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丁 作者:春公子(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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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eHappy 2009-7-24 08:41: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5 236748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3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整的就是你!

李元昊憋屈了一整晚的苦瓜囊子臉,終於綻出一絲詭笑,迎向天丁大人的目光藏不住得以:「這個問題……天丁大人,當眾說恐怕不方便吧。」

「我只問你一遍。」天丁大人盯著他的眼睛,陰沉的臉色忽然消失了,臉上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龐爆菊在一邊看到,立刻心裡一緊,臥了個操(爆菊哥學會了這句),四哥笑了,笑了呀,不是對女人笑,也不是對哥們朋友,那麼說……笑得越燦爛,越表明四哥動了殺心,要殺人了呀呀呀呀呀呀呀啊!!!

「我只問你一遍,這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倒底哪來的?」

「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啊哈哈哈哈——」別人要被天丁大人這麼問,估計早嚇癱了,李元昊不但一無懼怯,反而還仰天狂笑,「原來這串寶貝念珠還有這麼長的一個名目,本世子以前還真的不知道呢。哎呀天丁大人,你為什麼這樣關心本世子從何處得來,是不是這串珠子的原主人……」

「我數三下。」天丁大人笑的瞇起了眼睛,一隻手已經插到了懷裡。

「你再不回答,福臨軒裡可就要血濺五步了。」

變化來的太突然,在場的賓客們開始根本不知到發生了什麼事,等聽到天丁大人說出「血濺五步」四個字,所有人心裡都是突地一跳。

要殺人了?不會吧!這……這串寶貝珠子和天丁大人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一向溫文爾雅、和藹謙遜的大人竟當眾動了雷霆之怒。

還要殺人!!!

「回答什麼?天丁大人要本世子說,也不該這樣子脅迫,還是乖乖……」志得意滿的李元昊自恃有「珠」在手,對方只是做做樣子,絕不敢真的動手,預先想好的威迫言語剛開個頭,天丁大人「動」手了!

李元昊吃過他一次暗虧,知道對方隨身帶著石灰包,見龐昱插到懷裡的手一抽,嚇得倉惶後退,來不及招呼蘇奴兒上前護衛,卻見龐昱拿出來的竟是一隻竹製封筒——暴雨梨花針?字母連環鏢?孔雀翎?透骨釘?還是……

九天滅地、斷子絕孫的唐門大殺器!?

李元昊嚇得直接捂臉,唯恐龐四手一抖,暗器放出來直接把他臉打成篩子。

如他所願,天丁大人立刻抖了筒子,卻不是朝他,而是朝天。

「砰!」巨響聲中,一道煙火從封筒中激射而出,劃過酒樓外黑暗的夜空,升至最高點「嘩!」地炸開。

煙火訊號!?

李元昊反應過來時,外邊已是喊殺漫天。

「衝啊!」「殺啊!」「保護天丁大人!」喊最大的是韓琦的聲音。

李元昊發瘋一樣的衝到窗口,只看一眼,「撲通」嚇得載到在地。

外邊燈火通明,卻不是花船上的燭火綵燈,而是密密麻麻的幾千支火把!

如果每支火把是一個人,那麼福臨軒外這時已經至少三五千兵馬重重包圍!

這一次李元昊沒得鬼耍了,足足三五千人啊,其中至少一大半是大宋朝最最精銳的中央禁軍,在韓琦的帶領下飛一般衝上樓來,誰敢擋道,撲面就是一刀。

李元昊雖然有恃無恐,認定大宋朝廷忌憚黨項軍勢,縱是龐四有尚方寶劍在手,也不敢公然拿他,所以明明被告知那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拿出來,龐四一定雷霆大怒,他還是拿出來現眼了,自以為可以立刻把剛才受到了羞辱十倍還給對方;李元昊不是傻子,他覺著明的龐四不敢動他,但是如果像那天耍陰招,再來個「石灰跌落」什麼的,他可是打落門牙也只有往肚裡咽。

他早防備了這一點,在花船裡外佈置了無數精明幹練的手裡,龐四如果和上次一樣玩陰的,他自信中過一次招了,不會再被他當面得手第二次,龐四的手下如果玩陰的,自然也有他帶來的這些黨項勇士來「處理」。

但是李元昊怎也想不到,天丁大人這次不玩陰的了,天丁大人光明正大的來。

聽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慘叫聲,李元昊知道他安排守在花船各處的手下遇到這群如狼似虎的禁軍,一個躲避不及這時候就已經血濺五步了,什麼黨項勇士,在三五千把明晃晃的刀子前頭,他們丫的就是一束手待宰的豬!

距煙火訊號發出不到半盞茶夫,韓琦已經領著大宋的精銳男人、踏著黨項狗的鮮血衝上來了,那蘇奴兒就有萬夫不當之勇也架不過這許多人,片刻就被二十多條大漢壓得動彈不得,韓琦呢直接提著刀、冷笑著朝他走過來。

李元昊徹底慌了,顫聲道:「龐四,你、你敢……敢動本世子一動,你就不怕本王叫人把她……」

「你都在我手上了,老子怕個蛋!」天丁大人跳起來,一耳光打得李元昊眼冒金星,落地瀟灑的一甩頭髮,「韓琦,把所有西夏人,通通抓起來!不服的。」

「有多少,砍多少!!!」

×××××××××××××

江寧府尹,大牢。

幾個時辰前還不可一世、狂妄到敢和天丁大人對面叫囂的李元昊,這時被迫換上了一身中間寫著大「囚」字的白單,孤零零一個人被關在冰冷的囚室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聽到沒有,放本世子出去!!!」諾大的牢房裡只有李元昊的聲音在迴盪,旁邊嘛……遵照天丁大人的吩咐,所有的其他犯人都被轉移到別的牢房了,留李元昊在這裡,一個人好好靜靜。

所以啊,任憑丫叫得鬼嚎連天,任憑丫嚷得口乾舌燥,大牢裡連個應聲的都沒有,只有一條快要瘋了的狗,在不停的吠。

……

牢房外。

「大人,你……你就這樣抓了李元昊,真的……可以麼?」又一次親眼見識到天丁大人雷厲風行手段的司馬池小心翼翼地問。

「抓個把人而已,有什麼不可以的。」天丁大人挑挑眉,摸著鼻子猥瑣地笑笑,咱很仁義啦,抓的人黨項不少,可就只關了李元昊和蘇奴兒兩個,其他的連夜審問了幾句,就都放了,真的,宴會受邀的那麼多富商士紳還有名門望族來的代表都親眼看了,很多收到消息以後來衙門圍觀的老百姓也可以做證。

——呃至於放人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很晚了,被放的那些人走在路上會不會給麻袋套頭再擄了去,或者被悶棍敲腦袋,打暈了搬走,剩下的回到驛館客棧會不會再給包餃子,再再剩下來的會不會收到24小時的嚴密監視。

那可就不關天丁大人什麼事了,總之,人我公開放了嘛。

司馬池當然不知道天丁大人接下來的「安排」,因為單是抓了李元昊就已經嚇得他心驚肉跳了,一邊擦汗,一邊後怕地道:「黨項族必進是我大宋藩屬,雖然早有不臣之心,可是一天還沒有公然反叛,一天他李德明就還是先帝爺封的西夏王,這擅自拿了西夏王世子……這……」

「北海郡王趙允弼本欽差都是說踩就踩,一個李元昊算什麼?」

「可畢竟西夏王手握重兵,又是在這南北交困的時刻,萬一觸怒了……」

「對啊,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朝廷不可能再和黨項族結怨,李元昊也自以為我這個欽差也不敢抓他,所以才有恃無恐,偏偏我就拿他了,怎麼滴吧?他能咬我?」天丁大人這時候火氣還沒消,臉色陰沉陰沉,一副要砍人的樣子。

「大人,下官還是覺得……」

「司馬大人,你放心。」天丁大人一張摁在司馬池肩膀上,把他拉近身來,盯著他的臉,眼中閃著不容置謔的凜然神光,「抓李元昊的所有一切後果我來扛,你只要辦好我交待的事情,勞,我讓一半給司馬兄你。」

司馬池一聽有這等好事,本來有點後怕的心態霎時變成了一腔熱血:「大人,這李元昊太囂張了,不給本官面子就算,連大人您他都敢三番四次的觸怒。仗著自己是黨項世子,有西夏王撐腰,就以為大人不敢抓他,大人偏偏就把他拿了——大人,恕下官多嘴,那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

「這司馬大人就不用管了。」天丁大人袖袍一拂,眼中殺意更濃,「總之皇上命本欽差攜三大花魁南下,到江寧和秦淮河上的姑娘們共舟竟藝,昭示我大宋朗朗盛世,江南繁華民生。而姓李的的所作所為就是不想讓本欽差把這件事情辦好,是公然對抗朝廷!司馬大人,你說他該不該抓?」

司馬池可是個精明的大官,天丁大人一說完他就琢磨出味了:嗯,那串念珠看來不簡單啊,和三大花魁……呃究竟哪一位有瓜葛呢,天丁大人激怒如此,會不會也……不該想的別去想,不該問得也別去多問,司馬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很清楚這點,所以除了連聲應和「是,該掛。」「抓了,煞煞他的銳氣。」這些話以外,別的猜想都知趣藏在心裡頭了。

「好了,司馬大人,天色已晚,你也回去歇了吧。」天丁大人丟來一句。「不,大人,下官身為江寧府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能不親自坐鎮,倒是大人辛苦了一整天,還是早些……早些回台城苑……」司馬池約莫還是有些擔憂,生恐自己一「歇」,大人夜裡就把李元昊做了,賴著熬夜也要守到白天。

四哥才不是那種搞監牢暗殺的下賤人呢,哈哈一笑:「好,如此便有勞司馬大人,不過司馬大人,既然你在這裡,可要把人給我看好了,要是明天一早本欽差來提審,李元昊卻越獄跑了……」

「大人放心,李元昊若是跑了,唯下官是問!」

有了司馬池拍著胸脯的保證,天丁大人這才滿意離開,留下司馬池撐著他幾天來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的疲乏身子,苦笑著望天。

唉,這個封疆大吏,可真不好當啊——

×××××××××××××

「大人,現在怎麼辦,難道抓了李元昊就這麼晾著?」前腳才踏進台城苑,韓琦就忍不住問,乘車回去的路上他其實就幾次想開口了,可是看著大人低眉思索,似乎又在策劃著新的計劃,他實在不敢打斷。

「怎麼辦?關他一整晚再說,明兒一早……再審……」天丁大人打著哈哈,很熟手很大氣也很瀟灑地把禦寒的披風交給早院門口迎候的小丫頭,順便在她們軟嫩的小手上捏了一把,把兩個個十五六歲的小MM弄得粉臉羞紅。

「韓琦,你今天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去吧。」他拍拍韓琦的肩膀,又笑著在他手上一合,領導嘛,握握手鼓勵下屬的不是,韓琦愣了一下,旋即眸光一閃。

「大人放心,末將這就去。」

××××××××××××××

翌日清晨,江寧府衙。

「威——武——」兩班衙役敲著殺威棒,齊聲威喝。

大人升堂了,不過這一次坐在大老爺位置上的不是江寧府尹司馬池,而是一身欽差官服、少年英武、正氣凜然的天丁大人。

「啪!」驚堂木在案上一敲,在京城最大的衙門經常被人審的天丁大人,終於也有了到大衙門審人的機會(廬州那是小地方嘛,衙門能大?)。

「帶人犯!」

「帶人犯——」衙役們拉長了聲音把天丁大人的喝令送出大堂。

不片刻,李元昊被押了上來。

準確一點說是兩名人高馬大提著刀的禁軍弟兄壓到押堂外,往他**上狠狠踹了一腳,踹的李元昊半跌著踉踉蹌蹌地上了大堂。

嘛,對於國際友人——至少是半國際友人,四哥還是很給面子滴,起碼沒有押上公堂往地上一扔,再朝腿彎來兩下,非打得他跪下來才開始審審吶。

「龐四,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連本世子也敢抓!」狼狽的李元昊上來就吼,不過沙啞的嗓音只能更添他的狼狽。

「啪!」驚堂木又是一砸。

「本官不會無緣無故抓你,抓你,是因為你犯法!」霸氣的聲音在大堂迴盪。

「犯法?哼,我犯了什麼法?本世子沒殺人、沒放火,也沒強奪,本世子犯什麼法?」李元昊在大牢裡憋了一宿沒睡,眼睛都熬紅了,這時竟還可以冷靜地反過來質問他,不愧是曾經讓四哥吃過虧的對手。

「是啊,你沒殺人沒放火沒強奪,不過……」天丁大人似乎拍驚堂木拍上了癮,抓著又是狠狠一敲。

「不過,你卻做了小偷!」

李元昊猛地一凜,來不及跳起來,戳著龐四鼻子罵他無恥下賤,竟然用這種理由把他關了一宿,又是一聲大到要把桌子砸爛的驚堂木響:「李元昊,你丫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你知道不知道,昨兒的那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它不是一般的念珠,是鄒熙芸鄒姑娘的東西……」

「而且是皇上賜給鄒姑娘滴,換言之,這串念珠它是宮裡的寶貝,宮裡的寶貝現在到了你李世子手裡,本欽差難道不該把你抓起來,好好審問清楚麼?」

好大的一盆髒水啊,臨時充當師爺做筆錄的韓琦差點沒忍住要笑出來,李元昊更是氣得要吐血:「龐四,你不要血口噴人,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分明是……」他一急之下差點說漏,急忙改口,「哼,本世子手裡這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恰恰是我父王去年所賜,天丁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快馬差人去問啊。」

從江寧到靈州,快馬去少說也要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估計北邊和西南早就開打,黨項族也要和大宋公然翻臉,李元昊滿以為這樣一說龐四就拿他沒轍了,豈知道天丁大人等的就是他這句推諉之詞。

「哦,原來如此,不過光是世子解釋口說無憑啊,這樣吧。」天丁大人摸著鼻子,猥瑣地衝他擠擠眼,笑得非常得意,「請世子在府衙大牢裡暫等,待本欽差派人到靈州問清楚西夏王,若世子所言屬實念珠真是你父王所賜,本欽差一定擺酒賠罪,恭請世子出獄。」

「你!」李元昊要氣瘋了,龐四這分明是在套他話,想著法兒的找理由整他啊!陡地又聽驚堂木一砸,天丁大人悠哉悠哉地靠著椅背,斜眼乜向他:「另外,本欽差還收到群眾舉報,說前段時日廬州城的黨項人姦殺少女案,世子你就是主謀,雖然本欽差一貫相信世子的人品,世子好歹是未來的西夏王,做做小偷也就罷了,怎麼會去敢強X少女這種下賤齷齪的事兒。可是呢既然有群眾舉報,龐四身為欽差就要一查倒底,迫不得已只好委屈世子在大牢繼續多——呆上幾天了。」天丁大人說著站起來,雙手摁著桌子,居高臨下笑瞇瞇地望著李元昊,意思非常明白,姓李的,不光念珠的事老子和你耗上了,就是廬州那檔子事也還沒完呢,四爺爺今兒往死裡整的就是你!!!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3
第三百七十六章 踩,往死裡踩

李元昊一輩子沒受過這樣的羞辱,想到昨晚一個人孤零零在四面冷牆的大牢裡遭罪,那種嚷了一宿卻連個應聲的都沒有的悲涼,對比他平素一呼百應的風光……李元昊昨晚就幾乎抓狂了,不是他的忍耐力遠勝常人,恐怕今早已經瘋了,乍又聽龐昱說要一直關他,這樣的屈辱日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盛怒之下,終於撕開了他一貫偽裝出來的和善嘴臉,露出了他在族裡血性嗜殺的猙獰本性!

「龐四!我殺了你。」李元昊狂吼一聲,發足朝他猛衝過來,雙目血紅,像是一隻看見獵物的猛獸,要把他撕碎咬爛。

我靠,公堂之上豈能容他發飆!天丁大人看也不看,揮揮手,旁邊早就等在那的龐爆菊一拉手裡的繩子,「嘩!」樑上一張金絲線大網落下來,不偏不倚剛好罩住發了瘋的李元昊,然後衙役們一擁而上,連天丁大人帶來的禁軍都不需要動,光這些衙門裡頭的差人七手八腳的直接把李元昊摁住了。

看吧,蠻力有啥用啊,十一世紀什麼最有用——智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泥腿子衙差,憑什麼碰本世子!!!」李元昊拚命掙紮著,你還別說這長在馬背上的人力氣啊還真不小,十幾個差人幾乎壓不住他,關鍵時候又是爆菊哥,衝上去「啪嗒」一腳狠狠踢在李元昊膝彎上,然後「撲通」一聲,李元昊撲到在地,旁邊四五個人**只手一起摁著他的肩膀,就像一道道鐵箍箍的他再也動彈不得。

「李世子,不要衝動嘛,你這樣容易誤傷,磕著碰著傷了什麼地方可就不好啦。」天丁大人依然笑瞇瞇的,眼睛盯著李元昊兩腿間的某個部位,分明就是在脅迫他,你丫的再不安份,老子就叫人「誤傷」一下閹了你!

李元昊果然不敢亂動了,但是還能喊:「龐四!你敢抓本世子,你就不怕我父王知道了一怒之下起兵反宋,和契丹、儂峒聯手滅了你們大宋麼?」

「怕,當然怕。」既然挑明瞭,四哥也就不和他虛與蛇委了,哼笑著,「我大宋如今兩面守敵,江南腹地又有空幻作亂,一旦你們黨項族再起兵叛宋、揮師東進,我大宋四面受敵,岌岌可危亦。」

「哼哼,怕你還敢抓本王!」李元昊昂著腦袋,又開始狂起來。

「不過我更怕……啊哈哈哈!」天丁大人笑得聲振屋瓦,「我更怕黨項族和大宋開戰,皇上先拿你李世子的人頭祭旗,到時候不要說西夏的皇位輪不到世子繼承了,世子你的小命都要丟在大宋啊!啊哈哈哈——」

狂笑聲中,李元昊的臉色變得要多黑有多黑。

「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的來歷,你不交待也罷,牢裡繼續蹲著吧,什麼時候想說什麼告訴我啊。」天丁大人扔下一句,竟然就轉身走了,任憑李元昊在後頭大吼「龐四,你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就是不搭理。

於是悲慘的李元昊又被關了起來,繼續忍受孤家寡人蹲空牢的折磨。

衙門後堂,司馬池和歐陽修追了上來,司馬池焦急的問:「大人,真的……真的就這麼一直關李元昊?」

「嗯,當然啦。」天丁大人很鄭重地點點頭,「一天不老實交待念珠那兒來的,丫一天就甭想出來。」

「啊——」司馬池還道大人是故意嚇嚇李元昊的,沒想到真有這意思,連忙道,「不可啊大人,西夏王手握重兵,又素存叛宋自立之心,要是知道我們抓了他的世子,一定會以此為藉口,趁機……」

「司馬大人放心——」天丁大人笑了,笑的自信滿滿,「咱們怕消息走漏,被西夏王知道,李元昊難道就不怕麼?只消我找他當面痛陳厲害,保準咱們就是關上這小子一個月,西夏王那裡也收不到丁點兒風。」

司馬池愕然,不明白李元昊有什麼好怕得,怕朝廷真的殺了他祭旗?那樣大宋和黨項必然結下血海深仇,西夏王拼了老命也要和大宋殺個你死我活,皇上不會這麼糊塗,哪怕留著李元昊做人質也不會動他。

那他還有什麼好怕?

