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權相 作者:吳老狼 (已完成)

 
ivyyahui 2009-8-24 10: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69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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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通過各種渠道打探,靠著中原那些牆頭草世侯的幫忙和宋軍細作的辛苦工作,賈老賊終於摸到北方戰局的大致情況。原來忽必烈餘黨所控制的三大要塞開平、大都和太原,除了開平守將移相哥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向阿里不哥軍開城投降外,太原和大都仍然在忽必烈餘黨的控制中——雖說這兩座城池的情況都十分不妙,但貨真價實還在忽必烈庶弟穆哥和岳父按嗔手中,並沒有被阿里不哥軍攻陷,這點是宋軍細作和中原世侯反覆確認的。

  「謝天謝地,真是誰家無忠臣啊。」鬆了口氣的賈老賊向子聰、廖瑩中等謀士微笑道:「想到忽必烈帳下,還有這麼兩員忠心耿耿的大將,也多虧了他們,阿里不哥到現在還不能完完整整的控制中原,這麼一來,我們在邊境上至少可以少部署五萬兵力。」

  「不奇怪,阿里不哥仗著自己是嫡子,以前沒少欺負庶子出身的穆哥,穆哥當然不肯向他低頭。」子聰也是微微一笑,解釋道:「至於按嗔,他不僅是忽必烈的岳父,忽必烈南征之時還直接把大本營大都交給他掌管,可見對他是何等放心。所以這兩個人除非是戰死,否則向阿里不哥投降的可能性極小,而且大都和太原的城防都非常之堅固,糧草儲備也還得去,估計他們應該還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

  「既然如此,那阿里不哥為什麼急著對張榮和張宏祖孫下手?」首任狗頭軍師廖瑩中很是疑惑,提出疑問道:「如果不拔掉背後這兩顆釘子,尤其是不能拿下太原這座糧倉,阿里不哥就沒法與我大宋全面開戰,為什麼還這麼急?」

  廖瑩中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正是賈老賊目前所頭疼的,才短短半個月時間,阿里不哥的鐵騎和趙孟頫的偽宋軍聯手,接連大舉進犯泰安、兗州和濟州等地,張榮祖孫根本無力抵抗,只能據城死守,阿里不哥的鐵騎馳騁三州,殺人放火姦淫虜掠無人可擋,直接威脅到南宋兩淮防線和沂州李璮,把賈老賊逼到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的兩難境界。

  「如果小僧沒有判斷錯的話,.阿里不哥應該是調整了他的中原戰略。」子聰比賈老賊和廖瑩中都瞭解蒙古,沉默片刻後,子聰說出自己的分析,「自從阿里不哥踏足中原以來,就一直被我們扶持的中原世侯和忽必烈餘黨牽制,雖然趙孟頫的偽宋朝廷幫助籠絡人心,卻始終無法一統中原,而我們也爭取到了全力光復四川的寶貴時間。現在四川戰事已經結束,阿里不哥的軍隊卻仍然深陷中原泥沼,長期以往,等到我們休養生息,恢復了元氣北伐中原,阿里不哥的情況就妙了。鑒於這種危險情況,所以阿里不哥及時調整了戰略,直接打與大宋關係親密的張榮祖孫,打算把我們拖下水。」

  「子聰大師的意思是,阿里不哥攻.打張榮祖孫,目的是引誘我們全力增援張榮祖孫,間接消耗我們的大宋戰爭潛力?」賈老賊若有所悟的問道。子聰點頭,答道:「不錯,阿里不哥此舉看似簡單,其實陰險之至,難以破解。傾向於大宋中原三大世侯史天澤、李璮和張榮,其中張榮最弱,我們不加援救,張榮定然不是阿里不哥對手,覆滅只是遲早,更會寒了中原世侯之心,把中原世侯推到阿里不哥一邊。」

  「子聰大師,那我們派兩淮軍隊.增援如何?」廖瑩中試探著問道:「這次四川光復戰,大部分兩淮軍隊都沒有參加,實力未受折損,可以讓他們去增援張榮祖孫。」

  「不可!」子聰果斷搖頭,說道:「如果我們派兩淮軍隊增.援張榮,那就正中了阿里不哥的引蛇出洞之計!廖先生不要忘了,大宋各支主力軍隊之中,就數兩淮軍隊騎兵最少,泰安一帶又多是山川平原,河流稀少,讓李庭芝的步兵和水軍去泰安增援,不是送上門去給阿里不哥鐵騎殲滅是什麼?」說到這,子聰又補充一句,「還有一點,我們也不能用軍需武器間接泰安,泰安遠離淮河,貿然增援,輜重運輸線極易被斷,同樣只會白白便宜了阿里不哥。」

  賈老賊默然無語,半晌才冷笑道:「想不到阿里不哥.這個狗韃子還挺有一套,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毒招來。」子聰馬上又笑道:「阿里不哥沒這本事,小僧的妻舅張弘范也沒這樣的頭腦,依小僧所見,阿里不哥軍有此大局觀者,非劉整莫屬。——算時間,他也應該逃回阿里不哥那裡了。」

  「又是這個狗漢奸!」賈老賊極為惱怒的嘀咕一聲,.很是惋惜在四川沒能殺掉這個大禍害。賈老賊又問子聰如何應對時,子聰皺著眉頭說道:「小僧雖然有兩條應對之策,但都算不上完美,只能暫時緩解眼前之危。第一,派遣使者說服張宏祖孫放棄泰安、兗州和濟州三州,退回徐州和邳州,背靠淮河據城而守。——不過,張榮發跡於泰安,在那裡根深蒂固,叫他放棄,只怕他心中不願。而且放棄三州之後,張榮祖孫也就丟了大半的糧食出產地,今後他們的軍糧物資只能靠大宋供給,同樣會讓我們背上負擔。」

  「那第二條應對.之策呢?」鐵公雞賈老賊一聽要出錢出糧,馬上改變口風不敢答應。子聰眉頭皺得更緊,有些猶豫的說道:「這第二條,就是勸說李璮出手增援張榮。李璮的軍隊裡騎兵頗多,和阿里不哥有一戰之力,而且李璮是最早投靠大宋的中原世侯,這些年從大宋撈的好處也最多,積蓄了相當可觀的力量,借阿里不哥的手消耗一下他……。」

  子聰沒敢把話說完,但賈老賊卻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李璮雖然投靠了南宋,但南宋對他的控制其實非常薄弱,又要樹立他這個榜樣,平時裡軍糧和武器都是要什麼有什麼,差不多是把他的軍隊全給養了起來,生生把他打造成了中原第一軍閥,隱隱已有尾大不掉的趨勢,讓他去和阿里不哥血拼消耗,南宋無疑可以坐收漁利。不過賈老賊也很清楚其中的困難,所以賈老賊也遲疑著說道:「大師此計雖妙,可王文統那裡……,只怕我們的使者剛給李璮下詔,王文統馬上就能知道我們打什麼算盤。」

  「太師所言極是,這也是小僧最擔心的事。」子聰苦笑答道。這時候,跟隨賈老賊時間最久的首任狗頭軍師廖瑩中忽然笑了起來,「太師,大師,小生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太師請放心,小生願為大宋使者去見李璮,定可說服李璮心甘情願的出兵泰安。」

  「你?」賈老賊有些驚訝的打量廖瑩中,就像第一次認識這個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走狗一樣。那邊子聰也是滿腹疑惑的打量廖瑩中,試探問道:「廖先生,請恕小僧冒昧,你打算如何說服李璮和王文統?再請恕小僧冒昧一句,王文統可不好對付。」

  「子聰大師不必客氣,小生知道自己才能遠不如王文統。」廖瑩中頗有些豁達的一笑,解釋道:「其實小生並沒有打算說服王文統,小生只需要說服李璮足以。」

  「你怎麼說服李璮?」賈老賊眉毛一揚,盯著老走狗問道。廖瑩中嘻嘻一笑,「太師,你好像忘記了,上次李璮不顧王文統全力反對,提前易幟歸宋,討伐忽必烈,就是因為小生的無心之失。」

  「濟南府!」賈老賊和子聰同時醒悟過來。廖瑩中微笑答道:「不錯,李璮為人貪婪好利,對濟南府垂涎三尺,一心只想做山東王,大宋若是以濟南、益都二府為誘餌,再許以山東安撫制置大使一職,李璮必然出兵。而且王文統就算勸他,以李璮之剛愎自用,他也不會聽。」

  李璮剛愎自用的性格,賈老賊和子聰都深有體會——當初李璮發瘋一樣提前易幟,險些導致兵敗身亡,那時候還在不同戰線上的賈老賊和子聰可都沒少在背後罵他蠢貨。所以賈老賊和子聰反覆盤算之後,還是決定讓廖瑩中去李璮那裡碰碰運氣——反正就算失敗也沒什麼,李璮和王文統絕不會為此與大宋翻臉。

  決定了應對策略,賈老賊馬上進宮去向趙祺討要聖旨,仍然躺在病床上的趙祺倒也爽快,立即就按賈老賊的意思下詔,派廖瑩中為宣旨使者去見李璮,同時順便答應了由賈老賊親自出任他三個兒子老師的事情。拿到聖旨,賈老賊也沒耽擱,立即回到半閒堂讓廖瑩中即刻動身,抓緊時間去見李璮。

  「對了,太師,學生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賈老賊親自把廖瑩中送出大門時,廖瑩中忽然想起一事,向賈老賊稟報道:「上次太師不是讓那些全身上下黑黝黝的色目商人去海外弄病馬嗎?兩個月前,那些色目人來見了小人一次,說是他們弄到了病馬,也按太師說的辦法讓病馬不斷傳染好馬,從海路運來大宋,只是他們運氣不好,船在快到大食國的時候遭遇風暴,耽誤了時間,沒能及時買到好馬給病馬傳染,結果馬在海上就全病死了。」

  「那你是怎麼答覆他們的?」賈老賊也忘了這件事,忙問廖瑩中後來的處置辦法。廖瑩中答道:「因為太師說過那些病馬重要,所以學生仍然付給了那些黑色色目人船錢和馬錢,要求他們回國之後,再送一次病馬過來,只要成功,賞錢加倍。」

  「你做得很對,咱們是得再碰一次運氣。」賈老賊點頭,心說那種感染了非洲馬瘟的病馬如果能弄到手裡,再拿去對付阿里不哥的鐵騎,阿里不哥那些騎兵樂子可就大了。

  …………

  光以才能學識而論,廖瑩中是遠比不上子聰和劉秉恕兄弟的,可是他偏偏非常處理那些煩瑣的細節事務,平時裡這個優點不顯眼,可是他這一走,沒人幫忙的賈老賊可就忙昏了頭,還好賈老賊的女婿陸秀夫也頂了上來,幫了不少大忙,否則賈老賊恐怕連親自教育兒子的大事也得耽擱了。

  六月二十八正午,賈老賊來到位於皇宮後花園的資善堂,正式出任帝師。在此之前,賈老賊已經從全玖口中知道大兒子趙顯對自己當老師很是不滿,還懇求全玖在趙祺面前進言,反對自己當他的老師,雖說全玖很是罵了兒子一通,但賈老賊和全玖都很頭疼大兒子的叛逆性格,所以在來皇子讀書的資善堂之前,賈老賊都已經做好了和親兒子的鬥爭的準備,全玖更是親自把兩個兒子送進資善堂,監督他們讀書求學,免得賈老賊在親兒子面前太過難堪。

  事情的發展很是出乎賈老賊和全玖的預料,賈老賊和兩個兒子、一個學生見面後,趙顯竟然主動領著趙是和趙昺向賈老賊行了一個十分標準的拜師禮,一張小嘴像是抹了蜜一樣,一個賈老師的叫得十分親熱——看那態度,簡直比趙是和趙昺對賈老賊還要親熱幾分。而賈老賊為了考驗兒子們的學業情況,要求他們背誦《論語》,趙顯居然又第一個站出來做兩個弟弟的表率,把書本背得滾瓜爛熟,賈老賊提了幾個問題,他也回答得非常流利,十分得體,態度還不卑不亢,似乎對賈老賊頗為恭敬。

  「我這個大兒子不錯啊?玖兒怎麼會這麼擔心他?」看著私生子的優異表現,賈老賊忍不住偷看了垂簾背後的全玖一眼,心中大是疑惑。可賈老賊並不知道的是,全玖也在簾子背後張大了嘴,對大兒子的表現非常不解,而趙顯接下來的話則又讓賈老賊和全玖欣喜萬分——趙顯主動說道:「老師,學生能否請你加開一門課程?」

  「大皇子想學什麼,請儘管講。」賈老賊笑瞇瞇的問道。趙顯抱拳說道:「老師文韜武略,戰無不勝,天下皆知,學生除了想向老師學習四書五經之外,還想向老師學習兵法韜略,請老師指點。」

  「好,好。」親兒子想接自己的班,賈老賊自然是樂得嘴都不合不攏,滿口答應,很高興的說道:「既然大皇子願學,那從今往後,我們就兵法一門,由老臣向幾位皇子傳授兵法。」

  因為心情高興,賈老賊為趙顯、趙是和趙昺講解書本直到傍晚方歇,眼看就要吃晚飯了,賈老賊便告辭出宮。全玖也不敢公然挽留賈老賊在宮裡過夜,只能與賈老賊匆匆交換一個曖昧的眼神,便也帶著兩個兒子回宮用膳。同樣因為心情高興的緣故,全玖竟然還破天荒的把並非親生的趙是也帶到寢宮,讓三兄弟聚在一起吃飯。

  趙是和趙昺年紀還小,吃完飯後就直犯困,全玖只好叫宮女帶他們下去休息,趙顯卻精神極好,一雙遺傳至父母的大眼睛中神采奕奕,顯得非常興奮。全玖好奇問道:「皇兒,什麼事你這麼高興啊?」

  「母后,賈似道上我的當了。」趙顯非常得意的答道。全玖一驚,忙又問道:「賈太師上你什麼當?」

  「今天在資善堂裡,我故意裝作對賈似道非常親熱,就是不想讓他提防於我。」趙顯眼中閃過不符合年齡的狡詐,陰笑說道:「因為我知道,以他的權勢和地位,父皇如果選擇太子,必然要徵求他的意見,我如果對他流露出敵意,他肯定不會建議父皇立我為太子。所以我故意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免得他將來在父皇立我做太子的時候搗亂,還順便向他學習兵法韜略,將來也好親自掌管軍隊。」

  「你……!」同樣被兒子今天的表現蒙騙的全玖差點沒氣暈過去,半晌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還真不愧是我的親生兒子!」

  「也不愧是他的親生兒子!」全玖又在心中補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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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三章 親情

  全玖通過楊鎮把趙顯的原話帶過賈老賊後,賈老賊當場就目瞪口呆的傻了眼睛,半晌才罵了一句,「混蛋小子,連你親爹都敢耍?學誰不好,偏偏學你親爹六親不認這點,沒出息!」罵歸罵,私生兒子大有繼承自己雄風之勢,賈老賊心裡還是很感欣慰,暗道自己後繼有人,將來要是那天兩腿一蹬,也可以瞑目了。

  換別的權臣,一旦知道有個皇子對自己萬分敵視,一心想在繼位之後搞倒自己,那這個權臣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個皇子繼位了,不過賈老賊和呂不韋一樣,知道自己私生子的心機手段後,心中反而更加歡喜。所以賈老賊反覆考慮許久,決定還是暫時不和兒子發生正面衝突,也不用各種手段強迫兒子改變心意,而是因勢利導,進一步培養自己的兒子。

  「臭小子,既然你想和親你老子鬥,老子就陪你玩玩。」悄悄在心裡嘀咕完後,賈老賊向前來通風報信的外甥女婿楊鎮吩咐道:「鎮兒,你回去告訴皇后,就是她信說裡的事我全知道了,讓她不必為我擔心。至於你大表弟那裡,請皇后娘娘多派幾個能幹的宮女服侍他的衣食住行,不能怠慢了他。」

  「甥兒一定將舅父原話帶到。」楊鎮非常之機靈,知道舅舅的話裡肯定大有深意,卻不言破。賈老賊又微笑道:「還有鎮兒你也得操點心,大皇子的年齡逐漸大了,正是好玩好動的年齡,你可以從御前侍衛的後代裡選一些手腳好的、頭腦聰明的、年齡和大皇子差不多的,派去給大皇子做貼身侍衛,免得他找不到玩伴,成天和那些不成器的小太監鬼混在一起。」

  楊鎮心中一凜,忙壓低聲音問道:「舅父,你的意思是,讓人看住大皇子,報告他的一舉一動?」賈老賊沒有正面回答,沉默半晌才說道:「你是我的外甥女婿,直接派人去不方便,你平時裡不是常當著人和劉濟豪爭執嗎?可以通過劉濟豪把人送過去,這樣大皇子才會和他們玩得開心。至於皇后那邊你不必擔心,她會明白你我的苦心。」

  楊鎮點頭答應,見賈老賊沒.有其他吩咐,這才告辭回宮,賈老賊也沒送外甥女婿,只是眺望著皇宮的方向發呆,若有所思的喃喃罵道:「混帳小子,做爹的可給你製造機會了,能不能抓住機會培養自己的班底,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話分幾頭說,從四川回到臨安後,.賈老賊既得抓緊時間熟悉情況,處理政務和軍務,還得騰出時間教育兒子,又抽空去探視了一次已處於彌留之際的右丞相程元鳳,天天忙得是腳不沾地,不可避免的就冷落了家中的嬌妻美妾。但還好,賈老賊的十來個妻妾中除了閻彤比較難纏外,其她的都很通情達理,沒因為賈老賊的冷落而抱怨牢騷。不過賈老賊心中還是蠻有些愧疚,這天眼看時間還早,賈老賊便打起了回家陪老婆的主意。

  「君實,本官今天先回家去了,剩.下的事你處理一下。」臨出門時,賈老賊向陸秀夫吩咐道。陸秀夫也知道岳父忙得很少有機會回家,趕緊答應,並且親自將賈老賊送出樞密院大門。誰知賈老賊領著子聰還沒來不及上馬,樞密院大門旁就蹦蹦跳跳的跑出來一名紅衣少女,大聲叫嚷道:「賈叔父,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你怎麼才出來?」

  「叔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賈老賊臉上肌肉抽搐一.下,憤怒的回頭一看,果不其然,來的這名少女果然就是那位長著天使臉蛋卻擁有魔鬼身材的蒙古降臣弘吉刺仙童之女——南必。賈老賊沒好氣的說道:「南必小娘子,本官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本官叔父——本官還年輕著呢!」

  「是,是,侄女又叫錯了。」南必吐吐小舌頭,又笑瞇瞇的.重新叫道:「那麼賈伯父,我在這裡等你許久了,你怎麼現在才出來?」

  「臭丫頭,遲早有一天要你好看。」賈老賊氣得直哼.哼,更加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本官和你一樣閒啊?從四川回來,今天已經算從樞密院出來最早了!說吧,今天找本官有什麼事?是不是看上那個官宦人家的小白臉,打算請本官給你做媒?」

  「哼,那些小白臉.有什麼好,我會看上他們?我要嫁人,起碼也得嫁伯父你這樣的。」南必毫不臉紅的大聲回答,結果倒把賈老賊弄得臉紅心熱,子聰和陸秀夫等人低頭偷笑。還好,南必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飛快說出了來意,「賈伯父,今天是我姑姑讓我來的,我姑姑想請你到她家裡去一趟,她有話要對你說。」

