。

畢竟這個時候,空幻遍佈江南各州府郡縣的勢力中樞得以完全彙集,所以不管是內部各大派系的勢力洗牌,還是以殺攝反、叫與會的中上層人員不敢又生悖逆之心,都是立竿見影、收效顯著。

循慣例,每年的祭奠應由尊主主持,可是出人意料的,今次站上中央祭台,率領三千空幻弟子祭奠後主竟然是他們的大小姐鄒熙芸!

玄衣、玄褲,纖腰一束。

自半年前率領大批刺客入京執行「襲駕計劃」,就再沒有公開露面過的大小姐,終於以代替尊主主持祭典的方式,重新站在了空幻的權力核心!!!

這常言說「女要俏,一身孝」,久未露面的鄒熙芸一身烏衣雪履,風華風姿,更勝往昔,天生麗質的清秀花容還是那般冰肌瑩徹,顏如舜華,直若朝霞映雪,明艷不可方物。再被黑衣、黑巾、黑裙一襯,生生減卻了她鍾天地靈韻而生、江南煙雨般的雅致,取而代之地是讓天下男人自慚形穢的冷漠高傲!

鄒熙芸一站上祭台,便給到場的空幻弟子們一種只可觀瞻仰看、不可輕浮褻瀆的驚艷之美,那些從小看著她長大、從一個咿呀學語的黃毛小丫頭變成了如今明麗傾城、絕一代之麗而不失威儀的冷艷天驕的空幻元老們,無不暗歎。

大小姐長大了,再不是當年那個跟屁蟲一樣成天黏在公主後邊「姐姐」「姐姐」叫著、動不動就嚎啕大哭稚氣的小女娃。

顛倒眾生的高傲、冷艷,令在場的空幻弟子們無一例外地,對大小姐生出敬慕之心,當然其中也不排除有一大批許久之前就對大小姐的驚人艷姿生出覬覦淫念的無恥淫徒。這些人裡不乏一些年輕有為的少年英才,比如大護法的兒子蔣振寧,自以為論出身、論武功,和大小姐再相配不過,仗著老爹位高權重、手掌組織生殺大權,在同門中一直以大小姐的未來丈夫自居,結果很悲慘的到了京城就被踩死,連骨頭渣滓都沒剩下回來的可悲下場。

是的,最有希望迎娶大小姐的蔣振寧掛了,掛在了那個小小年紀便飛黃騰達、官居三品,代表宋皇南下巡狩的龐四手裡,所以大護法才會暴怒成狂、知法犯法。不惜一切要搞殘廢掉被公主生擒回來那個少年欽差。

大部分的人其實不知道,那個明明不懂武功、卻一出手就制住了大護法,幾乎掀翻掉刑堂的少年欽差,早已經和大小姐訂下了相守終生的白首之約,蔣振寧的死,無疑是給這些暗戀大小姐多年的有為青年們競爭追逐天賜的良機。

換成半年前,有這樣的「好」機會,他們一定爭著到大小姐面前展示武功、誇耀功勞,以求搏得大小姐垂青,但是如今,看見大小姐烏衣雪履肅立祭台之上、仙姿一如洛水神女,端嚴恰似淨衣觀音,心中再不敢有任何男女情事的邪想,只有做為下屬臣子深深的敬畏和仰望!

年老的護法、尊使、長老和堂主,看大小姐如同看自己的女兒,青出於藍勝於藍、能把組織帶上更加輝煌、騰飛之路的女兒,年輕的弟子們則將大小姐視作心目中唯二的女神(還有公主嘛!),大小姐代替尊主主持祭奠,沒有人敢不服!!!

祭奠開始,岐懷殿裡素蠟檀香,靜肅異常。在大小姐的主持下,到場的空幻弟子比照昔日南唐百官祭拜先皇時的流程,首由大小姐代尊主宣告祭文,將一年來空幻上下為光復故國進行的各種佈置、安排及取得的收效向九泉之下後主稟報,接著按照職司高低,分批依次向李煜的靈位行上香、跪拜、九叩之禮,焚送紙紮,最後是全員進行整整五十年幾乎沒有變過的宣誓,無非是「矢志復國」「萬死不辭」「前赴後繼」云云。這是五十年前空幻成立時首代尊主也就是大小姐的祖母親自訂立的規程,乍看之下和一般的宣誓、喊口號沒有兩樣,但其實在所有人對著靈位宣誓時,主持祭奠的大小姐並沒有帶頭或者是跟著一起宣誓,而是站在靈位旁、面向眾人……

這麼說吧,李煜一個埋了五十年的死人,就算鬼魂下了地府這會兒投胎也早投了,宣誓的意義除了提醒眾弟子不要忘記祖上世代和自己對組織的承諾(空幻成員大部分是世代相傳、進入組織滴),最大的目的其實在於……

要他們對靈位旁站著的「那個人」宣誓效忠!

以前站在那個位置的是尊主,而如今,大小姐站在靈位前!!!

向大小姐宣誓效忠!!!

這一刻,所有人看明白了尊主的意思,這是暗示他們,尊主已經有了打算,準備讓大小姐接班,提前完成組織最高權力的過渡!

果然,宣誓之後,大小姐以代表尊主的名義,當眾宣佈了幾條重要的人事變動,首當其衝的便是濫動死刑不成「慘遭」綁架、丟盡刑堂顏面的大護法蔣章翔,被削去一切職務,大護法的鐵桿親信包括刑堂副堂主黃勇和外放的幾名舵主,也被同時免職。以手段殘酷而著稱的大護法一系自此在空幻徹底失勢。

蔣章翔灰溜溜地倒台,新的大護法一職,不出所料,由大小姐接任!

