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丁 作者:春公子(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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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eHappy 2009-7-24 08:41: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5 236745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1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二女共事一夫

「大唐女皇的男人。誰敢做你的主子!!!」

自始至終,一直和保持著端雅靜瞻、嗓音一如無波古井的美婦,這一刻終於露出她身為空幻尊主的迫人威凜。

大唐女皇的男人,誰敢做你的主子!!!

她凜然而起,以一種俾倪眾生、無可抗禦的威勢,把這句對於四哥而言,誘惑簡直無以復加的話,一字一個字地,重重地,敲進他的心底!

大唐女皇的男人,誰敢做你的主子!

這就是告訴他,如果此時應下了條件,如果之後他歸順了南唐,那麼,繼承南唐皇位的神仙姐姐,就是他的女人!

而他,也不再是給宋朝皇帝賣命的狗,而是有無數條大唐的狗,在給他的女皇娘子、他的未來麟兒,給他一家子,賣命!

這一刻。這句話,徹底改變了他這個大宋欽差本來無比堅定的立場。

此時,他已不再是為大宋和敵人談,而是在和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未來談!

御命欽差怎麼樣?三品天丁又怎麼樣?

就是把他的太師之子、當朝國舅、欽封侯爺,和坐著的天朝***的頭把交椅一起拿過來,又怎比得了迎娶南唐女皇之後的通天權柄、無上殊榮!!!

這樣的條件,誰會不動心!

現場一時靜穆無聲,只餘四哥陣陣急促的喘息。

是他真的傷重、體弱、氣虛,不堪美婦施加的催逼重壓,還是因為,現在的這一切,使得他本來無比堅定的立場,產生了連怎也控制不住的巨大動搖!

什麼名利、什麼權勢,不過是過眼雲煙,他都可以棄如敝屣,混不在乎,惟獨能和神仙姐姐衝破兩國世代仇怨的隔閡與禁錮,結成一對人人艷羨的神仙美眷,是他根本拒絕不了,也不可能拒絕的……奢望!

喘息,愈發急促,四哥的心中,天人交戰,百轉千回……

他緩緩抬頭,敬畏地仰望著床邊裊娜凝立的美婦。

美婦?這個詞簡直是對她的羞辱,統御江南群雄的空幻首領。輕易玩弄四國使臣於股掌之間,談判時用一句話,頃刻,擊碎了他心中所有的堅持和立場……這個女人,太可怕,太讓人敬畏了,她隱藏在素雅端嚴之下昭昭威凜,她那懾服眾生、無予抗禦的神采氣度,連堪稱女中英豪火帥姐姐都要甘拜下風。

放眼整個天下,堪與鄒美婦尊主緇清一較長短的女人,恐怕只有一個遠在邊關、威揚天下、統御楊家全軍的穆桂英,而她那獨力扭轉乾坤、重興一朝的無盡魄力,即使是大宋第一的女中豪傑與她對面相見,怕也要自愧弗如!!!

「怎樣,天丁大人,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呢?」年齡、歲月、時光,一切女人的天敵都在她這裡甘拜下風的空幻尊主,傾身在他面前又坐了下來,含笑問道,轉瞬間又變回了那個瓊姿盛顏的冷肅美婦。

她坐在特意置於床邊高足椅上。身姿柔婉,如臥雲端,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只坐得椅板的一半,腰、膝兩端曲線深陷,繃緊的素白衣料探入腹間,夾出深深的「丫」字,腿心裡隆起的兩瓣飽滿,縱有衣衫掩映,依舊引人遐思。

領教了美婦尊主懾服眾生的威儀,某人哪裡敢起一絲輕侮之心,側頭不敢多看,唯恐惹得丈母娘惱怒;美婦尊主見他目光躲躲閃閃,知道這小子心虛不敢駐目她風華不減的容顏,不禁抿嘴一笑,恬靜的容色裡罕有地露了一絲得意。

「熙芸是我的女兒,你若是娶了她,怎也要喊本尊一聲『娘』,怎麼,在娘面前頭也不敢抬,是不是心虛了,想打什麼壞主意?」

「……」

四哥老老實實地抬起頭,但是,不敢接口。

親身領教過了美婦尊主的凜然威儀,他知道,在現在看到的她的端樁、雍容、靜慕,甚至剛才半似打趣半似調謔話語下,藏著自己根本堪不破、看不透的深。如果像平常對待女人那樣,隨口答應,隨性而答,等出了問題再隨機應變,恐怕,到死在她手裡,剩下骨頭渣滓,都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裡惴惴,喘息急促依然,小心提防之餘想的自然還是那個直直命中死穴、根本拒絕不了的條件。

大唐女皇的男人!大唐女皇的男人!!大唐女皇的男人!!!

女皇什麼的不重要,什麼通天權柄、什麼無上殊榮,都是過眼煙雲,神仙姐姐可以徹底放下背負了三代、禁錮了她人生的艱巨使命,和他一起常相廝守,享受那情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樂和幸福,才是真正叫天丁大人在一瞬間熱血上湧,幾乎衝口應下的唯一情由!

但是,他能就這麼同意,能就這麼賣了大宋,賣了那個固然是很猥瑣、但是卻寬大為懷,懷濟天下,堪稱千古第一仁君的皇帝姐夫?

……左右為難的天丁大人一時陷入無盡的躊躇。

「天丁大人。」美婦尊主秀目一睨。。

「女人,都不喜歡等,本尊也一樣。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劃江而治,重立南唐,你答應不答應?」

等了片晌,依舊混無回應,美婦尊主終於失去了耐心,皓腕一翻,蒙上淡淡哇藍的玉掌,隔空就要朝他額頭拍去。忽然!

天丁大人開口了。

「尊主的條件是,要我大宋的勢力悉數撤回長江以北,拱手將江南之地讓歸你們大唐?」他抬起頭,目光灼灼。

「對。」

「作為交換,兩國將摒棄世仇,永為盟好,大唐將為我大宋永守南方邊疆。」

「對,你答應了,大宋將擁有比現在更加安穩的後方,可以拋下一切顧慮全力應對契丹和黨項——這,比四家分宋,亡國滅種,要好的多。」美婦尊主迎上他的眼睛,姣好的薄唇勾起一個彎翹的弧度,眸子裡卻殊無笑意。

她不笑,四哥笑了:「那麼,給我的好處是,熙芸可以嫁我。」

「是。」

「神仙姐姐也可以?」

「可以。」

「二女共事一夫,尊主不介意?」

「不介意。」美婦尊主平靜的回答。

「世上能匹配熙芸和公主的女兒,不多,你,恰好是一個。」

四哥撓撓頭,繼續笑:「可我還有很多女人,兩隻手都不一定算的過來……」

「那是你的事,自己的女人能不能和平相處,本尊主不負責。」

「嗯,也對。」瞧丈母娘沒有著惱的意思,某人的底氣的一下子更足。

「神仙姐姐做我的娘子,那我和他的孩子以後就是大唐皇帝了吧?」

「那是自然,蒹葭不喜俗務,要她倣傚則天大聖皇帝也是無奈之舉,若你肯入贅李家,等三五年後江南局勢大定,皇位讓給你都行。」

天丁大人眉眼一跳,感覺已經完全動心。

「我這樣子,不會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做是賣國賊,是大宋的奸臣吧?」

「不會。你是保住我們漢人江山,讓所有漢人百姓都有幸福日子過的功臣。」

「史書上不會抹黑我一筆,末了遭後人唾罵吧?」

「成王敗寇,歷史從來由勝利者書寫,你怕什麼。」

「對哦。」四哥一拍腦袋,居然再也不考慮就那麼點頭。

「那我答應,跟你們干。」

考慮了那許久,同意起來這麼滴乾淨利索,以美婦尊主的多年修心,亦忍不住流露出難抑的驚喜。

「不過。」突然,他加上了一句。

「我要先看一看,你們空幻上下復國的誠意。」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2
第四百二十六章 美少婦?冷血魔?

「尊主。」

沸騰喧嚷的岐懷殿裡,高高在上的案格後邊,響起一聲悠悠長歎。

「這就是你們復國的誠意?」

天丁大人轉過身,傷後倍添風霜、憂鬱的眼神凝望著結跏趺坐的美婦尊主,低沉的嗓音如咒法吟唱,在她耳邊震盪低徊。

然而,美婦尊主卻一語不發,靜靜端坐,持開敷蓮華。

大殿裡,依然吼聲肆虐,無論是大小姐還是林憾平根本已經壓制不了弟子們被煽動起的慾望,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把復國興唐的大業作為他們謀取自身利益、攫取榮華富貴的工具,雖然這其中仍有許多世代忠心的南唐遺後,真的是為了完成家族世代傳承的宏願,矢志不移地跟隨著尊主、公主、大小姐,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南唐的振興前赴後繼……

但是,空幻裡既然有了那些頭腦奸猾、野心勃勃,名為匡復故國,實則只想做開國功臣、封侯拜將,掌大權於在手的惡黨奸人,真正忠心耿耿、視死如歸的這些弟子只能淪為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的工具、炮灰!

曹傑雄、邵視平、朱大挺,以這三人為首的鐵血主戰派,其實根本就是一群貪慕榮華享樂之徒拉幫結伙組成的小圈子、小集團,他們主戰,要打,根本不是為了大唐的重興,而是要拿兄弟們的命,去換自己的權、勢、利、祿!

昔日,他們或是懾於尊主的威儀,或是覺得時機未到,一直把這些慾望壓在心底不敢表露,而如今,主持祭奠的是大小姐,她還沒有在眾弟子中豎立起不可動搖的威信,輔佐她的林憾平又已老邁,於是曹傑雄、邵視平等人肆無忌憚,公然挑唆到場的眾空幻弟子,妄圖借此祭拜大會之機,挾「民意」強逼尊主下令,聯契丹、結黨項、內應扶桑,高舉復唐義旗,一舉霸佔江南!!!

岐懷殿裡的三千空幻弟子,除了極小的一部分還能保持冷靜,其餘絕大多數早已經被大殿裡瀰漫著的憋屈了整整五十年終於得以宣洩、爆發的怨氣同化,他們縱然是懷著一顆忠於大唐、忠於尊主的心,此時也已經像狂熱的賭徒輸紅了眼睛,任憑台上的林憾平和幾位長老怎樣喊斷、喝阻都不肯收住他們的瘋狂咆哮。

「大小姐,我們倒底什麼時候起兵啊!」

「弟兄們不想等啦!」

「大小姐,你給句話,我們這就回去帶人先拆了府衙,抓了大宋的狗官,一刀一個全部殺光!然後領著我們的水師,打過長江去——」

……

大殿裡的喧鬧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已經有人抽刀子拔劍準備,美婦尊主依然凝肅端坐,儼如靜世觀音,似是早已超脫了凡間塵俗,心無旁騖。

精緻的靜瞻和大殿裡轟天的喧嚷,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這個時候,四哥的是什麼表情?