「司馬大人就別多問了。」天丁大人瞇著眼睛,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反正西夏王要是起兵起立,皇上肯定第一個拿我開刀,要是江南順利平定,論行賞,司馬大人你絕少不了一份大大的勞。」

熬了一宿沒合眼的司馬池回去睡覺了,沒辦法啊,天丁大人有尚方寶劍在手裡,要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忤逆,要是一味的勸諫,惹得大人不快,到頭來……遭殃的還是他!算了,老老實實回去睡覺吧,現在的情形他也只能乖乖跟著大人賣命啦,養足精神,明兒再給大人鞍前馬後的好好效勞。

司馬池走了,韓琦卻也臉露擔憂:「大人,您今天這樣……這樣做是不是過激了點?末將猜想那串念珠或許和鄒姑娘的失蹤有關,大人把李元昊下獄也是盡快從他口中逼問出鄒姑娘的下落。可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萬萬不可以觸怒李元昊背後的西夏王,大人今天的……今天的做法……」

韓琦猛一咬牙,大膽直言:「大人,恕末將直言……末將覺得,大人您這是、您這是在……在玩火……

「你說對了,這一次我就是在玩火。」天丁大人唇角微揚,勾起一絲冷笑。

「我賭的,是李元昊究竟在乎黨項一族,還是在乎他自己,他是要黨項族可以趁此脫離大宋,自成一國,還是自己想登臨大寶,成就他坐擁江山的不世帝業!」

××××××××××××××××

是夜,大牢。

鬱悶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李元昊狠狠瞪著牢門那頭安然而坐的男人。

這是他被關進來一天一夜,除了提審以外見到的第一個活人,本來應該多少有點高興,至少有個傾訴的對向可以把從昨夜到現在受過的委屈好好發洩一下。

偏騙李元昊眼中,此時只有怒意,殺人的怒意!

因為坐在他對面的,是他恨不得把他亂刀分屍、挫骨揚灰的龐四。

「你可知道,抓了本世子等同玩火!」雖然恨不得把他亂刀分屍、挫骨揚灰,但李元昊知道這不光是在人家的地盤,連自己都在人家的手裡,再恨再不爽再想砍他,也要先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能耐。

李元昊沒有能耐在用兒臂粗的鐵柵欄四面封死的大牢裡對腰挎魚腸劍、懷揣石灰包的天丁大人動手,所以他只能靠說。

「知道。」天丁大人笑著一點頭。

「你可知道,本世子一被你下獄,我黨項族安插在江寧的眼線暗哨就已經開始動作,到了今天本世子沒有回去驛館,他們便會派出飛騎趕回靈州報訊。」

「知道,要是連這麼兩手準備都沒有,你黨項族還反什麼宋啊。」

「你可知道,我們黨項的質子飛騎,日天一夜可以疾奔二百餘裏,而且人人精擅騎射馬術,便是你預先查知,以百倍之眾窮追不捨,也別想跟得上。」

「知道,所以我沒派人去追。」四哥依然笑的溫文爾雅。

「那你可又知道!」李元昊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現在這種淡漠表情,起碼你也皺皺眉毛動動眼角啊,這樣平靜的盯著他看,算什麼東西!!!

「那你可又知道!」他吼出來了,終於吼出來了,抓著牢房兒臂粗的鐵柵狂搖,似要發洩再也忍耐不了的沸騰怒意,「父王一旦知曉大宋朝的欽差抓了我,還在大堂之上對我百般羞辱,一定會即刻起兵,殺奔江南,來救他的寶貝兒子。」

「知道。」

「你……你可還知道,但叫我黨項起兵,與契丹、儂峒和空幻聯手,四面夾擊,最多不出三月,就要瓜分了你大宋朝!」

「知道。」

「知道你還敢關我!!!」

這一次,天丁大人不回答了,只是笑瞇瞇盯著李元昊看,看他暴跳如雷,咆哮、狂吼,憤怒地砸著鐵柵,等到精疲力盡累得蹦達不起來了,才第N次地朝這傢夥又笑笑:「世子你也問夠了,容我問世子幾個問題吧。」然後也不等李元昊答應自顧自地就說起來:「世子可知道為什麼契丹屯二十萬虎狼之師於邊關,儂全福聚眾十萬,反心昭然若揭,可是迄今為止,無論契丹也好、儂峒也罷,都只是擺出作戰的架勢,實際上根本沒有一兵一卒朝我大宋進犯,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雖然很不想搭理,可李元昊忍不住問。

「因為他們都在等?」

「等什麼?」

「等對方先打。」

「什麼!?」

「世子沒有讀過兵書麼?」天丁大人一副文化人的架勢,慢慢給他解釋,「《左傳》曹劌論戰曰:「夫戰,乃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大宋自檀淵一戰後養兵多年,將士思戰,銳氣正旺,無論哪一國、哪一方,敢先行與我大宋動兵,我大宋必傾舉國之力應戰;而這一戰的勝負,對接下來的戰役影響重大,我大宋將士必捨生忘死,前赴後繼,決不退縮,以報效皇上厚恩。所以啊,不管哪邊先打,對上的都會是我大宋最最精銳、最最士氣旺盛、抱定捨生忘死之心的百戰雄師。而後打的一個嘛,當然是賺盡便宜了。」

「所以現在遼國在等,等儂全福先反,儂全福也在等,等遼國興師入寇,兩邊都在等對方,結果是姿態擺足卻誰也不打,而空幻呢,遼國不動、儂峒不動,單憑他們一家的勢力又怎撼動得了我大宋在江南的數十載基業?」

李元昊眼角**了一下,明顯是被龐昱說到了痛處。

「而且世子也說對了。」四哥繼續他的心理攻勢,「際此非常時刻,一旦開戰,我大宋將四面受敵,那麼必然會不惜一切力量先平了最弱的一方。契丹鐵騎勇銳,世所罕敵,乃我大宋強敵之首,理當固城堅守,待其糧盡而退;儂峒雖弱,然廣源五嶺之地,山川險要,又多煙瘴濕熱,伐之勞時損力,殊為不智;空幻盤踞於我大宋江南腹地,又歷數十年之經營,根深蒂固,非一時能平;唯獨你黨項族實力最弱,雖精騎射可兵勢終歸有限,鐵鷂子、擒生軍、衛戍軍三師主力不過數萬眾,河套平原(黨項主要屬地)又是一馬平川,我大宋若以重兵叩關,拖住你黨項族三軍主力,再以輕騎迂迴突進,效仿霍去病當年大破匈奴,閃電奔襲黨項後方,不出兩月,你黨項必亡族滅種!!!」

聽到「兵勢終歸有限」「一馬平川」,李元昊的臉色已經變了,等「迂迴突進」「奔襲」「後方」幾個字從龐昱猙獰的笑容裡噴出來,李元昊的眼神已經微有些渙散失焦,明明十月的天氣牢裡還不怎麼冷,卻覺得渾身冰涼。

「世子一直在威脅我,說要是你抓了你,西夏王必不會善罷甘休,不甘休好啊——」龐昱嘩地站了起來,仰天狂笑,「帶兵來吧,契丹、儂峒就等著有你們黨項族先行發難,吸引大宋的精銳主力,給他們兩邊做炮灰,而我們大宋也恰恰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振奮軍心、民心!西夏王要動、要興兵造反,本欽差代表大宋百萬雄師、代表世受天子恩德的大宋百姓,對王子真心誠意地說一句。」

「歡——迎——之——至!!!」

「噗!」李元昊怒極攻心,一口血噴了出來。

「你……你……龐四!」李元昊又瘋了,撲上前狂搖著柵欄,兩天之前還在大宴賓客、風光無限的黨項世子,再不復當初叫板天丁大人時的囂張狂妄——丫橫行無忌的最大依仗被四哥一番話噴的四分五裂,丫還狂妄囂張的起來麼?

四哥安坐不動,猥瑣地摸著鼻子「勸解」他:「哎呀世子,不要動火嘛,有話好好說,好歹我也是吃了你一頓宴請的人,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滴嘛。」

「你給我滾!!!」李元昊恨不得生吞了他,可是籠子裡——啊不,是牢裡關著,他出不來啊,出不來只好扔東西砸,摸遍了全身沒東西扔吶,一咬牙竟俯身抓起靴子砸了出來,呼嘯著直噴天丁大人腦袋。

臥了個操!趕緊飛鞋砸人是中國的傳統

四哥躲得可比小布希丫快多了,左邊一閃,躲開一隻,右邊一閃,又躲開一隻,然後朝光著腳呼呼喘氣的李元昊笑笑:「看來世子不歡迎我啊,那好,拜拜,過個三五天我再來探望你,世子在牢裡好生修養啊。」轉身就走。

「你回來!」走出去不過三五步,李元昊的聲音後邊喊。

四哥腳步不停,繼續走。

「你給我回來,龐四!」

依然不停,繼續走。

「請……請回來,天丁大人!」聽到一個「請」字,四哥這才稍稍住腳。

「天丁大人,請您給元昊帶書一封,讓元昊的手下去把質子飛騎追回來,不要回靈州向我父王報訊了!!!」李元昊幾乎哭求著在喊。

四哥這才止步,臉上露出一絲意料之中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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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這幾樣東西現在就放在牢房前頭。

「你叫啊,叫啊,叫聲哥,我就把東西給你——」

四哥很想這樣說,但是身為一個有素質、有教養、更加有文化的少年欽差,而不是地痞混混、江湖流氓,他還是忍住了。

嘛~趕緊給他趕緊寫,寫完了拿到東西好辦事。

李元昊也想快寫,趕緊寫,趕緊交給他的人,去把質子飛騎截下,不然真的回去稟報父王了,曾經一再當著父王和族中元老的面誇下海口、放言「江南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元昊定為父聯絡好一切」的他,如果被知道在江寧不但「事情」沒辦好,反而搞得一塌糊塗,還被抓了起來蹲大牢……不定黨項族還沒起兵呢,對他寄予厚望的老父親就先罷了他世子的位置了!

兩個仇深似海的對手,第一次有了難得地默契。

有默契了,事兒就好辦,不片刻李元昊遞了張紙出來,上面鬼畫符一樣寫著狗爬似的看不懂的黨項文。

四哥接過來,滿意地笑了笑,眼瞳深處掠過一抹精芒:「世子放心,我一定按你說的地方送到,保準不耽誤。好了,現在我也可以問問世子,那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吧?」

李元昊抬頭,半個時辰前幾乎失控的表情竟又換成了他一如往昔的狠厲。

「我就是不說……」他冷冷盯著龐昱,唇角勾起一個詭邪的彎弧。

「你也不敢不替本世子把東西送到吧?」

「嗯,的確。」龐昱像是早料到了他會玩這一手,臉容平靜,一無怒意,「西夏王不知道江寧府發生的事情,對你、對我都有好處,所以這封短箋我一定會交到你要我交到的人手裡,不過嘛……」

他玩味地甩著手裡墨跡未乾的短箋,笑容益發燦爛。

「世子啊,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親筆手書落到善於模仿筆跡的高人手裡,可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哦。」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6
第三百七十七章 漂亮妹子們,哥來啦

「龐四,你個混帳東西,畜牲狗*養的,你敢誆騙本世子!」

「姓龐的,你記著,別讓小爺出了這裡,小爺要是出去,一定不放過你!」

「額濟納大大發!!!亦集乃曩霄嵬理!嵬名兀卒唃遇惟亮廝囉塔彈!!!!!!(西夏語,請自行腦補哈~~)」

完全無視身後暴跳如雷的瘋狂狂罵,四哥哼著「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的小曲,大搖大擺地出了大牢。

牢外,韓琦早在等候,見到他出來飛步迎上。

「大人,東西拿到了?」

「大人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情?」四哥笑笑,把短箋遞給他。

「我還真不看不出來啊,你小子竟有一手模仿筆跡的本事,而且不光漢字,連黨項文一樣可以『造』出來。」

「大人過獎了。」韓琦很謙虛欠了欠身,「稚圭出身書香世家,自小被家父送入書院,苦讀不輟,然少年心性,豈有不好嬉鬧玩樂者;無奈書院規誡甚嚴,罕得,稚圭為求外出嬉玩,時常模仿家父筆跡給先生致假,被先生辨出系偽造而得沒少挨(戒)尺子,久而久之竟也練的熟手,不想……哎,十七歲那年稚圭冒父筆跡以家中白事為由,告假歸鄉,卻跑去揚州在青樓楚館流連數月,事發被書院逐出,無奈只得投身軍中,謀個出身……」

「我說嘛,稚圭你滿腹文略,有經天緯地之才,怎麼卻在軍中做個小小校尉,不過……嘿嘿。」四哥淫蕩的笑了兩聲,「有你這一手仿冒筆跡的本事,在軍中也挺吃香的吧,告個假去激院花差花差,簡直是家常便飯吶。」

「大人明鑒。」韓琦一派肅容地道,「自被岳麓書院逐出,稚圭痛定思痛,再不敢以此伎倆胡作非為,七年軍旅生涯,稚圭未致一假、未缺一操(早晨操演,軍隊定習),誓要一改舊日頑劣,為大宋效命盡忠!」

「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稚圭此念……甚好、甚好嘛。」光想著請假逛青樓的天丁大人頗有點兒尷尬,「不過所幸這門技藝未曾拋下,今日竟還能在江寧派上用場——這樣,你趕緊把李元昊手書拿去,按我之前說的開始『準備』,再有叫人謄抄一份,給李元昊的手下送去。」

「抄?」

「嗯,不能送去原件,李元昊這傢伙詭計多端,天知道他會不會在手書中用暗記什麼的夾帶其他消息。」天丁大人瞥了一眼大牢的入口,裡邊隱約還有李元昊的狂叫傳出來,「你叫人——不,你親自重新抄一份,順序、換行能打亂的就打亂,遣詞也可以換掉,意思差不多就成。」

「那要是送過去了李元昊的人不信這是他們主子的手書呢?」

「愛信不信,干咱們什麼事,截住質子飛騎,李元昊比我們更急。」四哥哼笑一聲,看看附近沒什麼人,遠遠站著守衛的也都是京裡帶來的禁軍,整個府衙大牢已經被完全接管,忽然壓低聲音問道:「那件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大人放心,那晚您讓我帶人連夜翻看司馬大人送來的卷宗,推測出的空幻分佈江寧的十幾個地下聯絡點以及眼線、暗樁等等,如今已全部處在我們嚴密的監視中,只消大人一聲令下,保管頓飯工夫,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做的很好。」四哥讚許的點點頭,聲音卻壓得更低更低,「不過這期間,你沒有借用過衙門和建康軍的人吧?」

「沒有,大人說了,空幻在江南盤踞多年,根深蒂固,或許早已滲透進了軍隊和衙門,連那日大人叫我熬夜翻查卷宗,都是悄悄塞了紙條給末將,末將又怎會冒著行動暴露的危險,跑去『勞煩』江寧衙門的人呢。」

「很好,那麼等你把『準備』做好,行動就可以開始了,早則三天、晚則五日,我要他李元昊乖乖交待!把什麼都說出來!!!」

「謹遵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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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領導?什麼叫好的領導?

領導就是擔任領導工作的人,而好的領導第一條,就是要會用人。

對,用人,劉邦會用人,所以他打敗了無敵的項羽,成就了大漢四百年江山,天丁大人也會用人,所以他從給皇帝看圖書館的無聊生活中「挽救」了范仲淹,所以他給了貧寒學子公孫策可以不用為吃喝用度發愁、到適合他的崗位上展現才華的機會,所以他收了王安石、曾鞏當記名的徒弟,所以他把韓琦從京城一個巡街看大門的變成了從五品銜的驍騎尉,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救了沈括,安排他進國子監讀書,使他可以提前成為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人才。

無疑,四哥是一個好的領導,好的領導會用人。

所以現在,韓琦和他的禁軍弟兄在剿匪一線不辭勞苦的辛勤奮戰,而天丁大人呢,除了和司馬池演了兩場戲,平息了蘇沫雪慘死在民眾間造成的不良影響,然後就怎麼也找不著人了,司馬池心急火燎地來了台城苑幾次,爆菊哥的回答都是:對不起,司馬府尹,天丁大人出門玩兒去了。

玩?鄒熙芸失蹤、下落迄今未明;李元昊被(囚)禁牢中,夜長夢多;而空幻主力藏身何處,現在依然無人知曉,這種火燒眉毛的非常時候怎麼能跑去玩!?

嘛~~嘛~~不要急嘛,做為一個好的領導,大多數時候只要居中調度、做好決策,就夠了,四哥下邊有這——麼——多人,何必要事必躬親呢?

城南,夫子廟外。

遊客如織的的小吃店前。

一碗才剛端上來、熱氣騰騰的熏魚銀絲面,不到一會兒夫就見了底。

在這夫子廟前賣了三十年面的大師傅包順興怔怔地看著前邊大口吃麵的姑娘,眼睛都快瞪爆了。

第二碗了這是,小小的人兒,小小的個頭,還是個女娃兒,吃得竟然這麼快、這麼響!!!熏魚銀絲面是他最最拿手的小食,也是這夫子廟外有口皆碑的名吃,做時先活殺青魚開片,切塊,小料醃製,炸成金黃,加料鹵煮收湯;魚頭魚骨煨湯,做碗;挑入特製銀絲面,蓋澆熏魚;絕在魚色紅潤,面如龍鬚,魚香撲鼻,湯味醇厚……和小姑娘一樣吃法的人,在江寧絕對不少,而且吃麵吃得聲音響,是客人對做面師傅最大的尊敬,但是此刻小女娃兒「吸吸嗦嗦」的吃麵聲,包順心大師傅聽了,卻只想哭。

天吶,菩薩呀,這小丫頭有多少年沒吃過飽飯了,這、這樣的吃法,以她那纖弱嬌小的身板,怕不得餓上三五年……才能速度到這樣的下口啊!可是看和她同來的一男一女,男的玉樹臨風、威武不凡,兩撇小鬍子倍添帥氣,女的花容月貌,彷彿年畫裡的仙子,清麗絕俗中透著颯爽英武,還有他們的衣衫穿著,不像是虐待自己妹子、連頓飽飯也不給吃的壞人啊!

「啪!」月牙板兒一般白細小手兒把大大的麵碗往桌上一摔,「老闆,再來一碗,你做的面兒真好吃。」

包順心大師傅淚流滿面了要,可是小姑娘你不能這麼吃啊,這麼吃是要撐出病來的!小姑娘旁邊的美女也勸道:「公……菆舞,你已經吃了兩碗了,還是歇歇……我們去別家……好不好?」見小姑娘不依地搖晃著小腦袋,鼻尖兒一翹,擺明了還沒吃夠,就認準這裡,趕緊在下頭踢了男人一腳。

四條眉毛的男人,被他踢得那個四條眉毛的男人的男人嘻嘻一笑,腆著臉挨近小姑娘,賊兮兮地笑道:「菆舞,好哥哥說了要帶你出來玩兒的吧,怎麼樣,這夫子廟外的小吃味道不錯吧?」這人正是四哥,因為進城那天公開亮相,還發表了熱情激昂的演說,認識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沒辦法為了不引起騷動咱就黏上兩撇小鬍子,COS一把陸小鳳帶公主出來玩兒啊!