  「你姑姑想見我?」賈老賊有些發楞,自從被俘虜到臨安後,察必就一直帶著真金等忽必烈兒女住在被宋軍嚴密看管的蒙古王府,為了不給她的子女招去禍患,幾乎是足不出戶,從不與外界接觸,今天怎麼會想起來要見自己?而南必又轉向子聰笑道:「子聰大師,還有你,我姑姑也想請你去見上一面?」

  「皇……王妃想要見我?」子聰的老臉有些發白——察必母子之所以被宋軍生擒,他這個蒙古叛徒可是罪魁禍首之一,自然對察必母子心中有愧,不願去面對往日舊主。子聰正想設法推脫時,南必卻不客氣,當著許多人的面直接就抱住了賈老賊的胳膊搖晃,嬌聲說道:「賈伯父,去嘛,去嘛,我姑姑又不會吃了你,只是有一些正事想和你商量,求你了。」說話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南必高聳的胸脯便擦上了賈老賊的胳膊。

  「鬼丫頭,身材越來越好了,胸部這麼豐滿,我那些老婆一個都比不了。」賈老賊瞄瞄南必那火暴的身材,嗓子不免有些發乾,情不自禁的就點了頭,「也好,乘著今天時間還早,本官就去一趟蒙古王府。子聰大師,你也陪本官去一趟吧,看看王妃打算說什麼正事。」

  「好啊。」南必放聲歡呼,誘人的身體幾乎全部貼到賈老賊身上。因為在場都知道南必是蒙古人不通禮教,所以倒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有心中慚愧的子聰暗罵老東西好色無恥,只好無可奈何的陪著賈老賊趕往察必的府邸。

  …………

  察必所住的地方,也就是賈老賊建議趙祺封給真金的蒙古王王府,位於臨安城相對偏僻的西南角,周圍駐紮有宋軍的重兵,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察必非常清楚這點卻不提出異議,僅是帶著忽必烈的幾個兒女一直深居簡出,飲食衣服都是向南宋朝廷直接索要,僕人和丫鬟也全部是由南宋朝廷提供,從不私自與外人接觸,就連她的嫡親侄女南必想要見她,也必須得經過南宋官員允許,拿到通行證後才能進府,所以快兩年的時間下來,察必母子倒也與南宋朝廷相安無事,並沒有逼得賈老賊對她們母子生出殺機。

  賈老賊一行到得蒙古王府時,時間已是接近傍晚,駐守在王府門前的宋軍士兵見是賈老賊親至,趕緊上來行禮,賈老賊揮手讓士兵起來,先詢問了一下王府近來的情況,然後又親自檢查了王府的守備情況,想看看有沒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空子。那邊南必不樂意了,嘟起小嘴說道:「伯父,你還看什麼看?我姑姑的王府周圍駐紮得有六百軍隊,日夜不停的巡邏檢查,外人想要靠近這裡都難,你還怕什麼?」

  「小鬼丫頭。」沒有發現漏洞的賈老賊擰了一把南必的嫩臉,這才領著子聰進到王府。而察必真金的住宅號稱王府,其實規模也就相當於一個南宋中等官員的宅邸,院子中沒有一棵樹,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花叢,庭院走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陰森森簡直像一座鬼宅,很是給人一種淒涼之感。見此情景,一心打算利用察必母子影響力招降蒙古軍隊的賈老賊本想發怒,可考慮到監視察必母子的宋軍士兵也難,賈老賊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心說,「這就是輸的下場,要是襄陽我輸了,只怕現在住這種地方的就是玖兒了。」

  稍稍平靜了心情,賈老賊正步踏進大廳,廳中稍微有些光線,察必也領著忽必烈的兩兒兩女正在廳中折著折紙,兩年時間沒見,察必俏麗雖然依舊,身體卻明顯消瘦了一圈,神情更是憔悴,就連素來以狼心狗肺著稱的賈老賊看了都不免有些心疼。賈老賊放棄直衝進廳的打算,在廳門前低呼道:「王妃,賈似道求見。」

  「娘親。」忽必烈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都驚叫起來,飛快躲到察必的背後偷看賈老賊,那神情,就像是見到世上最恐怖的豺狼餓虎一樣。而察必抬頭看了賈老賊一眼後,淺淺一笑算是見禮,然後向跟在賈老賊背後的南必說道:「南必,辛苦你了,帶你的弟弟妹妹到後面去玩玩,好嗎?」

  「好的。」素來喜歡捉弄賈老賊的南必忽然變得十分乖巧,輕輕答應一聲,領著忽必烈的四個兒女便走進了後廳。察必這才向賈老賊柔聲說道:「賈平章,請上座,臣妾這就叫人給平章上茶。」賈老賊點點頭,領著子聰和龔丹等一干親兵進廳,坐到了客座的位置。

  「恭喜太師,賤妾聽說太師這次出征四川,一舉收復了五十年前被鐵木真大汗奪取的土地,四川守軍聞太師之名喪膽,無不望風而降,太師神威,果然日盛,賤妾在此向太師道喜了。」察必的聲音非常溫柔而清脆,卻給人一種淒然若泣的感覺。賈老賊理解察必的心情,只能苦笑答道:「多謝王妃,說起來,這也是王妃的功勞,若非王妃兩年前頒下詔書,本官此次出征四川,肯定沒那麼容易。」

  察必淺淺一笑,痛苦之情,溢於言表。賈老賊心生同情,又歎了一口氣,問道:「王妃,不知你今日傳喚老臣,可有什麼吩咐?」察必幽幽的看一眼賈老賊,輕笑道:「賈太師,賤妾與你從開慶元年就認識,時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朋友久不見面,賤妾難道就不能請太師到家中小坐嗎?」

  察必不提她和賈老賊第一次見面還好,一提之下,賈老賊立即想起自己這輩子最丟臉的事情,表情不由變得尷尬起來。還好,察必只是抿嘴一笑,「賈平章不必在意,那日如果不是你的故意示弱,先夫也不會生出輕敵著之心。」言罷,察必從衣中取出兩封帶著體溫的書信,雙手放在賈老賊面前,微笑道:「賈平章,賤妾今日請你到此,是想請平章看這倆封書信。」

  「看這兩封書信?」賈老賊楞了一楞,趕緊書信打開——還好,蒙古文字是歷史上忽必烈讓八思巴編纂而成,因為忽必烈的提前亡故,那套文字還沒有問世就已經夭折,所以這兩封信都是以漢字寫成。而賈老賊再看書信內容時,一張還算對得起爹娘的俊臉立即拉得比驢還長。

  察必主動交出的兩封信分別來自阿里不哥和按嗔,在阿里不哥的信上,阿里不哥要求察必以忽必烈皇后的名譽,命令堅守太原的穆哥和堅守大都的按嗔向阿里不哥投降,並且保證將在察必履約後,全力營救察必母子逃出牢籠,還察必母子以自由。而在按嗔的信上,按嗔告訴了察必大都的真實情況,說是大都軍糧已經告罄,差不多已經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按嗔雖然誓死不降,但也已經做好了帶著全家為忽必烈殉葬的準備,同時按嗔希望察必不要因為他這個親生父親的死而絕望,要保護好忽必烈的兒女,也許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基本上,這也是按嗔給女兒察必的遺書。

  「王妃能否告知,這兩封信的來歷?」賈老賊鐵青著臉向察必問道。——如此嚴密的看守還讓阿里不哥和按嗔與察必取得聯繫,由此可見南宋朝廷的保密監視何等疏忽?賈老賊甚至已經懷疑上了弘吉刺仙童父女,懷疑是他們父女給察必帶來的書信。

  「不瞞賈平章,這兩封信是誰送來的,賤妾也並不知道。」察必搖搖頭,如實答道:「阿里不哥偽汗給賤妾的書信,是賤妾半個月前在枕頭下發現。賤妾父親的書信,是五天前賤妾在真金房中發現,就放在桌上。」

  賈老賊抿抿嘴,半晌才鐵青著臉向親兵隊長龔丹喝道:「馬上去傳三道命令,第一,把服侍王妃和蒙古王的僕人和丫鬟全部換成新人,換下來的人,交十三衙門嚴加審問,一定要查出內奸!第二道命令,王府外面的駐軍,隊長及以上級別的,全部以貽誤軍機罪各罰五十軍棍!第三道命令,十三衙門負責此事的官員,全部以瀆職罪降兩級,罰俸三月!」

  「遵命!」龔丹也知道事情嚴重,馬上抱拳答應。那邊察必則抿嘴輕笑,似乎對賈老賊不顧顏面的當眾發作頗為嘲諷。賈老賊有些尷尬,又向察必說道:「多謝王妃舉報,不知王妃是否對住宅不滿,或是對飲食不習慣?王妃儘管說,老臣一定盡力滿足。」

  「賈平章誤會了,賤妾主動向平章坦白,並非以為對飲食起居不滿。」察必輕輕搖頭,神情十分黯淡。賈老賊有些驚訝,心說察必竟然連逃跑的機會都捨得放棄,究竟為了什麼?想到這裡,賈老賊忙問道:「那不知王妃有何要求,請儘管道來。」

  「賈平章,賤妾是有事求你。」察必忽然起身,走到賈老賊面前雙膝跪下,流著眼淚哽咽說道:「求你救救我的父目和兄弟,他們是我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求你救救他們。否則的話,大都城一旦被破,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命。」

  說罷,察必不等賈老賊回答,又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子聰磕頭懇求道:「子聰大師,求你看在你與先夫的交情份上,也救救賤妾的親人。賤妾已經聽南必說了,現在賈平章對你的話是言聽計從,賤妾只求你不要因為代價巨大而阻攔。」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1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四章 海路運糧

  「賈平章,子聰大師,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父親,救救我的家人。」察必跪在賈老賊和子聰面前,淚如雨下的懇求道:「求求你們了,我知道現在以大宋的力量,想要營救我的父親十分困難,可我很清楚父親的脾氣,他說過以身殉城,就絕不會突圍逃跑,你們如果不向他伸出援手,他和我的家人就死定了。」

  賈老賊萬分為難,老實說察必在歷史上的名聲相當不錯,歷史上賈老賊的老相好全玖被俘虜到北京後,也多虧了察必的全力營救,全玖才沒有遭到蒙古權貴侮辱,察必還多次勸諫忽必烈善待漢人,少造殺戮,算是一個難得的開明賢後,賈老賊對她的印象也還過得去,對她的懇求不會一口拒絕。只是大都遠在千里之外,中間又有阿里不哥的鐵騎和偽宋軍隊阻隔,所以賈老賊即便想要出手相助,也沒有地方可以出手啊。

  「王妃,你的心情小僧很理解,也很同情按嗔王爺現在的處境。」一直沒有說話的子聰終於開口,為難的說道:「可現在並不是小僧阻攔太師出手的關係,而是大宋控制的邊境遠離大都,小僧即便勸說太師出手援助按嗔王爺,又能有什麼用?」

  「子聰大師,先夫在世之時,就曾經說過你是天下第一謀士,你一定有辦法。」察必順手扔給子聰一頂大高帽子,又向賈老賊苦苦懇求道:「賈平章,賤妾知道你也一定有辦法,當年李璮將軍深陷濟南重圍,賈平章你仍然千方百計的將李璮將軍救回大宋,濟南距離大都並不要遙遠,難道這點距離就能難倒你了嗎?」

  賈老賊不敢答話,上次宋軍之所以能夠救出李璮,靠的是大宋騎兵的機智、勇敢、運氣和超常發揮,賈老賊可不敢奢望這一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而且還有更關鍵的一點,把按嗔從大都救回臨安,這點根本不符合大宋目前的利益,賈老賊寧可看到大都城出現易子相食的慘景,也絕對不願讓按嗔放棄大都堅城,導致阿里不哥失去一個後方隱患。

  察必甚是聰明,見賈老賊三.角眼的目光游離不定,立即猜到賈老賊不願付出重大代價,於是察必又落淚懇求道:「賈平章,請你務必要幫這一個忙,只要你能幫我父親擺脫困難,賤妾願意全力勸說父親和小叔歸降大宋,為大宋效犬馬之力。」

  察必口中的小叔,只是是指忽必.烈的幼弟穆哥,他控制的太原同樣是牽制阿里不哥和偽宋軍隊的重要城池,並且扼有太行之險,其重要性還在大都之上,雖然賈老賊不會相信光靠察必的三言兩語就能說服按嗔和穆哥,但想到一旦成功後獲得豐厚回報,賈老賊不免又有些心動。盤算良久後,賈老賊終於開口說道:「王妃,你說的問題事關重大,得容老臣詳加思索,待到得出結論再答覆王妃。」

  「多謝平章大人。」察必也知道光.靠幾句空話就想說服賈老賊出血,無異於是難如登天,所以察必很爽快就答應了賈老賊需要時間考慮的要求,並且又拋出一個誘人釣餌,「賈平章,聽賤妾的侄女南必說,你一直希望漢蒙能夠聯姻,緩和矛盾,賤妾的侄女出身於蒙古弘吉刺家族,在蒙古頗有影響,容貌也還過得去,如果平章大人不嫌棄的話,賤妾可以……。」

  「打住。」賈老賊可不會中察必的美人計,趕緊揮手打.斷道:「漢蒙聯姻當然是好事,不過王妃你那位侄女老臣可招架不起——別她在拜堂成親的時候還叫老臣一聲伯父,那老臣可就再沒臉在臨安朝廷上混了。」

  察必想起南必的古怪脾氣,不由嫣然一笑,也沒繼.續勉強要做賈老賊的長輩。這邊賈老賊和子聰也不想再耽擱,趕緊提出告辭,帶著南必離開蒙古王府,察必送出門外,臨別時卻沒有再向賈老賊懇求一句,顯得非常灑脫。

  回家的路上,不安好心的賈老賊少不得順嘴邀.請南必到半閒堂遊玩,誰知南必堅決的搖頭拒絕,冷哼道:「去你家幹什麼?你剛才不是說了,怕我在拜堂成親的時候叫你伯父,讓你變成臨安的笑柄?看來我也得學學你們漢人女人的矜持,免得名聲不好。」賈老賊這才知道剛才南必已經偷聽了自己和察必的談話,不由萬分尷尬,任由南必氣呼呼的離去。

  …………

  雖然替賈老賊.直接掌管十三衙門的廖瑩中不在臨安,但辦事效率還是頗讓賈老賊滿意,才一夜時間,被阿里不哥和按嗔收買的兩個叛徒就被揪了出來,一個是服侍察必的丫鬟,因為弟弟不成器,欠了一屁股賭債,結果就被偽宋朝廷的細作收買成功。被按嗔細作收買的僕人則是純粹的貪婪,見錢眼開,為了區區五百貫錢就給察必送了信。當然,窩了一肚子火的十三衙門密探證實了口供後,很快就把他們送去了該去的地方,順便揪出了五六個阿里不哥和按嗔的細作。

  兩個小叛徒無關緊要,根本無關疼癢,真正讓賈老賊頭疼的還是察必的懇求,這是一個付出巨大回報卻難以估計的行動,雖說大都鄰近渤海海岸,阿里不哥的水軍也基本沒有,海軍更是完全等於零,賈老賊還有從海路北上增援大都的可能性,給按嗔送一批糧草武器過去,幫助他長時間堅守大都,這樣也更符合大宋的實際利益。但問題是,阿里不哥軍雖然沒有可以出海的水軍——高麗棒子卻有!

  事情要說襄陽之戰結束時說起,當時因為忽必烈的高麗女婿、高麗王世子王諶做了宋軍的俘虜,接著高麗國王王倎的弟弟王灞也因為走私在泉州被宋軍抓獲,所以王倎很乖巧的向南宋派出了使者求和,兩國關係有所緩和。不過在阿里不哥軍入關後,東北一帶的蒙古駐軍除開平外幾乎全部投降阿里不哥,受到權臣威脅的王倎為了王位連兒子和弟弟都不要,又一次倒向了蒙古做了阿里不哥的走狗,斷絕了與南宋的使節往來,並且公開承認趙孟頫組建的偽宋朝廷,傳檄辱罵趙祺為大宋偽君,重新與南宋斷交。

  齊!高麗棒子從古至今都是天下聞名的牆頭草,王倎的反覆無常早在賈老賊預料之中,所以賈老賊也沒有太過在意,加上賈老賊急於光復四川穩定後方,也就沒時間去搭理王倎,只是把王諶和王灞關押在臨安嚴加看管,當做人質警告王倎不得胡來。可賈老賊實在太低估了棒子助紂為虐和諂媚阿諛的本性,賈老賊出征四川的時候,王倎竟然派出高麗水軍監視東海渤海,保護阿里不哥的後方幫助阿里不哥訓練水軍,並切斷了南宋和北方的海路聯繫,還多次搶掠南宋與日本的貿易商船,造下無數殺孽。鑒於這種情況,賈老賊想要從海路增援大都,也就不能忽視來自棒子水軍的威脅了。

  書!言歸正傳,反覆考慮從海路增援大都可能性的同時,賈老賊又傳來相對熟悉海洋的宋軍水軍大將孫虎臣和陳奕,與他們討論從海路北上大都的可能性。而主要負責杭州灣群島防禦的陳奕很直接的告訴賈老賊,「賈太師,請恕末將直言,從海路運輸糧草輜重增援大都,從理論上來說希望存在。可實際行動中想要實現,成功的可能性其實很渺茫。」

  「為什麼?說說原因。」賈老賊追問道。陳奕老實答道:「回稟太師,我軍從海路運輸主要有三個危險,第一,現在是夏季,海上風暴極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第二,高麗水軍封鎖,高麗人打陸戰是渣,但他們的國土三面環海,熟練水手眾多,相對的水軍也比較強,我軍在遠離後方與高麗在海面上交戰,勝負實在不好估計。第三,我軍缺乏對兩淮以北海岸線的瞭解,不知道那條航路最安全,那裡可以補充淡水和糧食,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北上,一旦遭遇危險,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陳奕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一點,當年從海路北上膠州灣增援李璮的青陽夢炎將軍,目前還在大理與韃子作戰,除了他以外,我們大宋還沒有那位水軍將領到過東海(今連雲港)以北。」

  「有點道理。」賈老賊搔搔頭,苦笑道:「看來本官想要從海路運輸糧草輜重,確實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說罷,賈老賊歎了口氣,「算了,沒必要冒險了,按嗔能在大都牽制阿里不哥多久就多久罷,反正他們不是我們大宋臣子,死光了本官也不會有半點心疼。」

  無精打采的送走孫虎臣和陳奕,賈老賊本想讓派人去給察必一封回信,讓她斷了這個心思。從開始就一直說話的子聰突然開口,「賈太師,剛才你詢問孫將軍和陳將軍從海路運糧,請恕小僧多嘴,太師恐怕有點問道於盲了。太師不要忘了,就在這半閒堂中,就有人比他們更熟悉海洋!」

  「我家裡有人比水軍大將更熟悉海洋?」賈老賊楞了一下,然後猛然醒悟過來,驚叫道:「對了,香姑!她是海盜出身,當然更熟悉海洋!龔丹,還楞著幹什麼?快讓人去把七夫人請來!」

  龔丹領命而去,片刻後,賈老賊從泉州騙來的七夫人香姑便被領進了賈老賊書房所在的紅梅閣,從嫁給賈老賊後就很少有機會得到疼愛的香姑剛開始還以為是賈老賊良心發現,打算好好補償她獨守空房的寂寞,還主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準備吸引賈老賊目光,可是進房後看到電燈泡子聰也在,香姑不由萬分失落,沒好氣的向賈老賊問道:「相公,你叫我來幹什麼?」