興奮,得意,還是私下裡暗爽?

都錯了。

他很糾結、很心痛,也很氣憤,很難受。

——大殿裡被眾人圍住,你嚷我喊要讓她給個確定說法,完全失去了對局面掌控的大小姐,可是他的女人!

「不行,我下去替熙芸解圍。」他不顧傷痛的站起來,風風火火地就要從暗道出去,腦後忽然一陣刺骨沁涼,彷彿一根冰針從後面扎進來,然後,就像是遇到危險時人體的自然反應,他的心跳一下子加速,渾身更是汗毛倒豎,明明手腳沒有任何的阻礙,卻再也動彈不得。

毫無疑問,出手的是美婦尊主。

準確說不是出手,因為,從聲音傳來的方位看,美婦尊主根本坐著沒動。

「這,就是你要我退居幕後,讓熙芸主持祭奠的目地?」她終於說話了,儘管仍是背對著他(四哥從她身邊跑過去了,當然是背對),儘管仍是靜坐不動,甚至連聲音都平淡無波,可是站在那裡的四哥心中雪亮,只要自己一個答不好,惹起了未來丈母娘的怒火,丈母娘揮揮手,他死十次都不夠!

「呃……這個……呃……呃……」

「是。」他「呃」了半天,終於還是承認了,「我只是想看一看,不,我只是想請尊主您看一看,您手下這些『矢志復國』的弟兄們,倒底是為了你們大唐的社稷在拚命,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你是想諷刺我識人不明,跟著本尊這麼多年的手下倒有一半懷存異心?」

「不不不,絕對,絕對沒有,我怎麼敢諷刺娘你啊。」雖然這麼叫按理兒沒錯,可四哥總覺得這聲「娘」喊起來特彆扭,早已經讓時光、歲月、流年通通臣服在腳下,完全辨不出年齡來的端淑美婦,哪裡像是已經亭亭玉立、雪蕊瓊葩般的熙芸的娘親,不等他無恥厚顏的考慮著要不要喊聲「姐姐」哄丈母娘開心,美婦尊主忽然幽嫻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趙匡胤那個狗皇帝當初和楊光義、石守信、李繼勳、王審琦、韓重贇等一幫後周臣子結拜成義社十兄弟的時候,他們中又有哪一個不是為了保住各自的權勢,長享榮華富貴?」

「趙匡胤當年和他戀慕權勢的義社十兄弟,尚且可以篡周自立,君臨天下,終成一統中原的霸業,我鄒緇清一樣可以帶領空幻的弟兄們重興大唐。」

美婦尊主一如既往的靜穆從容,恬靜的端顏仍然如那不波古井,但對面的龐昱卻隱約感應到,在她的絕麗淑容下,藏著深濃的危險。

「有野心、有慾望,不要緊,要緊的是……」

「他們心甘情願的為我所用。」

鄒緇清站了起來,迤邐走向通往大殿的旋梯,與他擦肩而過時,半是自問半是自語,道:「但如果,有人敢懷不臣之心,忤逆犯上,意欲染指蒹葭的江南……」

龐昱遽地一凜,驚覺她冰盈剔透的唇瓣上多了一抹懾人猩紅。

猶如最動人的上品胭脂,大紅如血。

「本尊,一定不會讓他見到,第二天的太陽。」言畢,鄒緇清逕自轉身離開,端莊高貴的背影冷若冰鋒。

素衣烏冠美少婦。

竟是殺人如麻冷血魔!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5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午夜魅影

美婦尊主鄒緇清逕自離去。剩下有傷的天丁大人獨自被仍在窄小的暗室裡。

窄小的暗室,從下邊的祭祀開始時,就只有他和鄒緇清兩個人,起初在生恐大殿裡的局勢不按預計的發展、搞不好隨時要掉腦袋的重壓下,他緊張的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就別提其的他什麼淫願臆想了。

這時鄒緇清一走,壓在他心頭的千鈞重擔終於放下,靠著牆大口呼氣之餘忽然聞到一股檀香似的醉人溫息,腦中電閃而過幾天前躺坐床頭和美婦對面洽談的場景,卻非兩人間的數番言語智鬥,而是她那容顏不老的嬌容……

還有端坐時的柔婉美姿,腿心夾出深深的「丫」字,隆起兩瓣豐腴甜熟的飽滿……修長雪白的柔荑,皓腕如玉,臂似鵝頸,帶著從初代尊主傳下、象徵無上權威的白玉扳指,更襯的五指纖長,掌心柔膩……

龐昱猝然驚覺,剛才擦肩而過的瞬間透出森凜殺機的美婦尊主,並非刻意掩飾了她震懾群雄的冷血殺伐,而是眾人面前威儀凜然的她。有著只在人後才會顯露的一面!

和熙芸一樣因為祖輩傳承的「天職」,被迫放棄了女人的幸福,換上冰冷的臉孔、站到台前來執掌空幻的她,不得不將她與生俱來的美麗深深潛藏在端莊高貴的冷靨下,惟有在和他單獨相對時,一旦放下了震懾群豪的冰封冷冽,那宛如瑤花照水,不語自媚的風華得以流露,便足以中和掉一切嚇人的冰冷肅殺。

那一刻,靜臥床頭,他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她!!!

他走到暗格前,看了一眼下邊依舊人聲鼎沸、喧囂不止的大殿。

和被人群圍在中央,一時略顯手足無措的鄒熙芸。

「決不!」

他猛地咬牙,重重一拳擊在牆上,滿室粉塵瑟瑟而落。

「決不讓,同樣的悲劇,在熙芸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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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涼的冬夜,淒冷的空房,三個時辰被兩名紫衣小姑娘從岐懷殿裡架回來的天丁大人,現在正獨自一人站在窗口,憂鬱的眼神凝著空中高懸半勾弦月。

流瀉千里的月華,本應分外的動人心魂,可是空中卻像籠罩著一層迷濛的暗翳,給漫天傾灑月光染成了一層攝人心魄的淒淡暗紅,在這血色月光的籠罩下,院子四周顯得格外的寂寞淒清,院牆近旁的草叢中。偶有熬過了初冬第一場雪的秋蟲,還在掙扎著發出他們生命最後的淒鳴……

他的頭頂上,萬里天穹中,不知何時從西南角飄來了幾朵灰暗的雲團,轉瞬掩住了空中半輪慘淡的彎月,連那籠罩地面的暗紅光亮也被吞噬殆盡,黟黝的夜色瀰漫在空幽院落裡,悄無聲息的寂靜中彷彿隱藏著天地間種種的危險與神秘,為這戒備森嚴的空幻總堂,更添了陰霾肅殺的寒意!

三個時辰了,從他被押回了這個裡面看不到半個人影,院牆外確實戒備森肅、保準就是送他一雙翅膀也飛不出去的小院子,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除了一個送晚飯過來的四五十歲的他只瞧了一眼就差點吃不下飯的矮胖大媽,再就沒有任何人到過這裡,包括鄒緇清,也不知岐懷殿裡混亂的局勢需要這位美婦尊主親自出面壓制,而且一時半會處理不完,還是她自覺得剛才的喧嚷場面,實在是「誠意」乏乏,無顏再繼續勸降下去。總之,四哥在這裡孤零零的站了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吶,四哥是傻子麼,硬拖著重傷的身體,不乖乖躺著,還站?

不是站,是等,等啊!他想等娘子,他虛弱的站在窗邊,望穿冬夜,就盼著娘子能來看他一眼,讓他撫平她在大殿裡受到的委屈和憂傷。

這幫天殺的畜牲王八蛋,一個個想榮華富貴、想權勢名利的瘋了麼?

「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帶人滅他個三光!」激怒之下,他對天狂吼,「三光」「三光」「三光」的震響,在空曠的院落裡迴盪不休。

「『三光』是什麼呀?」忽然,鼻端聞到一股香風,一把甜美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背後嬌媚的問道。

「三光?男人殺光,女人,醜的,也殺光,漂亮的,日光,嘿嘿……呃!?」他心中一凜,驚詫怎會突然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還是在身後,那除了娘子偷偷來看他,還能有誰?要麼就是熙芸的娘親!

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向來是四哥的特點,一瞬他心念電轉,飛快改口,「日光……啊哈哈哈,今晚的日光真明媚,明媚啊,啊哈哈哈……」

極度的尷尬中,忽聽「撲哧」一聲輕笑,猶如風過銀鈴,無比動聽,卻怎也不像娘子和美婦尊主的口吻……他愕然回頭,驚見一抹俏麗絕艷、體態豐腴的紫黑衣影立在桌前,紫色鑲邊的夜行衣只用一根黑綢緊束,豐滿的胸脯與臀股倏然深陷,束出一把媚惑的***瓠腰。

「你……什麼人!」雖然她面上蒙著黑紗,但天丁大人一眼便看出來了,這絕不是他苦苦等了一宿的熙芸,更加不是美婦尊主和紫妍,概因她胸前緊裹的綢布被一對蜜瓜雪乳生生撐裹、滿溢得變了形狀,望之令人目眩神馳,不忍須臾稍離,這般傲人的尺寸,即使他遍歷諸女。也只一人得有。

果然,迎著他一時呆看,旋又充滿驚喜、詫異、不可思議的眼神,她裊娜地往前挨近了兩步,戴著銀絲手套的纖蔥玉指橫過面前,輕輕摘下勾掩鼻尖的覆面薄紗,露出她嬌嫩欲滴、華如桃李的絕世嬌靨,紅潤嫩腴的唇瓣微微牽揚,嫵媚中更有種狡黠的笑意,分外撩人。

憂鬱了一整夜的天丁大人,乍見容光照人。胸中緊跟著便一陣氣窒,耳裡嗡嗡亂鳴,湧起的驚喜幾乎不亞於見到娘子!

那張無論喜怒哀樂都會讓男人酥到骨子裡的嫵媚臉蛋。

可不正是花想容!