「嗯,好吃,真好吃。」已經兩大碗下肚的小公主連連點頭,「比在宮……比家裡廚子做的好吃多了,等回去了汴梁本宮……本大小姐一定把他們抓起來,拿鞭子狠狠抽,哼,叫他們連碗麵也做不好吃。」

「那可不,包大師傅做的面豈是家裡廚子能比的。」旁邊食客插嘴了,「單就這左面的熏魚就是以每尾五斤以上的鮮活青魚,快刀切成大片,用醬油、料酒、蔥結、薑片以獨門秘方醃製後炸成金黃色,後入鍋加香料和調味品鹵至滷汁收幹成為熏魚澆頭。另魚頭、魚骨加水煨製成鮮活濃湯。麵條則是包師傅家特製的銀絲細面,姑娘若願多等些時候,頭髮絲那麼細的都能拉出來,撒入沸水面鍋中待麵條浮起,迅速挑起甩掉水份,挑入碗中成梳子狀,鋪上熏魚澆頭即成,細面色澤紅潤,寬湯窄面,潤滑爽口,魚香撲鼻,湯鮮宜人,別說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就是皇上吃了也要讚不絕口的!」

「嗯嗯,皇帝哥……皇上吃了一定也讚不絕口。」趙菆舞連連臉頭,眼睛又瞟上了一旁的薄皮小籠包餃,這可是中看又中吃的好玩意啊,包子皮捏出不多不少二十四個明細皺結,留一小洞型似鯽魚小嘴;蒸餃則是弧形成彎梳狀,雙雙對對十二個為一籠,置旺火沸水籠鍋蒸熟,個小、皮薄、餡多,肉嫩、味鮮,滷汁豐富、鹹中帶甜、褶紋明晰、豐腴滑潤……小公主口水滴答了,四哥見機多快啊,趕緊問:「菆舞,要來一籠麼?大哥哥給你拿。」

「要要要,好吃的,菆舞都要!」小公主今兒倍高興,嘴巴堵得滿滿了還嚷著點這個要那個的,一會夫面前碗碗碟碟的就堆了滿桌。

「別再叫啦,叫這麼多會吃壞身子的。」楊排風趕緊拉他。

「哎,菆舞要吃,便叫唄,又不是付不起帳,早答應了帶她出來玩兒的,自然要玩的開心啦!是吧,菆舞?」四哥無恥的竟然拿公主做擋箭牌,一轉頭自己也筷子飛舞,吃得不亦樂乎。是嘛,成天酒席飲宴的有什麼意思?帶著美女和蘿莉出來吃吃小吃,有空了偷偷再調戲一兩下那才是人生至樂啊啊啊啊啊!

「嗯嗯嗯!」小公主這時候已經完全了帶她出來大吃大喝痛快玩樂的四哥站在了一條戰線上,只覺得這個大壞人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壞,吃得間隙還抬頭朝他笑笑呢,當然四哥背著她偷偷摸一摸火帥姐姐的小手,撩撥一下火帥姐姐的頭髮,把火帥姐姐弄得粉臉通紅,卻怎麼推拒也不頂用,四哥就是喜歡這麼在大街上公然偷香……光顧著吃的小公主根本無視,楊排風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又不敢稍稍走開,只能任由四哥魔爪肆虐,嘴上吃得滿嘴油,手裡抓的儘是軟膩酥滑。

東西吃完了,又開始玩兒,夫子廟外頭那塊寶地兒,那叫一個熱鬧啊,尤其到了夜晚,百姓遊人集御街兩廊下,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音喧雜十餘里,把個一路上都沒怎麼好好玩兒的趙菆舞樂得活蹦亂跳,嘴裡咬著糖葫蘆、手上拿著紙風車,這裡跑那裡繞,也虧得四哥眼尖,火帥姐姐又是半職業的貼身保鏢,這才沒把我們的菆舞小公主弄丟。

哎,要不怎麼說是「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呢,大晚上的不是元宵、不是七夕,街上都那麼多漂亮姑娘,四哥和火帥姐姐一路挨挨擦擦、擠擠撞撞的過來,眼睛看得目不暇接——沒辦法呀,氣質這種東西是怎麼掩飾不住的,偉岸英武的四哥就算沾了兩撇小鬍子,成了「四條眉毛」的龐四,一樣還是那麼精神、帥氣、招女孩子喜歡,這也虧得只到夫子廟,沒去秦淮河,不然就那漂亮姑娘成百上千聚集的地兒,四哥一出場還不尖叫遍兩岸,踩踏翻數船啊。

也還在那個年代蘿莉控少,不然漂亮又可愛(嘛,小公主目測還是很可愛的,發飆了的話那就是惡魔公主了)的趙菆舞在街上到處瞎跑,也要招來無數麻煩。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小公主的戰鬥力就算沒有四哥在身邊,等閒三五個地痞混混也是送上去被擰斷手腳,打個半死的料。

這一晚,小公主玩的開心盡興,到亥時過了,夫子廟外的夜市開始收歇,雖然老大的不情願,可是攤子都收了呀,開心盡興了但是還沒玩夠的小公主嘟囔著嘴兒,踹了龐昱一腳:「告訴他們,不許收,本公主還沒玩夠,不許收!」

四條眉毛的四哥當然不會被他踢中,但是小公主如果真的發飆當街這麼大喊,今晚出來的目地可就達不成了。

「菆舞啊,你聽大哥哥說——」他半挨過去,鄭重地告訴小公主明天其實還有更——好玩的安排,要是睡得晚了起不來床,那可沒得去了喔,楊排風也在一旁幫腔,好容易說動趙菆舞答應回去,四哥拍拍手朝她笑笑。

「排風……咳,楊將軍,你現代公主回台城苑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嗯,那你……一個人要小心。」雖然易了容,火帥姐姐仍是不放心他的安全,可是瞧小公主聽見明兒還有得玩立刻哈欠連天想睡覺的樣子,不趕緊送回去熬壞了小公主的千金之體,那可就有負皇上的重托了。

「楊將軍,你……你要替朕看好妹子啊!」

臨刑前,皇上特地把她喚進宮裡,這樣對她說。

「朕那妹子,她、她才十三歲剛過啊,身子幼小,不能多搞……咳,楊將軍,總之你要寸步不離的守在公主身邊,不能讓……讓有些壞人成天接近他,這是朕給楊將軍你、給你們天波府的最高指令!」皇上走下龍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楊排風受寵若驚,頓時被一種激昂熱血的使命感所籠罩。

「皇上放心,排風一定誓死完成任務。」

「不用死,你只要看好公主不被龐四那小子每晚碰……咳咳!」

「對了皇上,排風若一心保護公主,那……天丁大人呢?」

「那傢伙?」仁宗皇帝眉眼一跳,好像忍著什麼濃重的鄙視。

「那傢伙自己有護衛,朕還排了個韓琦給他,生死不用楊將軍費心!」

——皇上的殷殷囑咐,楊排風一定要辦好,所以她只能搶捺著對四哥安全的憂慮,送小公主先回台城苑。

「知道啦知道啦,我一定不會傷著損著,叫姐姐擔心的!」大街上,四哥又油嘴滑舌起來,還無恥地一把掏過去,想摟住火帥姐姐腴潤的小腰,把她拉近身,來個臨走前的火辣吻別,可惜火帥姐姐足尖一點,也沒見著她怎麼躲呀,四哥就掏空了,眼睜睜看著大小一雙美人兒遠去,姣好可愛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夫子廟的夜市散場了,但是江寧城的夜生活還沒有結束。

四條眉毛的四哥,轉過身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秦淮河,笑了。

花船上的漂亮妹子們,你們的天丁哥哥,來啦。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7
第三百七十八章 青樓淫戲

秦淮河畔,花船之上。

四條眉毛的四哥被一對漂亮姑娘包圍著。

「公子,陪小愛愛喝杯酒好不好。」「公子,冰蕊跳支舞給你看,公子要是喜歡,就去冰蕊的房間,冰蕊給公子一個人跳。」「公子~~蓮心這件衣裳有些緊了,你看看,看看這裡,,奴家胸口憋得好厲害啊——」

哎,這人吶,就是這樣,長的帥了就是往臉上貼滿絡腮鬍子,一樣可以吸引無數美女們的熱情,從四條眉毛的四哥踏上這艘「意闌珊」的畫舫起,畫舫上的姑娘們就沒有不雙眼發亮、擁過來獻媚賣搔,試圖勾引他的。

姑娘愛金,更愛俏,這是千古青樓業不變的定理,所以四哥即使易了容、掩住了他三分之一的俊雅帥氣,依然是憑借兩撇小鬍子散發出的成熟男人的韻味,把滿船的姑娘都勾的春心大動,恨不得立刻拉他拉進的自己房間……

其實啊,四哥不是個靠臉吃飯的人,而且大宋朝的青樓還有比錢、比「臉」更招姑娘喜歡的東西——什麼東西?文采啊!四哥這時候要是即興發揮,吟詠一兩首詞作,保管這些姑娘連場合都不顧了,脫了衣服就要獻身給才子哥哥。

你還別說,在那個年代,文采才華就是勝過一切的東西,朝廷從下到下乃至地方,都喜歡才子文人,姑娘們更加是,哪怕倒貼著養都要把身體奉獻給他們,要不怎麼說大宋朝是文人的天堂,大宋朝的青樓楚館花船更是文人們……

魚水暢歡的聖地呢!!!

不過今天,四哥很低調,哪怕是被膩脂香粉包圍著,也只是肆意調笑,動手動腳而以,至多也就飛個吻、電電人,吟詩作對「流露」一下文采?

對不起,「意闌珊」的姑娘們,還不值得他動……嘴。

的確,「意闌珊」並不是江寧最有名的畫舫青樓,甚至在秦淮河連前五名都排不上,因為這裡的大多數姑娘只要歡客出得起銀子,就可以陪你睡。

這在一千年後天朝,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女人,哪怕是明星,有錢就能上,屏幕上再光艷找人,屏幕下還不是被人騎,但是在大宋,那可就太丟份了,不止男人們看不起這樣的地方,連青樓行當裡的同門都不待見,所以「意闌珊」在江寧、在秦淮河上頂多就是三流上層、二流末端的花船,高官勳爵、富商豪紳們是絕對不屑到這裡來的,最大的「客戶」反而是江寧城小康層次的士農百姓。

一個連高官勳爵、富商豪紳們都不屑來的花船,四哥來這裡做什麼

——哼哼,你們以為,四哥大半夜的出來了不回去,是為了逛窯子找姑娘?錯啦!大錯特錯!!!四哥深夜訪花船,絕對不是出來鬼混那麼簡單,四哥到這裡來,是有非——常——重——要——滴正事要辦滴!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啊哎……啊啊啊啊啊啊啊——」艙房裡,一陣陣**蕩魄的女子**不住傳出,透過半掩的紗窗望去,溫暖的屋內此時春光一片,兩根粗大的紅色蠟燭照得周圍旖旎生輝,粉色的帳簾撩了起來,下邊的錦繡暖榻上,薄薄的簪花絲袍、粉紅色的肚兜還有沾濕了的褻褲,全拋在一旁,兩條**的火熱**正抱在一起,激烈糾纏。

伏在豐滿女體上的中年男子,約摸四十來歲,呼呼喘著粗氣,**劇烈地**著,一手勾起身下姑娘的修長**,一手大力揉搓著她白皙柔膩的淫嫩**,粗黑的XX(和諧萬歲)奮力地向前頂撞。

被他壓在身下的姑娘,亢奮的尖叫著,粉腮上紅暈大盛,美眸瞇成一條細縫,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來,男人每一次地**,她的櫻桃小嘴裡都發出陣陣煎熬不住的**,豐滿白嫩的**像是一條水蛇,纏著男人不住地廝磨,誘人的豐臀迫不及待的前後**,淫浪風騷地迎合著他的進攻,波光流動的媚眼,雪白迷離的**,豐滿誘人的**,構成一幅活色生香的****艷圖。

這樣的場面,滋要是在青樓裡,早就見怪不怪了,何況是秦淮河邊上、當時整個世界最大的紅燈區!所以路過艙房門口的歡客和姑娘們聽到裡邊傳出來的異響,都是會心一笑,因為接下來他們也要去做這種事情啊。

嘛,「意闌珊」上的艙房,可不比得雲伊樓那些一流高端的花船,可以給客人聽曲兒、賞樂,談論人生理想,「意闌珊」上艙房換成現在的詞形容,就倆字。

**!

間或有沒攬上客的姑娘路過,聽裡邊叫得太浪,多半會酸酸的來一句:「哼,**蹄子,叫得那麼響缺男人干呀!」

不過今天路過的姑娘們都沒罵,反是心裡悄悄的想,哎呀,要是能和剛才四條眉毛的俊俏公子一起這樣……這樣子做,那就好啦,可是那公子說去如廁,就、就沒回來了……哼!一定是被別家姑娘勾引走了,

哎呀哎呀,不能想他,一想他人家下邊又濕了……

姑娘一咬銀牙,恨恨的去了,只剩下艙房裡**蕩魄的女子喘息夾著男人虎狼般的粗吼,仍在繼續……

一個時辰後,男人穿好衣服走出來,臉上掛著**發洩後的滿足。

而在適才他噴灑精華的艙房裡,那個和他春風幾度、被他幹的失魂落魄、魂飛天外的小浪蹄子小翠,這時已經擦乾了身上殘留的淫漬,嬌慵地倚著軟枕,手裡拿著男人剛才給他的珠鏈,水汪汪的媚眼裡掠過一抹恨笑。

忽然他把珠串往地上狠狠一摔。

踩了兩腳,碎了。

男人在「意闌珊」畫舫上的姑娘們整齊一致的「大爺走好」的媚聲歡送下離開了花船,往城北興行去,那裡,是他的家。

秦淮煙月,十里繁華,秦淮河同汴梁,是大宋唯二的不夜天,區別是汴梁的夜晚幾乎是大半個城都不黑。

而江寧,所有的燈火,都集中在繞城的秦淮河一帶。

離了秦淮河,夜空自然黑下來,除了夜晚巡邏的兵士和打更的手裡提著的燈籠,路上再沒有任何的光亮,這要是碰上陰雨天,絕對是四面一抹黑,放到幾十前城裡多數還是泥土路,坑坑窪窪,怎麼摔死滴都不知道。

男人在江寧活了四十來年,四十來年走熟的路,哪怕就是沒有燈也絕對摔不著,何況今晚新月高掛,回家的路上一片敞亮,男人走得很快,也很穩,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才在花船上和相好的姑娘鏖戰了半宿。

過了前邊巷子,就是家了,每每這個時候,男子心裡總是一陣唏噓。

哎,十年了,娘子病死已經十年了,昔日和和美美的幸福家庭,如今只剩下他和兒子相依為命,十年了,他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兒子拉扯大,三年前還把他送到了有名的睢陽書院去讀書。希望兒子可以學有所成,中個進士什麼的回來給家裡光宗耀祖,至於他的這一身手藝……唉,等做不動了就找個徒弟傳了吧。

男人望天歎了口氣,娘子早死,兒子如今又不在身邊,在幾個老客人的一再鼓動下,他也迷上了去花船上買歡作樂,老實本分的他本不是個好色的人,可是獨自一個人每晚對著空蕩蕩的家,那樣的寂寞……

在有了一次的放縱後,誰還忍得住呢。

何況那個他第一次喚來陪宿……迄今也只喚過她陪宿的小翠……哎,或許是因為在小翠身上可以找到一點娘子過去的影子吧,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把「意闌珊」當成夜晚的半個家……

只是……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意闌珊」的花費雖然在秦淮河上的花船裡不算高,可是對於他這樣做小生意的人也不絕對不會少。他做了這麼多年吃食的營生,在江寧乃至整個南方都是赫赫有名,攢下的傢俬原也當得上半個士商人家,不過一來兒子讀書的睢陽書院是大宋有名的學府,開銷遠勝過普通私塾,二來前半年他去「意闌珊」買歡的次數多了些,攢下的家底用的七七八八,明年兒子進京趕考還要一大筆的路費……要不是今天那位帶著小姑娘來店裡的四條眉毛的男客走時甩手就是一大錠二十兩重的金子,他還真是捨不得去「意闌珊」,更加不會破費給小翠買珠串首飾了,不過……收了他珠串的小翠,今晚還真是賣力呢,伺候的他舒舒服服,好久沒有這樣子痛快發洩……

天色,真的很晚了,男人想著趕緊回去睡個好覺,明兒還得起來敢去夫子廟開張呢,他加快了腳步,眼看轉過前面的彎口再走一段就是家門了,前邊路口忽然黑影一閃,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擋在面前。

「打劫!?」男人心裡瞬間顫了一下,不過旋即又寬心了,這裡是他住了一輩子的裡弄,四面周圍都是老街坊,大聲喊一句就回出來很多人的,男人就算手狠心狠,這麼短的時間裡,也奪不多他身上餘下兩小錠金子吧。

男人往後退了一步,準備必要的時候撒腿跑,這樣留給他喊人的時間更多,但出乎意料的,前邊那個高大黑影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黑暗中看不清臉孔,隱約只見得他唇角一揚,笑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聞名江南的夫子廟食神包順心大師傅,不光青魚切的好,插鮑魚的夫也一流啊,不光揉面手段高,揉乳的本事也不差嘛,啊哈哈哈——」

包順心一愣,往前挪了些兒,盯著來人的臉:「你……是你?」

「對,是我。」黑影走了出來,轉過他英武健碩的身子,眉很濃,睫毛很長,嘴上留著兩撇鬍子,修剪得似乎有很整齊,一襲長衫從上到下都是白的,雪一樣白,映著月光幾乎奕奕生輝,但卻怎掩不住一副風流倜儻之氣。

這就是那個帶著小姑娘來包順心店裡,走時甩手就是一大錠二十兩重金子的四條眉毛的豪客,嘛~~就是四哥啦。

「你……這麼晚了,客人你……找我做什麼?」包順心的臉上有點僵,也不知道是被諷刺的,還是心裡慌。

「包師傅覺得呢?」四哥笑瞇瞇的問。

「我已經關店了,不、不賣面。你要吃……去別處吧。」包順心結結巴巴地。

「吃麵?包師傅覺得,這麼晚了,我來找你,是為了吃麵?」摸著小鬍子,四哥笑得愈加燦爛了,只是燦爛中還有一絲洞悉人心的冷厲。

包順心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強笑道:「除了面,我……我可什麼其他手藝,好讓公子惦記的……」

「嗯,確實,我來不是惦記包大師傅手藝的。」

「那你半道截住我做什麼?」

「哎——包師傅不要這樣說嘛,我這是在你家門口等,然後,稍微走的遠了點,剛巧,在巷子口遇見了包師傅你。」

看著他有些兒無賴的嘴臉,包順心心裡竟有些兒發虛,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找我,倒底、倒底有什麼事?我一個做面賣包子的,什麼都……都……

「哦,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當面請教包師傅幾個問題。」四條眉毛的四哥又往前走了一步,表情相當相當之和藹。

這麼和藹的笑,連少女受傷的心都可以溫暖,偏偏他包順心還是扶著牆往後一步步一步步的小退,忽然背後一滯,撞到牆了,退無可退。

包順心臉上又是一抽,結巴的更厲害了:「問……你要問我,什麼……問題?」

「這個嘛……」四哥往前又走了點,幾乎挨到包順心的人,銳目綻出的灼灼精光盯著他臉,笑著扔出一句。

「我要問你,空幻的事情。」

包順心身子彷彿觸電般的猛然一震,但是很快,他便露出做面時老實憨厚的表情,搖頭道:「什麼空幻?我不知道,我一個賣面的……」

「包大師傅,你可不止是個賣面的!」四哥冷笑著截斷。包順心的一切表情變化當然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尤其是剛才的「一震」,把他心底那一刻的驚懼暴露無遺。果然,包順心的臉上又是一抽,連聲道:「我……我就是個賣面的,不信你去夫子廟外頭問……我包順心在那裡做了、作了三十多年……每天就是賣面,別的……我,什麼也沒做過。」

