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41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18
第139集 雪原屍蹤
    老嶺,長白山西南部的一條支脈,東北-西南走向,和鴨綠江平行。從朝鮮進入奉天,過了鴨綠江就是老嶺。

    天地間全是大雪。沒有一絲風,只有鵝毛大的雪片靜靜地往下落。雪花相當密集,幾十米外就看不清楚東西了。林海雪原間,一條公路在山間曲折蜿蜒。天地間一片白色,只有公路兩側斜坡去的密林樹幹是黑色的。

    一輛玉花驄牌大軍卡在沈安公路瀋陽-安東慢慢地開,留下兩道深深的白色車轍。——雪太厚了,汽車開過去,甚至都不能壓出灰色來。公路的雪沒過輪胎,完全和兩邊山坡的雪連在了一起。開車人不得不瞪大眼睛,時刻辨別公路的邊界,防止開到溝裡去。

    軍卡的前方插著兩支黃色的小旗子,現在也蒙了雪,耷拉著,硬邦邦的。這是大明帝國的國旗。

    前駕駛室裡坐著兩個人,正是徐向德和武炎彬。徐向德握著方向盤,叼著菸捲,聚精會神盯著前方,兩支大雨刷來回揮動著,剛掃走一堆雪花,前玻璃便立刻又落滿了新的雪花。

    兩人之間還有一條狗。這是一條大狼狗,蹲坐在兩人之間的位子。旁邊兩人的心情明顯很好,時不時拍拍它的頭,撫摸它一下。大狼狗顯得也很興奮,伸著舌頭,看著外面不停倒退的景色。這是東江艦隊的一條軍犬,這次借給他們,作為他們在林海雪原中的一個有力助手。

    這輛卡車也是東江艦隊的,這次裝在驅逐艦運來的。這次的觀察行動將要在冬季的林海雪原裡進行,主要是尋找日軍大屠殺的痕跡。雖然日本在大明封鎖馬六甲的威脅下暫時屈服了,給他們開出了通行證,允許他們在奉天境內自由活動,不受日軍阻攔,但是日本人也絕不會配合他們。一切車輛、燃料、補給都不會為他們提供。

    所以儘管只有他們兩人,還是弄了一輛大卡車。燃料和食物也帶得非常充足,足以保證他們在大雪裡探查多日。卡車車廂里拉著六隻200升的大油桶,油桶放著食品、帳篷、睡袋、野炊用具、槍支彈藥、電台、修理汽車用的各種工具、備用輪胎和零件……總之是應有盡有。

    ……

    武炎彬一直眉飛色舞地說著。他本來和徐向德並不熟識,但是經過這一場「患難」,兩人儼然已經是好兄弟了。

    「……我算是知道,」武炎彬口沫橫飛地說道,「那些北清人、朝鮮人、蘇聯人、印度人、烏斯藏人、暹羅人、印支人、還有菲律賓人什麼的……反正是周圍一圈的,他們為什麼整天打破頭的偷渡到大明,弄個大明護照了……不說別的,有本大明護照裝在口袋裡,就是有安全感啊!徐哥,還是你說的對,小日本根本就不敢把我們怎麼樣……想當年,就是古羅馬帝國全盛的時候,羅馬公民無論走在歐洲的任何地方,都不必擔心自身的安全……為什麼?就因為他是羅馬公民……」

    徐向德盯著前方,咬著菸捲笑道:

    「羅馬人?羅馬人怎麼了?」

    「真的,徐哥,那時候的歐洲,真沒人敢動羅馬公民的。」

    徐向德笑道:

    「哦,也是,羅馬帝國太強大了,沒人敢惹。」

    武炎彬笑道:

    「倒不光是因為羅馬帝國強大。光國家強大了還沒用。」

    「強大怎麼沒用?羅馬要是不強大的話,羅馬人在歐洲各地還能那麼安全嗎?」

    武炎彬顯得頗為得意,他摸摸身邊的狗,笑道:

    「徐哥,我跟你說,光國家強大不行。國家強大了,還得願意罩著在海外的公民,這樣才行……光國家強大,卻懶得保護自己的海外公民,那你國家再強大也沒用,你的國民在海外照樣受人欺負,照樣被砍被殺。像北清那樣的,連國內的國民都視如草芥,還怎麼指望它去關心海外的呢?……所以說,光國家強大了還不行,還得把自己的國民當一回事兒。要不然國家再強大也沒用——沒老百姓什麼事兒啊。你就看蘇聯,稱得歐洲第一強國?老百姓還不是賤得像牲口一樣,烏克蘭幾百萬幾百萬的餓死,莫斯科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徐向德騰出一隻手把車窗搖開一條縫,把菸頭扔了出去,然後趕緊搖。他回頭笑道:

    「哈哈,別說,武兄弟說的還真是這個道理。哎,我說武兄弟啊,你讀過大學?怎麼那麼好的學問。」

    武炎彬更加得意,眼睛望著窗外的雪花,聲音放柔了些:

    「兄弟可沒唸過大學……這都是聽我女朋說的。她的學問那才真叫一個好。」

    「哦?哈哈,」徐向德笑道,「你女朋是哪家的小姐啊?嗯,也對,武兄弟這一表人才的,也非得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才配得。」

    一提到自己的女朋,武炎彬胸中頓時湧起了一股驕傲,一股想吹牛的衝動。但是又生生忍住了。不光這一次,以前好多次他都忍不住,想把自己女朋的顯赫身份說出來跟人家炫耀,但是一想到女那嚴肅認真的叮囑,都生生地忍住了。

    「我的女朋,」武炎彬微笑著,很是溫柔地說道,「倒不是什麼大小姐……她也是在統帥部裡供職的……我們原先經常見面,就認識了。」

    徐向德笑道:

    「哦,哈哈,那怪不得,能進統帥部的,那也都是有才的。」

    ……

    突然,兩人之間的大狼狗緊盯著前方,顯得很緊張,隨後兩隻耳朵慢慢放平,露出白牙,低低的咆哮起來。

    「咦,怎麼回事?」

    徐向德瞅了一眼狼狗,然後馬盯著前方,放慢了車速,咕噥著:

    「外邊有什麼野獸?來得好,別管是狼是熊,打一槍來一個吃吃……」

    這時候前邊的景象大致看清了。前方的公路,幾個灰白的影子正在鑽來鑽去,在拖著什麼東西。好像是狼。

    徐向德慢慢停住了車,抓起身邊的衝鋒鎗,拉了一下槍栓,扭頭說道:

    「小武,到後頭去拿步槍,用步槍打。我在這兒盯著。」

    說著,他搖開了車窗,把衝鋒鎗管伸出窗外,瞄著前方的狼。

    武炎彬推開車門,跳下雪地,霎那間,車的狼狗也一躍下來,吼叫著就衝前方的幾隻狼撲過去。

    武炎彬嚇了一跳,緊張地大喊:

    「喂!喂!回來!你找死啊!」

    狼群足有十餘隻,這還只是看到的。沒看到的不知還有幾隻。武炎彬生怕這條寶貴的軍犬被狼給分屍了,趕緊掉頭向後跑,一個健步竄後車廂。他左手抄起步槍,右手抄起軍刺,兩下一裝,然後跳下車來,一下臥倒在雪地,瞄著前方的狼。

    沒想到狼群看到軍犬撲來,反而嚇得亂成一團,好幾隻當場就夾著尾巴鑽進樹林。也難怪,這軍犬可是德國黑背大狼狗,凶神惡煞,站起來一人多高,個頭足有野狼的兩倍。那些野狼卻只有平常的土狗那麼大,而且冬天食物稀少,個個都瘦得不行。

    大狼狗一下就撲倒了一條狼,低頭死死咬住,喉嚨裡一邊咆哮一邊甩腦袋。一時間血花四濺,狼毛亂飛,那條倒霉的狼「啾啾」哀叫著,很快嚥氣了。大狼狗還不滿足,大概是平時嚴酷的訓練導致它心理扭曲,總之是充滿了暴力傾向。現在驟然得到宣洩,簡直像個凶神一樣,似乎要把訓練的本事盡情施展出來。