既然已經全體宣誓,向大小姐效忠,那麼尊主的這個任命自然是眾望所歸,而大護法的親信滾蛋後空出來的位置,則提拔了一大批年輕相對較輕的弟子接任,看得出來尊主是下了決心,希望藉著這次大護法失勢,重新整合組織的人員構成。能讓空幻這架歷五十年風雨、日漸腐朽敗落的老骨架。

煥發出新的光彩和輝煌!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空幻現在的左右護法和幾大堂主,也都是當年尊主從老尊主手裡接過大業時,一手提拔起來的,一晃過去了幾十年,現在變成他們看著新人逐步上位了,何況撤換的幾乎都是大護法一系,對他們並沒有直接的利益損害,因為整個宣佈過程也沒有太大的牴觸和反對聲音。

在這個弟子齊聚的特殊時間,利用祭奠先皇這個特殊的機會,大小姐在尊主的授意下兵不血刃的完成了組織內部勢力的洗牌!

尊主御下手段之高明,由此可見一斑!

「大小姐!」宣佈完任命後,台下有人發話了,是洪州(南昌)分舵的熊舵主,一個以悍勇聞名、十年前靠著兩把雙刀生生殺進百多軍士把守的洪州府衙,生生把貪贓枉法的知府砍死又安然逸走的彪壯漢子。

「熊舵主有何指教?」大小姐站在台上問,昔日小女娃的嬌嬌稚氣如今已化成了懾服一眾長輩豪俠的昭昭威凜。

「指教不敢,俺老熊只是想問大小姐一個問題。」

「熊堂主請說。」

「大小姐,俺老熊聽說,遼國在北邊屯兵準備狠打狗宋,西南的儂侗壯人也要造反,狗宋腹背受敵,正是我等起兵舉事,光復故國的好時機。俺老熊在洪州準備多時,囤積兵器,操練人馬,為得這就是這一天!敢問大小姐,我等究竟什麼時候動手,俺手下八百男兒,早就已經磨拳擦髒,躍躍欲試了。」

「是啊大小姐,倒底什麼時候高舉義旗,光復故國,您倒是給個話呀。」

「老子早想起事了,大小姐,您給個話。我們打到汴梁去,活捉狗皇帝!」

「弟兄們,咱大伙苦苦等了五十年,這天賜的良機不可放過啊!」

熊堂主一挑頭,眾人群起響應,三千人匯聚的岐懷殿裡一時人聲鼎沸。

「大小姐——」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忽然爆起,把所有喧嚷全壓了下去,「聽聞公主已將宋朝狗皇帝派來江南巡狩鎮撫的欽差龐四擒回總堂,我等既要舉兵反宋,是否當先把此人殺了祭旗,然後揮師進兵,光復江南全土!」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7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情事之私

「聽聞公主已將宋朝狗皇帝派來江南巡狩鎮撫的欽差龐四擒回總堂。我等既要舉兵反宋,是否當先把此人殺了祭旗,然後揮師進兵,光復江南全土!!!」

站出來的這個人姓朱,名大挺,是南唐名將朱令贇的嫡系後代,一向以性情火爆、殺伐狠辣出名,是比熊舵主更加鐵血的強硬派,概因他的先祖朱令贇在金陵為大宋圍困時自湖口率領號15萬大軍北上勤王,於皖口一役遭宋軍阻截,全軍盡喪,朱令贇慘被燒死,李煜也因此強援覆滅而無奈出降,南唐遂亡。

弒祖仇、滅國恨,朱大挺從來對大宋、大宋官兒都是恨之入骨,在臨川分舵做舵主的時候隔幾天不逮個把領著朝廷俸祿的小官兒或者衙役捕快獄卒什麼的,亂刀碎寡了就難受,弄得臨川一地風聲鶴唳、談「朱」色變,朱大挺三個字能止孩童夜啼,令聞者喪膽。後來事情鬧大發了,江南西路安撫使親自領兵徵繳。全城搜捕,一萬多大軍幾乎把臨川分舵整個掀了,不得以總堂方面只好將朱大挺調回來,給了個刑堂監刑總管的閒職養著,防他再出去殺人生事。

對拿著大宋俸祿的人,朱大挺下手賊狠,對自己組織的兄弟他卻又挺手下留情,這些年大護法把持刑堂,用法嚴苛,空幻弟子若遭不平罰褫都是到了他這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圓過去,故此別看朱大挺職位不是頂高,但在空幻弟子中人望極隆,堪稱是鐵血強硬派的第一桿槍!

果然,朱大挺一發話,「殺龐四,祭旗反」的呼聲一時喧囂而起,震撼鼓殤,嘈雜人聲中,鄒熙芸凝立台上,一語不發,若是眼睛夠尖、而且有膽子盯著新任大護法、內定接班人的大小姐砍,更可發現她修長勻停的美腿在朱大挺說到「把此人殺了祭旗」的時候,遽地顫了一顫!

「大小姐,你怎麼不說話了?」朱大挺大聲喊道,言者無心,但幾千雙眼睛卻一下子齊刷刷地望過來。

鄒熙芸已經不再是當年嬌嬌弱質的小女娃,甚至比她身兼重任、率眾前往京城時還要沉穩、鎮定、大氣許多。更甚至,比昨夜前的她都是截然不同,好整以暇地往前踏小半步,居高臨下以一種睥睨眾生的冷傲淡淡道:「朱總管,你是覺得,殺了大宋皇帝派來的欽差,我們的復國大業就能成功了?還是以為,光靠祭旗振奮的士氣就可以打過長江去,收復十四州?」(江北十四州原是南唐舊土,中主李璟時為後周所奪,大略像是宋室有志之士念念不忘收復燕雲十六洲,空幻中也有大批南唐遺臣之後立主不光要復江南全境,連江北十四州也要奪回。)

朱大挺被問得一怔,他是將門之後不是純粹有勇無謀的莽夫,知道憑空幻現在的實力和坐擁天下四百軍州、兵強馬壯、良將倍出的大宋仍然相差太遠,大小姐順著他話提出的兩個假設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一張虯髯臉孔啥時憋得通紅,強言道:「大宋的走狗,就是該死,他們做大宋的官、拿了大宋的俸祿、為大宋做事,就是我南唐不共戴天的仇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是麼?那後主當年為金陵百姓免於戰火,開城出降,活城中十萬子民,大宋皇帝封為偽命侯、隴西郡公,照你的話說,也該千刀萬剮?」