  「這丫頭吃火藥了?」賈老賊聽出香姑話裡的口氣,不過仔細一看香姑身上的打扮,再聯想到從回來後就沒去過香姑的房間,賈老賊立即猜到香姑生氣的原因。當下賈老賊也不敢怠慢,先使眼色讓子聰和龔丹等電燈泡離去,然後又把板著臉的香姑拉到懷中,動手動腳的大灌迷魂獻湯,保證今後一定多去香姑房間,直到把率真直爽的香姑哄得眉開眼笑、摸得全身酥軟後,賈老賊這才向香姑請教海路運糧之策。

  「從海路運糧到大都?」香姑微黑的俏臉上露出難色,為難答道:「相公,我以前當海盜的時候,一直在南方海面活動,最北也只到過長江口,長江以北海面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啊。」

  「哦,原來你也不知道啊。」賈老賊大失所望,正要徹底絕望時,香姑忽然又冒出一句,「相公,我是不清楚北方海面的情況,不過我知道兩個人,他們肯定能行!」

  「那兩個人?」賈老賊驚喜問道。香姑微笑答道:「他們都是大宋人,一個叫朱清,一個叫張瑄,是長江口附近的海盜頭頭,靠搶劫商船和向北方販賣私鹽為生,最遠好像能到扶桑和高麗,非常熟悉北方海路的情況。」(注)

  「那你能和他們的海盜船隊聯繫不?」賈老賊驚喜萬分的問道。香姑迅速搖頭,賈老賊再次大失所望,香姑卻狡黠的一笑,柔聲說道:「我不能和他們的海盜船隊聯繫,是因為他們兩個和他們海盜船隊已經被大宋招安了,現在是大宋水軍的將領,海盜船也成了大宋戰船,我上那裡去找他們的海盜船隊?」

  「已經被我們招安了?我怎麼不知道?」賈老賊這下子驚得目瞪口呆,香姑則抿嘴譏笑,很是得意自己的突然襲擊成功,直到欣賞夠了賈老賊的驚訝神情,香姑才將事情的原委道出。原來賈老賊出征四川的時候,朱清和張瑄的海盜船隊搶劫了幾艘朝廷官船,引起留守臨安的陸秀夫和廖瑩中等人注意,本來以廖瑩中的意思派水軍進剿,可性格比較古板的陸秀夫卻記得宋朝對內以招撫為主的古訓,便派出了香姑原先的得力助手海盜小頭目吳海生與朱清、張瑄聯繫,嘗試招安這股海盜。而朱清和張瑄也早過夠了刀頭上舔血朝不保夕的海盜生活,又看到香姑和吳海生向宋軍投降後享受榮華富貴的榜樣,便果真選擇了向宋軍投降,成為大宋臨安駐軍的水軍一員。

  「唉,原來是這樣,君實那個小子也真是的,這樣的事怎麼也不稟報一聲?」聽完小老婆的介紹,賈老賊樂得直拍大腿,很是把陸秀夫埋怨了一通——不過賈老賊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冤枉了陸秀夫,招降這麼一支小股海盜的事,陸秀夫即便向賈老賊稟報,賈老賊也未必會放在心上記住。

  「很好,香姑你先回去,本官這就派人召見朱清和張瑄。」賈老賊順口命令道。看看香姑那憤怒的目光,賈老賊趕緊又補充一句,「夫人乖,今天晚上把晚飯準備好,本官今晚到你房間用飯——順便在你那裡過夜。」香姑這才轉怒為喜,白了賈老賊一眼後便即告辭。

  註:朱清,張瑄:史實人物,海上漕運創始者。宋末時二人盤踞舟山為海盜,後被南宋招安,南宋覆亡後,二人奉忽必烈之命開闢海上漕運航線,先後開闢江南至大都、高麗、日本、琉球及東南亞諸國聯繫的多條航路,鄭和下西洋的出始碼頭劉家港,也是朱清創建。不過這兩個傢伙的人品不怎麼樣,極為貪婪,忽必烈兔死狗烹向他們下手的時候,傳說光是核對和追查他們的財產,就足足花了六年時間!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1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五章 借力打力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賈老賊正在臨安召見朱清和張瑄兩個天才海盜的同時,賈老賊的派出去的密使廖瑩中也抵達了李璮的新大本營,沭陽城。前面已經說過,出於貪婪、野心和一點點對漢家江山的忠心,李璮不顧賈老賊和岳父王文統的反對,提前易幟並發動叛變忽必烈的行動,結果不光丟了老窩益都府,還險些丟掉老命。

  李璮的運氣很好,賈老賊還算夠講義氣,為了樹立他這個中原漢人世侯的榜樣,不僅派海軍騎兵出手將他救回沭陽,還對他的軍隊百般扶持,軍需糧草武器要什麼給什麼,讓李璮迅速恢復了元氣。而到了忽必烈在襄陽戰死後,中原大亂,賈老賊又忙於四川戰事無力顧及中原,李璮更是乘機在王文統的幫助下招降納叛,招募流民屯田練兵,拚命擴張實力,隱隱已經有超過史天澤家族成為中原第一軍閥的勢頭——當然,李璮因為叛蒙失敗遭到沉重打擊的野心,也不可避免實力的增長而再度膨脹起來。

  廖瑩中趕到沭陽城的時候,李璮最信任的謀士岳父王文統正臥病在床,但聽說臨安朝廷派來了密使,王文統還是拖著病體趕到李璮的府邸,準備與李璮共同接見廖瑩中。乘著李璮派兒子出去迎接的廖瑩中的空子,王文統向李璮提醒道:「公爺,廖瑩中是賈平章的心腹,這次來沭陽,定有大事要與我們商量。別的事,公爺,你可以斟酌著答應,可如果廖瑩中要我們出兵增援張榮祖孫,公爺你必須立即拒絕,絕對不能答應!」

  「那是當然。」李璮滿口答應,並獰笑道:「張榮那個老小子和張宏那個小鬼也不長點眼睛,竟然敢回頭吃了嚴忠濟的泰安,我這沒找他們算帳就已經是看在賈太師的面子上,還想指望我去救他們?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李璮的憤怒是有道理的,張榮家族發跡於泰安,後來逐步控制了差不多整個山東西路,後來蒙古怕把張榮培養成了山東王,就找了個借口把泰安府封給嚴忠濟摻沙子,但張榮家族在泰安一帶的影響力仍然巨大。再到後來的李璮叛亂時,嚴忠濟實力遭到極大削弱,嚴忠濟最大的靠山忽必烈又戰死在襄陽,同時得到宋軍支持的張榮家族和李璮不免都打起了泰安府的主意,結果一番明爭安暗鬥下來,在泰安府根深蒂固的張榮家族搶佔先機,從已經爹不疼娘不愛的嚴忠濟那裡搶回了泰安,一心想做山東王的李璮雖然恨得牙直癢癢,卻也不敢再從張榮家族手中強奪,只好暫時死掉這條心。所以這段時間裡張榮祖孫被阿里不哥揪住猛打,李璮難免有些幸災樂禍,說什麼都不會去支援泰安了。

  說話間,李璮的大兒子李彥.簡和次子李彥城已經把廖瑩中領到門前,李璮和王文統趕緊迎出中門,連聲告罪未能出城遠迎,還好廖瑩中也沒架子,只是連說自己叨擾,希望李璮這個宋理宗封賜的大宋齊國公見諒。結果足足客套了一柱香時間,李璮父子和王文統才把廖瑩中迎進正廳,各分賓主坐定。

  政客之間的客套永遠就是那麼.虛偽無趣,武將出身的李璮還要好點,王文統和廖瑩中可都是一流的偽君子政客,屁股還沒坐穩,兩人已經開始不斷的向對方老大問好,向對方本人問號,向對方家人問好,向對方熟悉的將領問好,向對方將領熟悉的家人問好……。李璮聽得極不耐煩,直接把話轉入正題,「廖大人,這次賈太師派你來到沭陽,不知有何見教,還望廖大人指點。」

  「公爺果然爽快。」廖瑩中笑了笑,.解釋道:「不過公爺誤會了,這次不是賈太師讓下官來沭陽傳令,而是皇上頒下聖旨,派微臣過來傳旨。」李璮和王文統一驚,出於對皇權的尊重,趕緊下令擺設香案蒲團,準備跪接聖旨。廖瑩中卻擺手說道:「公爺不必那麼麻煩,皇上給公爺的乃是一道親筆旨意,沒有通過賈太師掌管的中書發出,所以公爺只需要直接看看就行了。」

  李璮和王文統面面如窺,很是不解其中意思——宋代.聖旨必須經過中書樞密院用印發出,這樣才能具有法律意義,皇帝直接發出的只能算中旨,中書省和樞密院有權拒絕承認它的法律地位,底下的官員也有權拒絕執行而不算抗旨,尤其現在是賈老賊這樣的超級權臣當政,不經賈老賊同意,趙祺直接發出的聖旨更是沒人敢聽,廖瑩中拿著這麼一份聖旨來給自己,到底算是什麼意思?——如果說換成別人傳達中旨,李璮和王文統還可以視為這是趙祺試圖擺脫賈老賊控制的信號,可是來傳旨的偏偏又是賈老賊的絕對心腹廖瑩中,這就讓李璮和王文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國公,皇上親筆旨意在此,請國公自看。」廖瑩中知道.李璮和王文統的疑惑卻不點破,只是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一份玉軸聖旨,雙手捧到李璮面前。李璮不敢怠慢,先堅持向那份聖旨三跪九叩,這才雙手接過,展開與王文統同看。

  趙祺親筆的聖旨內容很簡單,先是表彰了李璮.解除泰安之圍的功勞,然後是封李璮為山東路安撫制置大使,掛齊郡王頭銜,設府濟南,直管山東東西兩路軍事民政,賞錢二十萬貫,絹萬匹;同時封王文統為山東路安撫副使兼轉運使,再兼知樞密院事掛兵部侍郎銜。——聖旨的最後果然只有趙祺的小印,並沒有蓋上賈老賊的平章軍國重事大印。

  看完這道旨意,.做夢都想當山東王的李璮先是激動得捧著聖旨的手都在發抖,不過李璮很快就醒悟了過來,賈老賊明顯沒安什麼好心啊!這道聖旨上沒有賈老賊的大印,不具備法律效應,只能代表趙祺的個人意見。而趙祺封賞李璮的理由是解除泰安之圍,同時還有要求李璮收復山東全境的意思——這也就是說,只有在李璮救援張榮祖孫,解除了泰安之圍以後,這道聖旨才有可能被賈老賊蓋章生效!與此同時,李璮要想做貨真價實的山東王,還得自己去把山東的失地打回來!——同時賈老賊也給李璮留足了面子,所以才讓趙祺直接發出,李璮就算不願遵旨,也不會把李璮逼反。

  賈老賊的隱晦意思連李璮這樣的武人都能看懂,就更別說老奸巨滑的王文統了。所以王文統眼珠子只是轉了一轉,馬上就滿臉堆笑的對廖瑩中說道:「廖大人,皇上對齊國公的厚愛君恩,深如東海,文統先代小婿向皇上代謝。不過我沭陽軍自濟南一戰後,已經是元氣大傷,救援泰安是有心無力,所以這次,齊國公只怕要讓皇上失望了。」

  廖瑩中早就知道王文統不會隨便上當,微笑著偷瞟一眼李璮,見李璮雙手捧著聖旨眼珠亂轉,神色猶豫不定,頓知李璮已然動心。廖瑩中心裡多少有了點底,這才向王文統微笑道:「王大人,不用忙著決定。實不相瞞,賈太師也知道齊國公的軍隊元氣大傷,光靠齊國公一軍之力,恐怕難以解除泰安之圍,所以賈太師已經做出決定,只要齊國公這次出兵泰安,解除了泰安之圍,那麼齊國公的一切軍餉開銷,全部由大宋朝廷支出,軍需糧草的消耗,也可以由大宋彌補。呵呵,總之一句話,不會讓齊國公吃虧的。」

  廖瑩中這話與其說是回答王文統,不如說是在李璮胸中慾火上澆了一飄油,聽到軍費報銷和糧草軍需由大宋朝廷供給——李璮甚至在心中大叫,「娘的,發財的機會了,這次非好好敲賈老賊一筆不可!」

  王文統見李璮神色不對,趕緊連連搖頭,一語雙關的說道:「廖大人,這軍隊打仗可不是光靠糧草銀子就能打贏,關鍵還得是『軍隊』,齊國公現在手中的兵力還不到一萬五千,自保尚且不足,就更別說為大宋接觸泰安之圍了。」

  「齊國公手裡的兵力還不到一萬五千?」廖瑩中滿臉糊塗,無比驚訝的問道:「文統先生,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的話,齊國公每月向大宋朝廷索要的軍糧、軍餉和武器,好像都是按六萬軍隊的規模算的吧?」

  王文統和李璮異常尷尬,不敢答話,李璮是惱恨自己岳父吹牛不打草稿,王文統則是後悔自己情急之下失言,確實有點吹牛不打草稿。還好,廖瑩中很夠意思的主動替李璮和王文統辯解道:「當然了,齊國公在沭陽和沂州招募流民屯田養兵,還得防備阿里不哥韃子南犯,這些都是花錢用糧的大頭,齊國公將軍費改為他用,也是可以理解的。」

  「廖大人所言極是,李璮可不敢貪污一文軍費。」李璮連打打哈哈,心說我只貪污了一萬軍隊的軍餉,確實沒只貪一文錢。廖瑩中則乘機追問道:「齊國公,那皇上希望你救援泰安的旨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璮也是偷看王文統一眼,發現王文統正在殺雞抹脖子一樣的對自己使眼色,要求自己拒絕,便又猶豫了起來,無比頭疼究竟該不該出兵泰安。那邊廖瑩中看出李璮的動搖,便慢悠悠的說道:「齊國公,本來呢,張榮和張宏祖孫也是大宋臣子,他們被韃子包圍在泰安府,賈太師本應該親自出兵救援。只是齊國公也知道,賈太師剛剛結束了光復四川的戰事,大宋軍隊人困馬乏,賈太師本人更是疲憊不堪,所以不得已,只好另外派大將出征。」

  「那賈老賊為什麼不派李庭芝或者呂文煥?」李璮和王文統一起心中冷哼。那邊廖瑩中彷彿聽到了他們的心裡話,微笑道:「齊國公心裡一定很奇怪,既然賈太師不能親自出征,大宋朝廷為什麼不另派大將出征,比如兩淮安撫制置大使李庭芝李將軍,再比入京湖路安撫制置大使呂文煥呂將軍?為什麼偏偏要來請齊國公出馬?」

  「為什麼?」李璮脫口問道。那邊王文統心中怒罵,「蠢貨,賈老賊當然是借力打力,讓我們和阿里不哥打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

  「道理很簡單,賞無可賞。」王文統心的料定,到了賈老賊老走狗廖瑩中嘴裡,卻又變成另外一種意思,廖瑩中攤手說道:「齊國公你仔細想想,假如李庭芝將軍或者呂文煥將軍解除了泰安之圍,光復了山東全境,大宋朝廷除了錢糧財物之外,還有什麼官職可以賞給他們?讓李庭芝大人同時掌管兩淮和山東?讓呂文煥將軍同時掌管京湖路和山東?大宋從開國至今,有那一位臣子能同時直接掌管如此之大的土地?」

  「有道理。」李璮恍然大悟,心說不錯,換成我是賈老賊,也絕對不會讓一個手下同時掌管這麼大的土地軍隊。想到這裡,李璮猛然想到更深一層,心說對啊,如果我光復了山東全境,那麼山東王是絕對當定了,如果換成別的將領率軍打下山東,那我能不能保住山東東路,都是一個大問題了!

  「不好,傻女婿又要冒險了。」王文統是女婿的知己,見勢不妙趕緊說道:「廖大人的話很有道理,不過齊國公的力量實在不足,怕是難以擔當如此大任。」

  「王大人不必擔心,賈太師對此早有準備。」廖瑩中根本不給李璮任何考慮的機會,馬上說道:「賈太師已經給南京路(河南)的史天澤史將軍去了一道命令,當齊國公出兵泰安的時候,史天澤將軍也將出兵攻打偽宋朝廷控制的歸德和濟陰等地,從側面替齊國公分擔壓力。」

  「真的?」李璮眼睛一亮,心說如果有史天澤配合我,這場仗有得打,那個老東西打仗可是很有一手的,確實能替我分擔不少壓力。廖瑩中微笑點頭,補充道:「齊國公放心,不光是史天澤老將軍,兩淮的李庭芝將軍也是你堅實的後盾,隨時可以出兵增援你的軍隊。」

  「操,你們空口說白話當然容易。」王文統心中怒罵,壓根不相信賈老賊會在這種時候和阿里不哥打一場全面會戰。王文統本想再找借口推托,誰知腦袋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一歪險些摔在地上。還好李璮對岳父還算孝順,趕緊把他攙住,扶到座椅上坐下,並埋怨道:「岳父,你有病就在家裡養著,要是你為了小婿把身體累跨了,小婿豈不是罪莫大焉?」

  「文統先生病了?」廖瑩中先是一楞,後是一喜,乘機說道:「不知文統先生病情如何,城中可有良醫醫治?」

  「岳父都是為了我累的,病了一個多月了。」李璮歎了口氣,說道:「老是感覺頭暈眼花,手腳冰涼,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嚴重時還會喀血和昏迷,沭陽城裡的那些土郎中我都快請遍了,沒一個管用的。」

  「既然如此,齊國公為何不早向朝廷稟報?」廖瑩中嗔怪的埋怨道:「要是大宋朝廷知道文統先生病得如此嚴重,肯定早派太醫過來,或者把文統先生接到臨安調養醫治了。」

  「對啊!」李璮一拍大腿,懊惱道:「我這個不孝子,怎麼就不為岳父請太醫,或者把岳父送到醫治?」

  「齊國公不必懊惱,你忙於國事,耽誤家事,也是難得的忠君愛國之舉。」廖瑩中笑道:「不過沒關係,下官這就派人回臨安向賈太師稟報,請賈太師派幾個醫術高明的太醫過來,為文統先生醫治。——只是……。」說到這,廖瑩中拖長了聲音,滿臉擔憂的說道:「文統先生病得如此沉重,信使和太醫來回,只怕耽誤時間,文統先生病情更加沉重。還有這沭陽小城藥物稀缺,太醫就算來了,用藥時要是缺少什麼稀少的藥物,這可就麻煩了。」

  李璮對他的岳父還是十分尊敬和孝順的,被廖瑩中略帶誇張的語氣一嚇,趕緊主動說道:「廖大人,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帶著我的岳父一同返回臨安,讓泰山大人在臨安醫治調養?」

  王文統不是第一次長時間離開李璮了,上次襄陽之戰,當時手下謀士還很困乏的賈老賊就向李璮借過王文統,事後也將王文統完壁歸趙,並沒有強行留在臨安任職,所以李璮也不擔心王文統一去不回。剛緩過點氣的王文統則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想要阻止時,剛張開口卻猛烈咳嗽起來,李璮趕緊給岳父拍背,廖瑩中從丫鬟手中搶過白絹為王文統接痰時,王文統卻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也昏迷了過去,呼吸十分微弱。