    放倒了一條狼,大狼狗還不滿足,轉而又撲向下一個受害者。這時候「啪」地一聲槍響,一條狼應聲倒地。一聲清脆的槍栓退彈聲,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第二條狼倒地了。

    這時候,一群狼已經四散奔逃了,留下三具狼屍,和一地血毛。武炎彬收起步槍,快步前,大狼狗還想追狼,徐向德推開車門跳下來,大喝了一聲:

    「立!」

    大狼狗向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立刻站住不動了。

    徐向德又大喝一聲:

    「坐!」

    大狼狗立刻乖乖地原地坐下了,身著血紅的長舌頭,喘著粗氣,望著主人。

    兩人都趕到現場。兩條被武炎彬擊斃的狼全是「爆頭」,而另一條狼死相就很難看了。

    但是,引起兩人注意的並不是狼屍,而是這群狼先前在這裡「鼓搗」的東西。

    公路中央的積雪被狼群弄得亂七八糟——雪堆中,一條人腿露了出來。

    「啊!!!」

    武炎彬大叫一聲,退後兩步,直勾勾地盯著地的人腿。

    徐向德卻不在乎。他蹲下去,摸著硬邦邦的人腿。接著用力一拉,拉出了一具凍成灰白色的屍體。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19
第140集 伏擊
    兩人讓軍犬嗅了嗅屍體,然後拍拍它的背,喊道:

    「去吧!全部找出來!」

    大狼狗在半米深的積雪中連連跳躍著奔跑,突然扎進一個雪坑裡狂吠著,連抓帶刨。

    )兩人連忙跑過去,只見狼狗已經刨開不少積雪,又露出了兩具屍體。

    兩人正蹲下來細看,狼狗又竄出去了,很快,又在另一個地方叫起來。

    就這樣,兩人在附近的林子裡接連現屍體,都是這種被砍去腦袋的北清士兵。從中午十一二十分,一直到十二半,一個小時多一的功夫,兩人帶著狗,把附近約一平方公里的雪地都蹚了一遍,共找到五百二十六具清軍官兵屍體。

    這些屍體有一百多具是無頭的,其他的都有頭,但是都統一的在後腦勺中彈,被掀掉半個腦殼。有三百多具屍體比較集中,已經被燒成焦炭了,還有一殘存的汽油味。其餘二百多具屍體沒有被燒,不過已經散落的到處都是,也被野獸吃的殘缺不全了。

    這些中彈而亡的屍體周圍,都沒有武器。連一把刀也沒有。這說明這些人都是以戰俘的身份被殺的。如果是交戰中被殺的話,中彈位置不能這麼統一,屍體身上也不能什麼武器也沒有。清兵的那些雜牌劣質槍彈,日軍根本不會要。就算打掃戰利品的話,不至於連破刀子也蒐羅走。再說,這裡也根本不是戰場,毫無打過仗的痕跡。

    徐向德分析,日軍開始是用軍刀砍頭,但是畢竟太慢,也太累人,到後邊就用槍打了。殺完後估計是想分成幾堆焚燒的,但是只燒了一堆。大概是時間不夠,或者是現太廢汽油,而日軍的燃料並不容得這樣浪費。所以就把剩下的屍體直接扔在這裡,讓野獸來啃。那三百多具燒成焦炭的屍體野獸不吃,而剩下的兩百多具屍體,已經被野獸拖得到處都是。有幾具甚至拖到了公路上,被徐向德和武炎彬現。

    武炎彬托著攝像機,拍下了徐向德牽狗找屍體的全過程。他也強忍著噁心,徐向德讓他往哪兒拍他就往哪兒拍。他一邊拍,徐向德一邊掰著屍體「解說」,把每一具屍體的統一中彈部位、以及找不到任何武器等等,這些都錄下來了。特別是拍那三百多具燒焦屍體的時候,武炎彬吐了三回,把早上吃的東西全吐光了,最後只是在吐黃水。