「容容——」他大叫一聲,歡喜的連傷痛都忘了,惡虎一般張臂撲過去。

花想容輕鬆躲開,嬌嬌地瞪他一眼,笑啐道:「幹什麼?死人,一見到奴家就要使壞麼?」勾了一眼他纏著重重布帶的胸口,慍怒登起,「啊哈,原來是調戲別家姑娘被刺了,便想從容容處把場子找回來哩。」

「冤枉,冤枉啊!我這傷,這傷是為了……為了逃出去見容容你才被人刺的。」某人知道撲不中,索性諂著臉一邊滿口甜言蜜語,一邊死皮賴臉的往前挨。

「滿口胡言!」花想容輕哼一聲,粉靨上卻飛起兩瓣緋紅,妖艷如初春的一束桃花,「你這壞傢伙,見到漂亮姑娘就想打歪主意,還總被你得手!太師府裡留下的小姑娘不說,鄒姑娘在京城就是你的女人了,這一到江寧又不知使了什麼邪法連楊排風那個燒火丫頭都給你勾搭上了,還有南宮大家、小公主,知道你被襲駕的女刺客綁了,整天整天的茶飯不思。哼,不知幾時才輪得到奴家呢。」

「誰也不及我的容容好!」冷不防的,玉手被這小冤家捉住,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烘熱熱的噴吐在耳邊,「我知道的,好容容你一直在暗中保護我,那一晚知道紫妍要害我,急急趕來相救,最後連性命都不顧了,替我擋下兩個妖女的合擊——容容,你被她們打傷。我擔心死了,生怕你出什麼意外,那我便活不下去了,你的傷好了沒有?胸口還疼不疼,來,讓哥摸摸。」他臉上充滿關切,左手抓著佳人柔芙怎也捨不放,右手就那麼發乎真情地的朝滿溢鼓脹的奶脯抓去。

「啪!」

清脆的響聲中四哥對她傷情的牽掛終於放下了——要是傷還沒好,他緊緊攥住的膚嫩玉手怎麼一下子便抽出去了,眼看要握住一團軟膩肅酪的五指,怎麼被她一扇就觸電樣的彈了回來,還差點打到自己臉!

「死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佔人家便宜,要是被鄒大小姐看見了,還不恨死你去。」花想容促狹的神情似笑非笑,卻未窮追猛打,反嬌媚的又睇了他一眼,磁酥酥的嗓音在耳畔低徊:「大人要是真那麼想『要』的話,等出去了奴家在自個兒房裡候你,服侍大人一整夜好不好?」她面上彤紅未褪,置身於暗室一隅,豐潤婀娜的身子背光俏立,益發襯出胸頸之白,猶勝新雪。

某人不停地提醒自己現在局勢很危險,情況很緊急,才能勉強壓下把這個妖嬈尤物就地正法的衝動,笑道:「好容容,我原來還不知道你也會武呢,以後就貼~~~身保護好不好?啊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跟著紫妍那個妖精唄,我早猜到她不是好人,那晚一交手光看身形便知道是她啦。這賤人傷了我之後,還有臉繼續在台城苑住下,看樣子是想找機會把小公主也擄來。我傷好之後悄悄跟了她幾晚,哎,終於知道你被關在什麼地方了。」花想容說的簡單,可那「哎」的一聲四哥如何聽不出她為了找來這裡一定吃了不少苦、廢了很多心思,正想說幾句感激的話稍事撫慰,忽然被她一把牽住,「我們快走吧,今早西南剛傳來消息,儂全福已經公然豎起反旗,揮兵東進,遼國、西夏得知消息,必定跟風起兵,你再不走真的要被空幻反賊殺了祭旗啦。」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6
第四百二十八章 想容淪陷

「什麼!儂全福反了!?」

「是啊。反的乾淨利索,——衙門裡有空幻的奸細,我看不用等明天,你就要被推上斷頭台來,快和人家走啦。」花想容說罷,拉著他就要穿窗而出。

「等等!」

「怎麼了?」花想容回過頭來,窗外吹進的夜風,拂的她髮絲飄舞,披肩垂落的幾縷青絲濃鬟吹得緊附在窈窕嬌軀之上,被朦朧的月光一照,便讓她本就秀曼頎長的身姿,更顯得格外的婀娜嬌嫵,風情絕艷……

四哥幾乎按捺不住和她逃出升天,然後也不用回去了隨便找個安全的地方幕天席地打野戰好好發洩一下的衝動,猛一咬牙,抵著灼動的慾念,喘息如牛:「你、你去吧,獨個兒出去,我……我現在還不能走。」

「不走?」花想容愣住。

「不走!」他堅定的搖頭,「現在走了,功虧一簣。」

「你是捨不得吧。」花想容哼的一聲。旋又擰眉瞪著他,「不對,鄒姑娘一早就是你的女人了,就算跟著一起造反,那還是你的女人……你、你是不是又在這裡看上了哪家姑娘了,還沒弄上手便捨不得走?」

「是不是紫妍?還是哪個小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十三四歲的姑娘。」

「不是,不是喜歡紫妍,啊!什麼不是,根本沒有這回事,我、我看上誰了?我成天想的都是容容你,你的妖嬈,你的笑,你的身子,你的人,我還能看上誰?」他焦急解釋、手足無措的模樣看得花想容險些「噗嗤」出聲,嘴角含笑,玉面生春的妖嬈彷彿照亮了深夜裡寒涼淒清的屋角。

她本就生的艷若桃李,容貌身段俱都是一等一的尤物,再被緊束的夜行衣一襯,雪肌濃髮、青絲烏衣,煥發出一股前所未見的媚惑。

「不,我真的……不能走!」天丁大人根本不敢看她,咬牙往後退了兩步,神態一反常態的嚴肅,「我費盡心力,好不容易進了空幻總堂。好不容易見到她們的尊主……我、我答應過皇上,此番南下定要說服空幻歸降,怎麼可以……」

「你傻呀!」花想容狠狠一踩玉足,跟著往前走了三步,身子幾乎貼了上來,咬牙低道,「現在不是幾天前了,瓜分大宋的幾家勢力全都按兵不動等著人家做炮灰,儂全福已在廣源起兵,大軍沿右江東下,直逼邕州,空幻此時舉兵,剛好同他們內外夾擊,人家等了足足五十年,這麼好的機會,傻子才不跟著舉兵呢!」

兩人此時站的極近,她一臉焦慮與昔日瑤台小築裡那艷若桃李、心如蛇蠍的紫衣名激判若兩人,龐昱心裡一陣激盪,忽想起那晚花想容捨身救他,被白衣女刺客一掌拍的熱血飛澱,溫黏披頸那一幕。一時萬分虧欠,話到喉頭又哽住了。

「走啊,這地方守備森嚴,奴家好不容易才潛進來,再不走真的沒機會了。」花想容萬般的焦急催促著,見他閉口不答,柳眉益鎖,大怒道:「你走不走?不走奴家要用強了,左右你一點武功不會還要拉你一塊飛,不如打暈了,裝麻袋裡背著走,倒還快些!」玉手一揚,就要打過來。

「你敢!」四哥不退反近,一挺胸湊臉迎上來,花香容也不知道心疼他身上有傷下不去手,還是被他這一吼的威勢所懾,這一掌停在空中竟揮不下去。

「容容,聽我的,走吧,一個人走,這件事你不用管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唯恐被院子外巡哨的空幻弟子聽見,但語氣凝重,神色凜然,一點不像和她調情打趣開玩笑的樣子,氣得悄悄跟了紫妍五六天,好不容易才辛苦潛進來的花想容倒抽一口涼氣,杏眼圓睜:「你,你瘋了麼?別以為空幻大小姐是你的女人。你就可以大喇喇地呆著,你信不信,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我信。」龐昱露出一抹苦笑,「但是我沒有選擇,熙芸現在遇到了麻煩,我不可能扔下她獨自離開……」

「你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花想容益發著惱,雪肌酥盈、胸沃腰窄的冶麗尤物,這時渾然成了一個為自己男人捨不下別家姑娘而呷醋生氣的小女娃(嘛,其實放到現在,花妖女、熙芸的年紀可都是小女娃的哇~~~)

「為了你,我一樣可以不要命的。」龐昱輕歎一聲,慍怒中的花想容身子霎時一顫,緩緩轉過臉來,盯著他的眼裡竟隱隱有了水光。

「容容。」龐昱挽著她的手,萬分愧疚地道:「以前我不懂事,總以為你接近我,誘惑我,是不懷好意,別有目地,每次都暗暗地防你一手,直到你替我擋了那一擊,我才明白。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我誤會了你,我……」

「你很傻,真的很傻。」花想容忽然有些哽咽,往日的萬種風情、煙視媚行這時全化作了眼角閃爍的晶瑩。

「不,我不傻。」龐昱搖頭,傷後虛弱的眸子裡浸滿溫情。

「容容,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你對我的好我全記著,我欠你的恩情一輩子也還不清……」他捧起花想容那雙曾經幾次要置他於死地的纖手。珍而重之的對他道,「容容,你走吧,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就算……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一定會活下來,活下來陪你度過人生最痛苦和最快樂的時光!」

危難之際的告白麼?不,四哥只是把他發乎心底的真情話語,如實地說出來而已,但就是這不帶任何矯揉造作的對白,足以勝過萬千蜜語甜言,不該對任何男子動情的花想容,一瞬間竟感覺到了芳心深處的遽顫,濕潤的明眸更是幾乎……潸然淚下,半晌稍稍平復,玉手掙脫出來輕搥他一記,問道:「你真的決定留下來?不是逞強?那好,等我回去找個借口離開,再潛進來暗中保護你。」

「借口?你不準備告訴火帥姐姐,我被關在什麼地方?」

「哼,空幻總堂是我找到的,告訴那娘們作甚。」花想容面色一冷,聳肩嗤笑,「那晚若不是她礙手礙腳,女刺客不攔非攔我,憑紫妍賤女人和那姓耶……憑她倆也想傷得了我?這筆賬我還沒和姓楊的算呢,活該他著急,急死最好!」

花想容似乎很不甘心被紫妍算計,提起這事兒柳眉立刻一擰,瞬間恢復到了過去的心狠手辣,一股陰冷的戾氣直從眉心透出來,彷彿恨不得立刻找上她真刀真劍的好好鬥一場,出了這些天受憋屈的惡氣。

「好了,我的容容,大人不記小人過,都是姑娘家。何必……」

「我可告訴你!」花想容水眸一厲,冷冷然盯著他的臉,半是警告半是勒令道,「紫妍這個女人,你豈止不能碰,連想都不要去想。她是扶桑最傑出的少女忍者,打小跟著伊賀、甲賀、風魔三派的上忍學藝,十二歲就已經精通各家秘術,十三歲授『免許皆傳』,蒙騙男人的本事更是放眼扶桑一國再找不出第二個來。你若被她的外表蒙蔽,連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不至於吧,她一個女人……」四哥聽的咋舌。

「女人?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不能武功好,忍術高?」花想容橫他一眼,「大宋能有穆桂英、楊排風這樣的巾幗虎將,空幻的李蒹葭可以一人一劍藐滿城高手如同無物,紫妍怎麼就不能玩弄天下男人於鼓掌?」

與小公主還有丁月華甚至鄒熙芸生氣時的可愛樣子完全沾不上邊,花想容這番怒而警斥的妝容聽著怎都像是對他下達的命令通牒,四哥就不明白了,一個會使那麼點幻術、武功還比不上神仙姐姐,被她往床上一壓只會嚶嚶哭求的漂亮姑娘,能可怕到哪去?能把他吃了不成?