「這……這……」朱大挺被問得啞口無言,剛才還在大聲叫囂的嘴巴猶如被塞進了一個拳頭,吶吶張著不敢往下說,滿場的喧囂也霎時平靜下來。

「朱總管。」一句話就鎮住了朱大挺的大小姐,在眾人面前朝他微微一笑,「你的一腔復國壯志,熱血忠心,本大護法和諸位尊使、堂主、長老都看在眼裡,堪為我空幻內外諸堂弟子之楷模,理當褒揚嘉獎。」

她這麼一「贊」,朱大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大……大小姐,我……我我我……屬下……」迎著大小姐冰冷不失威凜的美目,他心裡一慌,竟結巴起來,更別提滿肚子對大宋官兒的仇恨怨氣,只敢憋著全然沒膽子再多話。

(先硬行喝斷,再給個台階下,大小姐駕馭下屬的手段不輸給尊主當年吶!)

肅立在側的空幻左右尊使、重光堂主等一眾元老暗自驚歎,順著口風問道:「大小姐,那您的意思是……」

「起兵一事尚待籌謀,殺龐四自然也不急於一時,待本護法多加規勸,或許能說服此人歸降也未可知。」鄒熙芸接下來的話除了悉數傳自其母、叫人不容置謔的威儀,只有不波之水般的平靜和淡泊。恐怕就是被當作人質「押」在京城的林逍靖和香草、百合等人親眼所見,也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和叫龐四的少年愛的死去活來的大小姐,而現在「討論」的恰恰又是龐四的生死存活!

「大小姐此言不虛!」護法左使、已經七十歲的林憾平率先響應,他便是名將林仁肇的長子,空幻三代元老,連當今尊主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說話的份量可想而知,連大護法昔日把持刑堂、掌空幻上下生殺予奪,對林老左使亦是分外敬畏,等閒從來不敢輕易觸犯。他的話,份量可想而知。

「諸位久在各自州府,或有不知,這龐四其人乃龐太師親信,更兼深受大宋狗皇帝信任,此番奉旨南下,代天巡狩,不僅掌尚方寶劍,手握重權,而且一路多行善舉,深受百姓愛戴,享譽『龐青天』的盛名,若大護法得以勸服此人降順,民心必全傾轉。我等匡扶故國,重興南唐的大業將事半功倍!」

「真有此事?」下邊十幾個聲音一齊驚問。

「那是自然。」諸長老中也有幾位站了出來,眾口一詞「起兵造反還需等,龐四更是殺不得」,看來是大會前尊主就已經和他們事先通過氣打了招呼,要他們在大會時全力支持大小姐。嘛,大護法一系已除,大小姐即將接班,只有傻子才會笨到在先皇靈前和大小姐一個勁的唱對台。

「區區一個少年欽差,殺不殺無關大局。」強硬主戰派的領袖,護法右使曹傑雄終於開聲。「不過屬下卻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小姐……不,請大護法解答。」他有意變換了舊日叫法,以職司稱呼,便是提醒大小姐,要她站在大護法的位置、以大護法的立場,回答他接下來的問題,不要再因為男女私情而了妄顧言它了!

曹傑雄身為護教右使,那可是空幻上下除了尊主、大護法外,和護法左使同列的三號「首腦」,大小姐和龐四之間那檔子事,別人或許瞞得住,他會一點兒都不知情?他這護教右使可不是下邊州府守著自個兒一畝三分地、只懂收人拉隊伍發展勢力搶地盤,全不管總堂發生了什麼的井底之蛙的那些舵主!

曹傑雄話裡暗藏機鋒,鄒熙芸如何聽不出來,俏臉一無任何波動,仍是那般懾服眾生的冷傲瓊潔:「有何不明,曹右使但問無妨。」

「好!」曹傑雄大步跨出,似是正中下懷,「那我便問一問大小姐,而今遼國進逼大宋北疆,儂侗又在西南屯兵欲反,大宋內憂外患,自顧不暇,正乃我等起兵舉事,匡扶故國的天賜良機!據老夫所知,近期契丹、黨項以及東北海外的扶桑國皆遣使南來,欲與我共商起兵,瓜分大宋!我空幻舉兵復國,正待此時,何以大小姐竟言『起兵一事尚待籌謀』?難道內中有甚隱情,讓大小姐不願領率我等完成歷代先祖宏願?重新大唐社稷,一統江南!」

這話出口,全場一片嘩然!尤其是原屬總堂的諸多弟子,對於大小姐和那名年值弱冠、喚作龐四的大宋欽差之間「情事」的多多少少也有耳聞(鄒在自己閨房、在葳蕤院哭了好幾次,沒人看見也有人聽見的嘛!私下裡再偷偷一傳,那不都……)。被曹右護法這麼一說,自然而然便想到大小姐是不是捨不得那個男人死,才一直拖延著不肯舉事!

林憾平急喝道:「曹右使,你胡說什麼?」

「老夫有胡說麼?」曹傑雄跳上高台,面向下邊躁動的空幻弟子,「遼國起兵犯邊,儂侗意欲造反,此二事不說街知巷聞,然我各地分舵在衙門多有眼線,朝廷下令急催今年田畝稅賦,以助南北戰事所需軍資,各位舵主難道一點風也沒收到?至於遼國、黨項和扶桑的使臣……」

「哼哼,遼國皇子耶律容止,三度到總堂拜會;西夏王世子李元昊,不惜公然陷害大宋欽差,以表合作精誠;扶桑天皇的使者甚至被尊主特許,入我空幻,晉身重光堂!大護法,本右使現在只想問一句話,天時、地裡、人和皆已齊備,際此千載難逢之機,我等為何還不舉兵?」