  「快,快叫郎中。」李璮急得大叫,當下李璮府的僕人丫鬟一起上陣,先把王文統抬到床上休息,又匆匆找來幾個土郎中為王文統診脈,為了不讓王文統被濃痰堵住咽喉,李璮還命令丫鬟為王文統嘴對嘴吸痰,好半天才讓王文統的呼吸重新平緩下來,但人還是昏迷不醒。

  經過這麼一嚇,李璮更加堅定了送岳父到臨安醫治的決心,當即又向廖瑩中提起此事,廖瑩中自然是一口答應,並且保證一定把王文統平安送到臨安,好在沭陽通往楚州(今淮安)的道路平整,王文統可以乘座馬車,到了楚州更可以換乘更加平穩的大船走運河到臨安,所以李璮倒也不用擔心王文統在路上顛簸。

  決定了王文統的事,廖瑩中也是舊話重提,微笑著向李璮問道:「齊國公,那皇上聖旨的事?」

  「廖大人請回稟賈太師,請他放心。」李璮大手一揮,大模大樣的說道:「三天後,我就親自提兵馬步兵三萬去救泰安府,定然解除泰安之圍。」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1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六章 後繼有人

  (PS:淚求3月月票)

  和朱清、張瑄兩個天才海盜一番交談下來,雖說賈老賊很是不喜張瑄身上的暴虐殺氣和朱清身上濃重的市儈味道,不過這兩個海盜對北方海面的航線和水文情況確實非常瞭解,他們也曾多次用海盜船走過這條航線運糧運鹽,所以宋軍利用海路向北方大規模運糧可能性極大。基本上,只要排除了棒子水軍這個威脅,他們倆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將軍糧軍需運到塘沽碼頭。

  「二位將軍,既然你們認為從海路運糧不成問題,那你們在海上消息靈通,可曾知道高麗水軍在東海一帶佈置了多少戰船?我們船隊有沒有可能避開高麗戰船的巡邏航線,秘密將糧食送到塘沽?」盤算良久後,賈老賊向朱清和張瑄問出了這個關鍵問題。

  「回稟賈太師,高麗水軍在東海佈置了多少戰船,這個很難估計。」朱清甚是精明,賈老賊既然在半閒堂中點名召見他和張瑄這兩個被招安的海盜頭子,而且還問的是他們的老本行,這肯定是代表著他們陞官發財在即,所以朱清表現得對賈老賊非常尊敬,回答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朱清很老實的答道:「但是我軍船隊要想避開高麗戰船的巡邏,秘密將糧食送到塘沽,這點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賈老賊追問道。朱清答道:「通常的海船,大船可以裝糧千石,小船可裝糧三百石,太師打算運糧五千石到大都,再加上其他武器輜重,保守估計至少需要十條大海船,這樣的船隊目標過大,想要隱蔽航進十分困難。而且小人也聽一些海面上的朋友說過,給韃子賣命的高麗船隊長期駐紮在海驢島(榮成灣)和兩水(威海)附近,這兩個地方都是渤海入海口和北上船隊的淡水補充地,我們的船隊就算偷偷的摸到渤海口,也絕對沒辦法繞過這兩處的檢查。」

  「該死的高麗狗棒子,總有一天宰光你們。」賈老賊惱怒的破口大罵——雖說賈老賊對救援大都能否成功並不放在心上,可要是能開闢一條海上運糧航路,對賈老賊將來的北伐將有著難以估量的巨大輔助作用,所以賈老賊才倍感失望,同時對棒子恨意更深。

  「賈太師放心,那些高麗狗棒.子的戰船算不了什麼。」賈老賊的大罵對了張瑄胃口,所以張瑄馬上跳起來興奮的大叫道:「太師。給我三十條戰船,我保證給你把海驢島和兩水的狗棒子殺光殺絕!」

  「不能來硬的。」賈老賊搖頭,「就算你.們在海面在上能夠打破棒子船隊的封鎖,我們往大都運糧的行動也肯定暴露,到時候狗棒子給狗韃子通風報信,狗韃子又在塘沽和大都之間攔截,我們照樣沒辦法把糧食運進大都。」

  建議被拒,張瑄有些洩氣的坐.回座位,那邊參與商談的子聰卻陰森森的建議道:「那能不能裝扮成普通民船,冒充商人把糧食運進渤海?」朱清飛快答道:「希望是有,但就怕棒子士兵上船檢查,發現我們攜帶有軍隊和武器,那可就糟了。」

  子聰啞口無言,賈老賊也束手無策,無奈之下,賈老.賊只得揮手說道:「辛苦二位將軍了,待本官再詳加思索,有了決定再召見你們。」好不容易見賈老賊一次卻沒撈到什麼便宜,朱清和張瑄心中不免失望萬分,但也不敢發作,只得悻悻告退。誰知他們剛走到紅梅閣的門口,賈老賊忽然又補充一句,「回去告訴陳奕,就說本官的吩咐,給你們各升一級,賞錢百貫。」朱清和張瑄大喜,雖說他們手裡有的是錢也缺賈老賊那點賞賜,但各升一級就已經是統領,有了單獨領兵之權,對他們這種被朝廷招安的賊頭來說倒也難得,所以二人趕緊向賈老賊磕頭拜謝,興沖沖領命而去。

  其後數日,賈老賊始終悶悶不樂,對於是否從海路.救援大都難以抉擇,子聰怕賈老賊懷疑他紀念舊主,也不敢過於鼓動,只是暗盼賈老賊更加信任的廖瑩中早日歸來,借廖瑩中的手鼓動賈老賊出手。可子聰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廖瑩中人還在返回臨安的路上時,另一個人卻讓賈老賊下定了決心……

  …………

  這一日下午,賈老賊抽空進宮去督促兒子學業,.到得資善堂後,全玖並不在場,趙顯三兄弟的另一個老師左丞相李芾也剛剛結束經筵講解。賈老賊與李芾客套幾句,先是詢問了兒子的學業情況,然後便在趙顯的主動請求下為皇子講解孫子兵法,賈老賊的口才不錯,把枯燥無味的兵書都說得極為有趣,讓兩個兒子和一個皇子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斷被賈老賊忽然冒出來的俏皮話逗得哈哈大笑,倒也記住了不少賈老賊的用兵心得,課堂氣氛極為活躍,也讓古板頑固的李芾很是搖頭歎氣了一把。

  日落西山,賈老.賊見天色將黑,便結束了長篇大論,放兒子們回去用飯。賈老賊的話剛說出,被禁錮了一天的趙是和趙昺倒是歡呼雀躍的跑了,賈老賊的大兒子趙顯卻沒有離開,嘴甜舌滑的向賈老賊說道:「老師,學生這幾天見你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麼家國大事難以決斷?國事雖然重要,但老師乃是大宋首輔,朝廷柱石,需要多多保重身體,倘若老師不幸病倒,對大宋豈不是一大損失?前日父皇賞賜了學生一棵百年老參,學生想要獻給老師進補,還望恩師笑納。」說著,趙顯還真捧出一棵人參,雙手獻到賈老賊面前。

  「臭小子,還真把老子的一套學去了!」如果不是全玖偷偷在背後報告兒子的心思所想,只怕賈老賊還真得被私生子感動得痛哭流啼。但暗罵歸暗罵,兒子表現得這麼孝順——雖然是故意裝的,賈老賊還是倍感欣慰,雙手接過人參,連聲感謝了幾次。目的得逞的趙顯本想告辭,賈老賊忽然心念一動,順口向兒子說道:「大皇子所言極是,老臣近日是有一件大事難以決斷,只是不知道大皇子是否願聽?」

  「莫非是立太子的事?」趙顯心中首先閃過這個念頭,仔細一想卻發現可能性很小——畢竟趙祺也才三十來歲。趙顯接著馬上明白過來,賈老賊是在考驗自己對事態的判斷和決策能力,所以趙顯忙滿臉堆笑的說道:「學生年幼愚昧,當然願意多向老師請教。」

  「你要是愚昧,那就不是我的兒子了。」賈老賊心中冷哼,對兒子這麼點年紀就學得這麼陰險虛偽很是不滿。不過賈老賊確實很想考驗一下兒子,便將自己打算從海路運糧卻困難重重的事說了一遍,並拿出地圖,詳細講解宋軍走海路將要遇到的麻煩和各種困難,還有這麼做的前因後果和得失,也詳細說了一遍。末了,賈老賊向表情若有所思的兒子問道:「大皇子,這就是老臣目前所頭疼的事情,依大皇子所見,我大宋是否應該去冒這個危險?」

  「學生這個危險值得去冒!」趙顯想都不想就脫口答道。賈老賊瞟了兒子一眼,很是懷疑兒子是在冒失衝動,而趙顯跟著全玖那樣的母親,早就學了一副察言觀色的本事,見賈老賊的臉色不善,忙解釋道:「太師,學生此言絕非信口開河,而是認為此舉如果得手,對我大宋利益極大,獲得韃子忽必烈餘黨的人心自不用說,還可開闢航路,有利於民間商賈和我大宋賦稅,更可在大宋全面北伐時起到輔助運糧的作用。」

  「如果失敗呢?」賈老賊凝視著兒子問道。趙顯把雙手一攤,毫不在意的說道:「如果失敗了,那又算什麼?五千石糧食對我大宋糧倉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隨便那個州府發生災荒,賑災所用的糧食都不只這麼點。學生還聽說過,一艘運糧千石的海船造價大約是八百貫,可運糧千石到高麗扶桑等國,光運費就可得一千三百五十貫,所以開闢出了這樣的航路,對我大宋的國計民生將有巨大好處,即便失敗,也傷不到我大宋筋骨根本,得則利大,失則損小,何樂而不為之?」

  賈老賊瞪大了眼睛,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不到十歲的私生子會有這樣的見解,趙顯則又補充道:「學生認為還有一點值得我們去做,我們運糧救援大都,即便失敗,只要善加宣揚,同樣可以起到籠絡忽必烈餘黨之心,照樣有利於我大宋與阿里不哥韃子爭奪中原人心。」說到這,趙顯嘻嘻一笑,補充道:「所以學生認為完全可以去冒險,反正朱清和張瑄兩個也是招安來的賊頭,死光了也不用心疼。」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賈老賊眼中閃過兇惡光芒,瞪著兒子問道。趙顯還以為是自己最後一句話說錯了,登時嚇了一跳,忙主動承認錯誤,「學生胡言亂語,不該視我大宋官員性命如草芥,請老師責罰。」

  「我沒問你這句話,我是其他的話,比如海船造價、對外運價、賑災糧草這樣,是誰教你說的?」賈老賊厲聲問道。趙顯畢竟年幼,又和賈老賊是父子天性,被賈老賊一嚇之下有些膽怯,只能老實答道:「沒有人教學生這麼說,這些都是學生平時裡學到的。」

  「在那學到的?」賈老賊打破沙鍋問到底。趙顯遲疑許久,半晌才小聲說道:「有些是在父皇的御書房裡看到的,有些是學生偷偷出宮,在民間學到的。」話一出口,趙顯立即後悔,心說完了,看來以後再也別想偷偷出宮了。

  資善堂中鴉雀無聲,只剩下賈老賊粗重的呼吸和嚴峻的臉色,服侍在左右的太監宮女沒有一個敢說話,趙顯也被賈老賊凌厲的目光盯得心中發毛,只是後悔表現太過。可就在這時候,發現趙顯不像是在說假話的賈老賊忽然微微一笑,摸著趙顯的頭頂柔聲說道:「到宮外親眼見識民間疾苦和瞭解民情是好事,但是要注意安全,以後偷偷出宮,身邊的侍衛不能低下十人,還有要帶足銀錢,知道不?」

  「是。」趙顯回答得有點遲疑,又試探著問道:「老師,你不會告訴父皇和母后吧?」

  賈老賊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也不要只盯著民生商賈,軍隊操練的時候也要去看看,大宋強敵環顧,沒有強大的軍隊,是沒有辦法保護國家的。」趙顯茫然點頭,很是不解賈老賊為什麼對他如此縱容——要是換趙顯其他老師知道,一頓能把耳朵磨出老繭的嘮叨和全玖的一頓竹板是絕對跑不掉的了。

  「時間不早了,大皇子早些回去,老臣也該告辭了。」賈老賊向趙顯行了一個禮,帶著微笑躬身告退。看著賈老賊離去的背影,趙顯心中更是茫然,喃喃道:「這個老東西,對我好像真的很好。」

  …………

  賈老賊回到半閒堂的時候,幾天來臉上的悶悶不樂早已經是一掃而空,只剩下難以掩飾的開心笑容,弄得賈老賊的幾個老婆都莫名其妙,梁薇甚至還自作聰明的問道:「相公今天怎麼這麼開心?是不是楊家小娘子答應做你的偏房了?」

  「胡說八道。」賈老賊笑著搖頭。李嬌娘補充道:「那肯定南必,相公你對你她垂涎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更是胡說,你相公有那麼好色?」賈老賊笑著在李嬌娘臉上捏了一把,眾女一陣譏笑,很是鄙夷賈老賊的無恥言語。那邊李妴也抑制不住好奇,問道:「那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難道是阿里不哥韃子被雷劈死了?」

  「是有好事,不過比阿里不哥韃子被雷劈死更讓我開心。」賈老賊大笑著說了一句實話。眾女更是好奇,不斷追問原因,賈老賊卻微笑不答,只是揮手說道:「好了,你們也別吵了,這事與你們無關,也不能讓你們知道。去準備晚飯吧,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我現在先去見見子聰大師,和他商量一件事。」

  「小氣。」眾女抱怨著離開。賈老賊興沖沖的去紅梅閣找到子聰,將今天在資善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賈老賊笑道:「子聰大師,本官覺得大皇子的話很有道理,冒險運糧,得則利大,失則損下,所以本官決定了,從海路出兵救援大都,你趕快給本官制訂一個計劃,我們明天就開始著手準備。」

  「小僧遵命。」其實也很想救援大都的子聰鬆了口氣,趕緊合掌答應——大都城其實就是子聰親手設計而建,子聰當然不願看到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不過對於趙顯的表現,子聰可不像賈老賊那麼開心,反而憂心忡忡的向賈老賊說道:「賈太師,請恕小僧多嘴失言,大皇子既是長子又是嫡子,天資如此之高,對大宋天下來說是好事,可是對太師來說,就不是什麼好兆頭了。皇上的身體又一向不好,要是有一天不幸……大皇子登上了皇位,太師還像想現在這樣在朝中一呼百應,獨掌乾坤,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自古權臣難善終,子聰的話確實是出自一片好意,賈老賊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賈老賊有無法明言的苦處,所以只能以沉默應對。子聰怕賈老賊犯糊塗,又壓低聲音說道:「所以為了太師自己著想,將來皇上如果問起太子一事,太師還是需要慎重行事——畢竟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紀都小,也更容易讓他們聽太師的話。」

  賈老賊臉上的微笑消失,再也看不到半點表情,半晌後,賈老賊才低聲答道:「多謝大師提醒,皇上春秋正富,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從長計議。」

  「奇怪,這個老東西怎麼這樣?」子聰心中大疑,心說賈老賊今天是吃錯藥了,居然會變得這麼婦人之仁?以前他對朝廷上的敵人可不是這樣啊?賈老賊偷眼瞟到子聰目光露出驚訝,也知道子聰有些生疑,忙轉移話題道:「子聰大師,從海路運糧一事,你覺得我軍是改扮成普通大宋商人運糧好?還是改扮成異國商人運糧好?還有朱清和張瑄這兩個賊頭桀驁不馴,普通將領怕是難以控制他們,我們應該派那員大將出征統率他們的好?」

  「當然是派張世傑,他本來就是琢州人,熟悉大都附近的道路地形又武藝高強,約束朱清和張瑄肯定不成問題。」子聰脫口答道。看到賈老賊那恍然大悟的笑容,子聰這才有些後悔,只能苦笑著老實答道:「不瞞太師,小僧確實念及舊情,希望太師能對大都施加援手。小僧存有私心,還望太師恕罪。」

  「念舊乃人之常情,大師對故主有情有義,本官怎能怪你?」賈老賊大度的一揮手,又問道:「那讓運糧軍隊改扮成扶桑商人如何?高麗棒子和扶桑鬼子貌離神合,其實都是一丘之貉,估計也不會過於難為扶桑商人。」

  「不。」子聰迅速搖頭,又陰笑道:「小僧這幾日苦思冥想,已設得一計,可以讓我大宋輜重船隊光明正大的從海路北上,而高麗棒子不會阻攔。」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2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七章 宇宙第一大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餓!我渴!我要上廁所——!」

  臨安民間的傳說中,臨安天牢的地下,關著兩隻非常可怕的野獸!這兩隻野獸可怕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呢?傳說有人地牢裡看到這兩隻野獸的半面,全部只能看到這兩隻野獸的上嘴唇和下嘴唇,根本就看不見臉,你說可怕不可怕?也正因為這兩隻野獸有著恐怖的大嘴,所以每當有人從天牢門口經過,經常就能深埋在地下的地牢中傳來恐怖的叫喊,「放我出去——!我是世界第一大國大高麗的王子(王爺),我們大高麗天下無敵,有八千年歷史!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聲嘶力竭的叫嚷了許久了,咱們大高麗的世子王諶王子終於叫不動了,跪趴在牢門旁抱住木柵號啕大哭,「我是大高麗的王子,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是王子……,王子……,我要回家,我要去見我的父王,我餓,我渴,我要上廁所……。」——還好,咱們大高麗的王爺王灞因為昨天晚上嚎叫了一夜,到了早上就累得睡著了,要不然這嚎叫聲還得更加難聽和嘈雜,更加讓人無法入耳。

  「閉嘴,叫什麼叫?再叫就沒飯吃了!」天牢獄卒憤怒的呼喝打斷了咱們大高麗王子的哀號,兩個獄卒提著一個大食盒子過來,又從食盒裡抽出兩大盤五花肉遞進牢房。咱們的大高麗王子趕緊接過,也不叫醒叔叔一起吃飯,更來不及用筷子,用手抓起五花肉就大嚼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唸唸有詞,「算你們兩個蠻子有點眼色,還知道拿五花肉來進獻我們大高麗王族。剛才那兩個蠻子簡直不是東西,竟然拿什麼宋嫂魚羹、酒醋白腰子和野雞腦髓來糊弄我們大高麗王族。」

  「是,是,你們大高麗的飯菜是比我們大宋的香。」兩個獄卒又好氣又好笑,一個獄卒促狹的說道:「既然大高麗王子這麼不喜歡我們大宋的菜餚,那今天晚上給你們準備的三鮮筍炒鵪子和五珍膾也別送了,我們照樣掏點腰包補點錢,給你換成五花肉怎麼樣?」

  「好,那可太好了。」咱們大高麗王子大喜過望,連聲說道:「如果再能給我加點泡菜就更好了,等我回國當了大高麗國王,一定會重賞你們。」兩個南宋獄卒對視苦笑,已經找不出話來形容這位高麗王子,只能催促道:「吃快點,把你叔叔也叫起來吃飯,我們還等著收碗。」

  「王叔,王叔,起來吃飯了,五花.肉!」王諶一邊叫著叔叔,一邊迅速把叔叔那份五花肉抓了幾片放在自己碗裡。恰在此時,天牢典獄官領著一大幫獄卒,簇擁著賈老賊的心腹走狗宋京走了進來,嚇得先前那兩個獄卒趕緊跪下行禮。宋京一眼瞟見王諶叔侄碗中的飯菜,不由怒道:「混帳東西,賈太師明令以四品官員待遇供給高麗俘虜,你們當耳邊風麼?」