    最後,徐向德又拿著照相機,把現場拍了一通。這是他們找到的第一處屠殺現場,現在影像和照片全有了。

    ……

    「好了,收工,」徐向德把攝像機和照相機都放回車上,搬下來炊具,笑道,「十二半了,我們吃飯!」

    武炎彬吐得腸子都快要出來了。他虛弱地扶著卡車,微微轉過頭來,打量著正在架鍋的徐向德。他喘著氣,心中納悶:在這屍體成堆的地方,這種人居然還有胃口吃飯。

    「吃不吃?」徐向德回頭喊著,「吃的話來幫忙!」

    不過說到底,武炎彬還是挺佩服徐向德這種氣概的。自己是禁衛軍出身,雖說身手和槍法沒的說,但是從來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徐向德可是從基層士兵幹起來的,參加過南京保衛戰,浦口反擊戰,還在南洋宰過那麼多土著……前不久北伐戰爭裡,估計也沒少殺人。也就是這種人,能在屍體邊該吃吃,該喝喝。

    武炎彬蹣跚著走過去,幫著徐向德支好野戰鍋架,放上小鋁鍋。該往鍋裡放雪了,但是武炎彬實在不想用這屠殺場地上的雪燒水。他端著鍋,來到路邊的樹下,把松樹上的雪盛了一鍋。

    徐向德也砍了一小堆松枝,堆在鍋子下面,灑了煤油,升起一團火來。然後,他從車上拿下兩包野戰口糧,撕開錫紙封,把裡面的肉啊菜啊飯啊什麼的,一股腦兒倒進去煮。

    「媽的,這玩意兒像豬食一樣,看著就不好吃,……」徐向德攪拌兩下,嘟囔著,站起來說道,「我去剝條狼來烤烤。武兄弟啊,你槍法好,拿著槍在這兒幫我看著……這兒都是屍體,別回頭再引得什麼野獸來……」

    武炎彬端著步槍,瞧著他過去剝狼,一會兒就弄下一條後腿來。然後把剩下的死狼扔給軍犬去啃。

    徐向德又升起了一堆火,用鐵條穿著狼腿在火上烤著。他一邊烤,一邊蹲在旁邊饞得直流口水。而武炎彬卻冷眼旁觀,並且打定了主意,不吃這狼肉。在他看來,這些狼都吃了死人肉,而現在他們再吃狼肉,那就等於間接吃人肉了。

    徐向德可不管這些,烤好後僅僅跟他謙讓了一下,見他不肯吃,就自己把一條狼腿都吃掉了。他吃得滿嘴流油,一邊滿意地說:

    「嗯,還不錯……很像狗肉,就是比狗肉粗,不太好咬……」

    ……

    兩人吃飽了,開始燒水刷鍋洗餐具,而軍犬還在吃那條狼,把頭伸進狼肚子裡去掏,鑽得滿臉都是血,簡直就像是一頭野獸。武炎彬瞥著大狼狗,看著它那副吃相,胃中又忍不住要翻騰了。

    突然,狼狗的腦袋鑽了出來,豎起耳朵,一動不動。然後,它扭過頭,四下張望著,慢慢露出了凶相,帶血的白牙又露出來了。

    「嗯?」

    徐向德的機警不亞於著條狼狗,他也馬上反應過來,「噓」了一聲,用手勢提醒武炎彬小心。自己抓起身邊的衝鋒鎗,把背帶背在身上。然後命令軍犬保持安靜。

    武炎彬也警惕起來了,把刺刀安在步槍上,抓著步槍,四下掃視著。

    很快,兩人都現了聲音的來源。

    在南邊,也就是他們來的方向上,隱約聽到某種「嘶嘶」的聲音。除了這種聲音,偶爾還能聽到雪被擠壓出的「咯咯」聲。聽聲音還有一段距離。這種沒有風的低溫環境中,聲音可以傳的非常遠。