「是麼?」四哥微微一揚眉,臉上帶笑,彷彿可以看穿人心的鋒銳眼神卻絲毫未變,「可我怎麼受到消息,說包師傅你——哦不,你爹,準確說你爺爺當年七十多歲了還投身空幻,帶這你爹和兩個叔叔,然後到你這兒,也是從小入了伙。」

「你、你倒底是什麼人?」包順心臉色變了,指著他顫聲道。

四哥沒有立刻回答,以一個無限優雅、絕對帥氣,絕對可以勾的秦淮河上的姑娘放聲尖叫的唏噓動作,把粘在上唇的兩撇鬍子拿掉,露出招牌似的陽光般燦爛的笑:「我姓龐,龐四,以前是太師府一個小小家丁,現在是代天巡狩、鎮撫江南,攜尚方寶劍、可行先斬後奏之權的三品天丁、御命欽差!」

包順心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彷彿被一大盆冰水從頭澆下來,失聲道:「你………你是欽差龐大人!?那你傍晚到我的麵店來,就是為了……為了……」

「為了找機會和包大師傅你談談啊。」四哥聳肩笑笑,旋又一歎,「不過包師傅,你可不厚道啊,我叫了五碗麵三籠薄皮小籠包餃,給你了二十兩黃金,不是我錢多,然後腦子又抽了,四下裡到處亂使,二百錢不到的吃食給你二十金,我是要讓你早點收鋪關門,好找個時間好好和你談談啊!」

「可是包大師傅,你這麼做也太不厚道了,拿了我的錢轉身就去買珠鏈送給想好的青樓姑娘,我跟去了想提醒你下吧,「意闌珊」的姑娘又太熱情……咳!我跟過去都來不及和你碰個頭,你就大喇喇地進了小翠房間,連累我辜負那麼多漂亮姑娘的心意,在外艙窗口看了一場包師傅你和小翠姑娘的活****。哎,包師傅你行啊,白天賣了一整天的面,晚上嫖姑娘還是生龍活虎,不過這小翠呢……伺候男人的夫是不錯,身材也挺火辣,就是臉……嘿嘿,長相差了些兒,不然也不用到「意闌珊」做,早去雲伊樓、曼清苑做紅牌啦。」

大概是發現一說到青樓就來勁,然後話題歪了扯得有點遠,四哥連忙收住,盯著包順心道:「包大師傅,你也不用裝了,我老實和你交個底兒吧。關於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你那得了癔症跳河死掉了老婆,她以前是嫁過一次的,夫家死了才又許給你,還帶來了不少前夫的東西,其中她最喜歡的一串緋玉吊墜你一直珍藏到現在,鋪子再困難也沒捨得賣了,對,就藏在你床西邊往左數第五快青磚下頭。啊還有,還有你那在睢陽書院,玄黃甲字班,前年入學今年考了全書院第十三名的寶貝兒子,他的事情我也很清楚哦,包大師傅,你還是不要隱瞞了,乖乖把你知道的空幻的事情告訴我,乖乖供出你的上級來吧。」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8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心戰

孤身一人,夜半出行,一個保鏢都不帶就來見空幻逆黨,這是何等的膽色與豪氣,也只有英武偉烈如四哥,才敢有這樣的豪俠之舉。

他從司馬池送來的卷宗裡差到夫子廟開食店的包順心祖宗三代都是空幻的成員死忠,而且這個人身上還有其他一些,他感興趣的東西,想也不想就決定來會一會他了,順便帶小公主出來玩一玩、樂一樂,餵飽他的小肚子,賭上他的刁蠻嘴,還有趁機……不,也是順帶,順帶在大街上和火帥姐姐親熱親熱。

這之後的一切,他讓排風姐姐帶小公主先回台城苑,然後跑去「意闌珊」喝花酒,其實根本是醉翁不在酒,他去,是為了對照情報,觀察包順心這個人,不然何必跑去那種在秦淮河都排不上號的破爛花船,四哥這是為了平定江南,為了完成皇上的囑托,為了大宋朝,為了全天下的老百姓,才跑去出賣男色,被一堆庸脂俗粉的姑娘圍著,好不容易才溜掉……咳,總之,他現在把包龍心——錯了,是把包順心堵了,直接攤牌,要他老實交代!

連老婆帶兒子,還有自己的老底全部都掌握在人家手裡,包順心彷彿挨了重重一擊,臉色灰白若死。能不白麼?老婆入土了倒還好,兒子可是還在書院讀書,天丁大人如果願意,隨便打聲招呼,兒子的十年苦讀可就全白費了,甚至,天丁大人只要給應天府傳個口訊,要他兒子生就生,要他兒子死。

就死!!!

包順心這輩子,最最在乎的是老婆,老婆死了留下了這個寶貝兒子,他哪怕就是拿自己的命去填,也不會讓兒子受一點點損傷!所以,當四哥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煞白,連呼吸,彷彿都停滯了。

四哥,是個仁義的人,從來不屑幹這種拿人家威逼人家的事情,所以嘛他很快又補充了:「包師傅,你送令郎去讀書,是想他考取名,給你們老包家光宗耀祖吧?呵呵,不知道一個進士及第包師傅滿不滿意?啊,包師傅的手藝冠絕江南,只一個進士及第包師傅恐怕看不上,那這樣……呃,今年的科考狀元,狀元……歐陽修,榜眼嘛……公孫策,探花……就探花吧,包師傅,你把你知道的乖乖說出來,我讓令郎今年拿個探花,如何?」

探花!!!

包順心裡一顫,激動的差點沒暈過去,探花,探花啊啊啊啊,殿試三甲,那是何等的榮耀,他就是立馬歸西,到了地底下,在祖宗面前臉上也是大大地有光啊,而且以天丁大人的口碑、人望,言出必鑒,答應了的事情一定辦的到,絕不是信口開河,騙他交待空幻的內情,包順心「咕嘟」嚥了一口唾沫,猶豫再三,猛地一咬牙:「空幻的事情,我……我真的不知道!」

四哥笑了,又笑了,笑的包順心背脊冰涼。

「真的,是真的,我已經有十年不和他們往來了。」他連忙解釋。

「可是這十年,你一直拿著空幻遣發的月錢,當然我也知道,那些錢包大師傅你一個字兒都沒動過,全存在空幻開的『交泰錢莊』裡,哼哼,交泰可是你們南唐中主、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李璟的年號,拿來開錢莊,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我還知道——」他依然用凌銳的眼神盯著包順心,腳下卻往回退了些兒,「包大師傅你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加入空幻也不是你的本意,那時候你還小,是被你爺爺、被你爹強拉著進去的。還有,包師傅你其實一直想脫離空幻,送兒子去睢陽讀書,不是光想著讓他識字成才,更是為了讓他遠離江寧是非之地,不要和你一樣小小年紀就被拉進了空幻,成了包家第四代被抓到就是謀逆之罪、殺頭抄家誅九族的子孫,我說得沒有錯吧?」

包順心低頭不語,但是光看表情也知道,他被四哥說進心裡邊去了。

「我更加知道,包師傅是是個靠手藝吃飯的廚子、好廚子,從小就不喜歡什麼打打殺殺,每天到夫子廟外頭賣賣麵食和小籠包餃,看見客人們吃得開心,誇獎師傅的手藝,就是你最大的滿足。」

四哥現在沒逼他了,包順心卻比剛才更加心慌,乾涸的嘴唇顫抖著,就差沒有落荒而逃:「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很簡單啊,包師傅的廚藝聞名江南,不光熏魚銀絲面、灌湯小籠包餃做得好,還有清蒸鰣魚、玲瓏牡丹齏、縷子膾和一道生鮮河豚鲃肺湯,包師傅您要是認第二,放眼整個江南,沒有誰敢妄稱第一的吧;包師傅您若是開家大酒樓,就靠這四道名菜,保準生意盈門,銀錢大把大把的賺,不要說區區一個小翠和令郎在書院的那點開銷,就是把整個『意闌珊』買下來再給令郎『捐』一個進士都綽綽有餘。可包師傅你沒有這麼做,平凡在夫子廟賣了三十多年的麵條包子——我想呢,這原因一來是包師傅您不想生意做大,被空幻盯上把你的酒樓當作據點或者從你這每年都拿走一大筆銀錢,去給他們做造反的資金,他日空幻敗落,事發揪到你頭上肯定抄家誅九族;二來則是包大師傅您眼裡,什麼金錢啊名望啊都是多餘的,您只想安安分分地做面做包子,讓每一個到夫子廟的人吃得開心,只想令郎好好讀書,應考,一輩子不要和空幻扯上任何關係。」

包順心怔怔地看著他,做夢都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多年的執著和掛念竟然全被這個弱冠之齡的少年欽差看穿了!

這一方面是緣於司馬池精心搜集的那些卷宗情報裡對他的詳細記載,但更重要的一點,是積累了千年閱歷的四哥,對人性的深刻剖析!

「包大師傅,你就說了吧!」四哥乍地又走近了,不過眼中閃耀的非是過往迫人的鋒銳,而是出於對一個父親、一個好廚子的同情,「包大師傅,你就說了吧!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空幻的消息,把你上級的身份都告訴我。」

「不,不……我不能說……不能……」瀕臨崩潰的包順心下意識地往後躲,可背後冰冷的土牆讓他半步也退不了。

「唉,包師傅,你這又是何苦呢——」四哥仰天長歎,目露悲愴,「你加入空幻三十年,沒有拿過它一錢銀子,也沒有受過它一點恩惠,你只不過是遵循祖父和父親給你安排好的路子,走得很難很難回頭而以。」

聽罷這番話,包順茫然了,失神眼睛開始迷離渙散,不停地喃喃自語:「何苦……何苦……祖父……爹爹……路子……回頭……回頭……」

「包師傅!」四哥又一次喊他,神情異樣的懇切。

「我今天來,就是幫你回頭的呀!」

包順心再度一震,嘴巴微張了幾下,看看要老實交待了,忽然卻搖了搖頭,打擺子似的顫聲道:「不……不能說……不能……我……我祖父……當年、當年受過……後主皇上的恩惠……我不能……」

多少回了這?四哥說得口乾舌燥,竟然還搞不定一個賣面的,這要是換成趙菆舞來,前一秒包順心搖頭,後一秒已經被干趴下哭叫著喊娘了,不過四哥是個講道理的人,武力威逼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他耐著性子,不急不惱,不驕不躁繼續勸說:「包師傅,如果你真的想替你祖父報恩,那才更應該什麼都告訴我啊!」

「你在江寧生活了快五十年,五十多年前剛剛從南唐治下的金陵皇都變成我大宋江寧府這裡是什麼樣子,五十年後的今天,歷太祖、太宗、先帝和當今聖上四代明君勵精圖治下的江寧又是什麼樣子,包大師傅,我想你一定可以親身體會到的吧。李後主當年肉袒出降,歸順我大宋,為得是江寧百姓不用再受戰火的荼毒,而今空幻意欲舉兵起事,聯結外族蠻夷亂我中華神州,等若是把已經過上幸福生活的老百姓們重又推到水深火熱之中!」

「包大師傅,你如果真的想為祖上報恩,就應當告訴我實情,別讓李後主當年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啊!!!」

包順心三度再震,吶吶地動了動嘴,卻沒有「不能」之類的聲音發出來,心底最後的堅持,顯然已經動搖。

動搖了,那就再給予最後一擊吧。

四哥眼睛瞇了起來,牽揚的唇角抿出一抹詭笑:「包師傅,既然話都已經挑明了,我索性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以為以你家三代投身空幻,到了你這輩卻和組織往來甚少,而且組織發下的月錢你又一個子兒都不動。空幻那是何等嚴密隱蔽的組織,會任由你長此以往的半遊歷於他們控制外」

「你……你倒底想說什麼?」

「我想告訴你,你在『意闌珊』的相好小翠,根本就是空幻預先安排、故意找了個和你過世娘子容貌有幾分相像的女人來,然後又叫你的熟客故意把你引過去,從此便迷上了這姑娘,時常到那去嫖宿、榻上閒聊私話,把你的家事還有兒子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還有店裡跟了你十八兩個年的夥計,他們也是早早受了指派,故意接近、來監視你的人!!!」

「什麼!?」這一下恍如九天驚雷,把包順心一直以來的堅持轟的灰飛煙滅。

「不……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不會監視我……不會的……」

「包大師傅如果不信,回去一試便知,你說你累了想變賣家產去睢陽投兒子,把絕活廚藝全傳徒弟,看他肯不肯,再悄悄使人,看你送翠兒的那串珠鏈還在不在,她自己老早就有個年輕的相好,還是富家公子,是收了上邊的命令不得以才服侍你,你送他的那串珠鏈,人家根本就看不上眼,早扔了。」

「你不要胡說!」包順心跳了起來,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撲過去抓住龐四的衣領,「我徒弟……他、他是我收養的孤兒,一直把我當成半個爹爹,還有小翠,她是……她是……真心想要是服侍……」

「包大師傅不信,大可按我說得試試,不過徒弟那裡好套問,『意闌珊』……包大師傅最好當心些兒,不要剛一查出真相,就被殺了滅口。」四哥的絕頂鎮定,像是一把鋒利的鑿子,打碎了包順心最後的一點希望。

他身子搖晃了兩下,腿膝顫動,幾欲癱倒,喃喃滴道:「你……你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和我說這些,為什麼」

「因為公主說了,包大師傅你做的面,就是皇帝哥哥也要讚不絕口。」

「公主!?那個小姑娘……那個吃不飽的小丫……她是公主!?」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包順心直接嚇趴地上了。

「是的哦,公主金口欽點,要包師傅你給皇上做面,我可不敢不從。」四哥笑了,笑的溫和脈脈,「包師傅,遍及江南的『嚴打』就要開始了,我不想包大師傅成為也被當作空幻的成員抓起來殺頭,不光連累兒子,連這身廚藝也從此失傳,更加不想到夫子廟的遊客再吃不到您冠絕江南的熏魚銀絲面,包大師傅,該交待的我都已經交待了,說與不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言畢,他就這麼走了,扔下瀕臨崩潰的包順心癱在牆腳,雙手掩面。

××××××××××××

「大人,您就這麼走了?」書房裡,韓琦眼睛瞪得忒大,驚訝地看著四哥。

「嗯。」天丁大人打著哈哈點頭。

「大人,包順心的心防已經被你完全擊垮了呀,你再多逼問片刻,說不定他、他當場交待了呀!何必……」

「當場?你以為包順心知道的東西,在那種環境下片刻就能說得完麼?」

「誒!?」

「你覺得包順心只是空幻裡一個小人物,而且十幾年和組織沒有什麼往來,就算知道什麼也是片刻間就能問完的,對不對?」

韓琦點頭。

「那既然是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我何必紆尊降貴,大半夜的親自跑去見一賣面的,還耐著性子,不急不惱,不驕不躁的跟他說道理?大人我是吃飽了撐的,不知道叫幾個人帶他回衙門審問,還親自和他廢什麼話?」

韓琦一怔,旋即猛醒,驚道:「大人,難道包順心他……他的身份不只是……卷宗上記錄的那麼簡單?」

四哥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這也是他樂意把韓琦帶在身邊辦事的理由,笑道:「是啊,你猜對了,包順心的的確確不光是個廚子……準確說,他們包家不僅僅是三代人都在夫子廟開店賣麵食和包餃這麼簡單。」

四哥頓了一下,睏倦的眼中瞬又閃露精芒:「如果,我沒有猜錯,包順心的祖上……他祖父,以前可是南唐皇宮的御廚哦。」

「啊!」韓琦吃了一驚,「大人是怎知道的?卷宗上沒有記錄啊!」

「這個問題嘛……說來就話長啦。」天晚了,四哥陪小公主瘋了大半天,還是很困很困滴,想睡覺,不過看著韓琦迷惑不解的眼神,他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點提點,多教會他一點東西,以後給自己辦事也越加牢靠迅速嘛。

「其實啊,我是李煜的狂熱fans……」

「粉……粉絲?」四哥才說一句,韓琦就愣了。

「哦,就是……這麼說罷,我也算半個才子,才子惜才子嘛,那李煜號稱千古詞帝,他的事情我還是非常感興趣滴,所以在皇宮裡就偷……咳,皇上信任我嘛,白天可以隨便走動,我在宮裡看了很多的南唐舊檔,裡邊記載了李煜當年最喜歡的幾道菜式,其中有清蒸鰣魚、玲瓏牡丹齏、縷子膾和生鮮河豚鲃肺湯……」

「這……這不是包順心最拿手的菜式麼?」

「對啊,而且卷宗裡寫的很明白,包順心做的這四道菜冠絕江南,而且手藝是他們包家一代代傳下來的。」

「因此包順心祖上大有可能是李後主當年的御廚,而且從卷宗上提供的消息看,包家從包順心的祖父這一輩起,三代人無一例的外全部都是空幻的成員,而有詳實記載的只有包順心一個;並且包順心可以半游離地同空幻十幾年不『往來』而沒有被清除,哼哼,這其中透著什麼玄機,不難看出來吧。」

「難道說……包家的其他人,包順心的叔父輩,憑著他們祖上昔日是李後主御廚的這份資歷,在空幻內部身居高位,可以保護『半游離地同空幻十幾年不往來』的包順心,而司馬大人根本調查不到這部分高層的資料!」

「完全正確!」四哥笑著一拍手,「現在只要包順心肯開口,我們就可以從他身上一路追查,直抵空幻的高層,所以我才會親自出馬,絕對要把他『拿下』!」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9
第三百八十章 再遇「蘇沫雪」

「謝大人提點,韓琦受教了。」

「嗯,我說了這麼多,就是要告訴你,做事情不能光跟著文書、卷宗來,要學會分析,結合平常看到的、聽到的一點一滴,這樣才能把搜集到的情報、訊息利用到極致,才能挖掘出更深層次的、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是,大人提點,末將一定謹記於心。」

「行了,我也乏了,你去睡吧。」四哥站起來,閃人了。

「可是大人!」韓琦仍有疑慮,追上來憂心沖沖地道,「我們把希望全壓在包順心身上是不是太冒險了點,萬一……」

「沒有萬一。」四哥停下腳步,回頭淡淡一笑,「你忘了,我們手裡還有一個李元昊?他和包順心一樣,都是我們追查空幻突破口,兩個人,不論哪一邊開口,空幻都等若完全暴露在我們的掌控中,雙管齊下,我就不信挖不出空幻的巢**!」

他大步邁出書房,抬首望向夜空中高掛的一輪殘月,心裡默默地說著。

熙芸,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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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四哥依約,陪著小公主去了玄武湖玩兒。

玄武湖是個好地方啊,煙波浩淼、天水一色,遠看似鳥翼舒展,近觀湖平如鏡;長堤之上淡柳如煙,亭台樓榭隱約其間,蒼松翠柏、嫩柳淑竹,一片綠煙繚繞,湖面涼風清拂,魚躍鳶飛,畫舫游弋,觀之心曠神怡。

「這裡就是那個……裡邊有仙山的玄武湖麼?」湖中一艘畫舫上,一把稚嫩嬌脆的少女蠻音問道。

「是哦,玄武湖水引自鍾山北麓,三國時吳王孫權令大將甘寧帥民夫修築宮苑後湖,這裡才初具湖泊的形態,因為當時玄武湖位於燕雀湖和宮城之北,故又名『後湖』或『北湖』,到了南北朝時,宋文帝對玄武湖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疏浚,挖出來的湖泥堆積在一起,成了露出水面的小島,其中最大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合稱『三神山』,就是民間傳說中神仙住得地方啦。」另一個比黃鶯巧囀還要甜美溫柔的聲音接道,可不正是那艷絕塵寰的天下第一名激——南宮琴伊!