剛想爭辯的當兒,冷不丁的門外響起一把清泠脆冽的女聲:「是啊師姐,我是心狠手辣,吃男人不吐骨頭,可是師姐你又能好到哪去,這些年死在你手裡的臭男人沒有一百也就幾十了罷,小妹可是拍馬也比不上呢。」

不等花想容驚愕回頭,「嘩」的一聲,被四哥從裡邊反鎖上的木門從外邊推開,透射進來的星光映出一抹娉婷淡麗、明皓如仙的少女衣影,韶秀空華,仙姿絕麗,乍一看去竟彷彿來自亙古冰崖的梅花雪精!

「紫妍?」不可思議的驚呼,夾著一聲意料中的冷笑。

驚呼的時四哥,因為即使已經知道了紫妍是個怎樣的女人,即使已經和她在床底間有了幾乎貼肉相搏的經歷,自詡定力非凡的他仍被這異族少女俏立在星月冰光下的那異乎尋常的仙姿美態驚艷的幾乎屏息。

而那冷笑的自然是花想容了,對於紫妍的突然出現,她一點也不驚訝,瞇眼微抿,一抹嫵媚的咯咯笑道:「喲,師妹總算來了,奴家還道你要到明早才會察覺鞋底被我下了沅陵的泗路蠱,帶師姐走了老長的一程呢。」

紫妍「嗤」的一聲,眼波流轉,顰若春花:「師姐身為苗疆聖女,論起這使蠱用毒的本事小妹自然甘拜下風,不過師姐你可知道,『萬川集海』裡有一門『天眼』術,一旦施展開,以小妹這些年的勤修精研,師姐你豈止躲到十丈外暗攝,便是再離遠五丈去,一步一行小妹我可都是瞭如指掌呢。」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6
第四百二十九章 雙姝爭艷

唇音縹緲,如在天邊。原本濃雲遮蔽、山雨欲來的夜空這時驟然放晴,紫妍窈窕的身影在如雪月華的映照下,便用「幽麗絕倫」四字也難描繪其風華萬一!

流麗飄華的淡紫宮裝,繡飾雲鳥之紋的錦繡華裙,堪堪籠住她玲瓏凹浮的曼妙身段,裙邊如流雲般委地,裙外罩著一襲幾若透明的冰紈銀紗,如一團煙霧般籠罩在她裙裳之外;潤質如水的小巧香肩,披著一領銀色的雲錦披肩,身後曳著兩條長長的藍白裙帶,無風自舞,在她身畔漂浮成水波展動的紋樣。

凌波仙子麼?不,是扶桑妖女!

「好師妹,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啊。」花想容嬌笑依然,眸裡卻隱動殺機。

「壞了師姐和天丁大人的歡聚,小妹可真的好生過意不去呢。」紫妍蓮步輕裊、儀態萬千的走了起來。

師姐?師妹?一旁的四哥糊塗了。

「大人還不知道吧,我和容姊姊……和容姊姊是一門所出,曾經親如姐妹呢。」紫妍朝龐昱嫣然一笑,唇際抿著一抹促狹似的姣美弧線,她的肌膚瑩潤如若冰雪,映著今晚的星月銀輝。一股清靚玉白之氣,直滲入肌理之中。

「親如姐妹,這麼說,你們早便……」

「早便認識啦——」

天丁大人僵硬地轉過頭,怔怔地望著花想容:「她……她說的都是真的?」

「對。」花想容面無表情。

「我師傅同伊賀谷宗主百地太夫有過論劍之交,五年前由加理……就是紫妍帶著百地宗主的親筆信來到師傅隱居的幽谷,信裡原是說她一介少女初入中原,學藝不精恐遭人輕誨,請我師傅看在過往的交情上稍事照拂。」她沒有隱瞞的意思,一五一十把和紫妍過往的恩怨糾葛對龐昱悉數道來,「我師傅見她聰明伶俐、人又乖巧,而我又恰好到了本門武功的瓶頸,獨自修習難有進境,於是起了納徒之心,把紫妍收到門下,做了她的第二個、也是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好姊姊,你說這話可就貽笑大方了吧。慕容老婆子把我納入門牆,說到底不過是要我做你的陪練,助你早日練成『天羅陰煞功』,替她打敗鄒緇清,完成未盡的遺願吧。」紫妍俏生生的一抿唇,纖妍裊娜的身姿仍是那般飄逸輕盈,難以想像提起當年慘被「利用」的往事,竟然可以混不動怒。

她一臉平靜,花想容卻咯咯笑起來,唇邊滿是譏誚:「明知道是做『陪練』,師妹你還死皮賴臉的留下。何嘗不是為了偷師。扶桑忍術儘是歪門邪道,師妹你慕我中原武學倒也無可厚非……慘得是辛苦了三年,最後卻偷師不成,本門的精微奧義,師父一點也沒教你,咯咯咯咯——」

「但至少慕容老婆子的東西,我多少學了些;老婆子叫我演示忍術,我可都是隨便撿是個忍者都會的來糊弄,師姐你想偷學都還學不成呢——」她得意的一挑遠山似的眉尖兒,跟著妙目一轉,掩口嬌呼道:「啊呀呀,天丁大人,你的臉色怎這樣難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用不用紫妍給你瞧瞧。」

四哥的臉色的確很難看,蒼涼的臉、慘白的唇,還有那失去了光澤的灰暗瞳眸,就像被最信賴、最親愛的人出賣、欺騙了一樣。

不,不是「像」,根本就「是」被欺騙了呀!

「容容!」他「嘩」地轉過來,虛弱、空洞。宛如受傷的眼緊緊盯著花想容,嘶聲道,「原來,你……你一直在騙我?從頭到尾,你一直在騙我。」

「對啊,她就是在騙你。」紫妍不等花想容辯解,搶著接腔,擺明是玩火上澆油的拿手把戲,然月輝映照在她的嬌靨上,修眉橫黛,目剪秋波,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決計想不到,一個這般的佳人,竟狠毒的心腸。

一向很沉穩、很鎮定的四哥,這次好像真的衝動地失去了理智,一把抓住花想容的手,厲聲道:「容容,你告訴我,你還有她剛才說的這些話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騙了我,是不是,我要你親口說,說啊,你說啊!」

花想容閉口不語,曲線曼妙的身子卻陡地繃緊了起來,彷彿綿柔已極的細雪凝聚,漸漸凍成了堅冰。

「喲。姊姊怎麼不開口了,莫不是還有什麼瞞著大人,心虛不敢說話?」纖妍清婉的儷人唯恐天下不亂,煽風點火,賣力挑撥。

花想容咬緊銀牙,苦澀道:「是,我是騙了你,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聽解釋。」龐昱冷冷打斷。

「對啊!」紫妍又接上了,「要是解釋有用,那人人都可以放心大膽的做壞事啦,事敗了大不了也說『有不得已的苦衷』啦。」

「我只想說。」四哥臉上,一切的表情突然隱去,惟獨眼內蘊滿的如海深情。

「容容!」他再次挽起黑衣儷人的纖手,憂鬱但充滿真誠的眼神一瞬不瞬地地望向她,「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騙我也好,害我也好,那些都過去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在乎能不能和你一起,在乎我們一起的下一刻!」

瞬時,峰迴路轉。剛才還自以為得計、狠狠又擺了師姐一刀的紫妍霎時愣在當場,花想容卻像早已經料到了似地,咯咯笑道:「傻師妹,虧你從小練得就是騙人的功夫,姊姊和姊姊的男人一塊兒演戲,你也沒看出來麼?」

發覺被耍了的紫妍,終於再守不住偽裝出來的娟妍清麗,俏臉微寒,冷道:「男人?好姊姊,你終於承認了麼,苗疆百年來唯一的純血聖女竟然委身給一個小小家丁。這下子根本不消妹妹我動手了。只要把這事傳出去,苗疆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尋上來門來找他拚命呢。」不等花想容開口,她又轉向龐昱,冷冰冰的雪靨上眼神銳利如刀刃,「好啊,姓龐的,你敢故意騙我?」

「你也騙過我的,彼此彼此嘛。」四哥才不怕呢,眨眨眼嘻嘻一笑,轉眼又挽著花想容一起大秀恩愛,「好容容,我決定了,等江南的事情一了回去京城,我們馬上成親,日日夜夜在一起,生他七個八個小寶寶……」

「姓龐的——」紫妍氣極大叫,眼看著和她鬥了半輩子也拿不下的女人,和唯一一個破了她的「玄牝蝕魂術」、和她有了肌膚之親的男人當著她的面大談成親、生寶寶,頤指氣使慣了的扶桑公主哪還能不怒容盈面,揚手一指花想容,哼笑道:「姓龐的,你以為我師姊就是好人麼?老實告訴你,她和我一樣,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惜犧牲掉身邊的一切!只不過她為了苗疆、為了族人,最終選擇了你,而我,我為了扶桑,為了自己的家園,站在了空幻這邊!