「為何——」

「還不舉兵——還不舉兵——還不舉兵——還不舉兵——」

曹傑雄的厲聲質問在這靜肅的岐懷殿裡迴盪不休,在場的三千多空幻弟子,無一人再敢發話,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大小姐身上,等著這位新任大護法、不久之後就要尊主手裡全盤接掌空幻大權的接班人給他們一個滿意的回答!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8
第四百二十二章 狂熱欲光

「曹右使。」沒有太久的等待。鄒熙芸開口了,嗓音竟還是那般雲淡風輕。

「照您的意思,我們是不是該即刻起兵,聯手遼國、西夏、扶桑一起瓜分大宋,奪回原本屬於我南唐的土地,重興先帝社稷……」

「合當如此!」不等他說完,曹傑雄便激動的應道。

鄒熙芸淡淡一笑,混不在意他的打斷:「……滅了大宋,然後坐看,契丹、黨項、大和、壯人,四面進犯,西南、北方的漢人子民淪於異族鐵蹄的踐踏???」

「異族鐵蹄的踐踏???」「異族鐵蹄的踐踏???」「異族鐵蹄的踐踏???」「異族鐵蹄的踐踏???」這一次,輪到大小姐的聲音在岐懷殿裡鼓蕩迴響了,面面相覷眾人這才醒悟,原來,大小姐遲遲不肯舉兵,竟是懷著一顆澤濟萬民之心,不忍北方的黎民百姓自此飽受苦難,才始終……猶豫不決!

大小姐吐出了心中的顧慮,因為曹傑雄一番話而聯想到別處去的空幻弟子們,一時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明白是自己等是受了蠱惑,濫信謠言,誤會了大小姐懷濟天下的一番的殷殷苦心!

誰料那曹傑雄聽到這話,竟是面不改色,冷冷一睨,拂袖道:「江南光復,重興大唐,乃我南唐遺臣、空幻上下兩代先賢,為之精誠奮鬥一生的夙願!只要能從大宋手裡奪回江南故土,讓我大唐旗幟重在金陵城頭飄拂,便已是完成了老尊主當年創立空幻的夙願,九泉之下的後主先帝得以安歇,江北那些漢人,世代便是大宋子民,我們的死活,於我大唐何干!!!」

林憾平斷不料和自己共事三十餘年的竟說出這等為了復國竟寧可置漢人百姓於水生火熱的話來,難以置信之下驚道:「曹、曹右使,你……」

「起兵舉事,匡復我大唐社稷社稷,此正乃天賜良機,我等若執拗於族類種群之念,固(執)不起兵,辜負天賜良機,復國興唐只能是夢幻泡影!」

被他一番鼓動,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空幻弟子們登時又呱噪起來。

「就是,北邊百姓的死活。幹我們什麼事!」

「狗宋伐我南唐之時可曾想過我們江南百姓。」

「彼不仁在先,我等又何必跟狗宋講什麼仁義道德。」

「曹右使!」看著群情湧動的現場,林憾平忍無可忍,「興兵復國,匡扶社稷,終究是我們南唐遺臣和大宋之間的恩怨,是漢人之間的事情,豈能我們漢人自相殘殺,反叫異族外寇坐得漁翁之利!」

「異族外寇?哼!」曹傑雄的鐵桿舊部、饒州分舵舵主邵視平,厲吼咆哮著跳了出來,「照這麼說法,不是漢人就是非我族類了,那我老邵祖上是百越人,是不是當場就該滾蛋出去,老子一家往上數四代就跟著先主(南唐開國皇帝李忭)打天下了,到頭來一個不是漢人,老子祖爺爺、太爺爺、爺爺和我爹傳下來一百多口為大唐拋頭顱灑熱血,到現在被你們一句話……」

「邵舵主,大小姐說的不是你,是契丹惡賊!」站在大小姐一邊的幾位長老連忙出來打圓場,結果這姓邵的也不知道一根筋還是得了曹傑雄私下的囑咐故意要挑起弟子們的敵愾之心。開口就嚷,「什麼契丹惡賊,黨項惡賊,要我老邵說,能助我們光復故國的就是我們的盟友夥伴,擋在我們復國之路上的,不論漢人還是契丹人,都該殺!大家說是不是!」

「是!」這一下,眾人響應更甚,幾乎全場都爆發出整齊一致的吶喊。

「邵舵主說的好,誰攔阻撓我們起兵,誰就是我們的敵人!」

「契丹人、黨項人就可惡麼?全仗他們幫我牽住宋狗的主力大軍,我們才有十成的機會,一定打贏這場復國大戰!契丹人、黨項人,在北方做什麼我們不管,我們只要守護好我們的土地,保護好我們的子民!」

「對,守護好我們的土地,保護好我們的子民!」全場沸騰了,在朝廷的嚴打下憋屈了足足五十年的空幻弟子們,在曹傑雄、邵視平等人挑動下,紛紛跟著吼出來,這些年來藏身暗處、行事東躲西藏的苦悶,終於得到了酣暢淋漓的宣洩。

林憾平等鑒定站在大小姐一邊的空幻宿老,會前一直提防的是大護法的黨羽藉著祭拜先祖之機,生事作亂,渾然沒有料及,大護法一系的勢力輕易便被驅除,而半道裡竟突然殺出個曹傑雄。一番鼓動之下竟橫生處這樣的變故!