「是啊是啊。」旁邊四條眉毛的男人飛快跟腔,「我聽人說啊,這『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島上碧波傍彎,垂柳依依,花團錦簇,處處勝景,亭、台、樓、閣、廳、廊、館、榭,白橋、磚塔掩映其中,綠竹裊娜,梧桐高挺,雪松如蓋,春則花柳爭艷,夏則荷田濃蔭,秋則桂子飄香,冬則梅花破玉,瑞雪飛瑤,真可謂是『名城名山擁碧水,洲嶼嫵秀唯蓬萊』啊。」一個不小心四哥又飆了回文采,換來旁邊丫頭們一眾花癡式的仰望,可小公主眼裡從來只有「玩兒」,對某人出口成詩的大才根本無視,張口就問。

「那……島上邊倒底有沒有神仙呢?」

(天啊,公主這問得也太真了吧)

祖宗八輩積了德、有幸跟在一邊伺候的龐爆菊偷偷地想。

「有啊!有啊!當然有。」某人搶著接口,竟然是四哥。

「一會兒到了島上,我保證公主可以看到神仙!」

「喂,你別胡說。」楊排風推了他一把,眸中隱透關懷,「待會要是找不著神仙,公主又要生氣揍你了。」

「我沒胡說!」四哥表情堅定,眼神色色地望旁邊一瞟,「吶,琴伊姐可不就是天上仙子下凡麼?不然怎生得這麼美,這麼……」他本來要鼓動如簧之舌,好好誇一誇這些天來被他冷落的南宮MM的,不過轉念一想前幾天才和火帥姐姐私定了終身,這麼快就當著她面一個勁贊別的姑娘,那豈不是太對不起火帥姐姐了!

「啊對了。」他趕緊扯開話題,「容……花姑娘怎麼不一起來,和本大帥哥一起游玄武湖,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南宮琴伊白他一眼,似是有些嗔惱剛才他說的「仙子下凡」云云,不過眼賊尖的四哥還是從她白皙如玉的臉蛋上看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紅暈。

「想容妹子說她這兩天身體不適,留在台城苑將養呢,就不和我們同來了。」

「是麼?那真是遺憾。「這玄武湖上的美景,『長堤煙柳』、『後湖飛鶩』、『菱洲山嵐』、『蓬萊雲樹』、『方丈攬勝』、『瀛洲花海』,想容姑娘都沒有機會一飽眼福了。」四哥表面慨歎,心裡卻在暗罵,該死的花妖女,又給你四爺爺玩什麼把戲,要不是我今晚有……唉,一定到這騷狐狸房裡,辦死她!

「對了,大人,熙芸妹妹她有消息麼?」四哥正YY著回去怎麼「狠狠」整治花妖女,南宮琴伊突然問這麼一句,不諦是把一大盆冰水兜頭澆下去。

「有啊。」四哥平靜的回答,「不需要太久,或者明天、或者再晚一些兒,鄒姑娘就能來了,到時候琴伊姐可以和鄒姑娘還有花姑娘,在秦淮河的畫舫再比一次,彌補花魁大賽上沒有分出高下的遺憾哦~~」

「什麼高下之分,琴伊早已不在乎了。」溫婉嫻雅的南宮琴伊口吻淡然,磁酥酥的動聽嗓音彷彿仙氣氤氳,忽又嘴唇微抿,罕有的露出一抹淺淡輕笑,「不過……話說起來,琴伊有位久疏謀面的摯友,就住在蓬萊島上的『瀛洲花海』裡,不只生得花容月貌,出塵離俗,論及歌舞樂藝,也未必輸給琴伊和兩位妹妹呢。」

「哦,竟有這等佳人!那我是一定要——」四哥眼前一亮,差點張口把「一親芳澤」的邪念暴露了,還好及時補上句,「啊,大家也一定都想看看,是何等貌美清麗的姑娘,能得南宮大家如此盛讚,對吧?」

眾MM一致鄙視中。

畫舫駛向湖心,湖面波光瀲灩,雲光嵐影倒映湖心,不遠處的前方,洲島星布,堤橋相接,兩岸松柏蒼翠,花繁樹茂,林林蔭蔭隨風飄拂,猶如煙雲舒捲,美不勝收,簡直是一幅上天早就的美妙畫卷。

南宮琴伊在江寧有不少朋友,自然也是早到過這裡無數次滴,這次乾脆沖當起了臨時導遊,給好玩樂的小公主一路介紹。

「玄武湖既不像太湖那樣「開闊浩渺」,也不似西湖那樣「秀婉嬌柔力,玄武湖之美在於剛柔相濟,雄秀兼得,恰似一個典雅高貴、而又溫柔善良的美妙少婦,文秀中暗藏嫵媚,剛健中隱含輕柔,讓人流連忘返。」

「在這裡,人們可以品味山、水、城、林的完美結合,可以欣賞到亭、台、樓、閣錯落的幅幅絕妙的山水畫圖卷。同時,玄武湖的美還在於因四時風景不同而給遊人不同的審美享受,春柳、夏荷、秋月、冬雲、真是其樂無窮,賞心悅目。

……

人這一輩子,能讓南宮琴伊做一回導遊,聽著她宛若天籟的甜美聲音,做為一個男人而言,就是死也值了!

但是四哥顯然對此並不知足,同是男人,龐爆菊聽得心曠神怡,感覺連人都飛上了九霄雲外,他卻在神遊物外,心想哎呀,不會這島上真有神仙住著吧,嘿嘿,花容月貌,出塵離俗,論及歌舞樂藝,也未必輸給琴伊和兩位妹妹……

這不就又是一個仙女姐姐嘛~~~~

一行人上了島,陪著小公主四處游覓,放眼遠眺,「蓬萊」,「方丈」,「瀛洲」三島遙相佇立,山勢水韻盡在其中,沿途嘉木成行,花樹遍野,清溪如帶,蜿蜒於小山叢樹之間,地上生滿鮮花,兩旁柳芽舒青,柔條毿毿,充滿生意野趣。

美景麼?美!玄武湖四時景觀,絕無一同,不要說從小到大「關」在皇宮苑囿,從來不曾游覓過江南美景的小公主,就是到過江寧很多次的南宮琴伊也不自禁地沉醉於其中,唯獨四哥眼中望景,心中卻想著事。

男人嘛,哪有光看風景望了使命的。

四哥的使命,就是收遍這個天下所有的美女,但是做為一個有責任感、有報國心的好男人,他現在想的卻是夫子廟那邊的情形。

不知道包順心考慮的怎麼樣了,約好今晚再去他家外頭小巷子等的,但願他能吐露實情,但願可以就此找到失蹤的熙芸……

大家陪著小公主開心的「玩」到中午,對娘子懷著濃濃牽掛的四哥也終於等來的夫子廟那邊的消息。

夫子廟外的包家食店,今兒照常開業,照常營生,包順心大師傅一如既往地親自動手,做面、蒸灌湯包餃、招呼客人,像昨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好,就是要這樣!包順心如果今天不開業,那麼就是重又投向了空幻,搞人間蒸發,斷掉他這邊的線索,如果開業了,卻叫徒弟代為做食,那麼就是舉棋不定,還在考慮,包順心的徒弟中有空幻安排的眼線,常客裡也有,今早他如果表現出任何一點異樣,恐怕等不到夜裡,就「被」人間蒸發了。

反倒是包順心一如往常,表現的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恰恰說明了他已經有了向欽差大人全盤交代的覺悟,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

「聽著,派人……不,你親自帶人暗中保護包順心,絕不能讓他任何意外!」

四哥把匆匆趕來「匯報」的韓琦拉到一旁,低聲極其凝重地囑咐道。

「是,末將明白!」韓琦果然是雷厲風行的實幹派,一領完命轉身便走。

「還有呢!」四哥一把又把他拽回來:「通知所有在監視反賊的禁軍弟兄,今晚準備『收網』,到時候我親自去見包順心,你坐鎮府衙,負責主持抓捕行動,好好的幹,這事成了可是大一件!」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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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走了,四哥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那麼當然游覓風景,爽快的玩兒啊!

「蓬萊」「方丈」兩島這時候已經大致的遊覽過了全貌,沿著曲曲折折的鵝卵石路面,眾人來到一座精緻木構小橋前,遙望前面對岸,到處種著奼紫嫣紅的各色鮮花,繁英滿地,五色繽紛,花開似錦,碧浪如雲,看得眾人駐足驚歎…

天下竟有如此美景!

「這裡就是『瀛洲花海』了……」走過虹橋,置身於萬花環繞之中,清麗絕俗、宛若仙子的南宮琴伊也不禁為四周的繁麗花景而沉醉,「州上遍植櫻花,每年四月早春花開,洲上一片燦爛,稍遇風雨便落英繽紛,蔚然成景,迷人之極。此外這裡還種植了百餘種各色花木,四時八節,花果綿延,玉蘭皎潔,紅杏鬧春,繡球斗雪,海棠粉艷,紫荊紅條,金鐘飛黃,丁香馥郁,榴花似火,香風紅雨,美不勝收,故有『瀛洲花海』之名……」

「哇~~~」小公主興奮的拍手跳了起來,纏著南宮琴伊問,「姐姐,好姐姐,你說島上四月花開,落英繽紛,是不是比現在還要美啊?」

「是哦,明天四月若是公主有暇,琴伊可陪公主同來。」

「好啊好啊,明年本宮一定來!」小公主高興的又蹦又跳,或許只有這時候她才真正流露出一個十三歲少女未泯童真吧。

「吶,那櫻花又是什麼?」

「櫻花是春天的象徵,每一朵都有五片粉紅色的花瓣,盛開時節花繁艷麗,滿樹爛漫,遠看輕煙似雲,近看淡紅粉紅相間,花枝映襯,美不勝收。聽說在大海那邊的扶桑國,人們最喜歡這種花了。每當春天櫻花季節展開之際,群聚於各地賞櫻名所,席坐於粉白花樹下,大家舉杯高歌,談笑春時,盡情捕捉爛漫春光。」

「那當然,櫻花是泥轟的國花嘛。」四哥小聲嘀咕了句。

「什麼『泥轟』?」小公主耳朵忒尖,大大的眼睛朝旁一掠,瞪著他問。

「『泥轟』嘛……就是扶桑話裡對他們國家的稱謂。」四哥一不小心,又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博學,接著彷彿被觸及了心弦似的,感歎道,「曾經有人說過,櫻花爛漫的時節,望去確也像是緋紅的輕雲,然而我確更篤信另一句……」

「落滿櫻花的阪道盡頭,是幸福!」

眾人跟隨南宮琴伊漫步穿行於爛漫花叢中,小路兩步到處是不知名的花樹,妃紅儷白,間以綠萼,含苞欲吐,冷艷浮輝,樹下細草蒙茸,甚似纖柔,分明是是在深秋時節,卻處處一片盎然春意。穿過花海深處,前方五步一橋十步一閣,柳林深處,奇石怪峰點綴其間,景色極其幽麗。

「過了那兒便是紫妍妹妹的居處了。」南宮琴伊蘭指一掠,果然千行楊柳之中,隱約擁著一幢兩層的竹樓,遠遠可見四面佳木蘢蔥,奇花閃灼,籐蘿掩映,翠竹修篁,風光更勝於一路行來的所聞所看。

「到了那兒,不要太驚訝哦。」南宮琴伊罕有的抿著一抹淑淡輕笑。

(驚訝什麼?老子見慣了美女,還會驚……)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嘀咕著的四哥還沒有嘀咕完,忽然瞪圓了眼睛,魂都看飛了!

臥了個操,這……這這這、這也太……太美了吧!!!!!

十月的深秋,竹樓之畔,近處竟是櫻花遍野!

櫻花啊,不是一株或者幾朵,是漫地的櫻花!!!

就在眾人眼前,漫野的櫻花灼灼盛開,樹樹緋雲絳雪,堆銀砌玉,絢麗奪目,望去整一片櫻的海洋,錯落有致的大片櫻瓣猶如紅浪翻流,又似白雪飄飛,更像是有如仙子慢舞時不小心而飄落人間的粉紅裙帶。

仙子……曼舞……

櫻花從中,真的有仙子曼舞!

在那淡淡的粉色匯成縹緲的煙霞中,一抹披著素黃襦衣的窈窕儷影彷彿是夢境中的深邃幽谷來到凡間的仙子,依循著櫻花飄拂的雅韻,曼踏出行雲流水的舞步,如詩如畫,曳曳蹁躚,直同翾風回雪,款款動人。

**的雪白玉臂,渾圓的豐盈**,瑩潤的修長美腿,襯與她的翩然舞姿,竟都是如此的生輝煥彩、完美無瑕!

她那沉醉於樂舞的眼神,那如春光一樣的明麗微笑,真個眩人眼目,讓人為之心醉!現場並沒有任何的樂音旋律,她的舞純粹是隨櫻花而起,隨櫻花而動,舞出了櫻花的旖旎絢爛,舞出了大自然的活力和生機!

如果說,眼前櫻花盛開、流光溢彩的美景是一副大自然鬼斧神工而成的美麗圖畫,那她,一定就是畫中翩然起舞的仙子。

眾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幾乎個個看得如癡如醉,一陣清風拂過,落櫻漫撒,紛紛揚揚地落在佳人腳邊,她的衣衫也慢慢停止飄動,便如一隻雪白的天鵝在櫻花最最燦爛的一刻收起了翅膀,接著而來,便只有眾人如雷的掌聲。

一舞跳罷,她朝眾人盈盈下拜,斂衽垂首,福了半幅:「紫妍見過公主,見過天丁大人。」禮畢仰起俏臉,丹唇露出略帶羞澀的盈盈淺笑,她玉容出奇的沒施半點脂粉,然嬌容傾城,眉目如畫,比之任何濃妝艷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

四哥一看之下,登時失態,什麼見慣美女的鎮定、什麼正人君子的風儀,一瞬間,全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是、是你!」他指著近在咫尺的仙子儷人,不止聲音,連手也顫抖起來。

「那個……假的……騙我的……」

「蘇——沫——雪!」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09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冤屈

時近傍晚,夕陽垂落,暮色下的玄武湖猶如歡歌一日的美人,已微有了些倦怠的神色,一池蕩漾碧水收起了白日裡花團錦簇,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歡顏,倚著雄峙的紫金山,籠著輕紗似的暮色小憩一會。夕陽在遠處起伏的黛色山巒間盤桓,有時水中倒映的是一輪紅日,有時是一池變幻著的晚霞。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一盞盞宛如明珠般的綵燈沿著湖岸散開,光暈為湖水披上了一層迷離的紗帳。

從湖心瀛洲小島駛出來的一艘花船上,爆炸似的騰起一個轟天喧嚷的男聲。

「你們要我說多少次,那個女人,就是騙我的那個……假蘇沫雪啊啊啊啊!」

四哥第N次在船艙裡狂叫。

沒有人理他,反而所有的姑娘丫頭們全都用一種非常鄙夷的目光看過來。

「哼,見到漂亮姑娘就想誣賴人家是反賊,想抓回去了帶到自己房裡『審問』,然後對人家動手動腳往床上推麼!」小公主帶頭指著他叱道。

「就是就是,紫妍姑娘多溫柔的人兒,怎會是反賊一夥的!」

「紫妍姐姐是小姐多年的至交,小姐的至交一定是好人!」丫頭們緊緊地圍繞在以小公主為中心的鄙視色狼的隊伍中,一致地討伐他,尤其是小香君,嚷得最響最激憤,揮擺著小拳頭恨不得上去砸人。

「那是琴伊姐被她的偽裝騙了,我也被騙了!」四哥很激動。

「是,你是被騙了,見別人姑娘生得貌美,就把她帶到書房去欲行不軌結果自己被『不軌』了,可那個騙你的不是紫妍姐姐!」小香君衝他扮鬼臉、吐舌頭,還抓起一邊桌子上的小香爐想砸過來,還好被湘蘭攔住了。

「天丁大人,您是不是記錯了?」連火帥姐姐都站在她們那邊。

「爆菊,你給我死過來!」四哥恁地火大,閃身過去一把揪著躲在船尾不敢冒頭的龐爆菊,提著他領子把他往中間一拽,「你給我說清楚,好好說清楚,那天來、來叫門的姑娘,說要給我道歉的假的蘇沫雪,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不是啊——四哥,我已經說過很多遍的,不是她呀!真的不是呀!」龐爆菊要哭了,就這一個問題,四哥問了他十遍,他每次都照實說,每次四哥都要揍他,瞧這不,第十一遍了,還是這個問題!

「怎麼可能不是,你告訴我有個叫蘇沫雪的漂亮女人上門賠罪,我這才叫你放她進來的,你現在跟我說不是,你當我耳朵聾了還是瞎了眼!!!」

「是、是漂亮女人,可……可沒有紫妍姑娘……沒有那麼美……」

臥了個操!!!

四哥真的一肚子冤屈,屈的捶胸頓足了要,然後猛地虎軀一震,難道……感情……莫非,那一晚,她先叫別的姑娘喊開門,等混進台城苑了再換成她……我靠!這年頭會武而且武非常好的娘們就這樣多麼,三千禁軍把守的台城苑,難道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說換人就換人的麼

想起剛才在瀛洲花海的小樓裡,那個扮成蘇沫雪差點坑死他的紫妍——紫妍或者也是假名字,連他都被坑了,琴伊姐難道不會被坑麼!那個叫紫妍的壞女人,竟然裝作完全不認識他一樣,不光矢口否認了他的指控,還溫柔脈脈為他說話,反過來告訴眾女天丁大人定是太過操勞以致於精神不振,老眼昏花認錯了人……臥了個操,老子今年還不到十八,哪來的「老眼」,又怎麼昏花!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麼!!!

要不是在場只有龐爆菊一個肯聽他的話,要不是火帥姐姐也悄悄對他說,紫妍姑娘看起來,真的,不像壞人,要不是小公主「紫妍姐姐」「紫妍姐姐」叫得那麼親熱……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所有人都站在紫妍一邊,都質疑是他見色其心,欲行不軌,非要誣賴人家美貌姑娘,達成他的邪惡企圖!!!

「好,好啊,你們都不信我是吧,不信就不信吧,看今晚我找到找到線索、拿出鐵證,叫你們一個個啞口無言!!!」畫舫一靠岸,四哥甩下這句話就走人了,目標只有一處——包順心的家!不,是包順心家外邊的巷子,今晚一定要截住他,就是用打的、動大刑,也要把空幻的所有實情和內幕拷問出來!

老子要證明老子的清白,老子要把這個叫紫妍的女人,抓回去好好懲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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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堅定的目標和信心,四哥再次一個人上路了。

四條眉毛的他,首先快馬殺到衙門,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長袍,然後告訴韓琦,通知所有盯梢中的禁軍弟兄進入抓捕前的全面預備,再然後,他貼耳對韓琦又交待了幾句,韓琦領命而去,他呢,一個人,返身進了大牢。

咦,不是去找包順心麼?

——找個球的蛋吶,包順心的食店要等亥時才關門,現在連戌時都還沒到呢,四哥餓著肚子、飯也沒吃,難道跑去蹲牆角找罪受啊啊啊啊!

飯嘛,在衙門裡吃就可以了,四哥一向是個樸素的人,雖然身居高位,還靠賣香水、搞文化產業撈……賺了很多很多的銀子,可是日常用膳從來不需要什麼山珍海味,甚至連大米飯都可以不吃,抓張大餅子就可以邊吃邊做事了。

大餅子香啊,大餅子好,別看只要幾文錢一張,可是吃起來味道一點不輸給什麼燕窩鮑翅熊掌,尤其當你吃著,大口大口的吃,吃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而你對面的男人,已經整整兩頓沒有丁點東西下過肚子,那這大餅子吃起來真的是比山珍海味,還要好吃一千倍啊啊啊啊啊!