  「大人,冤枉啊!」兩個獄卒大叫冤枉,.委屈的說道:「小人們是按四品官的待遇給他們供應伙食,伙房也是這麼做的,可他們硬說我們是在剋扣他們伙食費,一定要按他們大高麗一品官的待遇吃五花肉和泡菜,否則就絕食,我們也沒辦法,只好給他換了。為了不讓他們用瓷碗自殺,小人們還一直在這裡盯著。」

  兩個獄卒的回答很是出乎宋.京預料,楞了一下後,宋京聯想起賈老賊和子聰給高麗棒子下的定義——狂妄狹隘、自卑虛偽,再對照王諶叔侄的行為,宋京不由又在心裡對賈老賊和子聰尊敬了一把。想到這裡,宋京忙揮手趕開那兩個獄卒,換了一副諂媚的笑容對咱們的大高麗王子王諶說道:「世子殿下,在這裡住得習慣嗎?」

  「你來住幾天,就知道習慣不習慣了!」咱們的大高麗.王子大叫大嚷,表現得非常委屈。宋京笑得更加阿諛,「世子殿下,不用生氣,今天下官是奉賈太師之命前來徵詢殿下的意思,殿下可想回到高麗?」

  「想回,當然想回!」咱們大高麗的王子激動起來,那邊.王灞聽到對話也跳了起來,大叫大嚷說是想要回國。宋京微笑道:「世子和王爺都別急,只要你們答應我們大宋幾個條件,我們就可以先放你們中間的一位回去,至於另一位,當然也給他換一個更好的地方去住。」

  「什麼條件?」王諶和王灞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心,.生怕宋京提出什麼割地賠款的條件。誰曾想宋京笑嘻嘻的說道:「很簡單的三個條件,第一,大宋想請世子殿下去給大高麗國王陛下帶一句話,請大高麗國王和大宋停戰,停止在海上攻打我們大宋的商船。第二,請大高麗國王居中調解大宋和阿里不哥大汗之間的戰爭,讓大宋和蒙古停戰。第三,請大高麗國王停止對趙孟頫偽宋朝廷的支持。就這三個條件,不為難世子殿下吧?」

  「停戰?調和?停止.支持趙孟頫?」王諶和王灞叔侄先是一楞,然後心中猛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難道宋蠻子在戰場上吃了一個大敗仗,被我們大高麗率領著阿里不哥和趙孟頫把他們打慘了,所以急著求和?」

  「當然了,我們大宋也不會讓世子殿下空著手回去。」宋京接下來的話更加印證了王灞叔侄的判斷,宋京笑瞇瞇的說道:「為了讓大宋和大高麗的友誼萬古常青,我們大宋將派一支船隊保護世子殿下回國,隨船再帶去一些貢品進獻給大高麗國王,聊表敝國對大高麗的敬意。」

  「宋蠻子肯定在戰場上吃了非常大的虧,輸得慘不忍睹,否則不會轉變得這麼快。」王灞和王諶叔侄一起心道,完全明白了宋京的真正來意。想到這裡,咱們大高麗的王子王爺馬上擺起了架子,王灞背著雙手哼哼道:「不行,本王爺和世子被你們關在這天牢裡,受盡折磨屈辱,除非你們宋國皇帝當面向我們道歉,否則我們大高麗絕對不會在你們和阿里不哥大汗之間調解。」

  「對,對,阿里不哥大汗最聽我們大高麗的話。」王諶也恬不知恥的叫嚷道:「我們大高麗不發話,阿里不哥大汗就絕對不會和你們停戰!你們宋國的皇帝不向我們大高麗道歉,我們就絕不居中調和。」

  「這個……。」宋京臉上露出難色,很是頭疼王灞叔侄提出的狂妄要求。那邊王灞叔侄卻叫囂得更凶,「一定要宋國皇帝親自來天牢裡向我們道歉,否則我們就不出去,更不調解你們和阿里不哥大汗的戰事。」「對對,我們不出去,我父王知道你們宋國虐待我們,肯定會指揮戰無不勝的大高麗軍隊打到臨安,活捉你們的太師和皇帝!」

  宋京的表情更是為難,半晌才咬牙說道:「大高麗世子,你要求我大宋皇帝到天牢向你道歉,這事關顏面,絕對不可能!不過下官可以請大宋朝廷的首輔平章賈太師當面向你道歉,這是最後底限!你如果答應,下官這就接你出去,如果你不答應,那下官就回去向太師交令,請太師親自決斷——至於你們二位,就請繼續在這裡呆著吧!」

  王灞和王諶叔侄本來就是一隻紙老虎,所謂要求趙祺當面向他們道歉不過是為了面子的漫天要價,見宋京著地還錢這麼厲害,心中早著慌。當下叔侄倆互相使個眼色,由王諶咳嗽一聲說道:「好吧,看在宋大人你『苦苦哀求』本世子原諒的份上,本世子就給你一個面子,可以讓賈似道代替宋國皇帝道歉——不過本世子的王叔也得和我一起回高麗。」

  「不行!」宋京斷然搖頭,並解釋道:「世子,你也知道國與國之間的規矩,我們大宋遣使求和,送出去那麼多的禮物,為了避免人財兩空,怎麼也得留一個人質是不?」說罷,宋京也不給王灞叔侄繼續分辨的機會,搶著說道:「世子,如果你答應,下官馬上就送你去見賈太師。如果你不答應,辜負了賈太師的一番好意,那麼就另當別論了。」

  「那麼讓我侄子留下當人質,我先回大高麗怎麼樣?」王灞搶著問道。那邊大高麗世子勃然大怒,五花肉也不吃了,跳起來拉著宋京的袖子就大喊大叫,「宋大人,你的條件我答應了,馬上送我去見賈太師。」說罷,王諶又轉過頭向王灞叫道:「王叔,就先委屈你在這裡住幾天,等侄兒回去稟報了父王,請父王與宋國交涉營救於你。」

  「不——!」王灞殺豬一樣慘叫起來,只可惜王諶這會絲毫不念叔侄之情,只是緊緊拉住宋京衣袖,天牢獄卒才剛剛打開牢門,王諶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順便一腳把搶門的親叔叔王灞給踹了回去。王諶又怕宋京改變主意改為釋放他的叔叔,又拉著宋京的手叫道:「宋大人,快帶我去半閒堂見賈太師,咱們什麼話都好說。」

  「用不著去半閒堂了。」宋京微笑答道:「賈太師正在臨安碼頭上,護送你回大高麗的大宋船隊也在碼頭上,等你到了碼頭見了賈太師,馬上就可以乘船回高麗了。」

  「護送我回高麗的船隊都已經準備好了?」王諶先是喜出望外,然後又猛然醒悟過來——肯定是宋軍的前線異常吃緊,否則賈老賊絕對不會這麼急著把他禮送回國!想到這裡,咱們大高麗世子的架子頓時又抖了起來,把手一擺喝道:「不忙!本世子要先沐浴洗澡,換回本國衣衫,再去臨安碼頭不遲。」

  咱們大高麗世子的要求,早在賈老賊和宋京等人的預料之中,王諶的高麗世子官服也早就準備了一套,所以王諶剛在天牢裡洗了澡換了衣服後,一個嶄新無比的大高麗世子便又橫空出世。看看侍侯自己洗澡的丫鬟和南宋官員異常恭敬的態度,又看看久違的藍天白雲,咱們大高麗世子的神采再一次飛揚起來,「好,給本世子準備好馬車,咱們去碼頭吧。」

  宋京給王諶準備的馬車是按大宋王爺的標準準備的,所以咱們大高麗的世子勉強還算滿意,到得臨安碼頭後,咱們大高麗世子就更滿意了——因為護送他返回大高麗的宋軍大小海船,足足有二十條之多,而且全部懸掛了大高麗的軍旗和大宋軍旗,海船上的宋軍士兵個個身高體壯,相貌堂堂,威武非凡,確實很給咱們的大高麗世子長臉面。所以咱們的大高麗世子雖然開始還在惱怒賈老賊把他關在天牢裡兩年,這會多少也有點消氣了。

  「拜見世子!」禮號鳴響,分列兩旁的上宋軍士兵一起舉起武器旗幟,向咱們世界第一大國大高麗的世子行最隆重的軍隊禮節。而可憐的蕞爾小國大宋的賈太師則領著一大幫文武官快步跑向咱們的大高麗世子,遠遠就大叫道:「世子殿下,辛苦,辛苦,下官賈似道,在這裡可是恭候你許久了。」說著,賈老賊快步跑到王諶面前,抱拳拱手向咱們大高麗的世子深深一鞠。

  「賈大人不必多禮,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一想到被賈老賊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裡兩年,王諶就恨得牙之癢癢,所以既沒去攙賈老賊更沒還禮。那邊賈老賊帶來的幾個宋軍將領勃然大怒,一起下意識的去摸刀柄,賈老賊聽到刀鞘聲音,忙回過頭去使幾個眼色,逼著凌震和伍隆起等將把刀收回去,又回頭向王諶賠笑道:「部將粗魯,殿下勿怪。剛才宋京已經派人告訴了下官關於殿下的條件,為了大宋和大高麗友誼的萬古常青、和平共處,本官現在正式向殿下道歉,還望殿下原諒。」

  說罷,賈老賊對著王諶又是一躬到地,咱們大高麗的世子本還想繼續擺架子免得損了宇宙第一大國的威風,可是看到十幾個宋軍將領和周圍的宋軍士兵都緊攥刀槍,殺氣騰騰,這才勉強的點頭道:「賈平章請起,本世子接受你的道歉。」

  「多謝世子,多謝世子。」賈老賊連連拱手感謝,又飛快把一個白白胖胖的宋軍將領拉到王諶面前,介紹道:「世子殿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範文虎范將軍,是下官這次安排了保護你返回高麗的將領,他將率領三千精兵和二十條海船護衛你返回高麗,絕對可以保證你的路途安全。在二十條海船上,還有我們大宋送給大高麗的一些禮物,比如象絹棉綢緞、金銀瓷器和大宋特產的糧食之類的,對了,還有上次王爺在泉州被扣那些武器,因為王爺是付了錢的,下官也請世子一併帶回大高麗了。」

  「賈平章太客氣了。」咱們大高麗的世子嘴上客氣心中暗樂——二十條海船的東西啊,就算全部裝的是在大宋最便宜的糧食,運到了高麗也能值一大筆錢。賈老賊則滿臉堆笑的說道:「舉大宋之物力,結高麗之歡心——只要世子殿下高興就行。」

  「那麼賈太師打算怎麼與我父王怎麼談和呢?」根據賈老賊的表現,咱們大高麗的世子益發斷定宋軍剛剛在戰場上吃了大敗仗急著談和,所以對賈老賊說話的態度也益發驕傲。賈老賊擦了擦汗水,笑道:「殿下見諒,這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下官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具體讓隨行的大宋官員與高麗王交涉,相信大高麗國王陛下見到大宋將殿下禮送回國,就能知道我們大宋向大高麗求和的誠意。」

  「肯定是宋蠻子輸得太慘,說不定連兩淮都丟了,所以賈似道老賊沒臉告訴我。」王諶心中更是暗喜,那邊賈老賊則迫不及待的拉住他的手,一直把他禮送上船,範文虎也是象嘴上抹了蜂蜜一樣對著王諶不斷討好,只把王諶捧得飄飄欲仙,幾乎沒當場樂出聲來。不過王諶也確實急著回高麗去享受榮華富貴,所以也沒過多耽擱,和賈老賊客套幾句便即告別,上了返回高麗的海船。

  「起帆——!」伴隨著範文虎范大將軍的一聲長喝,鼓樂齊鳴,二十條海船同時升起長帆,緩緩駛離碼頭,賈老賊則在碼頭上不斷揮手,依依惜別的神態像極了是在送子出征。可是保護咱們大高麗世子回國的船隊剛剛消失在視野之外,賈老賊就換了一副臉色,長歎了一口氣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運氣了。」

  「太師放心,小僧已經把黃仙長忽悠上了船,他的運氣可是天下無敵。」子聰笑瞇瞇的安慰道。賈老賊啞然失笑,「子聰大師,你老是忽悠黃仙長去做那些危險的事,小心他找你拚命。」

  「沒事。」子聰陰笑著答道:「小僧現在已經把准了黃仙長的脾氣,大不了再請他去幾次牡丹樓,保管他不會和小僧鬧。」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2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八章 泥足深陷(上)

  泰安,千年古城,早在西漢年間便已設郡,初名泰山郡,南宋紹興六年改名為泰安郡,取國泰民安之意,因其境內的泰山乃是歷代帝王封禪祭天的神山,所以又有『泰山安則四海皆安』之古語。可就在這麼一個象徵著和平安定的州郡裡,因為阿里不哥軍隊的橫暴入侵,一場血與劍的戰火硝煙正在無法避免的翻騰和蔓延……

  「阿拉!阿拉!阿拉!阿拉!大汗萬歲!萬萬歲!」泰安城下,難聽的怪叫聲中,一支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組成的蒙古騎兵怪叫著,揮舞著馬刀和蒙古圓弓,緊追著一隊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張榮軍步兵隊伍不放,不時放出弓箭射殺那些以漢人為主的張榮軍士兵,那些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漢人士兵即便在無法逃脫的情況下跪地投降,也難逃被蒙古騎兵亂刀分屍的命運。

  一時間,泰安城下慘遭屠戮的漢人士兵哭號震天,蒙古屠夫則怪笑不陣,驅使戰馬肆意踐踏漢人傷兵的身體,將之生生踩踏而死。在城牆遠處,打著偽宋旗號的漢奸軍隊則不斷擂鼓吶喊,為蒙古主子搖旗助威,為同胞的慘死大聲叫喊。而在泰安城牆上,張榮祖孫的軍隊則個個面如死灰,說什麼也不敢出城去救不遠處的同伴。

  「娘的!」張宏一拳砸在箭垛上,恨恨罵道:「狗韃子,別囂張!等老子們的援軍來了,有你們好看!」

  「大哥,我們真會有援軍來嗎?」張宏的堂弟張全小聲說道:「祖父和二哥都被包圍在兗州,連糧草都送不過來,幾次派軍隊突圍和外面聯繫都被殺成這樣,我們還能有什麼援軍?」

  「別怕,祖父肯定會向大宋求.援。」張宏比弟弟更有信心一些,故意大聲說給周圍的軍隊將領一起聽,「在泰安被徹底包圍之前,祖父送來的最後一條消息就已經說了,大宋太師賈平章已經光復了四川,凱旋回到了臨安!現在泰安和兗州聯繫不上,祖父肯定已經向賈太師派去求援信使,算路程,估計要不了幾天大宋的援軍就能到了。」

  張宏的話本意是穩定軍心,但效.果卻著實有限,因為軍隊中那怕最沒見過世面的士兵都知道泰安距離兩淮究竟有多遠,更知道除了上次曹世雄的三千大宋騎兵,萬人以上規模的大宋軍隊已經有一百多年沒踏足這塊土地了,所以包括堂弟張全臉上都寫滿了不相信,就更別說其他外人了——說老實話,張宏自己其實也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將軍,韃子又要上來了!」哨兵的.驚叫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張宏舉起宋軍援助的望遠鏡一看,發現大隊的偽宋軍隊步兵果然正在集結組織,還準備了大量的雲梯雲台等攻城武器,張宏忙大叫道:「全軍準備,韃子又要來強攻城牆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蒙古軍陣中便響起了進兵攻.城的戰鼓聲,成群結隊的偽宋軍隊推著雲台和沖車,抗著雲梯,鋪天蓋地的湧向泰安城牆,泰安城上也是箭落如雨,又一場慘烈廝殺在泰安大地上展開……

  …………

  靠著強行拉丁和遍地災民流民的後備兵源,偽宋.軍隊的兵力倒是非常充足,只是戰鬥力和武器裝備就遠比上忽必烈以前那些嫡繫了,再加上泰安城中同樣擁有回回炮和火炮這兩種守城利器,牢牢的克制死了偽宋軍隊的火炮和回回炮,所以一場大戰下來,偽宋軍隊雖然在泰安城下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拿下這座城池,而指揮這場攻城戰蒙古右丞相也速察再怎麼暴跳如雷也毫無作用,最終只能悻悻鳴金,收兵回營。

  也速察之所以在徹底困死泰安城後仍然選擇.不顧傷亡的強攻,本意是想給即將御駕親臨泰安的阿里不哥獻上一份厚禮,無奈偽宋軍隊太不爭氣,徹底打破了也速察的美夢,一怒之下,也速察回到大營立即就殺了四個攻城不力的偽宋將領發洩怒氣。看著那四顆血淋淋的人頭,也速察餘怒稍消,正要再設法攻打泰安城時,營外忽然來報,說是阿里不哥和也速台夫妻親自率領著蒙古文武和偽宋皇帝趙孟頫,已經抵達了泰安以北的泰山腳下,在那裡紮下了御營。也速察不敢怠慢,忙將軍隊指揮暫時移叫給副將烏馬兒和阿八赤,率領一隊親兵趕去拜見阿里不哥。

  也速察趕到泰.山腳下時,時間已是傍晚太陽即將落山,也速察先進御營求見,卻聽聞阿里不哥等人已經上了泰山封禪台,也速察很是納悶阿里不哥為什麼也玩蠻子皇帝的一套,趕緊又打馬上山,終於在山腰處遇到了正在下山的阿里不哥和趙孟頫一行。君臣見面,也速察先按蒙古禮節給阿里不哥行了大禮,然後穿著宋朝龍袍的趙孟頫雙膝跪下給也速察跪下磕頭,也是儘夠了兒皇帝對主子的禮儀。

  互相客套寒暄了一陣,也速察這才開始打量阿里不哥巡遊泰山的漢蒙官員權貴,妹妹也速察、偽宋朝廷左右丞相張弘范、劉整、蒙古大將劉太平、玉龍貼木兒和巴春等二十餘人都是熟人,只有一個少婦打扮、風騷入骨的美貌女子沒有見過,也速察不由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那美貌少婦幾眼,那美貌少婦則挺了挺高聳的胸脯,媚笑的眼神中儘是**,似乎對身強力壯的也速察也十分感興趣。也速察更是奇怪,暗道:「這騷貨是誰?」

  「國舅,給你介紹一下。」劉整看出也速察的疑惑,指著那美貌少婦介紹道:「這位夫人姓唐名笑,她的丈夫就是那位在成都為大汗犧牲的熊耳熊將軍,大汗念她相公忠義,已經讓皇上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國舅可以叫她熊夫人。」劉整介紹到這,唐笑趕緊扭著水蛇腰裊裊婷婷走到也速察面前行禮,嬌聲說道:「奴家唐笑,見過國舅,國舅好英武強壯。」

  說著,唐笑竟然又向也速察拋了一個嫵媚眼神,**之意溢以言表。只可惜也速察權利慾望極強,對唐笑的刻意**暗示不僅不怎麼放在心上,反而生出警覺,扭過頭去向著妹妹也速台——也就是阿里不哥的皇后使了一個眼色,提醒年紀已經不小的妹妹注意這個風騷美艷的唐笑,也速台則微微額首,意思是自己早就知道了。那邊阿里不哥則非常不耐煩的說道:「別廢話了,時間不早了,快下山吧,有什麼事邊走邊說,要是天黑了,這山路就不好走了。」

  阿里不哥發話,在場沒有一個人不敢不聽,當下眾人抓緊時間下山回營。路上,也速察找機會向妹妹也速台問道:「大妃,你怎麼能讓大汗上泰山封禪?這些都是蠻子的玩意,要是讓蒙古那些王爺知道了,肯定又要叫嚷大汗違反祖制了。」