「啊是麼?原來如此,我理解,我理解。」四哥笑瞇瞇的點頭,不但不惱,還很驕傲的一甩頭,挺胸衝她直眨眼,還不忘勾勾手指:「我說紫妍妹子,乾脆你也跟著我好了,不就是扶桑想分地兒麼。等本大人日後親率大軍,北伐平了遼邦,那東邊的高麗棒子全給你們好不好?反正離著蝦夷近嘛——女人,哥哥不在乎多的,你和你師姐一快伺候我,大被同眠三個人一起快活,哥哥一夜賞你三四發,保準餵飽你,啊哈哈哈哈——」

肆無忌憚的淫蕩狂笑聲中,摻著花想容的嬌聲邀寵:「相公~~~你龍精虎猛,奴家愛也愛死了。你娶多少女人奴家不管,可奴家一定要做大的,最少也要比我的好師妹大,你說呢,好相公~~~~」

「好,好,相公答應,一定叫你做大。」龐昱攬著她軟膩的腴腰,大手在她豐挺的圓月美臀上重重一拍,登時惹來一聲媚蕩的嬌呼。

「爭著做大之前,先想想你的處境吧,好姊姊。」紫妍咬唇狠笑,杏眸裡冷光閃爍,殺氣騰騰,「這裡是空幻總堂,只消妹妹喊一句,至不濟也有三五百人,姊姊武功再好,怕也架不過人多,到時……咯咯咯咯——」

她學著花想容的樣子,嬌媚的笑起來:「空幻各地分舵的好手如今匯聚總堂,其中可有不少好色如命的莽漢,江南那些嬌滴滴的姑娘人家早玩膩了,呵,真想看看姊姊被那些臭男人壓在身上的樣子呢。」

「啊,我可差些兒忘了——」她大逞羞辱之語,自說自話的又接上,「姊姊是苗疆聖女,生平最擅用毒,九黎洞姊姊門下的姑娘,個個都是有毒的雌蛇,男人以為是銷魂洞處,恰恰便是奪命窟,那『斷陽蠱』的劇毒藏於陰中,只在**時釋放,雖能毒死侵佔花徑的男子,自身亦難倖免,姊姊若以肉身佈施,和那些臭男人同歸於盡,妹妹可真不好向宗主交差呢——」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花想容一點不惱,掩口咯咯咯笑的竟然比她還歡。

「師妹~~枉你和姊姊斗了這麼久,連姊姊一貫的手段都不知道麼?姊姊今晚既然敢孤身前來,怎會不留好後路,要你們投鼠忌器不敢對人家動手呢。」

「後路,什麼後路?」

紫妍彷彿想起什麼似地,冷俏的玉顏霎時沉落。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7
第四百三十章 韻致橫流

「師姊,我知道你一向詭計多端。這次你又留了什麼後路?」紫妍沉著俏臉問,明明剛才還在大逞諷刺笑謔之能,這時的臉色卻寒得嚇人。

「也不是什麼後路,只不過呢……」花想容故意拖長了尾音,水汪汪的杏眸瞬也不瞬地盯著紫妍,好似等著她詭計失敗、懊悔莫及的樣子。

「只不過呢,姊姊臨來的時候,留了一封信給楊排風,信上可把你的老底還有這些天跟蹤你的情形寫的一清二楚;這樣你可就再回不去了,也別想伺機抓了小公主逼宋皇動兵;而且姊姊想,以楊排風的能耐,看到了信上我跟蹤你幾次找到的線索,尋到這裡怕用不了多久吧,到時候……到時……咯咯咯咯——」

她連說話都學著紫妍方才取笑她的樣子,笑得更是花枝亂顫:「空幻有鄒緇清、李蒹葭,江湖廝殺自是不懼,可論起用兵打仗……咯咯咯咯,放眼江南,有哪個是楊排風對手,到時候空幻總堂被一鍋端了,大宋內患鼎定……咯咯咯咯。妹妹放心,等相公平了契丹,姊姊一定勸他親率水師東渡,等到兵臨平安京下,扶桑天皇一定會倣傚當年漢匈和親,把妹妹你這個扶桑國最尊貴的美公主,嫁給天丁大人做妾的,咯咯咯咯——」

「好妹妹,姊姊捨不得你,就是嫁人了也一定還和妹妹做姊妹~~~做姊妹~~~咯咯咯咯——」花想容眼波狡獪地一轉,整張沒有瑕疵的漂亮臉蛋都蕩漾著一種狐媚,宛如搖散一樹海棠,笑得幾乎沁出淚來。

要四哥說呢,這話其實也不太毒,不過就是花想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紫妍拿她苗疆聖女的身份大做文章,極盡羞辱戲謔之能,她便揪著她是扶桑公主這點,言語上稍稍出口氣,報一報受辱之仇,而以~~~照四哥看,這兩個女人是半斤對八兩,一個艷若桃李,一個清婉絕俗,姣好的玉容下都藏著非同一般的歹毒心機,現在為了他兩女對上了,精彩還有得瞧呢。

——不是只有女人喜歡看男人為了他打破頭。四哥也喜歡吶,尤其是一個曾經無數次算計他、想殺他的妖嬈尤物,現在卻為了不讓另一個大美女算計他、殺他而使盡渾身解數……嘛~~嘛~~,四哥真的很好奇,這兩個同出一門、原本就仇隙不小的女人,在他面前會鬥成怎麼樣子呢。

除了他自己,他不認為這世上還有別的男人躲得過花想容曾經處心積慮對他實行的一次次淫誘魅惑和暗殺,也不覺得有誰能在紫妍集貞淑、妖嬈於一身的「玄牝蝕魂術」下依然保持理智,那麼兩女要是彼此戰上了,在女人最厲害的武器「美色」完全失效的情況下(呃,經四哥在床上的權威鑒定,倆姑娘都不搞les的啦),倒底誰更勝一籌呢?

四哥很想知道,也很樂得坐看一堆師姊妹打嘴仗,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花想容那句「效當年漢匈和親,把妹妹你這個扶桑國最尊貴的美公主,嫁給天丁大人做妾」一出口,原本只是臉色略微沉落、嗓音冷寒一些兒的紫妍,粉靨霎時如罩寒霜,彷彿逆鱗被觸,端麗飄逸的仙子一瞬間變成了張牙猙獰的母狼。

「花——想——容!」她尖叫著。第一次直呼師姊的名字,流麗飄華的淡紫宮裝無風自拂,眸光狠烈,直欲將她將她撕成碎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小到大就跟慕容老婆子學的,凡事獨斷專行、自以為是,打死不會去求別人援手,你要真鐵了心救姓龐的,早便告訴楊排風把我拿下了,為什麼等到現在?不就是想獨力救這傢伙出來,在他面前獻功邀寵麼?」

「是啊,我看楊排風不順眼,不想找他幫忙,這事兒也沒和她說,只不過呀……咯咯咯咯……」動人心魄的嬌笑中,花想容得意地揚起唇角,唇心妖嬈的胭脂膩紅彷彿在引誘龐昱上去吻一口,「只不過啊奴家知道此行危險,唯恐一個不小心中了師妹你的圈套,特地在楊排風每日巡視經過的某處藏了一封信……」

她說到一半又打住,嫵媚的勾著蘭指撫弄鬢髮,賣弄夠了玄機和風情激的紫妍幾乎撲上來拚命,才又繼續說:「妹妹可以喚人來抓了姊姊,不過呢,抓了之後就要勞煩妹妹辛苦去把那封信尋出來了,要是晚去一步被楊排風先拿到……咯咯咯,好妹妹,你還是趕緊跑掉一個回扶桑吧,留在這兒只有被抓的份啦~~~」

紫妍寒著一張玉靨冷冷望著她。彷彿在辨識花想容話的真假,藏在羅袖下的纖秀十指早已結成了施展忍術的印契,隨時要撲過去和她拚命。

花想容怎不知動得什麼心思,嬌艷欲滴著一張水靈俏臉,朝龐昱一比,膩聲道:「知道姊姊為什麼不直接留下陪自己男人,卻還要回去一躺再來麼?因為姊姊留的那封信必須毀掉,不然被楊排風看見可就壞事啦。」

「姊姊是想一個人救他出去,為以後爭寵麼。」紫妍一邊盯著旁邊啥也沒幹、完全無辜的龐昱,恨不得把她吞了。

「師妹真聰明~~」花想容彷彿被說中心事的女兒家似地,一時頰綻桃暈。

「那姊姊想怎樣?」紫妍強自壓下和她拚個你死我活的衝動,咬牙問她。

「怎樣?咯咯咯咯,好妹妹,你終於知道鬥不過姊姊,乖乖聽姊姊的話了呀。」花想容得意地一笑,仍是那般媚態橫生的風流樣兒,嬌聲道,「自然是恭送姊姊離開,然後……在姊姊回來之前,保護好姊姊的男人,別讓他受任何委屈,不然……好妹妹,姊姊可真捨不得你就這樣灰溜溜的回扶桑去哩。咯咯咯——」

……

結果很明瞭了,一對師姊妹花之間的較量,花想容輕鬆得勝,紫妍縱然心裡恨死了她,縱然打定主意今晚要借空幻之力了結掉兩人間的經年夙怨,最後也只能乖乖目送師姊離開,不僅如此,還要親自出面,替她引走的巡夜的空幻弟子,生恐她被發現了逃不出去,第二天找上門來的就是楊排風和她親率的大軍。

想著紫妍臨出門時咬著薄唇、淚水都快沁出眼來的羞憤樣兒。四哥便想笑,哼,哼哼,叫你勾引四哥、利用四哥啊,勾引不上就搞強迫、搞威逼,四哥不屑和你玩,四哥的女人都能整死你,啊哈哈哈哈哈——

「啊呵呵呵呵——」他笑的歡樂了,背後竟也咯咯連聲,回頭一看。

紫妍。

「喲,妹子,這麼快就回來啦!」他嘻嘻一笑,過去想要拉手。

「啪——」紫妍一掌揮開。

「妹子,別生氣嘛,這次輸了就輸了,下次哥哥幫你再贏回來……」不拋棄不放棄的四哥,狼爪子貳度摸過去。

「啪!」再打開,不過紫妍離開時委屈羞憤的臉上卻有了笑意。

「生氣?誰生氣了。」她又恢復了當初纖婉清麗,韻致橫流的風姿,一臉秋波烘春,如若燦霞,「師姊走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某人一怔,三度出擊的壞手停在空中。

「為……為什麼?」

「因為啊……」紫妍吃吃的一笑,天真中別有一股嬌媚,「因為只要師姊下次來見不到你,最後一定會忍不住去求楊排風的,人家可就盼著大宋兵馬殺到,逼空幻起兵造反呢,楊排風能征善戰怎麼樣?離這最近的建康軍裡一多半的將軍都是我們的人,就算她徵召大軍來,也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咯咯咯咯——」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8
第四百三十一章 儂侗兵反,美婦鳳儀

儂全福反了。

真的反了。

自立「長其國」。稱「昭聖皇帝」,擅山澤之利,招納亡命,起兵沿右江東下,首戰大破橫山寨(今廣西田東縣平馬鎮),掠其寨人,因其倉庫而大賑之,軍心振奮,邕州知州陳珙慮起事而失閣門使也,皆寢不奏,亦不為備,儂全福連夜急襲,城中壯人皆應之,邕州遂破,知州陳珙、邕州指揮使亓贇、司戶參軍孔宗旦、巡檢宋士堯皆授首,嶺南諸州縣守將棄城遁、或望風降,儂軍所向得志,兵逼橫州(今廣西橫縣),知州、殿中丞張仲回,監押、東頭供奉官王日用棄城而走;次日,儂軍進籐州(今廣西籐縣)。知州、太子中捨李植逃之夭夭;繼之,儂軍兵臨梧州(今廣西梧州),知州、秘書丞江鎡不予抵抗,棄州城而逃生;儂軍遂常驅直入,進逼廣南東路地界,豐州危急!