「諸位弟兄,你們想一想!」眼看眾弟子群起響應,曹傑雄路出一絲奸謀得逞的詭笑,屹然振臂高呼,「為了復國夢,我們大家一起奮鬥了多少年,你們的父輩、乃至祖輩,和我們一起懷揣著夢想,即使沒入黃土,臨終前仍不忘留下遺言,要你們此生為復國而戰,為大唐盡忠。弟兄們,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為了保護北方的漢人老百姓?不,是為了復國!為了完成祖宗先輩們未能達成的宏願!什麼北方百姓,什麼漢人子民,與我們何干,我們只要奪回祖宗的基業,重建大唐,我們要守護的,只有原屬大唐治下的人!」

眼看場面愈加失控,林憾平急忙來拉他,「曹右使。你怎可如此……」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打成復國大業,豈能有婦人之仁!」曹傑雄一把甩開,吼聲更響了,「弟兄們,大宋行無道之師,篡我故土的統治,已經到終結的時候了,現在只要我們高舉義旗,振臂一揮,江南民眾必群起響應!打過長江去。收復十四州!先主(李忭)、中主(李璟)的豐功偉業,我們要親手奪回來!!!」

「對,奪回來!」

「鼎定江南,重興大唐!」

「打過長江去,收復十四州!!!」

在曹傑雄和他一幫鐵血主戰派的預先謀劃好鼓動下,在場三千空幻弟子,竟有一多半眼中閃著興奮狂熱的光芒,這一刻,他們眼中只有報仇、復國的執念和凶殘的血腥殺戮,所有的人性都已悄然間逝去,國仇、家恨的憤怒和三代人的苦苦奮鬥與等待,終於宣洩激發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諸位弟兄們,五十年來的臥薪嘗膽,已經到了獲取回報的時候!尊主今日未到,我們一起勸諫大護法起兵,扛起光復故國的義旗,打過長江去!!!」

「打過長江去!」「打過長江去!」「打過長江去!」滿場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任憑幾位長老大聲呵斥也絲毫沒有消退的趨勢,幸好拜祭先帝時不得攜帶兵刃,眾弟子們的隨身傢伙都放在了住處,不然這幫子激動到紅了眼的鐵血男兒受了曹傑雄等人的鼓動,恐怕都要抄起刀劍殺奔衙門去了。

「大家冷靜,冷靜啊!」林憾平記得連聲喝阻,可年已七十的他,哪裡喊得過滿場一兩千的青壯,老邁的聲音瞬間便被淹沒。

「諸位,諸位,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大家冷靜……」

「媽的,這樣東躲西藏、隱身暗處的日子,老子過夠了!」朱大挺憤怒地扯掉外衣,往地上狠狠一仍,露出一身虯結的腱子肉,「想我老朱的先祖令贇公,昔日也是大唐名臣、一方節度(使),我朱大挺自恃天縱英才,文韜武略猶有過之。為何不能封侯拜將,掌大權於手!弟兄們,一道起兵吧,此時不打,更待何時,只要大唐重興,我們就都是開國功臣!開國功臣吶!!!」

「開國功臣?只怕想說的是開國有功,榮華富貴,一樣也少不了吧。媽——咳。」大殿的正上方,一處微凸出來、可以看到下邊全景的暗格裡邊,一把虛弱但卻不減猥瑣男聲哼聲嘀咕著,一口「老子早就看穿了」的狂妄。

暗格很高,下邊又是人聲喧嚷,所以這個狂妄的男聲並沒有影響到他們。

「朱舵主說得好,此時不打,更待何時!」砍宋人如老婆、一天不就難受的熊舵主吼得震天價響,「弟兄們,點齊你們的人馬,約好舉事的時日,先把江南的郡縣州府奪回來,然後扶公主登大位、復大唐,江南是我們的!!!」

「是我們的!」「我們的——」「我們的——」狂熱的氣氛瀰漫了全場,幾乎所有的空幻弟子、包括林憾平和幾大長老的麾下部屬,五十年的臥薪嘗膽,誰都等夠了,誰都想值此良機,一戰功成,奪回他們的天下,重建他們的故國!!!

南唐重興,他們都是開國功臣,祖上曾經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這一刻,他們要自己親手奪回來!!!

瘋狂了,徹底瘋狂了,這一刻的岐懷殿,不論是大小姐還是林憾平又或者其他的長老堂主,完全控制不住弟子們眼中燃燒起的狂熱欲光!身為始作俑者的曹傑雄雖然沒有再喊,雖然悄悄退到了一旁,可是看他臉上掛著的不豫冷笑,對榮華富貴、權力金錢的貪圖只怕更甚!

「哎,我早就說了,什麼復國,什麼大業,不過是這些人達成慾望的手段,他們真的想要匡復大唐社稷麼,不,他們只是想成為開國功臣,想自己坐天下,享榮華!」依然是那個哼笑的男聲,透過大殿裡的光亮,見到他的背影、他的臉。

赫然竟是天丁大人。

而就在他身後,一襲如雪白衣,天髮髻冠,結跏趺坐,兩手虛心合掌,二無名指屈入掌中,二拇指並屈觸著二無名指,持開敷蓮華。

觀自在菩薩相,何等端嚴!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09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冷艷美婦

……啊,死了麼……

挨了神仙姐姐一劍。我死了麼……

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為國為民為天下的天丁大人,不僅重傷、失血、瀕臨斷氣,神識更是飄飄蕩蕩,如在九天游徊。

這樣的時候,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月,或許是更加漫長的時間,他飄搖的神智漸漸的有了一點兒清醒,沉重的、疲累的、滄桑的眼皮也終於,略微地,可以稍稍,睜開些許。

是的,些許,或者說「一線」更為恰當,他勉力睜開眼,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見一線亮光。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硬實的大床上,手、腳、身子還有頭頸都僵硬的幾乎不能動彈,勉強只有眼睛可以稍稍看到一點模糊的景象……

迷茫混沌的視覺裡。四周好像浮漂著一層煙靄氤氳、幻若蟬紗的乳白霧帳,霧帳中隱隱有一抹清妍纖麗、貌若梅雪的白裳纖影……

神……神仙姐姐!?

天丁大人心裡一激動,身子……依然僵硬,四肢百骸猶如空竹一般,連點滴力氣都提不上來,更不用說睜眼看仔細了。

白裳纖影輕輕走來,裊立床畔,靜靜凝視著「昏迷」中的他。

人中之龍,玉樹臨風的天丁大人就是這麼被白看的麼?

當然不是了,「昏迷」中的四哥,也盯著神仙姐姐呢——你看我,我看你,禮尚往來嘛,卻見她一頭如瀑烏髮在額頂束起,赫然帶著一頂尼姑常用的女冠!

啊,姐姐為我出家了麼!?