是滴,四哥現在拿著的大餅子,吃起來就是山珍海味比還要好吃一千倍!

「龐四,你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拿餓飯這招來對付本世子!你以為我李元昊,為了吃一個大餅子就會什麼都告訴你麼!!!」隔著粗粗的鐵柵欄,李元昊切斯底裡的咆哮著。四天了,這已經是他被關進大牢的第四天了,不算那個叫了一宿都沒人應的灰暗夜晚,他已經在江寧府的地牢呆了四天了,四天來他過的連狗都不如,狗餓了,叫喚兩聲,養狗的人就會拿狗食來;他呢?他餓了,想吃,喊死都沒人應!非要等到肚子咕咕叫了,才會有獄卒把食籃丟他面前。

但其實對於國際友人,四哥一向是非常客氣而且禮待的,而且也吩咐看管李元昊的禁軍將士們對他也要非常客氣而且禮待,禮待嘛,那送的食物絕對要按招待外賓最高標準,每一頓要有專人驗毒,就是找個人吃一口,等幾個時辰沒中毒沒死,食物沒問題,才給李元昊送去,那所以送的晚,是為了李大世子安全著想。

至於今天沒人送飯要李元昊餓肚子,那其實也不是四哥故意要整他,怎麼說呢,今晚不是要收網、要嚴打麼,大部分的禁軍、包括送飯的那個都被臨時徵調去準備抓人了,沒空給咱李大世子送飯了呀。四哥回到衙門,自個兒要開吃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個極其嚴重的問題,連忙帶著餅子進來慰問了。

「哎,李世子,不要這樣說嘛,今兒忘了送飯,是我的錯,這不,兄弟帶著大餅子看你來啦,來來來,大家一起吃,不要客氣嘛。」四哥多道理義的人吶,左手拿著一塊自己啃,右手遞過去給李元昊,李元昊怔了一下,不接。

「怎麼,世子怕我下毒?」四哥眉眼一挑,伸過去的手收回來,在餅子上大大的咬了一口,咬得李元昊心都在跳啊,媽的,他多吃一口,自己不是更要餓!身子一晃,撲過去抵著牢門,憑著他多年狩獵練成的敏銳眼力和手風,一把從四哥手裡奪了大餅子回來,張口開啃。

兩個人一邊吃餅,一邊有了如下的對話。

「天丁大人,這餅子……味道不錯啊,是哪家名廚做的?」

「名廚?街口張大師傅餅攤子五文錢一個不加蛋的餅,我也會做啊。」

「……那為何這般味美。」

「世子餓了,當然什麼都好吃,這就好比把叫皇上出去做一天苦工,做完了給他一碗白粥加鹹菜,皇上也一定會說好吃的。」

「是麼?」

「世子不信?那麼敢問世子,以前大餅子這種東西,世子愛吃麼?」

「我堂堂西夏世子,怎麼能吃大餅子……」

「皇上天子,坐擁四海,又怎看得起一碗白粥鹹菜呢,可是世子知不知道,這個天下有多少人為了每頓能吃一張大餅子,或者是一碗白粥鹹菜,而在拚命勞作,又有多少人吃著山珍海味還不知足,甚至有人還想給自己弄御膳……」

「你倒底想說什麼?」李元昊吃餅的嘴一停,濃眉下箕張的怒目冷瞪著他。

「我只想告訴世子,比起那些拚命勞作只為了全家能夠吃上大餅子和白粥鹹菜的人,生下來就有山珍海味、享之不盡的世子您,該知足了!」嚥下去最後一口餅,四哥猛地抬頭起來,迎上他警覺的眼神,「御膳不是人人都能吃上的,尤其想要天天吃、頓頓吃的人,可能到最後連大餅子和白粥鹹菜都奢求不上了!」

奢求不上了——求不上了——不上了——上了——了!

回音在幽深的大牢中響震不休,伴隨著的是李元昊陰沉陰沉的臉色。

「我再問世子一遍,最後一遍。」四哥站了起來,走到牢門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臉,「那串『棲鳳鳴鸞水膽瑪瑙鳳涎珠』,世子倒底是從哪兒得來的。」

李元昊閉上了眼睛,鬍子拉扎的臉**了幾下,彷彿做著劇烈的心理鬥爭,猛地,他雙眼一開,邪芒灼閃,丟出來的仍是三個字。

不——知——道!

李元昊喪心病狂地拒絕了四哥給他的最後機會,滿以為對方一定怒不可遏,孰料四哥竟然摸著那兩撇粘上去的小鬍子,哈哈一笑:「好啊,果然不愧是李元昊,要是真的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你,那才真的不配做我認可了的對手呢。」

他越是平靜,李元昊越是感覺到一種被人看輕漠視的強烈羞辱,「啪」地把手裡還剩下最後一口大餅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狂笑道:「是啊,姓鄒的女人是我抓得呀,哈哈哈啊,真不愧是你們大宋朝的花魁啊,脫光了看那可真是盡態極妍,花容月貌,落雁沉魚,蘭質蕙心,明眸皓齒,靡顏膩理,曲眉豐頰,真是人間極品,天生玩物,不好好調教一番,本世子真的是白活……」也虧得他這時候還能飆出一大堆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抄襲來的四字成語試圖激怒四哥,可他越是這麼瘋狂地叫囂、瘋狂地威脅,越暴露了,鄒熙芸根本不在他的手裡。

「對,你是白活了。」四哥不客氣的截斷他,「看看,看看,這都睜著眼睛說胡話沒得治了,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死了好,死了早升天,也早投胎嘛!」

「信不信由你,姓鄒的美人兒雖然本世子忍著沒玩兒,可總有一天……哼!」李元昊說到一般忽然頓住,即使激怒中仍識破了四哥的激將之計,桀驁的一甩頭,目中又露出那不可一世的張狂,「姓龐的,那鄒姑娘在哪兒,本世子知道,可本世子就是不說,怎麼地啊,有本事你殺了我呀?殺了我呀?」

他拿準了龐昱沒膽子要他腦袋,叫囂的非常狂妄。

他狂,四哥卻在笑。

「放心,怎麼說我和世子也是有交情的人,世子在廬州放得那一把火,不燒回來先我是絕對不會殺你的,要殺你的……呵呵呵。」

「是空幻。」

「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喏,。」四哥從懷裡掏出一卷東西,扔到李元昊面前。

李元昊撿起來打開一看,裡面密密麻麻寫著不少東西,多半是一個地址,後邊附著人命,有幾處還是他到江寧之後,去過的和空幻聯絡見面的地方。

「這些呢,是空幻在江寧城大大小小的秘密分部和聯絡點,後邊的人名則是這些秘密分部和聯絡點的成員。」四哥眨眨眼,衝他笑笑,「今晚,我的人會開始收網,把這點地方一個不留的全部查抄。另外我查過了,裡邊有幾處是你世子抵達江寧以來曾經去過的地方……嗯,就從這些地方開始吧,一處處的仔細差,托世子您的福,抓到的恐怕不不光是小魚哦。」

空幻和黨項世子聯絡街頭的地方,當然不會只是一般的據點,從那裡開始「收割」……抓到的恐怕還真是空幻裡非同一般的人物,當然這和他李元昊沒多大干係,空幻損失了人手才好呢,才會更加樂意的同他們黨項族合作,但是四哥接下來一句話卻讓他面色大變,短短的一句話。

「然後世子可以出去了。」

「出去……啊,你什麼意思?」李元昊猛地一凜,眼中已經有了驚懼。

四哥和藹的笑笑:「沒什麼意思啊,就是放了世子,世子自由啦。」

「你……你這是害我!」李元昊跳了起來,搖著鐵柵欄吼道,「你想讓空幻以為,是我向你投誠,洩露了他們據點的消息!」

「哎呀——是子可真聰明。」四哥笑得更加燦爛了,「嗯,我還是覺得,做人不能太心狠,我們掌握資料的空幻的幾十個據點暗樁,就不要一網打盡全抄了,也給人家一點跑路的機會嘛,就把世子到過的幾個地方……全拿下!」

李元昊氣得白眼直翻,忽然驚問:「等一等,你怎麼知道我去過哪些地方?」

「這還不簡單,我對蘇奴兒說,你家主子快給餓死了,想我給你家主子帶大餅子麼,蘇奴兒當然說想啊。那所以了,我對蘇將軍說,只要你把你家世子到了江寧之後,凡是去過所有地方都告訴我,我就給你家主子帶大餅子吃啊。」

「這蘇將軍呢,人是忠心耿耿,可腦子就有點不太靈光了,生恐他主子餓死就什麼都說了,還跪下來拉著抱著我的腿,哭著求我趕緊給他主子送餅去。其實我怎麼敢餓死世子你呢?世子的身份這麼尊貴,搞不好還是未來的西夏景宗,我錯關了世子心裡真的好生好生過意不去啊!這不最遲明天,世子您就可以風風光光的出獄了,我還要在雲伊樓大擺宴席,請世子玩姑娘玩個痛快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四哥笑得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對比李元昊暴怒的得幾乎扭曲的臉,十倍地報復了當年在廬州的火燒之仇!

李元昊背脊發冷,渾身冰涼,只覺得從當初被關進大牢起——不,應該是在宴會上開始,他就已經墮入了龐昱的算計之中,一個個的陷阱挖好了,等著他來踩,一個個的陰謀詭計,就是為了整他!!!

窩囊的是,他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明知道要背上一個老大老大的黑鍋,卻只能跟著傻子一樣的蹲在這裡,等著黑鍋砸下來!

「李元昊,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念珠的事情你說不說?」看吶,多仁義的四哥呀,都這個時候了,還給他機會。

「我——不——說!」李元昊像頭髮瘋的猛獅,拚命的搖著柵欄。

「好,既然世子和我沒話說,那麼就等空幻的殺手提著刀子和毒藥來和世子慢慢『談』吧。」四哥拍拍手站起來,轉身,走人,找包順心去也。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10
第三百八十二章 花海雙姝

亥時,夜已深。

遠離秦淮河的城北民巷裡,一如往常籠罩著夜幕中。

天,依然還是那個天,月亮也照舊還是那個月亮,只不過在天和月亮的下頭,多了一團團深霾的烏雲!

烏雲閉月,不祥之兆啊,但四哥卻堅信,這是黎明來臨前的黑暗,最多等到明早,不,或者再過一兩個時辰,就可以看到勝利的曙光。

江南鼎定,只在今晚!!!

依然是四條眉毛,卻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長袍,四哥以一種平凡的、絕不惹人注目的步姿,沿著城北民巷的小道,直奔包順心家。

夜很黑,深濃的陰霾籠罩四野,如果不是靠當年勤練而成的真騎兵退散、有碼勝**之眼,走在這片阡陌縱橫、各色民房鱗次櫛比的老街巷子裡,光是沿途這一個又一個的轉彎,就夠轉的人顛三倒四了。

四哥沒有轉的顛三倒四,而是很快地到了昨天等著包順心的地方。

那地方,現在沒人。

——他走到很近,才就著微弱的星光看出來,就在這時,空中黑影一閃,兩道迅捷無倫的身影從旁邊牆上躍下,別在腰間的兵刃寒光湛湛!

「少主!」兩個身影一齊伏跪在地,既不是空幻的殺手,也非禁軍的兵士,而是四哥臨刑前軟磨硬泡、厚著臉皮從黑心老爹那裡「要」來的兩名「飛羽」高手,本來是作為最後關頭的秘密武器,可是現在龍五另有要事交辦、火帥姐姐又要貼身保護小公主,韓琦嘛還得主持收網嚴打,沒奈何,只好暫時動用這二人了,畢竟包順心的事情是絕對機密,還是用太師府自己的人來辦更加放心。

「包順心回來了麼?」

「回來了,約莫一刻鐘前進的門。」

「這期間沒有別人再進」

「沒有。」

「確定?」

「少主放心,我倆一直在暗中盯梢,包順心之後確實無人進了他的屋子,除非……除非是鳳凰洲襲駕時的女刺客那樣的絕世高手,否則絕不能瞞過我二人的耳目。」他說得女刺客當然是神仙姐姐,一人一劍殺得滿京高手面無血色,要不是天下第一神箭穆桂英冷箭偷襲,估計那一晚連楊家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都破了。

唉,神仙姐姐……春滿園一別,不知她現在好麼,穆桂英偷襲的那一箭也不知道有沒有落下病根……唔,真的有些兒想他了……

四哥心中一陣激盪,好不容易壓制住對神仙姐姐的掛念,大步要往包順心家去,「飛羽」二人齊聲道:「少主,我們陪你同去吧。」

「不,我和包順心說好了今天一個人來找他的,大丈夫就要言而有信,你們在外邊守著,別讓驚動了左右鄰里就成。」

「可是您的安全……」

「安全?這個世上,能要我命的人還不存在。」四哥自信一笑,施施然地去了,空中還殘留了他後邊嘀咕的半句「……除非是女人,除非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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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廟食神包順心的房子,就是一棟普普通通的民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四哥絕不敢相信,昔日的南唐御廚、三代領著空幻不菲「月銀」的包家竟然住得是這樣一處破敗的地方!

殘破的磚瓦、老舊的土牆,還有屋裡昏黃的燈光……一種悲涼落寞的異樣感覺彷彿在空氣中瀰漫。四哥是走大門進來的,夜很靜,光是推開院子前那扇老舊木門的聲音,裡邊的包順心應該就能聽到,可是直到他走進了,走到屋子門前。

裡邊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奇怪了,燈是開著的呀,包大師傅應該在,怎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飛羽」說除了包順心以外沒有人進去過,那他絕對相信,裡邊不可能還有別的人。

「包大師傅,包大師傅!是我,我來了!」

他連著喊了兩遍,沒有任何回音。

沒有任何猶豫,他果斷地推了開門,然後下一秒,瞳孔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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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瀛洲島上,櫻花海中,夜幕掩映下的竹樓裡,猶自亮著燈光。

透過鏤空的的雕花門牖往裡邊瞧,房內四壁竟全是白玉嵌鑲而成,佈置著繡墩鏡台,懸衣長櫃,還有一張四腳的圓桌,材質非金(屬)非木,倒像是以整大塊的海底寒玉雕琢而成,再往裡邊是見一張紫檀龍鳳榻,金鏤被褥,毛皮帷幕。整個房間散發著幽香,聞之異常舒服美暢,一望便知正是紫妍姑娘的內寢香閣。

送走了南宮琴伊一行的紫妍,這時剛洗畢一個玫瑰香浴,雪白的輕紗睡衣襯著她光艷迷人的肌膚,猶如白衣仙姬,風姿綽約,一頭漆黑光亮的青絲就那麼輕輕匝成一束,連綁在發端的絲帶也是潔白無比。更遑論她曼妙纖柔的動人體態,盈盈可握的玉軟纖腰,還有胸前一對飽滿的豐挺**……

大有仙姬降世、洛神再生之態!

她就那麼坐在床邊,輕輕的褪去羅衣,外罩的飄飄落地,現出一對白玉似的玲瓏藕臂,人道是仙姿玉質,肌香體輕,用來容易她當真再委實貼切不過。

紫妍的一雙膚嫩玉手,繞到頸後把束髮解開,柔順的長髮如瀑布般飛散開來,把她的姱容更襯托得美艷無方,偶一轉過臉來,但見她柳眉含翠,星眸如波,唇檀凝朱,鼻如玉琢,當真美得勾魂攝魄,叫人難以自控。

一向以正人君子的超凡定力而「遍閱」花叢、一次也沒栽過的四哥,那一晚就是被她的似玉如花,儀靜體閒的氣質儀容所蒙蔽,幾乎神魂顛倒,方寸紊亂,最後中了這女人的圈套,差些兒被誣為奸屍兇犯……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這句話海真是很對啊。

望著對面鏡中自己的嬌艷容顏,紫妍勾起一抹輕柔巧笑,掀開繡榻上的錦被,抬起粉酥酥的一隻足踝就要穿入裡邊。

忽然,她的動作停住了,姣好的柳眉微顰起來,低叱一聲。

「誰?」

「亥時才一過,就要睡了麼?」另一把嬌媚糯甜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睡榻上的紫妍鳳眸一冷,別轉過嬌軀望向閨房門口的珠簾。

「嘩——」竹簾往兩邊拂散開來,卻非單純地被人力掀開,而是彷彿受到內勁的轟擊,串接珍珠的絲線瞬間炸成千萬碎段,一顆顆的珍珠卻分毫無損,同一時間從口中墜落,嘩嘩嘩的彷彿瀑布洩地。

香閨被人擅闖,而且一進門就毀了她價值千金的合浦珠簾,紫妍的臉色卻並無多少慍惱,反而玉容綻出一絲俏笑。

在她俏笑著的觀望中,一條修長潤質的**跨進檻來,蓮足尚未落地,足下散落的珍珠像是受到某種奇異力量的牽引,自動往兩旁滾落,等到「叩」的一聲紅酥酥的繡鞋兒踩在木地板上,漫地珍珠剛好環在周圍,彷彿踏著一層晶亮銀雪。

在搖曳的燭火下看來,粉光緻緻美腿膚質滑膩、酥白耀眼,小腿的肌肉結實有力,大腿卻極豐潤,充滿了女性的嫵媚誘惑,而且長得不可思議——不僅是比例,這條腿子本身便十分勻長,腿根幾與尋常女子的腰際相齊,照此推算美腿的主人便是和四哥同站一列,想也只比他掠低許寸。

骨架高挑的女子,肌膚通常略微粗糙,但進門的這位窈窕女郎卻無此缺陷,順著小巧足踝往上,每一處每一寸的都是肌膚吹彈可破,直如鮮切的水梨,膚質爽潤,通透處竟似有沁水之感,剔瑩白淨,這也虧得是在女人的香閨,虧得裡邊是仙姿佚貌的紫妍,不然光是邁入這一條白生生的右腿,便是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同為女人的那些姑娘見了一樣要為之屏息,當場聲聞俱失,只餘一片心跳怦然。

繞過擋在入口處的鑲玉屏風,她終於走出了珍珠暈彩的環繞,依然是一條美腿先踏出來,趾尖稍一用力,重心前移,彷彿粉雕玉琢的小腿隨之虯緊,膝彎腿筋拉直,若隱若現的大腿亦繃出結實的肌肉線條,宛若雌羚飛蹬……之所以如此清楚,乃因她嬌媚的身子幾無遮掩,女子慣著的褌褲、裙襪等,在她身上付之闕如,僅僅一件貼身小衣裹著一雙蜜瓜似的飽脹**,兩團雪白半球、蠻腰玉臍悉數裸裎,腰身下前後雖有兩片裙紗,行走間腿根若隱若現,比裸身更加引人遐思,連玉足踏著的繡鞋,也是一個字「露」,跟高而前低,腳掌下傾,腳面僅以側帶繫起,雪白的玉趾、飽滿的腳背、渾圓的踝骨,乃至腳跟無一不露,形同裸足。

世上美女,敢這樣穿衣服的,有也只有一個人。

——花想容。

「好久不見了呢。」花想容輕車熟路的走進香閨裡,俏臉掛著嬌嫵的媚笑。

「是啊,好久不見了。」床頭的紫妍抿著紅艷的嘴唇,還以一笑。

雙姝對望,明眸同時掠過一閃即逝的陰冷。

「除了在瀛洲小島上逗弄櫻花,你好像還做了不少事情。」

「彼此彼此,你『做』的也不少啊,而且……」紫妍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花姊姊好像肝火很大,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男人得罪了姊姊,要姊姊到小妹這裡來撒氣呢,進門就毀了人家的珠簾,是不是連小妹的香閨也想拆了給姊姊順氣?」她說話不但語聲緩慢,且異常輕柔,不時中輟一下,夾雜著低微的歎息,讓人聽來,更覺娓娓動聽,稍一不查恐便又要沉淪其中。