  也速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阿里不哥本來就是靠蒙古保守派勢力支持才當上大汗和忽必烈抗衡,忽必烈死後,支持忽必烈的蒙古革新派勢力煙消雲散,蒙古守舊派的勢力大漲,即便是阿里不哥夫婦,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些成天叫嚷恢復成吉思汗舊制的蒙古王爺——所以為了更好的利用中原當炮灰,阿里不哥不得不扶持趙孟頫這麼一個兒皇帝組建偽宋朝廷,為的就是利用趙孟頫的名譽控制中原漢人和劉整、張弘范這些漢奸軍閥,免得蒙古守舊派指責他學習忽必烈重用漢人官員。而阿里不哥竟然學習漢人皇帝到泰山封禪,消息如果傳到漠北,那些蒙古守舊王爺少不得又要大叫大嚷指責阿里不哥違反祖宗制度。

  「封禪的不是大汗,是趙孟頫那個小蠻子,大汗只是上去接受趙孟頫的跪拜。」也速台壓低聲音解釋道:「這個主意是劉整和那個蠻子女人出的,讓大汗代替上天接受宋蠻子皇帝的跪拜,意思是我們蒙古人就是宋蠻子的主子,是統治宋蠻子的神。」也速察鬆了口氣,心說這個主意不錯,既可以打擊宋蠻子的士氣,那些王爺也無話可說。

  「國舅,大妃,你們在嘀咕什麼?」阿里不哥發現也速察兄妹的低聲交談,便回過頭來微笑著問道:「國舅,今天我到泰安的時候,聽說你剛在泰安城下打了一個勝仗,還乘勝攻打泰安城,結果如何?拿下泰安沒有?」

  「末將無能。」也速察有些臉紅,硬著頭皮答道:「開始張宏蠻子派了一小股軍隊出城去兗州,可能是想去向兗州求援,被末將全殲了,後來末將乘勝攻城,結果卻沒有拿下來。」說到這,也速察又補充一句,「都怪趙孟頫手下那些廢物蠻子,一個個只會吃乾飯,到了戰場上手軟腳癱,被泰安蠻子用石頭擂木一砸就跑得比兔子還快,攔都攔不住。」

  也速察的話擺明是在推卸責任,甚至連掩飾的話都懶得說一句,偽宋皇帝趙孟頫和偽宋丞相張弘范、劉整卻誰都不敢吭聲,硬著頭皮把這個罪責背了起來。還好,阿里不哥並沒有追究此事,只是揮手說道:「沒什麼,攻城戰能一次得手的本來很少,更何況泰安是張榮蠻子的老巢,沒那麼容易打下來。」

  「大汗英明,張宏蠻子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張弘范見阿里不哥心情甚好,忙上來拍馬屁說道:「根據末將掌握的準確情況,泰安城裡囤積的糧草並不多,今年他們又沒來得及秋收就被我們包圍,估計最多兩個月,泰安城裡就得斷糧。」

  「賈似道老賊已經回到了臨安,他會不會親自率領大軍過來增援?」趙孟頫有些擔心的問道。阿里不哥和也速察等人自然懶得回答他,名譽上是趙孟頫臣子的劉整卻不得不答,劉整微笑說道:「皇上請放一百顆心,賈似道老賊用兵的特點微臣非常清楚——戰術上愛冒險用奇,戰略上卻無比謹慎。他剛結束了四川戰事,各路兵馬都是人困馬乏,國庫和軍糧的壓力也很大,還要騰出人力物力重建四川,所以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大規模戰事,更不會遠離兩淮到這中原腹地的泰安來。」

  「那就好,那就好。」趙孟頫鬆了一口氣,心說只要賈老賊不來就好,早點多拿下些地盤,我這個兒皇帝當起來也舒服一點。可劉整接下來的話卻讓趙孟頫的心又提到了半空,劉整沉聲說道:「倒是李璮那邊,大汗和皇上不能不防,微臣斗膽揣測,李璮至少有五成可能會出兵救援泰安!」

  「李璮救泰安?」偽宋朝廷的另一個丞相張弘范啞然失笑,「劉丞相在開玩笑吧?早在中統二年李璮逆賊叛變時,李璮打的第一個中原世侯就是張榮祖孫,後來兩家又為了泰安府明爭暗鬥了好一陣子,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李璮還會來救援張宏蠻子?」說到這,張弘范又補充一句,「如果說是史天澤來救泰安,那還有點可能。李璮,絕對不可能!」

  「史天澤不會來!李璮有可能來。」劉整斷然搖頭,解釋道:「襄陽之戰結束後,史天澤老狗背叛蒙古投靠宋蠻子,一直積極和宋蠻子將領權貴聯姻合作,爭取宋蠻子對他的支持,對宋蠻子朝廷的旨意也執行得比較積極——這麼聽話的一條老狗,賈似道老賊是不會隨便讓他送命的。而李璮就不同了,對宋蠻子朝廷一直都是聽宣不聽調,千方百計的擴張軍力還不斷伸手向宋蠻子朝廷要餉要糧——對賈老賊來說,他已經出現了尾大不掉的苗頭!所以賈老賊如果要想增援泰安,就一定會打李璮的主意,千方百計讓我們和李璮拼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所以末將建議,一定要做好預防李璮出兵泰安的準備。」

  「奴家贊同劉相爺的意見,賈似道老賊實在太奸詐了,絕對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坐收漁利的機會。」唐笑第一個站出來附和劉整,蒙古皇后也速台也點了點頭,頗是認可劉整的分析。阿里不哥、也速察和張弘范等人卻嗤之以鼻,張弘范笑道:「武仲太多心了,賈老賊想要利用李璮和我們打得兩敗俱傷,首先得讓李璮聽他的話得行!李璮又不是笨蛋,會那麼容易給人當刀使?再說就算李璮是笨蛋,他岳父王文統的奸猾狡詐也絲毫不在賈似道老賊和子聰禿驢之下,更不會上賈老賊這個惡當。」

  「不錯,王文統那個老東西沒那麼好騙。」阿里不哥、也速察兄妹和劉太平等人都認識王文統,很是清楚王文統奸猾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劉整不願和張弘范辯論,只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但願是我多心,不過賈老賊和子聰禿驢究竟有多陰險狠毒,我想你們還是低估了他們。」

  邊走邊談,阿里不哥一行已經回到泰山腳下的御營門前,因為阿里不哥軍到處點火,四處開戰,大量主力還被按嗔和穆哥牽制在大都城下和山西境內,所以阿里不哥這次帶來的兵力並不多,還不到一萬人,御營的規模也顯得非常之小。不過見阿里不哥一行回營,營中軍隊還是趕緊列隊道路兩旁迎接,可就在這時候,南面忽然奔來一騎,馬上騎士還背有代表十萬火急的令旗,遠遠就大叫道:「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什麼緊急軍情?」阿里不哥等人都是一驚,沒有急著進營留著原地等候。也速察更是驚叫出聲,「兗州來的傳令兵?怎麼可能?上個月兗州蠻子才被我們重創,那來的軍隊**?」劉整則陰沉下了馬臉,心知自己的猜測可能已經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英勇的也速察將軍啊,你最忠實的士兵阿黑答思懷著沉痛的心情稟報你。」傳令兵果然是監視兗州的蒙古軍將領阿黑答思派來的,而且是用最傳統的方式稟報——唱歌,「昨天晚上,舉目茫茫的夜晚,卑鄙的李璮蠻子,像一隻潛伏在草原上的餓狼無恥的撕咬了沉睡中的羊群,偷襲了你忠誠部下的軍營,殺死了無數草原上了英雄,張榮蠻子也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衝出城市,撞進了草原男兒睡覺的帳篷,在草原軍隊的背後捅了一刀,阿黑答思雖然像只英勇的獅子一樣做戰,可李璮蠻子的軍隊卻像狼群一樣把我們包圍,草原上男兒為了避免損失,只好暫時退讓……。」

  「夠了,別唱了!」惱怒的阿里不哥第一次覺得蒙古的唱歌傳令節奏太慢,吼道:「告訴我,阿黑答思的軍隊損失了多少?李璮蠻子有多少軍隊,現在在什麼地方?」

  「阿黑答思將軍損失了將近的兩千軍隊。」傳令兵低下頭,垂頭喪氣的答道:「天太黑,李璮蠻子有多少軍隊還不知道,現在只知道他的軍隊進了兗州城,和張榮蠻子聯成了一股。」

  「沒用的東西,連敵人有多少軍隊都不知道,拖下去抽三十馬鞭。」阿里不哥氣得把那傳令兵踹了個仰面朝天。那邊劉整卻沉聲說道:「大宋,如果末將沒有料錯的話,李璮蠻子至少動用了他一半的軍隊,否則來少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李璮的兵力應該在兩萬五千到三萬之間,而且騎兵數量絕對不會少於一萬!」

  「這麼多?」阿里不哥和張弘范等人一起拉長了臉,也速察這次帶來攻打張榮的總兵力也才三萬多點,再加上阿里不哥這次帶來的軍隊,總數量仍然不到五萬。如果李璮援軍真的有兩萬五到三萬之間,再加上張榮祖孫的軍隊,那這場泰安戰役就有得打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2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九章 泥足深陷(下)

  「齊國公,老夫真沒想到——說句良心話,真的是沒有想到,你會來救援兗州和泰安!看來老夫以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太誤解齊國公了!」兗州治府嵫陽城中,兗州守軍為李璮援軍擺設的接風宴上,張榮捧著酒杯離座,感動萬分的向李璮說道:「齊國公,老夫以前對你多有冒犯,得罪之處,還望國公海涵。老夫無以為敬,這一杯酒,請齊國公一定要喝下。」

  說實話,在向大宋求援之後,張榮曾經揣測可能趕來的援軍隊伍中,絕對沒有李璮軍隊的存在——沒辦法,為了爭奪山東王的位置,張李兩家之間的矛盾實在太多了,也個個不可能調和。只是張榮做夢也沒想到,最有可能增援兗州的李庭芝和史天澤都沒消息,倒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李璮第一個揮師增援兗州!所以在激動和內疚之下,張榮竟然向李璮單膝跪下,舉杯敬酒。

  「張老將軍,這末將可不敢當。」李璮嚇了一跳,忙也張榮單膝跪下還禮,客氣道:「老將軍不必多禮,你我同朝為臣,阿里不哥韃子侵我大宋疆土,末將提兵來援,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怎敢老將軍大禮?老將軍快請起來,千萬不要折了末將的壽元。」李璮嘴上客氣著,心裡卻著實十分得意——能讓幾十年的老對頭心甘情願向自己跪下敬酒,這可是一件非常之不容易辦到的事。

  好說歹說,直到李璮勉強飲下張榮所敬之酒,張榮才在眾人的勸解下站起,這麼一來,李璮家族和張榮家族以前那些恩怨雖然不敢說徹底煙消雲散,卻也可以算是化為無形,為兩軍之間聯手抗敵打下了良好基礎。又互相敬了幾杯酒後,張榮和李璮開始討論起戰場形勢和下一步的戰術,張榮是地頭蛇,首先向李璮介紹情況道:「目前根據我軍掌握的情況,阿里不哥韃子這次侵入山東的兵力大約在四萬左右,這些天和我們拼了些消耗,齊國公你又滅了一些韃子,估計他們剩下的兵力大概在三萬五六左右。」

  「那他們大概駐紮的位置呢?騎兵又有多少?」李璮問道。張榮指著沙盤答道:「韃子的騎兵大概有兩萬人,剩下的步兵都是偽宋軍隊,主力駐紮在泰安城外,另外在兗州城外駐紮了大約六千人,在濟州部署了兩千多人,牽制我們兗州和濟州的軍隊。」說到這,張榮補充一句,「剛才斥候來報,說是兗州城外的韃子已經撤軍向北,可能是想放棄牽制我軍的計劃,和主力會合全力攻打泰安。」

  「這麼說來,這次戰役的主戰.場肯定是在泰安了。」李璮有些皺眉,相對起兗州來,泰安距離李璮的大本營沭陽和大後方兩淮更遠,境內能夠限制騎兵行動的河流和山區更是幾乎沒有,在這種地方和阿里不哥軍決戰,對阿里不哥軍無疑更有利一些。不過李璮轉念一盤算,馬上又喜上眉梢,問道:「韃子的兵力數字確定嗎?泰安和兗州目前的兵力大概還有多少?」

  「韃子兵力數字絕對不會錯,這點.是老夫的斥候反覆確認的。」張榮猜到李璮的意思,趕緊給李璮喂幾顆安心丸,介紹道:「老夫在兗州的兵力還剩八九千人,濟州那邊是四千人,那邊一直閉城而守,沒大的戰事,基本上沒有損失。犬孫在泰安的兵力是八千五,除去這些天在戰場上損失的,應該也還剩六千來人,武器充足,城裡還有四萬多百姓,就是糧草少點,可能只夠撐五十來天。」說到這,張榮又補充一句,「不過兗州城是山東西路的屯糧處,糧草充足,隨軍帶上一兩萬石過去不成問題。」

  聽完張榮的介紹,李璮表面上.不動聲色,腦海中卻已經在精打細算,自己從沭陽三萬軍隊,張榮的兗州軍至少可以出兵五千,加上泰安張宏原有的軍隊,即便不動用濟州的軍隊,自己這邊總共可以動員軍隊可以超過四萬,而且還佔有城池優勢和百姓的後備兵源優勢,對付士兵素質參差不齊的三萬五千阿里不哥軍,應該有極大勝算。盤算到這裡,李璮咬牙向張榮問道:「老將軍,有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你有沒有發現韃子有繼續向泰安增兵跡象?」

  「這傢伙,脾氣還是一點沒變啊!」張榮當然知道李璮.是在害怕泰安戰役繼續擴大下去,演變成一場大型會戰。所以為了拉住李璮這個幫手,張榮也是咬牙說道:「齊國公,如果韃子有繼續向泰安增兵的跡象,老朽早就下令孫子放棄泰安了——齊國公不要忘了,老朽的幾個兒子都走在老朽前面,只剩下一個長孫張宏能夠繼承家業!難道老朽還想再經歷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至痛?」

  李璮仔細一想,發現張榮應該不會騙自己,畢竟對.他和張榮這樣的軍閥來說,除了權勢金錢和軍隊外,最重要的就是一個有著直接血緣關係的繼承者了——假如李璮和張榮換一個位置,是李璮的長子李彥簡被包圍在泰安城,發現阿里不哥有繼續向泰安增兵的跡象,李璮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調回兒子,那怕放棄一座城池也在所不惜!想到這裡,李璮拍板說道:「好,兵貴神速,乘著韃子還沒做好阻擊佈置,末將明天就率領三萬大軍,押糧萬石增援泰安!」

  「多謝齊國公高義!」張榮大喜過望,忙又向李璮深.深一鞠,主動說道:「老朽也讓次孫張雄率軍五千隨軍聽用,陪同齊國公北上。」張榮的意思很明顯了,四個孫子中有三個交給李璮做人質,就是讓李璮明白他的合作誠意,自己杜絕自己扯後腿的可能。李璮當然也明白張榮的意思,所以李璮心中有些暗喜,「好!只要這次把人情賣足,將來臨安封我為齊郡王總管山東時,張榮一家也沒臉反對了。」

  …………

  互相消弭了之.前的裂痕,又分別表示了自己聯手抗敵的誠意,李璮徹底放下心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南宋鹹淳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李璮果真率領三萬援軍北上,和張榮次孫張雄聯手押糧萬石趕赴泰安增援。消息通過蒙古軍斥候傳到泰山腳下,又確定了李璮援軍的兵力情況,阿里不哥的御營中立即就炸翻了天,李璮的另一個仇人張弘范直接破口大罵,「李璮蠢驢,賈似道老賊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會這麼替張榮蠻子賣命?」

  「蠢貨!」阿里不哥本人也是氣得一腳踹翻面前食桌,對李璮如此賣命的援救張榮祖孫既是不解,又是無可奈何。狂怒之下,阿里不哥還怨恨上了當初建議自己選擇山東西路為突破口的劉整,又指著劉整吼道:「劉整,當初你是怎麼說的?兩淮以北的蠻子防線中,就數張榮蠻子最弱,只要選擇張榮蠻子為突破口就可以取得一箭三雕的效果,賈老賊既沒力量也沒時間救援,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吃掉張榮蠻子,丟光蠻子世侯的人心,然後我們就可以直接威脅到蠻子本土!現在好了,你的一箭三雕一隻雕沒射中,倒把李璮這個蠻子給招惹了出來,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劉整心中大叫委屈,選擇張榮祖孫為突破口是他出的主意這點不錯,而且是他在趕赴四川作戰前就提出的南下戰略——不過劉整那時候是建議阿里不哥在徹底掃平後方之後再開始這個行動!可是到了四川戰事結束,阿里不哥竟然還沒掃平穆哥和按嗔這兩個後方隱患,大量軍隊仍然被牽制在大都和山西,又迫不及待發動攻佔山東西路的戰役,其結果是四面出拳,八方開戰,自己分散了自己的力量,當然無法對一個目標造成致命打擊。面對這樣的情況,劉整心中不免委屈大叫,「老子的計策絕對是妙計,只是被你這頭蠢豬用成了蠢計!」

  委屈歸委屈,劉整可不敢直接對阿里不哥解釋,說是你太笨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拿下太原和大都還匆忙向南開戰,否則集中所有力量南下,李璮那個欺軟怕硬的蠻子就絕對不敢出兵——這不是自己找死麼?所以劉整只得縮著脖子不敢說話,偷偷用眼角去瞟比較欣賞自己的也速台,向她請求援助。還好,也速台也明白其中道理,婉轉的向阿里不哥勸道:「大汗切莫動怒,劉整將軍的計劃其實是很好的計劃,只是我們發動得過於匆忙,沒能集中力量對蠻子形成威懾,這才導致李璮蠻子跑出來當這個跳樑小丑,怪不得劉整將軍。」

  蒙哥被王堅操死在釣魚城後,也速察兄妹將蒙哥的玉璽交給了阿里不哥並予以堅定支持,所以阿里不哥對也速台這個前任嫂子兼現任老婆還是頗為感激的,對也速台的話也還能聽得去,所以經過也速台反覆勸說後,阿里不哥終於抑制住怒氣不再追究劉整,開始研究應對之策。但是阿里不哥也很清楚,光憑他目前在泰安府的力量,要想擊敗張榮和李璮的聯軍顯然不足。所以阿里不哥目前只剩下兩個選擇,第一是撤軍,先集中力量掃平後方再來報仇;第二就是從後方調遣軍隊往泰安增兵,重新形成針對張榮和李璮聯軍的壓倒性優勢。

  「泰安城裡軍糧不足,李璮蠻子肯定要攜帶大量糧草入城,我們能不能在中途劫糧?蠻子沒有了糧草,也沒辦法繼續堅守?」兒皇帝趙孟頫自作聰明的提出一個新建議。結果也速察和劉太平馬上就罵了起來,「蠢話!李璮蠻子的軍隊足足有三萬多人,步兵騎兵都有,想要從這樣的軍隊手裡劫下糧草,即便是大汗的鐵騎都得付出慘重代價,更別說你那些廢物軍隊了!」