他一陣揪緊,努力地想睜眼看個清楚,可不論怎麼使力,都抬不起那猶如千鈞之重的眼皮,只隱隱約約看見一襲空靈飄逸的乳白色紗衣,窗外輕風拂過,衣帶亂飛,秀曼頎長的身姿似被淹沒在一團白色中,好像突然從人間消失了一般。

真的,真的是神仙姐姐!!!

——除了神仙姐姐,誰還有這等曼妙如仙的嬌嫵身姿!

一瞬間,天丁大人作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裝死!

對。你沒有看錯,是裝死。這一刻,他決定了,不管自己以後有沒有力氣、睜得睜不開眼,總之只要神仙姐姐來看他,那就裝作昏迷,裝氣若游絲,渾身一動不動,能動也不動,閉眼等著神仙姐姐來給他把脈,等著神仙姐姐那軟玉凝脂般的纖滑玉手,滿懷關切柔情地撫上他的臉頰、額頭。

把脈!撫額!

天丁大人才默默地yy著,鼻中忽然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素淡花馨,接著額頭一涼,竟然真如剛才他的淫誘臆想,五根宛若白玉雕成的修嫩蘭指輕輕蓋上了他的額頭,觸膚一片涼滑膩潤,如披細粉。

天吶,不是吧,神仙姐姐真的摸過來了!?

他激動地渾身燥熱,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膛。

喂。好姐姐,你不要光摸頭,你往下啊,繼續往下,我的胸口,被你刺了一劍的胸口,需要你的安慰和……和愛撫啊啊啊啊啊啊!

他幾乎大喊出來,可惜喉嚨被什麼東西堵著,一個字都喊不了。

也許是真的這個冬天命犯桃花,又或者老天爺要補償他挨得幾乎穿胸而過、命隕頃刻的那一劍,四哥心裡想什麼立刻就實現了什麼,那冰涼滑膩的玉手在他額上稍探,便順著他僵硬的臉一路往下,偶或在勁畔一點,彷彿觸探脈搏,漸漸滴動作愈緩,終於摸到了胸口傷處。

啊——

天丁大人爽的連骨頭都酥了,心裡默默地念著。

(好姐姐,再往下,再往下啊,不要光按嘛,套弄兩下摸兩下算是補償好了!)

滑膩的玉手在他胸口稍作停留,接著,果然繼續往下,朝他就算全身動不了,那處也一樣可以勃挺聳立的某處滑去。

感覺到了,他感覺到了,涼滑的指甲掠過胸口,在他健碩的腹肌上輕輕刮擦。五寸、四寸、三寸……修長纖細的指掌眼看就要摸到他漸漸充血聳立的……

某處。

忽然便,消失了。

怎麼會!?

一瞬間,從天堂墮到地域,強烈的空虛和失落感讓仍處在半昏半醒狀態中的他,幾乎一躍而起。

「看來……」耳畔忽然傳來一聲仙籟般的清冷幽歎。

神仙姐姐的聲音!

他心裡一跳,旋又一滯。

不,不對,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像啊。

可這也不是娘子在說話,除了她和神仙姐姐,空幻裡誰還有這樣完美的嗓音。

難道……紫妍!?

也不對啊,紫妍是扶桑妹子,漢話雖然說得好但細聽之下總有股異族風情的軟糯粘連,喊起「呀滅爹」來,能把人的骨頭都酥掉。

沒有時間給他細細分辨了,因為那個恬澹清靈的聲音輕描淡寫的扔出一句。

「他沒得救了,拖出去,埋了吧。」

什麼!?!?!?

這一驚,直如九天驚雷在耳邊轟鳴。

不等他心想這是哪個女人,竟然這麼無情,明知道他胸口中劍,身受重傷,還要叫人把人活埋;兩隻胳膊忽然一涼,左右各兩隻綿滑小手提了他起來就要往外拖。明明是少女的細幼柔荑。力氣卻還忒大,四哥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身板少說也有個一百八,居然一下就給拎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所以說瀕死之際人會爆發潛力的嘛,剛才還是「重度昏迷」,亟待佳人柔情撫慰的四哥,一感覺到要被拖出去活埋了,猛地便醒轉過來,剛才怎也睜不開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忒圓,怎也抬不起來手臂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大力「嘩嘩」兩下甩開架著他肩膀的手,怒吼著回頭。

「誰啊這是。想把我埋了謀殺親夫……啊!?」他噴到一般,驀地愣在那裡。

床榻前赫然立著一名雍容素雅的白衣美婦,手執麈尾念珠,一頂墨色的女冠裹束住了她滿頭青絲濃髮,寬鬆的道袍遮住了上身誘人的凹陷浮凸,連接上下首飽滿胸脯與渾圓美臀的觼腰卻是緊致結實、曲線宛然;見到一個半死的人突然跳起來,拖他的兩名女婢早嚇得掩口嬌呼,美婦臉上卻連也一絲一毫的波紋也無,淡淡地望著他,仍是那般靜如止水的優雅從容,正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身不動」,淡然閒適的絕代風姿,連昔日的鄒熙芸也要稍遜一籌!

「你、你是誰!?」他吃了一驚,翻身跳將起來。

素衣美婦抬起澄澈的明眸,掃了他胸口一眼。

「你最好乖乖坐下,不然傷口裂開,死的只會更快。」

「死???死……怕什麼?」某人遽地色變,聲音低下去了八分,猛又一咬牙,「騰」地一下生生從床頭跳起來,朝她猛撲過去。

——娘的,這可是在空幻總堂,老子身上還有傷,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推到摁住了這美人兒挾持做人質再說!

主意很好,但是實行起來很失敗,素衣烏冠的美婦甚至連手都不曾抬一抬,惡虎撲狼般衝過來的天丁大人像是撞在了一堵無形然有實質的空氣牆上,身形一滯,然後「撲通」跌彈回床,渾身骨頭像散架了一樣,胸口更是痛的猶如刀攢!