花想容是勾引人的行家,行家中的行家,自然不會被她言語所惑,水汪汪美眸滴溜一轉,道:「是啊,我是生氣,生氣,進來可廢了姊姊不少夫。」

「你毀了我的櫻花?」紫妍變了臉色,一改她之前的靜淑輕柔,彷彿小樓外那滿樹櫻花是她做為女人不可觸碰的逆鱗。

「是啊,妹妹在洗花瓣浴的時候,外邊的櫻花樂舞陣被姊姊毀的一棵不剩。」花想容「噗哧」笑了出來,眼角眉梢掩不住桃花似的婉媚,「哎呀,姊姊下手太重,忘了給妹妹那些從扶桑帶來的寒緋櫻了,咯咯咯咯——」

紫妍咬著如軟熟櫻桃般的豐潤唇珠,兩道未施黛青的淡淡彎眉微擰一勾:「姊姊今晚登門,莫非是故意找茬來了?」

「哪裡——姊姊這是許久未到瀛洲花海中來了,想和妹妹敘敘話。」花想容微聳肩胛,俏臉上露出個可令任何男人意亂神迷的嬌憨表情,彷彿剛才的辣手毀花之舉只是大姊姊不經意的一個小小惡作劇。

紫妍生平最愛櫻花,怎肯輕易嚥下這口氣,擰著柳眉定定地瞧他好半晌,忽然竟花技亂顫的嬌笑起來:「姊姊該不會是聽聞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那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心中不忿,特地趕來給他報仇的吧。」說著又「噗哧」掩口,在明麗月輝的映照下,瑤鼻、櫻口、柳眉、烏髮……鍾天地靈蘊而成的秀美姿容,更顯得花嬌月艷,玉潤珠明,分外惹人遐思。

花想容「嗤」地一笑:妹妹真會瞎想,那個廢物不中用的男人和姊姊有什麼干係?姊姊來是……」

「是麼?」紫妍娉娉婷婷地從床第站起,眸裡閃著慧黠的光,「姊姊在廬州不惜大動真力、寧忍火灼之痛也要掀鐵罩的救那小子,還說和他沒有干係?」

「你和李元昊勾搭在一起?」這一次輪到花想容色變了。

「姊姊先回答我!」紫妍走到梳妝台畔,倚鏡斜坐,右腿輕輕疊上左膝,翹起一隻巧致的渾圓裸足,這個旁人做來稍嫌無禮的動作,在她而言加倍襯得腰如約素,體態極美,更有股說不出的雅致秀麗。

花想容掩唇媚笑,無可無不可的道:「是啊,姊姊是救了他,可那不過是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就這麼被燒死了未免太可惜,姊姊可還指著這人南下替姐姐……嗯,把姊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再拿來討好姊姊。」

「是麼,姊姊為了這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呢,咯咯咯咯!」紫妍笑得花枝亂顫,就像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事,一股蘭蔻般的淡雅香芬隨著她欲體的起伏瀰散開來,被室中燃著的燭火一蒸益發的馥郁撩人。

「你還有臉笑?」花想容哼的一聲,目露輕鄙,「堂堂的扶桑國公主,竟然和一個沒教養的黨項蠻子勾搭,要是傳回給天皇知道……」

「姊姊身為苗疆聖女,都能投身風月,到楚館青樓去勾引男人,妹妹就不能暫時找個合作的盟友麼,再說了,那李元昊迄今連妹子的小手兒都還沒碰過……啊,姊姊不會是自己和那個廢物沒用的男人『做』過了什麼,就覺得妹妹也……」她秋波一轉,抿著紅潤潤的嘴唇揶揄道,「好姊姊呵,都說這女人一輩子最最忘不了的奪了自己紅丸的男人,那姊姊的這一縷情思不是要繫在那個好色又無用的龐四身上,要是妹妹多個心眼兒派人到苗疆給四大長老說一聲,就說姊姊決心跟著他過一輩子,不回三聖崖做聖女了……姊姊猜他會被用哪種蠱蟲毒死呢?」

「是啊,姊姊就是喜歡……好喜歡逗他呢,那又怎樣?」花想容故意不理會她的恫嚇,「妹妹要不要同來,和姊姊一起試試大被同眠、兩女侍一夫的**情味?」濕潤的杏眸瞇成了細細兩彎,眼角直欲滴出水來。

「好姊姊,你省省吧。」紫妍雍容一笑,抬手整了整披散垂落的烏亮青絲,「你我都是女人,姊姊的『玄女蝕魂**』對我不管用的。」

「那妹妹又何必暗中發動『奈落見之術』,想以扶桑皇室的獨門幻術把姊姊留下來呢。」花想容美眸滴溜溜一勾,隨意揮了揮他羊脂瑩玉般的膚嫩纖手,嫵媚玉顏俏笑依舊,室中蘭蔻般的馥郁香芬卻已揮發的點滴不剩。

「是姊姊先毀了人家最愛的櫻花,妹妹總該投桃報李,還姐姐點什麼吧。」把戲被揭,紫妍一無懊惱,反而賭氣似的掠起紅唇,「許久不見,姐姐的武好像又精進了呢,舉手投足便破了人家的幻術。」

「妹妹也一樣,剛才不過才使了三四成的手段,要是換成『千幻冰雲』,恐怕不把你這小樓拆了,姊姊未必破的了呢。」

「這裡可是妹妹的家,妹妹怎忍心毀了它。」紫妍慵懶地倚著妝台,依然是那副宛若出塵的仙子嬌姿。

「姊姊。」

「嗯?」

「姊姊今晚來,是勸我收手的吧,只要我不同『那些人』合作,姓龐的小子平定了江南,大宋熬過這一段艱險,以姓龐的小子在大宋朝廷的地位,以姊姊和他的『關係』,苗疆縱再有意圖不軌之人聯結外族,意欲作亂,姊姊也不必再憂慮他們詭計得逞,族中的父老姐妹慘受欺凌了吧。」

「那麼妹妹肯不肯收手呢?」

「姊姊的父老姐妹不用受苦,那麼我們扶桑呢?契丹、儂侗、黨項、空幻還有我們共滅大宋,分到的一杯羹難道姊姊賠我?」紫妍陡地站了起來,嬌秀身子擰著似是噴薄欲出的怒念,彎彎柳眉下一雙俏眼精光閃爍,冷厲無比。

「怎麼?妹妹不肯?」花想容嬌嫵的媚笑乍然一凝,紅酥手上被鳳仙花汁浸染的銳利五指在燈火下閃著凜凜寒光,「那姐姐只好不念舊情,動手……」

「姊姊要殺我,妹妹絕不反抗。」紫妍蓮足微擺,出人意料地往前迎上。

「不過有姊姊殺我的夫,恐怕另一個人也死了。」

「誰?」

「自然是姊姊在乎的男人,城北民巷,前門胡同,姊姊若是去得晚些兒,恐怕只能給他收屍了……」紫妍如夢似幻的輕柔呢音方從檀口吐出,花想容俏臉如冰,忽地蓮足一踏,迅捷無倫地往後飄退,跌宕起伏的腰身曲線就那麼倏忽消沒在黑暗裡,只餘嬌媚中隱透殺氣的聲音遙傳回來,像隆冬的寒風吹進紫妍耳內。

「他要是傷了一根頭髮,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師妹。」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10
第三百八十三章 重逢,神仙姐姐

沒有任何猶豫,四哥果斷地推了包順心家的大門,然後下一秒,瞳孔暴張!彷彿是被斜旯裡突然刺出來的一柄利劍,洞穿了他的胸膛。

是的,四哥現在的感覺,真真就如同胸口被一劍洞穿了一樣,因為就在他前邊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包順心——準確說來是包順心的屍體,就那麼直挺挺地吊在房樑上垂下來的一根粗麻繩上,早已斷氣多時。

包順心自殺了,還是上吊死的!

怎會這樣!!!

他愣在當場,難以置信看到的一切。

整整一天沒有任何異樣的包順心,竟然選擇了自殺,拿一根麻繩結束了生命,他不要自己的兒子,不要自己的家了麼

在包順心屍體的腳下,看到了一封遺書。

遺書!!!

他俯身,去撿,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這個詭異的年代,會武而且武好的女人那麼多,就跟那啥……武俠小說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主角不會武,天知道遺書會不會也被人動了動腳。

他反手抽出魚腸劍,小心翼翼地把遺書挑起來,對著燭光仔細看了一會兒,再三確認沒有毒粉之類的東西附著在外頭,這才用刀尖把信封割開,取出來裡邊密密麻麻寫了兩張紙的遺書。

字,的的確確是包順心的字,司馬池送來的卷宗裡有附帶包順心採購食材的簽單,他認識;紙,也是包順心慣用的那種低價貨——包順心的小店除了記記帳就是列好做面做餡料需要的材料讓徒弟去買,紙用最便宜的就夠了。

——對上了這兩點,遺書絕對是包順心的親筆,不會有錯。

四哥這才攤開細看,果然如他所料,包順心的遺書中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他們包家祖上歷代真的都是南唐皇室的御廚!

整整兩大張紙的遺書,意思歸納起來大致是:包順心一家歷代都是南唐皇室的御廚,包順心的祖父包榮生,曾被同僚陷害在御膳中下毒意欲毒殺皇太后,得蒙後主仁義赦免、這才保住了一家大小的性命。包榮生感念後主恩德,南唐覆亡後攜三子兩女毅然投身空幻,五十餘年來包家三代四十餘人為復國大計前後奔走,唯獨他包順心這個不孝子,背離了祖宗教誨,多年來非但不為組織效力盡忠,如今反而還被他說服,決心把家族所有成員的身份和知曉的空幻的內情悉數交待……包順心愧對列祖列宗,自覺無顏苟活於世,遂決定在將所有關於空幻的訊息全部錄下,掩埋妥當後,上吊自縊,到九泉之下去向列祖列宗謝罪。

遺書末尾,包順心再三懇求,希望天丁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追究愛子的連作之罪(造反可是誅九族的重罪)。

唉,包大師傅,你這又是何苦啊!

天丁大人仰天長歎,把包順心的屍體從樑上解下,這位一生精研廚藝、為了夫子廟外的遊人可以吃上一碗正宗熏魚銀絲面堅持不懈地在小店守護三十年的民間食神,此時仍是睜著眼睛,縱已斷氣多時目中仍殘留著對人世的留戀。

四哥知道他牽掛的、放不下的是什麼。

「包師傅,您放心好了,令郎從現在起就是我龐四的門生,他的成家立業、他的這一輩子就交給我吧,別的我不敢放言,但至少做為一個讀書人,他該得的東西絕對不會少,至少沒有人,敢隨便給他扣上反賊親眷的罪名!」

天丁大人伸出手,緩緩為包順心抹上他眷戀塵世的眼睛,默默地哀悼了一會,這才站起身,走進了裡屋。

裡邊是包順心的臥室,也是他珍而重之地藏起愛妻遺物——那一串她生前最喜歡的緋玉吊墜的地方,對,就床西邊往左數第五快青磚下頭,包順心把錄下的關於空幻的一切資料也都掩埋在那裡。

因為有卷宗裡記載的詳細資料、甚至連這間房子內部的草圖都畫明白了,天丁大人毫不費力的找到了那地方,然後迫切地想知道關於空幻高層的訊息,查出他們的巢**,早一刻、哪怕早一秒找到熙芸也好的他,想都不想……

就去翻磚了。

人,往往一激動就大意,一大意了,就要出事。

青磚掀開的剎那——準確說是剛剛打開一角,就一腳,突聽「崩」的一聲輕響,整塊青磚炸裂開來,七八點閃著湛藍(淬有劇毒)的寒星暴射而出,飛旋著打向他的咽喉!青磚下頭埋的竟不是什麼資料、也沒有包順心亡妻的玉墜,而是筒極厲害的機簧暗器!四哥大意之下,毫無防備的掀開青磚,暗器距離他的臉。

還不到兩尺!

兩尺間的距離.閃電般的速度,絕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情況,算計的分毫不差的陰謀,還有七根見血封喉的毒針!

天丁大人這次已死定了!無論誰在這種情況下,都已死定了!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暗器,天上地下,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躲過去.這一次暗算,顯然已經過深思熟慮,不但已十拿九穩,簡直已萬無一失!

不要說他根本不會武,就算是他會,而且還很厲害,就算葉孤城是真的葉孤城,再加上展昭、白玉堂、龍五還有火帥姐姐都在這裡,也決計沒有辦法幫他擋下這些挨上了哪怕一針就必死無疑的凶毒暗器!!!

現在的天丁大人,雖然COS了四條眉毛,可他終歸不是陸小鳳,更加沒有保命的靈犀一指,所有從他掀開青磚暗器發動的一刻,就注定了——

他必死無疑!

這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先刻意偽裝出包順心自縊而死的假象——不,包順心或許真的是自縊而死,甚至遺書也是真的,只不過是埋……連埋都可以真的!

「飛羽」的二人沒有看見誰進來,但是這是一樁四五十年的老宅,包順心的祖父、父親,又都是空幻的鐵桿死忠,說不定院子裡就有什麼地道、暗門,可以供人出入,也可以對方老早老早在他們還沒有開始盯梢這裡的時候就埋伏起來,等包順心回家,埋好了手書,自縊死了,再把東西換成這致人死命的凶毒暗器!!!

暗器已經發動,殺機雷霆萬鈞,這一刻,就算是匆忙從瀛洲小道離開飛奔而來的花想容及時趕到,也絕對救不下他。

難道四哥就這麼死了?難道天下第一丁的傳說就這樣爛尾

四哥的手有多長?一尺多兩尺不到,就算他遠遠站著伸長了手去掀青磚,這麼短的距離、以暗器的速度也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夫而言。

一眨眼的夫,四哥就要死。

但就是這一眨眼的夫,奔向天丁大人的七點寒星。

停滯在了空中!

對,你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要他名的那七根銀針,彷彿受到一股無可抗拒的神奇力量的控制和牽引,就那麼停滯在了空中。

不對,與其說是停滯,倒不如說是「凍」,凍在了空中,七根淬著劇毒的銀針連同空氣裡的稀薄水分在離龐昱咽喉還有數寸遠的距離內,被生生凍成了一圈圈冰柱,憑空抵消了這絕對致命的一擊!

四哥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鏗啷!」一聲青光炸碎,裂冰迸散如雨,跌落遍地,七根銀針更是碎的連齏粉也不剩。

死裡逃生的四哥怔在當場,原因非是鬼門關前走得這一遭太過驚悚,而是他猛地憶起,普天之下有這等凝氣成冰的絕世神、而且操縱如意,輕鬆便將激射而出的奪命銀針截下的,有而且只有一個人!

懷著緊張、激動、興奮、狂喜,種種摻雜一起的複雜心情,四哥猛然轉過身去,赫然,窗外寧謐幽深的月光下,一道絕塵離俗的身影婀娜俏立在院中,眉如遠山,目似秋水,白衣勝雪,淡雅如仙,冰藍色的薄腮旁,幾絡青絲在寒風中輕輕飛舞,彷彿月宮裡的仙子降臨凡塵!不,不是什麼「彷彿」,她那淡雅清麗的風姿,她那不染纖塵的儀韻,還有那艷冠終生、傾倒天下的美麗,分明就是月宮中的嫦娥仙子!

「神仙姐姐!」四哥激動的喊了出來。

滿以為這會是一個激動人心的重逢場面,就像是那個誰和他的仙子姐姐歷經磨難、終於在約下重逢時一樣。

「姐姐,你到哪兒去了?我可想死你了!」摟住仙子的嬌軀,光滑細嫩,膚若凝脂,實在是天堂般的享受,他將頭埋在仙子姐姐胸前,甜言蜜語張嘴就來。

仙子姐姐臉頰嫣紅,脈脈望著他,一隻溫暖的小手緊緊握住了他手掌,柔唇輕啟動情地道:「好弟弟,姐姐也想你啊,姐姐會永遠守在你身邊,和你不離不棄、生死與共!」月下的仙子姐姐紅唇素面、冰肌玉顏,雙眸裡泛起水一般溫柔的波瀾,靜靜望住他,銀色地月光照耀著她絕世無雙的臉頰。泛起淡淡地螢光,裙帶飄飄,白衣飛舞,儼然月宮裡謫落的仙子,聖潔高雅,不沾染一絲人間煙火。

「姐姐——」他心裡一暖,只覺鼻子酸酸的,忽地一把緊緊摟住她柔媚的身軀,在她懷裡用力拱了幾下:「你放心好了,我不怕的,我這個人結實的很,外號就叫做打不死的小強。再說了,我們還沒洞房呢——」

……

幻想中和神仙姐姐戀人重逢的感人場面,終究只是一個美麗的幻想,四哥見到魂牽夢縈的神仙姐姐,動情地喊了出來,滿以為就算沒有幻想中熱烈的擁抱,也能換來神仙姐姐一個關心凝視的眼神。

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在危機存亡的關頭,救了他一命的神仙姐姐,恍如當日月下初逢時一樣,風姿裊然的俏麗身影靜靜凝立在夜月的清輝之中,迎著深秋的寒冽晚風,就像是天山絕頂的一株聖潔雪蓮,連本來濃雲遮蔽的暗淡天空,都彷彿被她的絕世玉容照亮,烏雲消散,星輝漫灑,映出更加宛若夢幻的側影。

側影!?

是啊,神仙姐姐立在窗外,側身對著他,聽到他激動的、抑制不住的深情呼喚,不要說轉身,連微沁冰藍的秀頰都不曾動過一下。

「姐姐,姐姐,你沒事啦!姐姐,姐姐,我來了!」神仙姐姐不動,身為男人,四哥激動的自己先上了,什麼大門的,不走,直接連爬帶滾地從窗口跳了出去,張臂一個大大的熊抱撲向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仙子。

一米,兩尺,一尺半,一尺……近了,就要抱著了,溫香軟玉,滿手酥……

啊呀——神仙姐姐也動了,手動了!手動了!莫非是被我的呼喚感動了,情不自禁地要回應我的熱烈!!!

四哥沉醉了,明明還沒有溫香軟玉抱個滿懷,人卻已經爽YY的飛上了天,飛啊飛啊,飛到了……北極!?

神仙姐姐依然沒有轉身,只是一揮他皓腕如霜、微帶冰藍的纖美玉手,鼓殤如火著的熱情,激動撲過來的四哥,胸前乍起凝起一蓬寒涼,凍得他汗毛豎起,踉蹌蹌往後跌退,差點沒當場撲地。

「姐姐,你為什麼……」他捂著冰涼的胸口,連聲音都在打顫。

不光是冷,他的心,也寒了。

「我是來還你人情的……」神仙姐姐仍是看也不看她,聲音冷如鏑傷。

「在京城,你曾救過我一命,現在我還你,一命抵一命,誰也不欠誰。」冷然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冰藍藍的俏臉浮出冰宮仙子的清冷幽絕,夜露深重,一層薄薄霧珠凝結在她髮髻耳邊,清澈通透,在淡淡的月色中,閃爍著幽寂的光輝。

「神仙姐姐,你還記得我救過你!」四哥驚喜的喊道,雖然胸口是冷的,但他胸中的熱情一點也沒有消褪,滿懷關切的問,「你的傷好了沒?傷口還疼不疼,那天你不告而別,究竟到哪裡去了,我好擔心好擔心,生怕姐姐出事……」

「出事」兩字猶在唇際,眼前驀地藍芒驚現,一泓碧藍秋水映亮了夜空,頸間的寒毛乍然豎起,一柄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絕世寶劍,隔空抵住了他的咽喉,劍長兩尺八寸,質料非金非鐵,竟似藍玉雕琢而成,宛如出水芙蓉雍華而清冽。

這……這不就是那柄鳳凰洲一戰,所向睥睨、無人能擋的冰魄玄霜劍!