這是接下來幾天,陸續傳到空幻總堂的戰報,驚歎儂全福軍一路連戰連捷、勢如破竹之餘,四哥也不得不相信紫妍狠狠落下的那句話。

「建康軍裡一多半的將軍都是我們的人……」

她沒有說謊,這是真的!不然怎麼花想容才告訴她儂全福等不及、公然反了,第二天空幻總堂便進入了全面戒嚴,所有來參加祭拜的外地舵主和弟子沒有來得及走的全都不准走了,走了的也悉數召回。

目地很明確,一旦西南儂軍大捷,那麼空幻也要動了!

而能夠在第一時間,拿到西南的最新戰報,毫無疑問,作為江南東路主力戰備建康軍裡,一定高級將官做了空幻的內奸!

「唉,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豐州都監陳曄了……」

望著窗外佈滿陰霾的雲天,天丁大人仰天長歎,陳曄此人乃是西南方罕有的能臣,人道其「治州頗力,轉餉無缺,又以餘力督守吏治城塹,修器械,屬州多完。師以有功」,連他的黑心老爹的龐太師一度都起了延攬之心,要不貴人事忙、從來只對漂亮姑娘感興趣的四哥,怎會知道他的名字。

「但願陳督監的兵馬可以多撐一會,但願……但願豐州城裡裡再多幾個肯為大宋效死盡忠的良將……」身陷敵窟、空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機(會)的天丁大人只能默默地向天祈禱,他心裡清楚,豐州是廣南東路的門戶,豐州城一失則廣州危矣,廣州城要是再丟了,大宋在南方的半壁江山,再也別想守得住。

「你說陳曄麼?」一個淡淡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推門而入的赫然是鄒緇清。這位執掌空幻、統領江南群雄的美婦一反常態地褪去了以往清修入定時的道姑裝束,一身盡顯風儀的華貴衣裝將她雍容素雅的臉龐昱襯得萬般凜秀端莊,挺拔豐滿、成熟美麗的身段被華服一裹,透出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那凡人不可企及褻瀆的聖潔中又帶著江南女子與生俱來的婉約靈秀。

四哥是個好色的人,但不是好到連丈母娘都敢覬覦、根本不知道禮義廉恥是什麼的人,一看之下仍是心神動盪,怎也捨不得移開目光。

雍容淑雅的鄒緇清混不在意他逾越了娘婿之間的眼神,淡淡道:「今早前剛到的消息。儂全福兵逼豐州,豐州都監陳曄據城死守,封川縣令親帶鄉兵、弓手迎擊,但儂軍以數百倍的絕對優勢,勝利奮進,陳曄敗走……」她故意說得慢,然後似是饒有興致地盯著他龐昱的臉,看著他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陰沉。

「……鄉兵潰退,知州曾覲從卒決戰,不勝,被執,儂全福再三勸降,其不順,斬之。」她用她溫柔動聽、流水隨心般的聲音將各地的慘烈戰報婉婉道來,每說半句,四哥的心就狂跳一下,彷彿真的,被她,引進了西南兩軍廝殺的戰場。

北風呼嘯,黃沙漫天。

封州四野,處處瀰漫著血腥和肅殺。

猙獰兇惡的儂侗蠻兵似驚濤駭浪一般朝大宋軍兵轟然衝來,眾軍各持竹牌、捻槍,各人持牌以蔽身,二人持槍夾牌以殺人,眾進如堵,宋兵弓矢莫能傷之,不過眨眼功夫,兩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爆裂聲。似乎連空氣都被撞得膨脹起來一般。因西南多年太平而缺乏操演的宋軍兵士如何是這群蠻族壯人的對手,頃刻便被殺的人仰馬翻,血肉橫飛,發著非人的嚎叫聲,有的殘肢甚至飛到了半空……無處不在的慘叫、哀嚎彷彿已經將戰場之上的金鐵交鳴之聲給完全掩蓋掉一般,令天地色變,令萬物膽寒!

一名身長九尺的高大賊兵大喝一聲,手中長矛毒蛇般探出惡狠狠地扎進了前面一矮小宋軍的腹部,「哧」地一聲從後背透出,滴滴殷紅的熱血順著矛刃嗒嗒滴落,瞬間染紅了腳下的塵埃……

「唰——!」鋒利地狼牙箭已經脫弦而出,鋒利地箭簇刺穿了空氣發出刺耳地尖嘯,閃電般從直取一名宋兵將軍的心臟要害!

「噗!」

血光崩現,正在指揮部下廝殺的將軍身軀猛地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來,只見一截羽箭正插在自己胸口,末尾地翎羽正迎風微微顫抖,下一刻。蝕骨地冰寒像潮水般襲來,將他整個吞噬,所有地力氣頃刻間煙消雲散,無力地往後踉蹌了一步,頹然倒地,口中兀自高喊:「殺、殺賊!不要讓他們……打過去……」

「老子和你拼了——」

一名受傷兵器失落的宋兵扛起一截木樁。將一名騎著馬的儂軍從馬背上狠狠地掃落,正欲補上一棍砸碎他的腦袋,兩柄鋒利地彎刀同時刺入他的後背,疾馳地戰馬驅動彎刀狠狠地切過他堅實地身軀。血光崩濺中,宋兵地身體猛地打了轉,頹然倒地,殷紅的鮮血從他身下汨汨沁出,明亮犀利地眼神頃刻間黯淡下去……

……

他明明身在江寧,卻彷彿飛到了嶺南,看著眼前一幕幕骨肉離散、慘不忍睹!

鄒緇清寧靜如天籟般的嗓音繼續響起,偏又說的是融聚了無盡血腥殺伐的戰況。混雜在一起並沒有互相抵消,反給他心底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烈震撼。

「儂全福大軍所過勢如破竹,略地千里,弄兵安行,右江沿江之地,州縣官吏或死或不死,而無一人能守其土者,官濫束庸,招其所以侵也。豐州城破,儂全福軍稍作修整,沿郁江大舉揮師東下,直逼康州,康州知州趙師旦僅得羸兵二百餘人,隕城,旦——夕——之——時。」

「我不信。」

半天半天,龐昱終於開口了,咬著牙拚命抵住心底的動盪,堅定搖頭。

「不信?」鄒緇清盯著她,仙釀般的鳳目微微一動,似乎開始有些欣賞這個聞聽前線如此噩耗仍然撐著沒有崩潰的男人。

「好,那看看這個吧。」她揚手一揮,一紙東西朝龐昱飛過去。

「這是什麼?」四哥一把接住,振作精神問道。

「自己看罷。」

他打開,前一秒眉眼遽跳,再下一刻,更是大叫起來。

「這!這、這是是……廣州知州的印璽,還沾著……火漆?西南戰報的原本,傳到江寧府衙和建康軍的原本!?」

「天丁大人好眼力。」

「你們怎、怎會有廣州府發來的戰報原本?」天丁大人驚得瞠目結舌,然後猛地一凜,失聲道,「衙門裡有你們的內奸……啊不,是衙門和建康軍裡,有資格拿到戰報的人中,有人,已經,投靠了你們!」

他喉音生澀,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生生把話磨出嘴邊。旋即便見鄒緇清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含笑道:「一猜即中,天丁大人,你可真夠聰明的,那麼本尊就索性在透露給大人一點兒罷。大人知道麼?早在儂全福起事之前的兩年,廣西轉運使肖固曾數度上奏「請擇將吏,繕兵械,修城郭」皆無回音,但其實那並不是朝廷不支持,而是所有奏疏都被我們擋了下來,沒有一次送抵過京城!

!!!龐昱再次一凜。

「儂全福舉兵後,肖固一再懇請發兵西進,馳援封州等地,然廣南東路諸官固以為『儂全福止期得邕、貴而已,豈肯離巢穴遠來耶?』,固不發兵,至有豐州之失,而康州一地,內無精兵,外匱強援,大人以為守得了多久?」

「這……這也是你們的動的手腳?你們的勢力已經延伸到廣南去了?」

「可不是呢,五十年的時間,我們能做很多事了。」鄒緇清微俛螓首,口吻淡然,青瓷色的領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長長地睫毛低垂著,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清麗之美,令人為之炫目。

「天丁大人。」

她朝龐昱望了一眼,明澈的眼神似望進心坎裡般,洞悉了他的全部心事。

「很遺憾,你最後的希望,廣州知州仲簡,也是昏庸無能之輩,儂軍未至竟然就已經打算放舟遁逃,還把主戰的海上巡檢王世寧關了起來,而在西北手握重兵的廣東鈐轄王鍇更是貪生怕死、畏懼重重,想必不出旬日,廣州必失。」

「廣州一丟……」

「就算我們空幻不反,大宋也守不住南邊這剩下的最後半壁江山!」(註:是指長江以南地區的半壁江山——江南,而不是整個大宋的半壁江山)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19
第四百三十二章 逼降

「大宋完了,你們完啦!」

「儂全福打過來了。廣南西路、廣南西路、福建路,全是儂侗的了。」

「契丹打過來了,黨項也打算反!」

「你再不投降可就沒機會了!」

「我們舉兵,第一個殺了你祭旗!」

大廳裡,十多名激進、武斷派的空幻小首領(堂主、舵主),氣勢洶洶地把天丁大人圍在中央,一個個張牙舞爪,口沫橫飛,不斷說著威脅警告的話,有的甚至已經捲起了袖子,也不知是要衝上去暴揍呢,還是想活活掐死他!