  「皇上,平原之上,補給充足的蠻子步兵方陣根本不怕我們的鐵騎衝鋒,我們劫糧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劉整給趙孟頫解釋一句,又轉過頭向阿里不哥抱拳說道:「大汗,末將認為李璮蠻子這次是有備而來,我軍力量不夠,無論劫糧和阻擊都極難成功,所以我軍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放棄泰安,要麼就和李璮全面開戰,再從後方抽調軍隊過來增援。」

  「廢話,這兩個辦法我當然知道。」阿里不哥不耐煩的說道:「我只想知道,我軍現在採取那個選擇更為有利?」

  「撤軍!暫時讓李璮蠻子囂張一次!」劉整斬釘截鐵的答道:「不拔掉按嗔和穆哥這兩個釘子,我軍根本無法集中全力南下,否則我軍根本無法使出全力。所以末將認為先掃平後方再圖南方,對我軍更為有利。」

  阿里不哥萬分頭疼,他之所以急著對南開戰,就是因為他拿大都和太原這兩顆頑強無比的釘子束手無策,只能採取包圍之勢將城裡的忽必烈餘黨活活困死,現在又要掉頭回去硬拔這兩顆釘子,阿里不哥不免有些心虛。這時候,之前指揮泰安戰役的也速察站了出來,臉色陰沉的說道:「大汗,我們絕對不能撤軍!這次攻打山東西路,我們已經損失了超過五千的騎兵和蠻子兵,消耗的軍糧更是難以計數,要是連一個州府都拿不下來,我們的顏面何存?」

  「面子是小事。」劉整焦急分辨道:「只要我們拔掉了大都和太原這兩顆釘子,再集中力量回來報仇,收拾李璮蠻子和張榮蠻子輕而易舉!」

  「我們現在從後方抽調軍隊過來,吃掉李璮蠻子和張榮蠻子同樣是輕而易舉!」也速察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而且你劉整自己也說過,賈似道老賊現在人困馬乏,根本無力北上增援,現在李璮蠻子和張榮蠻子的主力都已經在向泰安集中,我們只要吃掉了他們的主力,山東東西兩路也就唾手可得!難道劉整你又想改口,說賈老賊會在這個時候全力北上?」

  「對呀,這也是個機會啊。」阿里不哥醒悟過來,心說不錯,乘著賈似道老賊力量不足的時候吃掉山東,難度應該更小一些。那邊一向支持劉整的也速台也動了這個心思,柔聲說道:「兄長言之有理,把軍隊調來調去的既浪費軍糧又消耗士氣,倒不如先集中力量拿下山東,既可以擴大土地,又可以鼓舞士氣。」

  「末將也贊成國舅的意見。」張弘范也跳出來對死黨劉整開炮,大聲說道:「按嗔和穆哥已經被困死了,根本無力反擊也不可能有援軍,我們包圍大都和太原的主力軍隊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抽調過來和李璮蠻子決戰,只要留下足夠包圍大都和太原的兵力,就可以把按嗔和穆哥活活餓死在城裡。」

  「秋收就快結束了,我們還可以把中原漢人組成軍隊,就算戰鬥力不強,最起碼也可以幫我們搬運糧草,騰出軍隊和蠻子決戰。」唐笑也嬌滴滴的建議道。說話間,唐笑還把趙孟頫悄悄摸到她大腿上的手打掉,低聲罵道:「小色鬼,晚上再說。」

  阿里不哥本就不想撤軍丟面子,眾多心腹除劉整外又眾口一詞的支持和李璮、張榮聯軍決戰,阿里不哥不由心中大動,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那邊劉整見勢不妙,也只好勉強說道:「既然各位將軍執意要和山東的蠻子軍隊決戰,那末將也可以贊成,不過末將覺得這場仗既然要打的話,就得集中全力,起碼要動用八萬到十萬之間的軍隊,才能有足夠把握吃下山東。」

  「那是當然,我們還得防著史天澤老狗也過來攙一腳。」劉整的這個建議終於獲得了眾人的一致贊同。甚至還沒經過阿里不哥拍板,阿里不哥的幾個心腹就開始盤算怎麼從後方抽調軍隊了,而阿里不哥的軍隊之中,又數駐紮在太原和大都這兩處的軍隊最多,太原是糧倉,穆哥在忽必烈敗亡後又獲得了廉希憲的最後增援,力量最強,所以這裡的軍隊不能抽調過多,而大都城的按嗔軍隊在與阿里不哥爭奪河北的過程中損失慘重,力量遭到極大削弱,本身的糧草儲備也不足,所以阿里不哥在大都城下駐軍,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軍隊被抽調的重災區。

  「大都城外只留一萬五千軍隊?其中還有將近一半是趙孟頫的漢人軍隊?」看著也速察等人統計出來的抽調軍隊數字,劉整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心說大都再怎麼沒有反擊力量,也用不著抽調這麼多軍隊吧?不過劉整轉念一想,馬上又建議道:「大汗,末將覺得大汗可以從高麗抽調一些軍隊,讓高麗軍隊乘船到塘沽口登岸,一來可以快速填補大都軍隊被抽調後留下的空缺,二來大都距離泰安也比較近,隨時可以南下增援泰安戰場——那些高麗軍隊打仗不行,用來消耗蠻子的武器儲備也不錯。」

  「這個主意不錯。」阿里不哥終於對劉整露出些笑容,命令道:「馬上給高麗王倎去一道聖喻,讓他出兵兩萬乘海船到大都聽令——順便告訴他,軍糧讓他自己準備。」

  敲定了擴大泰安戰役規模的計劃後,阿里不哥一邊調兵遣將,一邊聽取劉整的建議故意示弱,決定不在路上攔截李璮的援軍,同時暫時解除對泰安城的包圍,也速察的軍隊撤回泰山與御營會合,等待後續軍隊抵達,讓李璮的援軍帶著糧草順利進駐泰安城。

  剛開始時,李璮還真被劉整這手故意示弱迷惑,認為阿里不哥的圍城軍隊已經被自己嚇跑,已經準備著接受張榮祖孫的感謝和南宋朝廷的冊封,不過在軍隊進駐泰安城後,李璮才發現情況不太妙——那支解除了泰安包圍的蒙古軍隊竟然賴在泰山腳下不走,仍然隔著幾十里路和泰安守軍遙遙對峙。這也就是說,泰安府的危險並沒有過去,李璮也無法順理成章的撤軍。

  疑惑之下,李璮和張宏兄弟稍作商量,主動出城去和阿里不哥軍交戰,想要用武力趕走這支牛皮糖一樣粘人的蒙古軍隊。但四次小規模交戰下來,李璮軍和阿里不哥軍各有勝負,阿里不哥軍卻還是賴在泰山腳下不肯離開。事情到了這步,李璮總算是發現情況不妙了,一邊多派斥候偵察北方動靜,一邊下定決心,決定集中全力和泰山腳下的蒙古軍隊決戰,那怕多花點代價,也要把這支意圖不明的蒙古軍隊趕走。

  李璮的醒悟晚了些,他剛剛和張宏兄弟做好決戰準備的當天晚上,噩耗從濟南傳來,一支數目在兩萬以上的阿里不哥騎兵正在向泰安全速殺來!聽到這消息,李璮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半晌才喃喃道:「慘了,可能掉泥潭裡了,阿里不哥韃子這是要在泰安和我決戰啊!」

  …………

  雖然遠在千里之外,賈老賊還是想方設法的注意著泰安府的一切動靜,並且特別要求將泰安府戰場發生的情況每天一報,所以就在李璮還在為阿里不哥軍賴在泰山腳下不走的時候,賈老賊就已經猜出了阿里不哥下一步的舉動——當時賈老賊正在用飯,看完快馬送來的急報後,賈老賊樂得直接把筷子都扔了,放聲大笑,「哈哈!李璮這老小子和阿里不哥都掉進泥潭了,這回本官非要把整個山東西路都變成一個大泥潭不可,讓這兩個傢伙陷得更深一些!」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2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十章 海上馳援

  「啊!大海,真他娘大啊!大得就像……就像海他娘一樣。啊!藍天,真他娘藍啊!就像海他娘一樣的藍!白雲啊,真他娘的白,就像美女奶 子那麼白!」

  面對廣闊的無邊茫茫大海,藍天白雲和彷彿藍寶石一般晶瑩透徹的海水,詩興大發的大宋國師黃藥師穿著一身五品官服站在船頭,吟詩作賦的口號喊出去半天,又憋了半天,總算是憋出了一首大宋版梨花詩。話音剛落,旁邊的宋軍水手已經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好幾個還笑得滿地打滾,差點從甲板上滾到海裡,甚至就連化裝成普通士兵、素來以不苟言笑的張世傑也忍不住捧腹,「黃仙長,你這首詩還真是不錯啊。」

  「不錯,我自己也覺得很不錯,范仲淹和蘇東坡也不過如此。」雖然明明已經聽出了張世傑的譏諷之意,可黃藥師還是恬不知恥的自吹自擂。而協助張世傑指揮這次海上馳援行動的天才海盜朱清和張瑄二人卻不這麼想,甚至和黃藥師還有些臭味相投之意,張瑄大聲莽氣的說道:「黃仙長,我也來一首,高山啊!真他娘高啊!高得就像山他娘一樣高!鮮血,真他娘紅啊,就像血他娘一樣的紅!腦漿啊,真他娘的白……。」

  「還有我。」朱清同樣不甘示弱,也是用黃藥師跨時代發明的梨花體大聲吟起自己的詩,「銀子真他娘白啊!白得就像銀子他娘一樣。銅錢啊,真他娘圓啊!圓得就像銅錢他娘一樣的圓!金子啊,真他娘的黃……。」

  一個活寶和兩個賊頭的精妙詞賦還沒念完,甲板上的宋軍水手早已笑倒一片,張世傑想笑卻又忍住——他實在有些不喜歡朱清身上的市儈味和張瑄身上的血腥味,只是現在離了這兩個賊頭又不行,所以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理他們了。直到水手們鬧得差不多了,張世傑才慢條斯理的說道:「朱清將軍,張瑄將軍,校對航線的時間快到了,勞煩你們帶幾個人去看看航線需不需要校正,順便再檢查一下船隻防水情況,看看前天遇到風暴那次有沒有修補遺漏的地方。」

  自從張世傑有意無意的當.面露過幾手武藝和力氣後,素來桀驁不馴的朱清和張瑄已經不敢再對他存有半點輕視,只是乖乖的點頭,分別領著一幫熟練水手下去工作。待到他們走遠後,黃藥師忽然踮到張世傑旁邊,彷彿無心隨口的向張世傑問道:「世傑,你怎麼看朱清和張瑄這兩個賊頭?」

  「還不錯吧,很熟悉海航,辦事也很.勤勉,就是海寇習性太重,脾氣太大,性格也過於粗魯,總的來說就是持才傲物。」張世傑隨口答道。黃藥師白了張世傑一眼,嘀咕道:「持才傲物這點,好像你沒資格說他們吧?」嘀咕完了,黃藥師又壓低聲音說道:「你得小心,這兩個傢伙陰著呢,表面上那點粗魯,其實都是裝出來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張世傑有些.驚訝的問道。黃藥師獰笑著低聲答道:「開始是在賭桌上發現,這兩個小子都是宰羊的,專門耍花招贏弟兄們的餉銀,可從來不敢贏你我和範文虎,就算不小心贏了一把,接著又馬上想辦法輸了還給我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悄悄注意上他們了,後來又發現這兩個傢伙一直在底下拉幫結派,打壓不肯聽他們的話的部下,控制了不少原本不是海盜出身的大宋士兵,可是在咱們面前卻裝得像三孫子一樣,就連我那些狗屁不通的詩都來捧場。」

  張世傑心中一凜,黃藥師所說的事,確實是曾經發.生他卻沒有注意到的,這才對朱清和張瑄萌生輕視之心,險些著了他們的道。想到這裡,張世傑不由對黃藥師又生出一層佩服,心說難怪這個老色鬼混得這麼風生水起,在一些方面確實很有一套。稍微又盤算了一會後,張世傑答道:「軍隊里拉幫結派是常有的事,只要別過界,就犯不著理他們。這兩個傢伙熟悉海上航運和海戰,人才難得,先將就用著,要是他們敢亂來,我絕饒不了他們。」

  黃藥師點點頭,他的本意只是提醒一下張世傑,免.得和自己關係親密的張世傑吃了朱清、張瑄的暗虧,倒也沒有鼓動張世傑除掉朱清和張瑄的意思,畢竟黃藥師和這兩個賊頭脾氣上還是挺和得來的。這時候,一個士兵快步跑到黃藥師和張世傑面前,哭喪著臉說道:「黃仙長,王諶那個高麗棒子又鬧事了,范大將軍招架不住,請你過去幫忙。」

  「娘的,那個狗棒子又怎麼了?」黃藥師對王諶也有.些頭疼,傳令兵哭喪著臉答道:「他說我們大宋的軍旗不能掛得和他們的高麗軍旗一樣高,他們的軍旗一定要比我們的軍旗高一尺,否則就代表我們沒有求和誠意。黃仙長你也知道,我們大宋軍規,旗舉不整都要挨軍棍,所以范大將軍不敢自己做主,請你和張將軍拿個主意。」

  「操他祖宗十八.代的奶奶,就他們那個只產棒子的爛國家的破爛軍旗,也敢掛得比我們大宋軍旗高?」黃藥師破口大罵。張世傑卻沉聲說道:「沒關係,可以答應他,暫時丟點面子沒什麼,等咱們完成了賈太師交代的事,再慢慢從他身上找補回來不遲。」黃藥師無奈,只好一邊瘋狂問候著高麗檀君大王的所有女性親戚,一邊趕往旗艦去侍侯那位眼高於頂、手低於地的高麗王子。

  黃藥師以太常寺官員的身份對王諶好話說盡,先是答應將大宋軍旗放矮一尺,又答應了想辦法為王諶每頓安排泡菜,咱們大高麗的王子總算心滿意足的安靜下來,又開始對著咱們倒霉的范大將軍和黃大仙長狂吹特吹大高麗的八千年光輝歷史,要求大宋蕞爾小國一定要對宇宙第一大國大高麗俯首聽命,否則一旦激怒了大高麗帝國,大高麗就要用帶有敵我自動識別系統的核武器神機箭把大宋從地圖抹去!只可憐了攤上這個倒霉差事的黃藥師和范大將軍,心裡恨不得一腳大高麗王子踹下海裡喂鯊魚,臉上卻得裝出一副聆聽教導的模樣唯唯諾諾,那滋味,簡直比大便乾燥還痛苦。

  「該死的子聰禿驢!如果到了大都找不到一個比你媳婦還漂亮的女人,看道爺回去怎麼收拾你!」已經開始上賊船的黃藥師心中暗罵,不過想起子聰那個年輕貌美又溫柔端莊的老婆——也就是張弘范最小的妹妹,黃藥師心裡不免又開始癢癢酥酥,感覺王諶那些可以飄到月球上的牛皮也就不再那麼噁心。

  …………

  朱清和張瑄人品不怎麼樣,可是在海上航運確實有一手,離開李璮軍隊控制的連雲港後,朱清和張瑄就指揮著船隊專走偏遠航線,補充淡水也選擇海盜船才會停靠的小型島嶼,盡可能減少被高麗海軍發現的機會。而很是出乎張世傑、朱清和張瑄三人預料的是,山東北部海面上出現的高麗戰船竟然遠比以前掌握的數量為少,弄得張世傑和朱清等人甚至懷疑自己中了高麗水軍的誘敵深入之計,北面很可能有高麗水軍的重兵埋伏,等待宋軍船隊掉進陷阱。

  迷團很快解開,宋軍海船隊抵達膠州灣東面的朝連島時,宋軍的偵察船靠著望遠鏡幫助,搶先發現了一條高麗海船,為了掌握敵人動向,張世傑指示黃藥師和範文虎把王諶拖住,同時命令張瑄率領四條海船過去劫船抓舌頭——這等於也是讓張瑄重新干老本行。而張瑄最終的表現也沒給崇明島海盜跌面子,藉著夜色掩護忽然包圍了那條倒霉的高麗海船,先用箭雷炸得甲板上的棒子哭爹喊娘,連頭都不敢抬,然後合圍上去跳甲板搶船,高麗士兵則再一次發揮優良傳統——迅速打出白旗投降。只可惜這條船上的棒子運氣不好,遇上了張瑄這個海上屠夫,將船上金銀財物橫掃一空後,張瑄先是讓宋兵把高麗水手全部捆上手腳,割出傷口扔進海裡飼養鯊魚為東海魚翅業做無私貢獻,爾後鑿破船底毀船滅跡,最後才押著高麗船長和幾個重要船員勝利凱旋。

  被爆了菊花後的棒子總是最聽話的,張世傑甚至都沒有動刑逼供,被抓來幾個高麗將領就已經跪在甲板上磕頭如搗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饒,宋軍通譯問什麼答什麼,乖巧聽話無比。經過通譯翻譯,張世傑這才知道東海上高麗戰船忽然減少的原因,原來在泰安戰事開始後,阿里不哥下令高麗國王王倎出兵兩萬增援,填補阿里不哥從大都大量抽調軍隊後留下的空隙,而且軍需糧草還得高麗自己準備。面對主子的命令,聽話的高麗國王王倎也不敢違抗,只是運載兩萬軍隊和隨軍糧草所需的海船數量龐大,所以王倎也只好從東海艦隊中抽調走大量海船回國運兵運糧,所以東海海面上的高麗戰船才大為減少。

  弄明白這個原因,張世傑是又歡喜又擔憂,歡喜自然是因為敵人兵力減少,更有利於自軍行動,擔憂的則是高麗的主力船隊肯定也要選擇在塘沽口登陸,又不清楚他們的抵達時間,萬一在塘沽口海面撞見、或者高麗援軍搶先抵達塘沽加強了包圍對大都的包圍,那宋軍這支千里深入敵後的船隊樂子可就大了。盤算片刻後,張世傑又讓通譯問道:「你們在兩水和海驢島還有多少戰船軍隊?主將是誰?」

  「回宋國將軍,我們的大部分戰船已經回國,所以不怎麼重要的兩水港已經放棄了。」大高麗船長老實答道:「現在我們大高麗剩下的三十多條海船都駐紮在海驢島,軍隊有六七千人,主將是金得培都元帥。」

  「去問其他棒子,看他們怎麼回答。」事關軍機,張世傑不敢隨便相信一個俘虜的話,便向被押在遠處的其他俘虜努嘴,讓通譯過去拷問對質。又過片刻後,通譯回來稟報道:「張將軍,這個棒子沒撒謊,其他幾個棒子和他答得一樣。」

  「很好。」張世傑有些歡喜,又考慮片刻後,張世傑命令道:「傳令全軍,加快速度走最近海路趕赴渤海口,海驢島能繞過去就繞,不能繞就交給他們的王子出面交涉!路上如果遇到棒子海船,也讓他們的王子出面!」宋軍眾將恭聲答應,又問起高麗俘虜如何處置,張世傑一笑答道:「交給黃仙長和范大將軍吧,他們倆就快要憋瘋了。」

  張世傑這個命令的結果,是幾個高麗俘虜被黃大仙長和范大將軍親手把他們砍斷了手腳後扔下海喂鯊魚,勉強出了一口這些天來耳朵慘遭大高麗王子折磨的惡氣。

  調整了行軍路線後,宋軍船隊不再走那些海盜才走的偏遠航線,直接走商船航線北上,藉著七八月份的海上季風幫助,整支船隊的北上速度陡然加快起來。不過這麼一來,宋軍船隊的目標也暴露無遺,連續五次被海上巡邏的高麗海船和高麗商船發現,而到了這時候,就又輪到咱們的大高麗王子出面了,還別說,當聽到宋軍這支船隊是保護大高麗世子回國順便向大高麗國王時,不光是高麗水軍,就連那些高麗商船上都是歡聲音震天,得意非凡,對著北方高麗的方向頂禮膜拜,大讚檀君大王顯靈,從此大高麗將要稱霸天下,橫掃世界乃至無敵手。