姐姐她,竟然……用劍指著我!

換成其他人,這時一定心也碎了。

但四哥呢,四哥更加激動了!因為他知道,當一個女人拿著一把鋒利寶劍,指著男人胸口而又捨不得刺下去的時候,那麼這個女人定是愛著男人的……至少是又愛又恨!神仙姐姐對他又愛又恨,捨不得下手用劍刺他,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激動的事情麼?深秋月下的重逢,劍指胸口卻刺不下去的交纏愛恨……

額滴天,他就是再被暗器打幾次,也心甘情願吶!!!

四哥激動了,激動有滿腔言語要向神仙姐姐傾訴。兩人現在就隔著一柄劍的長度,一柄劍,這是伸手一拉就能摟在一起的距離,他的心跳加快了無數倍,彷彿抑制不住地要跳出胸腔,啊,好痛,這是思念的痛,是分離的痛,是久別重逢……

他低頭一看,發現胸口濕潤了,是眼淚麼?沒有啊,他沒哭,是雨水?也沒有啊,神仙姐姐一到,仙子的光輝把烏雲都照散了……那是什麼?

是血!血啊啊啊啊!誰說神仙姐姐對他又愛又恨下不了手的?他的胸口,現在,就被冰魄玄霜劍捅了進去,血啊,紅紅的血湧出來了!

驚凜之餘,他顫抖著身子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入目是神仙姐姐冷若嚴霜的靜斂冰容:「你再不要臉的往前撲,半步,神仙都救不了你。」什麼嘛,原來是四哥太激動了邊甜言蜜語的表述邊往前擠,自個兒拿胸口往那削鐵如泥的寶劍上撞,哪還有不捅裂出血的?還好他反應的快,不然再遲片刻捅進來的不是一點點劍鋒而有個一寸來長,四哥真的當場就要心碎了——被冰魄玄霜劍刺碎的!

望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胸口,神仙姐姐眸中終於掠過一絲……一閃即逝的不忍,皓腕微抬,也不見她運勁用氣,玄霜劍尖乍地迸出絲絲寒氣,洶湧而出的鮮血霎時給凍成了冰凌,血紅血紅的冰凌,有種觸動內心的瑰艷。

「唰」地一聲,她往後抽劍,霎時冰稜盡碎,灑落遍地,哎說也奇怪,就是這麼一凍一揮,四哥的傷口血止了,傷處也不痛了。

「神仙姐姐——」他胸中一陣感動,發足又要撲上去。

「你再過來,我便殺了你!」冰魄玄霜劍遙指他胸口,遠遠地,一股凍人寒氣侵體而入,明明還沒有到冬季,卻像是置身在數九寒天之中一樣。

「欠你的一命,我還了,你我從此再無瓜葛。」冰冷的話語,決絕的言辭,不帶任何人世間的情感,神仙姐姐這是……這是死心塌地要忘了他呀!!!

「不!」天丁大人嘶聲大喊,哽咽著,哽咽著抬頭,眼中淚光閃動。

「不是啊,姐姐,剛才你又救了我,現在是我欠姐姐一條命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3:11
第三百八十四章 給你幸福

天微微亮,江寧府衙門的大堂上,整整一夜,燈火未熄。

案台旁,兩根足有兒臂粗的巨蠟已經燒至見底,跳動的瀕臨熄滅的燭火映著夜明前的陰霾,分外有種叫人心底生寒的冰涼。

本是堆放卷宗文書和驚堂木等的案台上,現在就放著一支精鐵打造的封筒,大堂上僅有的兩個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它。

這不是普通的封筒,就著燭火的光亮仔細觀看,不但製造它的精鐵鐵質極純,恐歷千錘百煉方得,而且打造工藝無比的複雜精巧,封筒外有個類似頂針的小小機括,一旦觸動,封筒裡暗藏的七根淬過劇毒的銀針立刻以雷霆萬鈞之勢崩出,無論是釘到骨頭上,還是打入血管裡,都必死無疑。

這樣的犀利凶物,自然不會是普通的暗器,連四哥都不得不承認,它即使已經用過、即使空空如也的擺在桌上讓人看,仍是有種叫人心虛腳軟、暗生怯懼的奇異魔力,就算是他,也要深深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狂跳,才可以冷靜下來盯著它。

「不會錯的,這……這就是蜀中唐門威懾天下的獨門暗器,號稱月下追魂、見血封喉的『赤血薔薇』……」韓琦肯定的說道。

「蜀中,還唐門?!」四哥要暈菜了,臥了個操,這怎麼越過越不對勁了,老子是穿越到了大宋朝,不是進了武俠小說,武高的女人多也就多了,反正都是要被他收的,以後還可以順便當保鏢,這怎麼又冒出來個蜀中唐門!?

「大人不知道蜀中他們?」韓琦詫異地看著他。

「知道,蜀中唐門嘛,暗器和毒藥都很厲害的,是不是?而且還經常有年輕漂亮又傲嬌的門主孫女兒出來江湖野,我怎麼會不知道。」四哥眼睛一橫,「我納悶的是,為什麼空幻會有蜀中唐門的獨門暗器,難道蜀中唐門也和這幫反賊勾結在一起,聯手要反我大宋嗎?」

他躊躇了一會,不見韓琦答腔,側眸一瞥韓琦也是滿臉的迷惑不解,喃喃地道,「大人,末將……其實也挺納悶的。」

「你納悶什麼?」

「末將納悶……大人明明不會……不會……」韓琦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疑竇,「大人不屑學武,那又是怎麼把這『赤血薔薇』擋下來的?」

四哥瞇著的眼睛猛地一張,虎軀劇震,似被牽動起心中的無限情思。

××××××××××××

「不!不是啊,姐姐,剛才你又救了我,現在是我欠姐姐一條命了。」秋夜寒涼的晚風中,他眼含熱淚,傾吐著對神仙姐姐的思念。

「鏗!」的一響,冰魄玄霜劍倒撞入鞘,滿院寒光頓時收止。

神仙姐姐終於別過她淡雅如畫、不沾塵俗的面孔,冰冷的美眸從他浸潤著淚水的臉上掃過,恰如空山古井,不起一絲波瀾。

「是麼?那你的這條命,我不要了。」無情的冷漠彷彿嚴冬裡呼嘯而過的寒風,一瞬間,凍結了他胸中所有的激動和熱情。

他石化一般地怔在原地,呆呆望著神仙姐姐轉過他雪蓮般飄然的裊娜身影,彷彿寫意水墨中走出的畫中謫仙,根本不屬於這個混濁喧囂的塵世。

夜風寒涼,吹冷了四哥燃燒起的心,也吹亂了神仙姐姐雪白的長衫,但卻絲毫無損她玉潔冰清、欺霜壓雪的仙子韻致,彷彿洛神凌波,又似嫦娥下凡,宛如清泉般的出世神韻沁謐著這個暗藏著凜然殺機的小小院落。

「姐姐!」四哥哽咽著又喊了她一聲。

依然是充耳不聞,沒有任何反應,早已臻至「心神無礙,世事歸塵」修心境界的神仙姐姐,一雙星目澄波的美眸只是凝著遠處的淒迷星空,夜霧裡浮出她不沾染半點塵俗的雪骨冰肌,望之靜穆,觀之澹然。

因為寂寞而美麗,集女性完美於一身的神仙姐姐,這一刻,像浩瀚深沉的大海,像清輝映射的明月,像寂寥無垠的星辰,使人癡迷,但更讓人心痛,明明近在咫尺,可她的心卻像冰封在遙不可及的遠方,讓人充滿憐惜,讓人痛的無由。

「好姐姐!」他揮淚喊到,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縱被寒劍穿心,曝屍當場,也要去到神仙姐姐身邊,為她驅走寂寞!

他撲過去了,飛撲過去,沒有任何的顧慮和遲疑,就算迎著冰魄玄霜劍的冷鋒,把心往削鐵如泥劍刃上撞,他也要撲過去,哪怕是浴血滿身、魂斷花下,也要用真情溫暖神仙姐姐封凍的心,喚回她對人世間的眷戀。

沒有刺骨的寒涼,也沒有耀眼的藍芒,神仙姐姐手裡的冰魄玄霜劍終於沒有刺出來,闃夜中天,依舊是月華滿照。

然而四哥這一撲,無奈卻落了空。

在他奮不顧身地撲過來的時候,神仙姐姐沒有任何的動作,不看他也不抬眸,甚至連足尖都沒有動,曼妙的仙子嬌軀憑空「飄」起,踏著月色乘風遠去。

「姐姐,神仙姐姐!」四哥跳腳大喊,融入月光下的仙子卻連頭也不回,窈窕動人的輪廓轉瞬消失在重重夜色之外,依稀只有她轉身飛上天空時的一抹側影深深映在四哥腦中,那是一瞬間顯露的玉顏,冷冷的眉山間清冷颯烈。

這算什麼?這是告訴我,昔日恩情已了,他日再見只有以仇敵的身份拚個不死不休麼?四哥心裡一陣陣刺痛,咬得連嘴唇都沁出絲絲鮮血。

為什麼?為什麼幾個月來的牽掛和思念,換來的是這樣慘酷的重逢!

瑤宮寂寞鎖千秋,九天御風只影游,不如笑歸紅塵去,共我飛花攜滿袖!

姐姐,好姐姐,不要走啊,留下來,我會給你幸福的!

×××××××××××××

「瑤宮寂寞鎖千秋,

九天御風只影游,

不如笑歸紅塵去,

共我飛花攜滿袖……」

他喃喃自語地念著,一臉哀慟之色,看得旁邊韓琦直發愣。

大人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起躲暗器就變成這樣子了?!也虧得他是岳麓書院出身,不敢自誇滿腹經綸,但是四哥吟念的詩句什麼意思還是一聽就懂滴。他不知道天丁大人和行刺聖上的女反賊有諾大瓜葛,還以為天丁大人和唐門的什麼姑娘……哎呀呵,大人該不會是和唐門的女人勾搭——錯了,該不會是唐門的什麼姑娘……唐大小姐追求大人不成,因愛生恨,把家傳的獨門暗器給了空幻,要他們來取大人性命,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讓給旁人……

哎呀媽呀,這女人真是可怕。

逛激院的逛掉了十年寒窗苦讀的韓琦,對此深有體會,寒噤噤地打了個顫,不敢再探究下去,過問大人的私事,轉身悄悄地離開,忽然「啪」的一下,肩膀被大人按住,生脫硬拽地把他拉了回來:「我還沒問你,收網的事情怎麼樣了,抓了多少,幾條的預定的『大魚』拿住沒有。」韓琦的羞愧低頭:「大人,屬下無能,抄了和李元昊有瓜葛的五處據點,抓到的全是小魚小蝦,『大魚』不是跑了,就是……就是憑空消失,或者……」

「死了?」

「是,卷宗裡好幾個寫明白的和上層有密切接觸的空幻成員,在我們的人控制了據點開始拿人的時候,全都自盡了,有服毒的也有吊死的,一個活口也沒拿到——大人,末將這就親自帶人去還沒有動手的地方……」

「不必了。」龐昱歎息著搖搖頭,苦澀的笑容中隱有幾分自嘲,「如果我沒有猜錯,江寧府衙,司馬池身邊,一定有空幻安排的內鬼,卷宗裡記載的內容他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能洞悉先機,快我們一步。」

「內鬼?怎……怎會的……」韓琦吃了一驚,「司馬大人明明說了,這些卷宗是多年來精心搜集、秘密保存,能夠接觸到的……」

「包順心的事,除了你我也誰也沒告訴,一直是單獨在辦,連讓禁軍去監視夫子廟和他的住處都是另找理由,根本不可能洩露!但是為什麼包順心上吊自縊,被對方預先洞察,藉機佈局,差點連我都搭進去了,唯一的解釋,就是江寧府衙,能夠接觸到卷宗的人裡,有內鬼!他們早就料到我會去勸降包順心,也算準了包順心必定會被我說服,於是將計就計,利用他的死做了一個陷阱!」

「而且!」這時的四哥已經完全恢復了應對詭計陰謀的狀態,思緒從和神仙姐姐的淒冷重逢轉瞬回到了同空幻的鬥智鬥法,眼中綻出洞悉一切的凌銳芒光。

「而且我是臨時改變主意,改變全線收網的策略,讓你只抄五個地方的,偏是這五處的『大魚』沒有抓到一條。所有很明顯的,我們手裡有哪些情報資料,對方根本瞭若指掌,不是司馬池的衙門出了問題,還能是什麼?」

韓琦倒抽一口涼氣,完全沒有預料到竟然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果然江寧是空幻的老巢,在這裡對方的勢力不可小覷啊!

他咬牙搶抑住心內的震憾,沉聲道:「大人,我們要怎辦?現在唯一不可能有內鬼,唯一絕對處在我們控制之下的地方,只有一個了:大牢。可是對方已經知道我們是憑借卷宗記錄的資料而去抓人的,和李元昊全無干係,挑唆不了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李元昊是無論如何也不肯乖乖配合……」

「不,我們能控制的地方……」四哥忽然一笑。

「或許還有一處。」

「還有一處?是哪兒」韓琦急問道。

「玄武湖,瀛洲花海!」

××××××××××××××

光天化日之下,江寧州府衙門,由奉旨欽差、執尚方寶劍掌先斬後奏之權的天丁大人率領,到四面環水的小島上抓一個女人。

這實在是件非常丟臉的事情,要是傳將出去,不要說天丁大人顏面盡失,世面上立刻流傳出諸如「天丁大人見色起心,強辱孤苦弱女」「色欽差強霸花海,光天化日逞淫行」之類嫵媚傳言,連猥瑣的皇帝姐夫事後都要把他笑話死。

四哥能做這種伸臉出去讓人打的蠢事麼?不能啊!所以怎麼把紫妍擄回來,好好整治——咳咳,是把紫妍帶回來,好好審問,成了眼下的一個難題。

怎麼搞呢?把一個會武,而且武好到可以把昏迷的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台城苑**來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小島上**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回台城苑——嘛,衙門有內鬼,關那兒四哥怎麼放心呢。想把紫妍「帶」回來,實在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不,不要說帶,連「抓」恐怕都很難。他身邊本來不缺高手,但是龍五被派辦事去了,如今不在江寧;對他絕對言聽計從的好娘子又被擄失蹤;火帥姐姐嘛那天就表示完全不相信南宮大家的摯友紫妍姑娘會是空幻的同夥,想說服火帥姐姐幫他抓人,絕對比登天還難;光憑韓琦和飛羽的兩個人,想在人家的地盤裡抓人,恐怕……

機會僅僅只有一次,一次沒有成以後再不可能有機會逮住這個狡猾的女人,沒有萬無一失的準備,他不敢貿然出手,惟恐再錯過現在僅餘的這條線索。

拖著熬了整整一宿的疲乏身子,他回到了台城苑,打算好好睡一覺,起來了再另想辦法。呀拉個呸的,不就一女人麼,這世上還有四哥搞不定的女人!!!

他剛進院子,還就真真撞上了一個搞不定的。

四哥陪小公主瘋了一天,然後又熬了整個通宵,熬得有些兒精神萎靡,頭暈眼花,走進院子的時候也怎麼看路,雄沉的虎步卻不減威勢,驚得在院中悠閒往來的鴿子紛紛展翅飛起,擾碎了清晨的寧靜。

做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他現在只想上床,不是上床睡姑娘,是睡覺!

這幾日來他為了包順心的事日夜奔走,到頭來卻是悲慘的竹籃打水一場空,毀了一個苦讀學子的家,還被空幻算計差些兒丟了命,連帶原本計劃好的逼降李元昊也虧一簣,還有和神仙姐姐重逢卻「被」恩斷義絕的打擊……唉,如果不是神仙姐姐安然無恙多少給了他一點欣慰,恐怕為了國家、為了人民而不辭辛勞的四哥,連回台城苑都撐不到就已經倒在路邊了。

反正四哥精神狀態嚴重不好,昏昏沉沉地往裡走,到了內院一把拉開門,裡邊乍地香風盈面,裡邊一個正要推門而出的嬌軟身子撲了個空,一頭栽到他懷裡。

哇——這才真的叫溫香軟玉、膩酯酥滑!隨著嬌媚的一聲輕喚,滿滿的兩團粉肉擠在胸前,柔膩的觸感彷彿是灌滿乳酪的滑彈蜜瓜,迷糊的四哥一下子來了精神,一把摟住人家小腰抱緊了先,再定神一看,呀,抱的可不就是花妖女!

四哥這不來了精神麼,來了精神馬上放手,娘娘的,他吃花妖女虧還少了,在蹁躚閣、在花魁大賽,那是一次又一次啊,雖然也是有仇肉償全討回來了,不過眼下這當兒誰還有空吃了虧再去討,外邊的事情都弄不完呢!!!

剛被女人算計過的四哥不會再傻乎乎的找虧吃了,一把推開花妖女,心虛地瞥了瞥周圍,大概是還很早,姑娘們丫頭們都還沒起床,院子裡除了幾個知趣的抬頭看天的站崗禁軍,啥人也沒有,這才吁了口氣。

花想容嬌媚的橫他一眼,捂著撞酸的鼻尖嬌嗔道:「大人~~~你這是怎麼啦,走路怎這般急,卑職要是破了相,非賴上大人一輩子不可~~~」

「我回來睡覺。」四哥真的沒心情和她廢話,沉著臉要走。

花想容彷彿吃定了他,故意挺著卓挺的**擋在前頭,咯咯笑著問:「睡覺?大人昨晚去哪了,莫非又是到花街柳巷……」

「我在衙門做事。」

「衙門?不會吧,大人腳上有泥,一定還去了什麼煙花柳巷。」花想容杏眼斜乜,狐疑的樣兒明媚可人。

「煙花柳巷?」本來就很不爽的四哥一聽之下更要氣炸了,「你是罵我腦子有病還是吃飽了撐得?跑到江寧來放著秦淮河不游,去逛花街柳巷」他眼睛冒火了要,這是侮辱他的人格,侮辱他的眼界啊,呀呀個呸的,老子這幾天注定要吃女人虧,要被女人氣死麼!!!

「可大人要是去花船過夜,腳上沾不著恁多泥的啊,咯咯咯咯——」花想容明見他臉色不豫,還要揪著話題不放,調笑戲謔,笑起來的時候身子微低,紅灩灩的裙裳襟口露出雪膩酥白的滾圓奶脯,麵團捏擠似的誘人乳溝裡透著幽甜的玫瑰芬芳,彷彿濃濃的浸花奶蜜,在四哥鼻端縈繞。

……

臥了個操,這不是勾引是什麼?

四哥小腹下頭,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花想容嬌艷欲滴的臉,邪邪的笑容冒了出來。

「喲大人這是怎麼啦,是念起奴家的好了,想奴家伺候大人麼?」花想容抿唇一笑,舉手回眸撩人依舊,水汪汪的杏眼裡地卻依稀多了幾分惶若少女的羞怯。

「還是……」柔膩的軟語鶯音急轉直下,迸出某種刺人的鋒芒。

「還是被假冒蘇沫雪的那個……那個小妮子擺了一刀,心裡不忿,偏卻又沒地兒出氣,想把火洩在奴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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