「大膽,竟敢褻瀆尊主!」兩名回過神來的婢女怒叱道

什麼,尊、尊尊尊尊尊尊尊主?!!!!!

他像被閃電劈中,驚得愣在當場。

不、不會吧。這位一襲道姑裝束的素衣美婦竟然是熙芸的娘親,空幻的尊主,他未來的丈母娘!!!

他悄悄地抬頭,悄悄地拿眼角偷瞥,出奇地竟一點看不出美婦的年紀,唯見得那玉一般的瑩潤雪頸,烏瀑也似的如雲秀髮,還有那宛如少艾的清麗容顏……

是誰說,美人兒只怕暮遲,她早已戰勝了「歲月」這個最可怕的敵人,任憑春去秋來,韶華轉逝,無情的光陰根本絲毫減損不了她的容顏與明艷,縱愛女已是二八妙齡,她這做娘親的仍是青春盛顏,不可方物!

天丁大人一時呆住,只覺得熙芸娘親的風華儀容,哪裡像是傳說中叱吒風雲、威震江南的空幻大首領,分明便是一尊沾染了江南煙雨,又不失娟妍清雋、冷艷靜肅的素衣觀音,雪衣、烏履不減風姿,任誰一看都再轉不開目光。

被他直勾勾盯著,美婦一點也不生氣,平靜抬眸,面露淡笑。

「醒了就老老實實坐好,不老實,會死的。」

其實不用她說,天丁大人也會老實的,剛才他還是暈的嘛,一下子跳起來,還飛撲,現在全身上下都是軟的,痛就不說了,英武的四哥不會被這種東西擊倒,咬牙忍一忍就好,要命的是他現在手足四肢連腦袋,感覺都空空蕩蕩,剛才撲過去想侵犯美婦——咳,是挾持美婦的沛然氣力一下子像退潮般全不見了蹤跡,現在不要說武功高絕的丈母娘(神仙姐姐都是她教出來的,能不高麼),就是剛才兩個小丫頭抬抬手都能把他掐死,你說天丁大人敢不老實麼。

老實的天丁大人非常尊重的瓊姿端雅的未來丈母娘,乖乖坐著不敢亂動,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才把氣勻過來,陪著笑問。

「娘——不不不,尊……尊主怎麼來看我了?」

美婦一雙妙目凝著他,俏臉掠過一絲霜寒:「蒹葭和你談不攏,又不忍心一劍殺了你,那只好本尊主親自來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0
第四百二十四章 絕世尤物

「蒹葭和你談不攏。又不忍心一劍殺了你,那只好本尊主親自來了。」

素衣美婦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天丁大人耳中不諦於九天驚雷,轟的他是渾身遽震、腦海飛白,半天只有一個念頭——啥,和丈母娘談?和這麼漂亮的未來丈母娘的談?這就開始???擦,老子費盡心力的在江寧四處搜尋,孤身犯險,機智勸降,和那李元昊鬥智鬥力,還有和紫妍這個扶桑妖女你推我睡,連小命都差點賠進去幾回,就為了找門路和空幻的高層接觸……

等一下,咱這不是做夢吧?咱沒聽錯吧?這就直接和他們尊主談上了?大宋欽差特使同***武裝首領的非正式見面磋商,已經開始了!?

兩名女婢早已知趣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和美婦單獨相對。

天丁大人深深的吸一口氣,凝定精神,從神仙姐姐終究不忍心下手殺他撿回條命的興奮中平靜下來,準備鼓動如簧之舌,對面剖析厲害,直接說服空幻的大首領。勸美麗的岳母大人領著手下一併歸降,孰料素衣美婦竟先開口了,凝著他淡淡的扔下一句話:「『劃江而治,重立南唐』,我還是這八個字,你答應,便江南安泰,天下太平,不答應,萬事皆休。」

美婦面容幽冷,鎖定他的鋒銳視線竟如實劍,彷彿只要他只要敢搖頭說個「不」字……彷彿麼?不,這是***裸的威逼,給他兩條路,二選一,要是敢和在湖中面對神仙姐姐時一樣,不允,下場只有一個。

奈何橋邊喝湯,喝完見閻王!!!

天丁大人重傷失血後慘白的臉抽*動了一下,額頭開始沁出汗水。

應不應?應不應?素衣觀音般美麗丈母娘二度提出的條件,應不應?

不應就是死,應了就是大宋的千古罪人!!!

他有些不敢再看美婦逼視的目光,因為那水樣的澄澈清潤中藏著連他也堪不透的深邃,往日智計百出的腦子,這時不要說勸服對方,連一點拖延的辦法都想不出來,只有額角不斷滲出的大顆冷汗在印證著內心的懼怯。

「怎樣。你答應不答應?」美婦又問了一遍。

「……」依然無話。

「怕了?」瞧他這副窘態,美婦忍不住掩口噗哧,五支玉管一般的纖指連忙搗住,但那一閃而逝的微笑,卻如清風忽然吹皺一池純水,在她臉上蕩漾起來,使她冷若冰霜的端嚴玉頰增添了一絲凡塵人間的生氣。

天丁大人一時看得呆了。

曾經荒廢歲月、一無所有的他,穿越來到這個時代後早已是遍歷美女,青樓歡場的縱情聲色,花魁大賽的盡覽群芳,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更無一不是人間絕色……所以即便是紫妍那混合了異族風情摻以扶桑幻術的極致誘惑,他仍可以假作沉醉,一次揭破了她的鬼域陰謀,可當面對眼前這個這個一身素裹衣裝、端嚴聖潔一如蓮台觀音的女人,她罕有的一次失笑,竟然。

竟然,看得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統領江南群雄、朝中談之色變的空幻首領,竟會是這樣一個表面看不出任何威凜霸氣、混無一絲巾幗風采的端麗美婦。她那青色盡去,釀以歲月風霜、江湖歷練,淬成的甜熟馥郁的醉人韻致、尊貴明瓏。連他都只敢癡癡觀瞻而不敢輕誨,若再佐以雷霆手段,殺伐果決,和她能夠調教出神仙姐姐這等絕世高手的神妙武功,空幻上下十萬群雄又有哪個膽敢生出褻瀆輕薄之念?