  歡呼過後,發現宋軍船隊的四條高麗海船都要求護送大高麗王子返回海驢島基地,順便押解宋軍船隊,顯一顯大高麗帝國的威風,王諶當然希望護送自己的船隊越多越好,自然一口答應,而張世傑反覆權衡考慮後,終於還是冒險答應了這個要求。當下,咱們的大高麗王子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率領著擁有二十四條海船的船隊向北開拔。

  「世傑,你怎麼答應了讓棒子的船和我們一起走?而且還允許棒子的王子上他們自己的船?」黃藥師看準機會湊到張世傑旁邊,極力壓低聲音驚叫道:「要是我們的目的被發現了怎麼辦?到時候連棒子世子這個人質都沒有了,我們可是連要挾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沒辦法,如果我們不答應,棒子水軍肯定會起疑心。」張世傑低聲答道:「這條航路雖然最近,但非常靠近陸地,棒子起了疑心,我們就算是動手也沒把握全部堵住他們,隨便放跑一條都會導致我們前功盡棄,所以我只好賭上一賭。」

  黃藥師仔細一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便哭喪著臉問道:「世傑,如果我們賭輸了遇到危險,你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背著我逃命?」

  「當然可以。」張世傑含笑答應,又解釋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我已經仔細想好了,假如我們真的暴露,棒子在海驢島也不過三十多條海船,硬打起來我們也吃不了多少虧,完全有可能全身而退,頂天也就是這次任務失敗,回去挨賈太師的一頓臭罵,降幾級罰點俸祿再挨上幾十軍棍。」

  張世傑沒有完全說實話,其實賈老賊並不是很看好這次的冒險行動,所以暗底下給張世傑的指示就是保存力量優先,到了必要時甚至可以把押運的糧草軍需全部扔進大海裡餵魚,免得影響撤退速度,一句話,只要人活著回到臨安就行!只是張世傑很清楚這些話如果傳到士兵耳裡,會對軍心士氣產生多大影響,所以整支艦隊之中,也只有張世傑一個人知道賈老賊的這條密令——甚至就連賈老賊的心腹走狗子聰和廖瑩中都不知道。

  「還要挨軍棍?」黃藥師摸了摸屁股,心說上次在利州就差點被砍頭了,這次任務如果再失敗,就算活著回去,那道爺這五十軍棍就是說破天也跑不掉了。想到這,黃藥師暗暗下定決心,「沒辦法,多動動腦筋幫張世傑吧,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失敗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32
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十一章 胯下之辱

  海驢島位於渤海入海口的最南端,在它南面的四海里處,是有著中國好望角之稱、中國大陸伸向海洋的極點——榮成成山角,距離高麗本土也僅有九十四海里,它所輻射的海面不僅是南來海船進入渤海的咽喉要道,還是高麗通往中國東南沿海的必經之路,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靠著蒙古軍隊的扶持,高麗水軍控制了這個航路咽喉,實際切斷了大宋與北方聯繫,同時還時刻威脅著大宋後方的東南沿海腹地。

  很可惜,咱們宇宙第一大國的軍隊素來是出了名的爛泥扶不上牆,從自古至今除了跟著主子屁股後面欺負一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其他的戰績實在有些拿不出手,所以高麗水軍雖然控制了這個好地方,賈老賊卻不用擔心東南沿海的安全——上次的浪港山之戰,高麗軍隊已經被宋軍在海面上嚇破膽了。但話又說回來,張世傑率領的宋軍船隊在遠離大後方的情況下想要突破這段海面,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同時還肯定會暴露目標,導致蒙古軍隊切斷塘沽口到大都的陸路交通,所以張世傑不冒險一賭,力爭在不讓海驢島高麗駐軍產生警覺情況下突破海面,再所以這麼一來,就輪到咱們的宇宙第一大國大高麗世子耍威風了。

  「下宋小國將軍範文虎何在?我們大高麗世子有話要對你交代!」樸不花——也就是押解宋軍船隊北上的高麗四條海船其中的一個船長,高聲叫喊著跳上宋軍旗艦甲板,點名要求宋軍船隊名義上的統帥範文虎出來答話。在張世傑、黃藥師和朱清等宋軍將士同情的目光中,咱們的范大將軍硬著頭皮走出船艙,點頭哈腰的通過翻譯向樸不花說道:「下官就是範文虎,不知世子殿下有何交代?」

  樸不花和歷史上一個著名的高麗太監同名,性格也是一樣的欺軟怕硬喜歡狐假虎威,見範文虎態度恭敬,便擺出一副更加傲慢的態度大聲叫道:「世子殿下有令,再往北十里就是我們大高麗水軍的駐紮地海驢島十里,你們下宋小國如果想要表示求和誠意,就得把軍旗全部放下,換成白旗,再由你親自到大高麗的海驢島水營中跪交公文,請求金得培都元帥允許你們通過海驢島海面!」

  「**娘的!」宋軍通譯剛剛把樸不花的話翻譯過來,曾經的海盜賊頭張瑄就跳了起來——他在海上廝混這麼多年了,可還沒有向任何一艘船打過白旗。那邊張世傑對黃藥師和朱清使個眼色,黃藥師和朱清趕緊把張瑄按住,低聲囑咐他不可意氣用事。那邊樸不花也是勃然大怒,用高麗話嘰裡咕嚕的問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下宋小國想幹什麼?不想向我們大高麗求和了?」

  張世傑又對範文虎連使了.幾個眼色,範文虎這才勉強的通過翻譯告訴樸不花道:「樸將軍請不要誤會,剛才我這個部下是叫嚷由他去掛白旗,就是情緒激動了一些,還請樸將軍原諒。」樸不花很得意的一個海飛絲式甩頭,答道:「看在你們下宋小國的人不懂禮儀王化份上,就原諒他這一次。不過我們世子殿下的命令,你們一定得照辦。」

  「答應他。」張世傑又向範文虎使個.眼色,要求範文虎暫時答應棒子的無禮要求。而咱們的范大將軍雖然臉皮甚厚,不會在意掛白旗是否丟臉,就算向敵人跪下也可以自我安慰為向韓信學習,但王諶要求他親自到高麗軍營裡遞交公文,這可讓咱們膽小如鼠的范大將軍為難了。那邊樸不花見範文虎遲遲沒有答應,有些發怒的問道:「範文虎,你怎麼不答話?我們大高麗世子殿下的命令,你到底聽還是不聽?」

  「快答應!」化裝成普通士兵的張.世傑連使眼色,要求範文虎馬上答應,免得前功盡棄,只可惜咱們的范大將軍膽子實在太小,竟然裝成沒有看到張世傑眼色一樣。正僵持間,化裝成太常寺官員的黃藥師站了出來,代替範文虎答應道:「樸不花將軍請回稟世子殿下,他的要求我們全部照辦,等到了海驢島,下官陪同范將軍一起到大高麗軍營叩見金得培都元帥。」

  「這還差不多。」樸不花得意狂笑一聲,這才返回高麗.旗艦向王諶報喜。樸不花前腳剛走,咱們的范大將軍就跳到黃藥師面前,一把揪住黃藥師的衣領,紅著眼睛吼道:「黃仙長,咱們倆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答應讓我去棒子的軍營遞交公文?要是棒子忽然動手怎麼辦?難道你忘了,上次我還請你去牡丹樓喝過花酒?!」

  「你怕什麼,不會有危險的。」黃藥師很有把握的說道:「.棒子如果想對付我們,肯定是要求我們的船隊去這去那,讓我們去跳埋伏圈,現在棒子只要你一個人過去,就足以證明他們沒有發現我們的真實意圖。而且棒子的態度這麼傲慢無禮,如果他們真有心埋伏我們,不怕激怒了我們讓他們前功盡棄?」

  「你肯定?」範文虎血紅著雙眼問道。黃藥師含笑點.頭,答道:「那是當然,否則我怎麼會答應和你一起去?」範文虎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剛才黃藥師提出要和自己同去高麗軍營——黃藥師的貪生怕死可絲毫不在範文虎之下。想到這裡,範文虎鬆了口氣也鬆開黃藥師的衣領,笑道:「黃仙長說得對,咱們身為大宋臣子,為了大宋江山百姓可以赴湯蹈火,去冒點險也是應該的。就這麼說定了,一會到了海驢島,我和黃仙長一起到棒子軍營詐敵。」

  決定了策略,張.世傑將命令發出,二十條宋軍海船立即降下軍旗,掛上代表投降的白旗,跟在趾高氣昂的高麗戰船背後趕赴海驢島。恰好有一陣南風吹來,宋軍船隊和高麗船隊的速度都大為加快,才走了一個多時辰,高麗水軍的大本營海驢島便已經出現在視野中。而且還可以看到高麗船隊已經在航線兩旁分列兩排,擺出了歡迎架勢。見此情景,張世傑、朱清和張瑄等水戰老手都鬆了口氣——水戰最忌分兵,高麗船隊既然自己主動分開船隊,看來對宋軍船隊確實沒有什麼敵意。

  高麗船隊確實是來列隊歡迎,不過可不是歡迎大宋軍隊,而是歡迎被大宋囚禁了兩年的大高麗世子,所以當王諶出現在高麗戰船甲板上的那一刻,總數為三十八艘的高麗船隊中歡聲雷動,到處可以看到高麗士兵跪在甲板上對王諶頂禮膜拜;而當打著白旗的宋軍船隊通過航線時,高麗戰船上立即響起一片噓聲,無數高麗士兵指著宋軍懸掛的白旗哈哈大笑,得意之至,甚至還有不少士兵拉開褲子衝著宋軍的船隊撒尿,傲慢無禮之至——如果不是張世傑的嚴令制止,大部分宋軍將士都想衝上去把他們割了。

  「都給老子冷靜,對著使者耍這些威風,只能說明他們沒素質也沒文化。」張世傑大聲喝道:「沒聽房玄齡房公說過嗎?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和這些魚鱉畜生一般見識,只會丟我們自己的臉!」(注)

  好說歹說,張世傑總算是把士兵的憤怒暫時安撫下去,那邊王諶卻又派來傳令兵,要求宋軍的進貢船隊先到海驢島西岸的深水處停靠,不得進港,張世傑巴不得宋軍船隊不進港口,立即一口答應,率領船隊停靠到高麗軍隊指定的停靠點。而高麗船隊又分出十條戰船監視宋軍船隊,同時要求範文虎和黃藥師到高麗軍營遞交公文。

  「黃仙長,千萬小心。」黃藥師和範文虎改乘小船時,張世傑低聲向黃藥師交代道:「如果棒子是把你騙過去扣押,那你千萬不要反抗,只要保住性命就行,然後我派人和他們交涉,用船上的軍需糧草把你贖回來。」

  「世傑……。」黃藥師大為感動,很是慶幸自己能有張世傑這麼一個曾經的親兵。那邊已經在下船的範文虎則低聲叫道:「那我呢?張將軍,如果棒子扣押的人是我,那你也得把我贖回來啊。」張世傑以牙還牙,裝做沒聽見——順便把範文虎推下了小船。

  黃藥師和範文虎乘著小船順利上了海驢島陸地,趕往高麗軍營時,道路兩旁的高麗士兵又是一片噓聲震天,好幾個士兵甚至還用石頭鳥糞等物來砸黃藥師和範文虎,無禮之至。好在咱們的范大將軍和黃仙長都是臉皮厚如城牆又貪生怕死的角色,即便被砸得滿身鳥糞和滿頭大包都沒有露出怒色,只是低頭躲閃著緊緊趕路,像極了兩個戰敗求和的倒霉使者。

  範文虎和黃藥師以為自己已經夠忍讓了,涵養也夠好了,可是到了高麗軍營的中軍大營門口時,範文虎和黃藥師臉皮再厚也難以忍受了——十個高麗士兵怪笑著、叉開雙腿攔在帳前,一個高麗通譯則笑著對範文虎和黃藥師說道:「范將軍,王大人,根據我們大高麗的規定,凡是求和的使者,必須要從這些士兵胯下爬過去,這樣才能進帳面見我們大高麗的元帥。否則的話,我們大高麗的大元帥是不會見你們的。」

  那一刻,範文虎和黃藥師的臉色都雙雙變得鐵青,多少有點武藝的範文虎更是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心說,「他娘的,高麗棒子還算是人麼?聽說向韃子投降都不用從胯下爬,這些棒子難道比韃子還無恥下賤?」黃藥師也是怒容滿面,幾乎想扭頭就走,回去叫張世傑對高麗船隊開戰。

  「范將軍,王大人,你們究竟爬不爬?」通譯陰笑著問道:「如果不爬的話,我們的大元帥可絕對不會見你們的噢。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們,我們大高麗的無敵鐵軍已經準備登陸中原了,到那時候,你們下宋小國再想求和,可就不是從胯下爬過去那麼簡單了。」

  「我們走!」範文虎臉皮再厚也不肯真去學韓信,拉起黃藥師扭頭就走。黃藥師卻一把拉住他,沉聲說道:「為了大宋,我們爬!」範文虎一聽大怒,正要大叫說咱們又不是真在戰場上被打敗,黃藥師卻又捏了他的手一把,低聲說道:「聽我的,回去我請太師給你陞官。」這些年一直仕途極為不順的範文虎楞了一下,這才慢慢收回已經邁出去的腳步。

  「走,學韓信就學到底吧。」黃藥師歎了口氣,雙膝跪下,雙手按地,帶頭向高麗士兵的胯下爬了過去。一直被賈老賊打入冷宮的範文虎再三猶豫,終究也是雙膝跪下,雙手著地,跟在黃藥師背後爬了過去。只在片刻之間,瘋狂而又的爆笑聲就從中軍大帳的帳裡帳外同時響起……

  「狗蠻子,叫你們狂,敢和我們大高麗做對!」一個攔在帳前的高麗士兵一邊狂笑著,一邊迅速解開褲帶,衝著正在地下爬行的黃藥師和範文虎撒起尿來。其他的高麗士兵狂笑著有樣學樣,也是紛紛解開褲帶衝著黃藥師和範文虎身上臉上撒尿……

  ……

  與此同時的高麗中軍大帳中,王諶一邊偷看著黃藥師和範文虎受辱,一邊得意洋洋的向高麗水軍元帥金得培說道:「金元帥,看到沒有,宋蠻子被我在路上調教得不錯吧?這回,你還認不認為宋蠻子求和是在耍陰謀詭計?」

  「看這模樣,應該不像了。」金得培點點頭,同時有些驚訝的說道:「阿里不哥大汗在前線究竟打了什麼樣的大勝仗,竟然能把宋蠻子逼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阿里不哥大汗都已經打到兩淮了,還佔了宋蠻子的兩淮重鎮揚州。」王諶也不臉紅,隨口把範文虎和黃藥師告訴他的話當成確認的消息吹出來,得意洋洋的說道:「好像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還包圍了建康城,宋蠻子的長江防線也快支持不住了,又怕我們大高麗的無敵軍隊增援阿里不哥大汗,所以只好急匆匆的來向我們投降求和。」

  「難怪阿里不哥大汗急著要大王派兵增援中原。」金得培雖然要比王諶精明上百倍,但也免不了棒子身上特有的狂妄狹隘本性,又被王諶的假情報誤導,立時恍然大悟的說道:「肯定是大汗在前方打得太順利了,佔領的宋蠻子土地也太多,手裡的兵力騰不出來鎮守剛剛拿下的土地,所以急著叫我們大高麗出兵幫忙,填補他們留下的空當。」

  「這是好事,金元帥你可要爭取去中原。」王諶色瞇瞇的說道:「宋蠻子男人打仗比不上我們大高麗軍隊的一根腳指頭,可女人還是挺漂亮的,去幫阿里不哥大汗鎮守宋蠻子土地,可是抓宋蠻子女奴的大好機會。」

  「沒機會啊。」金得培非常遺憾的搖頭,介紹道:「阿里不哥大汗和我們大王之所以要末將率軍鎮守海驢島,除了切斷宋蠻子和北方的聯繫外,還有就是防著扶桑國出兵幫助宋蠻子。宋蠻子的賈似道老賊執政後,扶桑國一直對宋蠻子俯首聽命,不排除宋蠻子要求扶桑從海路出兵助戰的可能。大王馬上又要從國內運糧運兵到大都助戰,要是扶桑戰船忽然在半路截殺我們的運糧船,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海驢島這邊,絕對不能離開船隊鎮守。」

  「從我們大高麗國內運糧食?」王諶對自己的國家還是挺關心的,驚訝問道:「我們大高麗的土地雖然是天下最美麗的土地,可國內出產的糧食並不多,還要從海外購買,大汗怎麼還要從我們大高麗運糧食?」

  「大汗的命令,誰敢違抗?」金得培說了一句實話,並歎氣道:「大汗命令我們大高麗運糧兩萬石到大都,昨天國裡有消息傳來,說是大王搜倉刮庫才準備了一萬六千多石,還差著三千多石,大王急得想要從民間強徵糧食獻給大汗,可是林衍和林河那兩個奸臣說什麼都不同意,借口我們大高麗這些年連年饑荒,到現在還在和大王扯皮。」

  「林衍狗賊,早就聽說你和宋蠻子暗中勾結,這次宋蠻子主動求和,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王諶恨恨的罵了一句,很是痛恨一直反對和宋軍全面開戰的高麗權臣林衍兄弟。說到這裡,王諶忽然心中一動,喜叫道:「我有辦法幫助父王和大汗打宋蠻子了。」

  「什麼辦法?」金得培回頭問道。王諶陰笑說道:「父王準備運到大都的糧食不是還差三千多石嗎?宋蠻子準備進貢給父王的東西裡,正好就有五千石糧食,我們可以叫宋蠻子的船隊把糧食運到塘沽口,用宋蠻子進貢糧食去打宋蠻子。」

  「這……,宋蠻子會答應嗎?」金得培有些動心。王諶則得意洋洋的往仍然被攔在帳外的範文虎和黃藥師一指,「元帥你看宋蠻子這熊樣,敢違抗我們大高麗的命令不?再說這些糧食本來就是他們進貢給我們大高麗的,我們願意怎麼用,他們也管不著,他們要是敢拒絕,我們就不答應他們求和,逼著他們答應!等到把糧食送到了大都,父王既用不著看林衍狗賊的臉色,又用不著從我們大高麗百姓手裡徵糧,高興起來還不升你的官啊?」

  金得培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又看看外面被尿淋得滿身精濕的黃藥師和範文虎那副狼狽可憐相,便了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就試著逼一逼宋蠻子,要是他們答應,末將就派十條海船押送他們運糧去塘沽。」

  「用不著元帥派軍隊。」王諶狂妄的一揮手,得意說道:「我一個人押宋蠻子過去送糧就行了,這些宋蠻子不敢對我有半點違抗!」

  註:房玄齡的話出自《舊書.房玄齡傳》,原話如下: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宜從闊略。若必欲絕其種類,恐獸窮則搏。……向使高麗違失臣節,陛下誅之可也;侵擾百姓,而陛下滅之可也;久長能為中國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於此,雖日殺萬夫,不足為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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