是的,所有人心裡都憋著一股火,祭奠先皇那日被曹傑雄、邵視平挑起的強烈的求戰慾望,因為隨後到來的尊主一句「舉事,可以,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本尊不想奪回了天下,這裡的弟兄們卻死傷枕藉!」,生生就把大殿裡群情湧動的熾烈氣氛給澆熄了,一針見血地箴言和在眾弟子心中無可比擬的威望。啥時叫被激紅了眼的弟子們清醒了過來,兵不血刃地化解了一場危機。

然後,接下來的這些天,西南方的戰報不斷送來,他們這些人知道儂全福大軍連戰連捷,心底一顆熱血雄心又開始鼓動激盪起來,然而尊主不發話誰也不敢怎麼著,就這樣忍著、熬著、扛著,一直憋到了今天。

鄒緇清自然清楚這些,所以才「特意」叫他們來,如果姓龐的小子還是不肯投降,那就讓他們好好「整治」一下他吧。

「喂,小子聽見沒有,是殺了你祭旗啊!」

「把你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屍塊再拿去餵狗!」

怒吼、咆哮,還有砸桌子、摔板凳,甚至有人已經按捺不住揮拳打空氣了。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鄒緇清的預料中,不過考慮到挨整的是女兒的心上人、她自個兒未來的女婿,還有公主的……美婦尊主也發話了,嚇唬嚇唬為主,拳頭嘛能少動就少動,兵器更是想都別想——為啥?因為朱大挺也在,這傢伙如果讓他動刀子,看到似龐四這種死性不改,好說歹說拒不投降的大宋狗官,不消說的。前一秒,人還能動還能說,後一秒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唉——!

聽著耳邊的嘈雜的叫囂,四哥只能無奈歎息,聰明的他如何不知道,這是鄒緇清逼他降順的計策,西南的丟城失地、連戰連敗對大宋極其不利,甚至可以說,廣州危急的消息傳來,大宋離亡族滅種只有一線只差,鄒緇清抓住這個機會,喚來一幫全力主戰的空幻弟子用無休止的吼、叫、威脅,對他施加壓力,就是企圖趁「國」之危,強行迫使他降順!

當然,他現在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廣州一失,空幻再反,大宋在南方剩不下一寸土地,就是他小舅子狄青立馬暴漲二十歲,變成那個所向無敵的大宋戰神。估計也救不回這個危局了……但是廣州丟了麼?沒有!

前方的將士還在浴血奮戰,為大宋,流盡最後的一滴血。

他,怎麼可以投降!!!

「儂軍長驅至廣州,所向皆捷,你大宋名將如張忠、蔣偕輩,皆望風授首,廣州城破,只在旦夕,你再不降就沒有機會了!」

「建康軍大營已在我等掌握中,但叫尊主一聲令下,江寧城頭王旗變幻,江南便是我們大唐的天下啦!」

勸降的語聲依然不聽,四哥卻閉上了眼睛!

任憑耳邊嘈雜喧天,他自巋然不動!

聽過這句話麼?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因為恪守心中的信念,四哥就算沒練過小張練的乾坤大挪移,一樣做得到兩耳不聞身邊事,武力的威脅,對他是沒有用滴!

「姓龐的,你降不降?不降,把你的腦袋擰下來!」那個生平最喜歡殺大宋官兒、一天不砍幾個人頭就難受的朱大挺,捲著袖子就要撲上來。

「你試試!」天丁大人昂然一甩頭,久未動用的犀利眼神冷冷一睨,他傷勢未復,這時根本無法坐直身子,雙目卻無絲毫疲態。神采迫人。

朱大挺見沒嚇到他,一時越發恙怒,「鏗」地一聲用力踏地,喝道:「看什麼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擰!」

正義凜然的四哥怎會被他嚇到,一手按住胸口傷處,一手支著身體,姿勢沒有絲毫改變,眼神明亮,依然緊緊盯著她, 彷彿一對利劍,直刺他的雙眼。

眾目睽睽,朱大挺為了顏面,怎能輸給他一個毛頭小子,兩手大喇喇地分開眾人,往前又逼近半步,仗著自個兒站著居高臨下,狠狠瞪住坐著的龐昱,龐昱微微抬頭,兩道目光混無半點畏懼地朝他射來。

兩雙眼神對視之下,朱大挺心裡竟驟地一跳,慌忙大喊:「你再瞪眼看看。你已經命在旦夕,你、你死定了!」

龐昱充耳不聞,灼亮如焰的眼神卻沒有些許退縮!

不知為何,朱大挺漸漸感到不安,明知道眼前的少年全然不會武功,明知道他已經是任憑宰割的砧上魚肉,可是長相對視之下,心底竟然有一股涼意卻順著背脊慢慢升上來,喉嚨咕隆發響,語調狂異,惡狼般的面容一陣肌肉抽*動:「你……你死到臨頭了。還、還在逞什麼威風?媽的,老子現在就把你砍了!」 

龐昱仍不作聲,眼睛像是鎖住了他,眨也不眨一下。

「,老子現在就砍了你。」激怒之下,朱大挺已經忘記了尊主的盯住,反手就要拔刀,僵硬的手指關節動作了半天才終於拔出來,還沒來得及使力。

陡聽前面一聲雷霆般的爆喝。

「你敢!」

兩個字,如天邊驟然炸裂的驚雷,震得朱大挺五腑皆動、膝腿酸軟,揮刀的手霎時停在空中,本是猙獰兇惡的一張臉孔,瞬間……竟滿頭是汗!

看錯了吧,殺人如麻的朱大挺怎會嚇成這個樣子!?

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哪裡知道,朱大挺這不是「嚇」到,而是被震住了,被天丁大人縱橫寰宇的強大氣場震住了——氣場懂不懂?但凡上位者、強勢人,渾身上下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那種睥睨眾生、藐視萬物的膽色、豪氣,身為太師之子、當朝國舅、欽封侯爺,坐著天朝***的頭把交椅,而且還是御命欽差、代天巡狩的四哥的強大氣場,豈是區區一個莽夫朱大挺能夠擅懾的!!!

而天下第一丁的尊號,更加不是白叫滴!

「撲通」一聲朱大挺癱倒在地,在四哥凜然犀利的目光瞪視下,心底不斷蔓延的恐懼徹底擊垮了這個人高馬大的漢子。

朱大挺一撲,眾人還有哪個不膽寒心顫。

「你們都聽著。」四哥一開口,「嘩——!」勸降的人下意識地全往後退,四哥的話很平靜,一點不大聲,但卻有種震懾人心的威嚴,嚇癱掉的朱大挺頓時只覺耳中嗡鳴,彷彿一股無形而有實質的強大壓力撲面而來,直比赤手空拳對上一群山野猛獸還要心怯,駭得他連大氣也不敢喘。

素以悍勇聞名的朱大挺尚且如此,其他人的視線又何以敢正對天丁大人,這群見慣血性。殺人不眨眼的反賊逆黨,竟全部懾服於一名弱冠少年的眸神威凜!

「你們聽著,我,龐四,是絕對不會屈服、不會投降滴。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殺了我龐四,還有後來人!」聲如雷軌磨砂,一字、一字地在大廳迴盪不休,悍不畏死的壯烈氣魄,轟得眾人心頭遽顫,也不是是誰摔先撒腿,總之,眨眼的功夫,被鄒緇清派來試圖用武力威逼強迫他投降的這些壯漢猛男。

跑的一乾二淨!

逼降的那些人,灰溜溜地走了,剩下四哥一人,獨自靜靜的坐著,望著窗外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心中愁思萬縷!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20
第四百三十三章 歡樂趣,離別苦

窗外,明月正圓。深藍絨幕般的天空裡。幾乎看不見半點星光。明潔的月華照射下,天穹中偶爾飄過的幾綹雲翳,也如輕煙般淡若無痕。純淨的月華,透過木窗斜照進屋內,將一切都塗上一層柔和的淡白光輝。無論是窗台桌案,籐椅竹具,還是靜靜坐著的少年,都沉浸在溫柔月光的水底,影影綽綽,輕輕盈盈,彷彿在下一刻就會化作一縷淡淡的輕煙,飛到另外一個世界中去。

可是這一刻,月光已經悄然暗淡了下來,一如他現在心情,漸漸地、漸漸地,由方才駭退了一眾壯漢猛男的喜悅,沉到了谷底。

窗外,能夠看到的一切,早已洗卻了這幾日因為西南捷報頻傳(宋軍大敗,對空幻當然是捷報)而引發的躁動,變得空空落落冷冷清清。枝頭僅餘的黃葉。似乎再也經不住這動冬的淒清、寒涼,在微風中迴旋而下,院牆外偶爾傳來幾聲巡夜弟子的腳步,更顯得這冬夜的空幻總堂格外的寂靜。

一晃這便過去了幾天,西南的兵敗如山倒,多多少少他也預見到了,但是城池丟失如此之快,一群深山老林裡邊的壯民,輕而易舉地拿下這麼多高牆深壕的州府,卻著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是空幻在暗中相助麼,還是契丹、黨項都有份,拿著儂侗當炮灰,故意挑戰大宋的極限?

現在的他,已經無暇思考這個問題了,也不需要思考,因為儂侗既反,收到消息的遼國肯定第一個動兵,而他,如果不能夠阻止空幻復國的野心,那麼多則半月,少則三天,江寧城頭肯定就要豎起大唐的旗幟。

——連最高機密的軍報都能搞得到,還有什麼是空幻辦不成的?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再不能說服鄒緇清歸降,大宋,真的要完!

但是大宋完之前,先要「完」的恐怕是他。

冷月無聲。夜色迷離。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院子裡,結成一片的積雪閃著雪光,充斥了漸漸在黑夜中沉落的寧靜。

明天……新的戰報傳來,恐怕他們連逼降的機會也不會再給我了吧。

他摸著脖子,自嘲的笑了笑。

好頭頸,誰當斫之?

若他咬死不降,鄒緇清是會大義滅親,自己出手一劍殺了未來女婿,還是把他交給朱大挺這些激進派,當場軋了平息手下們的憤怨,亦或是讓紫妍動手?

紫妍……紫妍好些天沒有出現過了呢,容容也不見再來,是她識破了紫妍的詭計硬是守著秘密不告訴火帥姐姐,暗中另謀良策打算純靠自己的力量救他麼?

紫妍則是回到了台城苑去,依然打著伺機綁架公主,移禍江東的主意麼?