唯有無盡的頂禮膜拜,俯首臣服!!!

似是混不在意準女婿癡癡相看的目光,美婦人理了理雲鬢,淡然道:「我一直很驚訝,是什麼樣的男人讓我的女兒,被以不光彩的手段強行霸佔了之後,由恨生愛,心甘情願的跟著他;也一直很疑惑,為什麼大宋皇帝,會讓你這樣一個年方弱冠、家丁出身的小子頂著奉旨欽差、代天巡狩的名號到江南來對付我們空幻。不過等你在江寧和我們鬥過幾次,逼得我們殺人滅口,最後連大護法也栽在你手裡,現在又看到你本人,我明白了。你,龐四確實有點小聰明,不是靠逢迎拍馬坐上今天位置的,我空幻那麼多年輕有為的俊秀兒郎,熙芸一個也看不上,最後竟然為了你尋死覓活,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

「哈娘,你別誇我了,我這個人臉皮很薄的……」被下了最後通牒、汗流滿頰的關頭,冰姿倩冷的美婦口風一轉誇了他兩句,四哥頭腦一熱,嘴巴啥時沒了遮攔。「娘」都喊出來了半天才意識到不對噎在那兒,憋得是臉紅耳赤,加上重傷在身,體虛氣弱,一下子連喘息都變得急促異常。

美婦出奇的並不慍惱,掠了他一眼,柔聲道:「你若應下,我自會做主把熙芸許給你,這一聲『娘』倒也沒喊錯。」言畢揚了揚唇角,清雋入骨的端肅玉容露出一抹微笑,原本素雅的倩影一瞬靚麗生動起來。

明知那是熙芸的娘親、未來的丈母娘,四哥仍是一陣眩暈,勉強懾住心神,咬牙好不容易憋出來幾個字:「若是……不……不應、不應呢?」

「一個女人霎時被喊老了,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美婦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嘴角的弧度醉人,讓那張冷傲的絕美容顏煥發出一種另類的艷色。

來不及驚艷,天丁大人頸後倏地一涼,明明四下裡已經沒有人,明明美婦動也未曾動過,一股沁涼的冰寒陡然順著脊骨發散,瞬即傳遍四肢百骸!

動人的弧度轉瞬即逝,美婦的儀態風姿依舊完美。半點不失雍容,他卻渾身寒毛倒豎,渾身的肌肉都霎時繃緊——這是人體遇到危險時的正常反應,沒啥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自己,這個時候,連一點危險都沒有感覺到!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這?美婦如果真的有心殺他,難道……除了身體的條件反射,連死了都不會有感覺!?

天丁大人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老實閉上了嘴不敢再濫放厥詞。

「天丁大人。你最好不要考慮太久,本尊主不喜歡等。」美婦口吻淡然,動聽的磁性嗓音一如低語呢喃,可是一聲「天丁大人」喊他,還有「本尊主」的自稱,卻已盡改剛才「娘婿相商」的氛圍,儼如暴雨將至,令人悚慄。

「劃……劃江而治,重立南唐麼……」天丁大人囁嚅著,顫巍巍地伸手在額角抹了一把,掌心全是汗水,「尊主的意思,是要我大宋將……所有官署、兵力悉數撤回江北,長江以南的萬里沃野,全部……交割給你們空幻,就此恢復後主時代南唐的所有疆域???」

他艱難的問到,感覺像在一塊一塊挖自己的肉,美婦沒有一星半點和他商量的意思,平淡的語氣中下只有「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的冷銳:「然後我們會保證,和你大宋的世代恩仇就此一筆勾銷,我空幻十萬部眾和新建立的大唐三軍為你大宋永鎮南疆邊陲,儂全福要是真有膽子反,就交予我們南唐平定好了,剩下的契丹、黨項和只敢趁火打劫、分一杯羹的扶桑,憑你大宋從我江南撤走的金陵水師、鄱陽水師,和十餘萬廂軍,難道還抵擋不下來。」

「尊主的算計可真是周到。」吃驚之餘,四哥也不得不佩服這個他應該恭恭敬敬喊一聲「娘」的端淑美婦,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精妙算計中,大宋南北的緊張局勢,龐四代天巡狩的真正目的,還有契丹、黨項、扶桑遣使南來……她牢牢掌握著一切,甚至連和耶律容止、李元昊的接觸都只是其中的一步棋子,進,便是真的同契丹、黨項合作,聯手瓜分大宋,退。可以藉此要挾,迫使宋庭答應她們提出劃江而治的狂妄要求,就好比像現在,她沖對面少年的強硬威逼。

「天丁大人如果願意,我大唐復國後,新朝廷的任何官銜、爵祿,都虛位以待。」天定大人還沒有回答,美婦竟又溫婉一笑,執掌空幻十萬群雄的端嚴女神立即轉變成了能讓任何衛道士破功的絕世尤物,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簡直難想像在同一個人身上如此迅速地轉換。

天丁大人撓撓頭,半天憋出一句:「呵呵,我這個人,不在乎榮華富貴的……」

「但是熙芸不可以跟著一個一輩子做奴才的男人。」

美婦幽幽一歎,

「留在大宋,你就算爬的再高,也永遠只是朝廷的走狗,趙家的奴才,而在新的南唐,你可以……」

「娘——這麼說就不對了。」四哥搖搖頭,「如果在大宋,我是做狗,那投靠你們了,我不還是做狗,無非是主子換成了李家。」

「怎會呢。」美婦明眸一睇,笑了起來,「大唐(為了和李淵建立的大唐區分,我們通常把李忭建立的唐國稱做「南唐」,但實際上從李忭打著大唐遺後的名義改元稱制,國號就只有一個「唐」字,南唐遺臣一向以『大唐』自稱)重興的一刻,蒹葭將效則天大聖皇帝,以女子之身執掌天下。」

「而你……大唐女皇的男人,誰敢做你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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