必然是的,以紫妍的詭計多端,肯定已經看出來了鄒緇清多多少少被他說動,多多少少動搖了滅宋的念頭,或者覺得他這個膿包男人現在只是強撐。最後一定會扛不住投降,大宋也就保住了北邊的半壁江山,那麼她們扶桑連一杯羹也分不到,紫妍約莫是鐵了心要把小公主綁了,逼大宋對空幻動兵,所以乾脆留在台城苑繼續做戲,等待機會,同時還可以監視花想容。

真想再看一看這妖女和容容鬥法的情形呢。

抑鬱、苦悶中的他想到那晚紫妍的得意的叫囂,就覺得好笑。

哼,哼哼,我家容容是那麼好對付的麼?那麼容易中你的詭計?

做夢吧!

紫妍不來,他少了賞褻美色的消遣,每日只能枯燥的面對接踵而至的慘敗戰報和鄒緇清不惜代價的種種勸降手段。

今天來的是一群求戰心切、巴不得早和大宋開展的莽漢,明天呢?

是更加慘烈的戰報,還是刀槍加體,斧鉞臨身?

在武力和強權面前,他是不會屈服的,永遠不會。

對於隨時可能來臨的死亡,他沒有任何的畏懼!

現在唯一讓他牽掛擔憂、放心不下的是……

是他的娘子,他的熙芸!

要問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你愛的人不愛你?還是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不,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明明一雙愛人近在眼前,卻不得相見,咫尺天涯!

他的眼睛濕潤了,不知不覺中那個久別的溫婉容顏,悄悄又浮起在心頭。淡淡的星光月影下,他彷彿回到了七秀坊,回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小樓,倚欄而待的鄒熙芸,如蓮花般綻開寧靜的妝容……

如潮的思緒連忙浮起。他仰著臉,對著窗外,地上的積雪映著淡淡的新月輝光,看上去彷彿都是她溫柔的眉眼,脈脈含情,羞澀地看著自己,溫婉低垂的容顏,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還和每次一樣,最後又欲言又止……

「熙芸,熙芸……」在他的心裡,這個名字已經反覆的念了無數遍。

然心中綿亙的牽掛、愛戀,又何時得以……再相見!

他含著淚,望著蒼天,心中湧起萬語千言。

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一起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寥落的空房裡,只有天丁大人喃喃的低唱。

窗外,漸漸暗淡的夜空中。陰霾更濃。

xxxxxxxxxxxxxx

「你知不道,大小姐為了你的事,茶不思,飯不想,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我們好話說盡你就是不降,存心要大小姐為了你肝腸寸斷麼?」

「公主病了?病得很重,就是因為你!」

「公主不忍心殺你,你卻要害死公主麼?」

……

靠著身後的竹椅,望著窗外混沌的夜月星空,精神、肉體飽受折磨的他,漸漸的。意識彷彿離體而去,恍恍惚惚間,眼前出現了無數個晃動著的黑影。

無數個黑影,無數個聲音,義憤填膺,大罵他的無恥涼薄,群雌粥粥,控訴他的負心薄倖!

「大小姐為了你,付出多少?你呢,何曾為大小姐做過一件事!」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大小姐對你動情,就注定了只能慘遭拋棄!」

「你這畜牲,已經毀了大小姐,還想連公主一起糟蹋麼?」

無數個聲音不斷響起,不斷轟擊著他的耳膜和他已經飽受創傷的心,人世間還有比這更大的煎熬麼???

無恥涼薄,負心薄倖!無恥涼薄,負心薄倖!無恥涼薄,負心薄倖!無恥涼薄,負心薄倖!無恥涼薄,負心薄倖!無恥涼薄,負心薄倖!

他的耳邊,不聽迴盪著這樣無休止的控訴,一字一字恍如鐵鑿重重地敲擊著他的心,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精神、意志,他的真愛、他的付出,他為她們所做的一切,難道只當得上「無恥涼薄,負心薄倖」這八個字麼?

「不!不是的,我不是負心薄倖,我沒有辜負熙芸!」

「我沒有,我沒有對不起公主,我是愛她的,我要娶她,我要和她一生一世!」

他嘶聲大叫著,猛然驚醒過來。這才發覺剛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夢麼?

對,好像真的是夢。

因為他當他抬起頭,定神看著前面的時候,窗外,朝陽下,映著滿地積雪的柔淡光影中,可不正是鄒熙芸秀曼絕倫的儷影。

此時,她因思念而消瘦的臉蛋一片慘白,怔怔地盯著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你……你要娶師姐,你和師姐怎麼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2-8-5 05:20
第四百三十四章 後宮之章

「我沒有,我沒有對不起公主,我是愛她的,我要娶她,我要和她一生一世!」

毫無疑問,剛才,沉淪於們夢境中的四哥,恍惚之間喊出的發自心底的那番話,被鄒熙芸聽了個正著,被歷難艱險好不容易才能來看他的鄒熙芸聽了個正著!

一個深深愛著男人的少女,在和許下了白首之約的他,重相逢時,聽到的卻是他,要娶另外一個女人,和那個女人過一生一世的呼喊……

她的心,一定碎了,她的人呢?

龐昱定定地看著窗外,那個本應是端嫻靜穆、清淨如蘭的姣麗少女。

她那原本明燦若霞的臉上,此時卻只有心碎的表情。

一如那日在的一幕,這一刻,她受到的傷害,恐怕,比起那日親眼見到相公在他的香閨外調戲兩個素未謀面的小丫頭時……十倍更甚!

看著她空洞的眼神、傷慟的表情,龐昱的心,猶如刀割一般。

沒有怨天尤人,怪娘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一來就聽到了他誓言要娶神仙姐姐的話;也沒有抱著僥倖的心理,盼著娘子也聽見了前面的一句「我不是負心薄倖,我沒有辜負熙芸」,天真的以為「沒有辜負」四個字的安慰,可以勝過「發誓要娶另外一個女人」對娘子深深的傷害……

更加沒有顧左右而言他,迴避眼前殘酷的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娘子潤濕的眼睛,一字一頓地答道:「我,喜歡神仙姐姐,我要娶她,和她白頭到老,廝守一輩子。」

他話中一往無回、不可動搖的堅定,是人便都聽得出來,鄒熙芸霎時俏臉閃過一抹慘白,咬著唇低道:「可是你答應過,要娶我的。」

「是,你,我也一定要娶。」

鄒熙芸頎身玉立的玲瓏嬌軀遽地一顫,眼裡淚光閃閃,哪還有半點和龐昱初見面時寒傲似冰的模樣,哽咽著問他,「我和師姐,你真的……都要娶麼?」

「對,都娶。」沒有任何猶豫。

一身白衣,雪袂冰紈的妙麗佳人噙著熱淚,怔怔地看著摯愛的男人。

「熙芸——」龐昱站了起來,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蘊滿癡情的呼喚。

他多麼想衝出去,衝出去抱著娘子,用他熾熱的愛、濃冽的情,溫暖娘子飽受創傷的心,可是他怕,他怕奔向大門的一剎,好不容易見到的娘子,會突然消失無蹤,他更加不能夠承受,一刻看不到娘子的煎熬。

他就那麼傻傻的站著,癡癡的看。

「娘子……」他立在窗口,動情喊著。

「娘子!」一遍。

「娘子!」兩遍。

三遍、四遍、五遍……

窗外咫尺之距的鄒熙芸,沒有回應,只是用她噙滿淚水的眼,癡癡看著他的臉,無聲地不斷質問著他對她的情!

孰真孰假,孰癡孰戲……

「我龐四,一介家丁,能得娘子親睞,委身以侍,乃前生十世修緣,更是蒼天造化,這才能夠尋得到那個夢牽魂繞的你。」

是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就在這一刻,對著窗外魂牽夢縈的家人,刀及體體、斧鉞加身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他,眼眶早已通紅,英雄淚、男兒血,幾欲噴薄而出,「菩提花開,六道輪迴,龐四今生終得償所願,能不珍惜?敢不珍惜?娘子傾情於我,龐四本該一心相報,即便粉骨碎身,亦無悔無怨,只是……」

「只是……」

「只是?」鄒熙芸依然咬著唇,厲亂的芳心中卻多了幾許面紅耳赤的悸動。

「娘子,今後一切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只是有一事,我卻要自己做主。我……除你之外,恐怕還要多娶;你和她……她們之間,也不願你們有妻妾之分……」

「她們?」鄒熙芸「除了師姐,你還有?」鄒熙芸的話音發著顫。

「對。」

「多少?」

「這……」

「我要聽實話。」神思無主的鄒熙芸,臉色一片蒼白,強忍住猛然湧上的悲傷,靈漪努力平靜地問道。

「……」

「多少啊,你說!」

「很多……」龐昱低下了頭。

「熙芸!」他猛又抬起,淚光閃爍的眼中熾熱灼灼,「你知道麼?她們和你一樣,或靈思如藕,為我而牽;或芳魂如雲,為我而斷;秀靨如花,為我而開;清淚如珠,又為我而落。雖然我和你、和神仙姐姐,和她們相聚時日都不多,但在那黃昏晨影月夕花朝之時,於那水之下雲之上月之側星之間,種種夢縈魂繞,輕言淺笑,對我龐四而言,早已是刻骨銘心!佳人傾情,一意相托,大丈夫豈能辜負?若我龐四始亂終棄,妄顧舊情,則天理難容,合當五雷轟頂,萬劫不復!」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鄒熙芸再也聽不下去,猛然轉過身,香肩不住抽*動。

「娘子……」

他喉頭一哽,激動的話兒便嘎然而止,胸中的萬語千言竟不知如何開口。

「你終於……終於還是說出來了……」轉過身的鄒熙芸,臉上早已是淚水肆溢,泣不成聲……而他,便縱是看不到娘子背對著她的臉。

也可以想像她此刻傷心欲絕的樣子……

是啊,這個世上,有幾個女孩子願意與別人共侍一夫,分享同一份愛?何況還是深愛著他的娘子!

望著她不住抽*動的香肩,他彷彿已經看到娘子掩著臉,泫然抽噎的悲苦與無助,不是麼?歷盡了萬千的艱辛、好不容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相公,最後竟是這樣一個淒然哀怨、黯然神傷的結局。

卻聽得身後一聲低語呢喃悠悠響起:「好吧,你想娶幾個便娶幾個,只要你對師姐、對我,不變心,你愛娶多少,便……娶吧。」

什麼!?龐昱愣住了。

不是意料中的暴雨狂風,也不是佳人的蛾眉倒豎,擎劍怒刺,竟是……

竟是一句款款真情的體諒!

以為娘子心內錐痛、傷心欲絕的他,石化一般地愣在原地。

少女心思最難懂,他哪裡知道,鄒熙芸的心底,其實早已經把愛郎多娶之事,想作了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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