    武炎彬緊張的心臟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徐向德一下爬到卡車上,半跪在車頂,端起望遠鏡眺望著。

    片刻後,飛舞的雪花中,隱約出現了兩三個人影。能看出來,那兩三個人都是雙手拄著滑雪杖,腳上穿著滑雪板。這一段公路正是上坡,那幾個人正低著頭,吃力地半滑半走。

    因為能見度很差,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徐向德突然現,最前面的一個人穿的,好像是清軍軍服。

    他立刻從車頂上無聲無息地跳下來,從車上摸了兩顆手榴彈,別在腰裡。

    「對方穿的清軍制服,卻踩著滑雪板,很古怪……很可能是曰本人,想來幹掉我們的……但是對方還沒現我們。他們現我們的車後,肯定會找我們……這一仗是躲不過去了。」

    徐向德簡煉地跟武炎彬交代了幾句,飛快地置了伏擊方案。

    兩人分別在公路兩側埋伏,徐向德用衝鋒鎗,埋伏在公路旁邊。武炎彬槍法更好,用步槍,在五十米外的山坡上埋伏。因為能見度很低,所以五十米外已經夠隱蔽的了。開火前先扔手榴彈。

    置完了,武炎彬抓著步槍躍過公路,往山坡上奔去。徐向德抓著衝鋒鎗,喚過軍犬,退到公路的另一旁,在雪坑中蹲下來。軍犬很聽話地伏在他身邊,伸著舌頭,一聲不吭。

    ……

    「嘶嘶」的滑雪聲越來越近,突然停住了。

    那是十個人,都穿著清軍制服,但是每人都披著一件白色的偽裝披風。其中八個人都背著一條帶瞄準鏡的毛瑟步槍,一個人背著捷克式輕機槍,一個人背著子彈箱。

    這一個班的士兵立在公路中央,警惕地望著前方公路上的一輛大卡車。領頭的一個兵一揚手,十個人迅速摘下滑雪板,躡手躡腳撤下公路散開。八個人端著上著刺刀的步槍在前面,兩個輕機槍手在後面,一班人「吱吱」地慢慢踩著雪,在公路兩側貓著腰搜索前進。

    到了大卡車的旁邊,那個領頭的班長又是一個手勢,全體都停下了,放低姿勢。一個士兵端著槍快步跑過去,圍著卡車查看了一圈,又一下跳起後帆蒙,跳上去看了看,又跳下來。然後,他又跑向路旁的那兩堆火,低頭查看了一下。

    火還沒熄滅,鍋子裡的湯還是的,還沒結冰。這個兵立刻得出了判斷,回身做著警告的手勢。

    這一切,都被趴在十幾米外的徐向德看在眼裡。他慢慢把兩顆手榴彈擰開蓋子,放在面前。然後扯下手套,抓起其中一顆,食指伸進拉環中。

    那個偵察兵在公路中央搜尋著腳印,現除了雜亂的狼爪印,只有兩個人在這裡活動過。他的目光順著一溜腳印移動著,望向右邊的山坡上。但是雪太大了,看不遠,腳印被雪幕遮擋了。

    然後,他的目光又順著另一留腳印移動著,向公路的另一側望去。

    在公路右側的山坡上,武炎彬臥在雪坑裡,瞇著一隻眼睛,在瞄準鏡的十字標裡注視著這個偵察兵的一舉一動。他此刻心中像鍋上的螞蟻,默唸著:

    ……徐老哥啊……怎麼還不扔手榴彈啊……他就要現你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19
第141集 遼南亡命
    短暫的伏擊戰過後,雪地裡除了多了十具屍體,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

    這十具日軍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有是穿著清兵制服,真好像原本就在那裡一樣。

    徐向德站在屍體旁邊,低頭盤算著。武炎彬也抄著步槍,從山坡上下來,驚魂未定地過來查看。這場戰鬥雖小,可也是他的第一場戰鬥。

    「此地不能久留,」徐向德突然說道,「我們不知道來殺我們的是就這十個人,還是後邊還有。得趕緊抹乾淨**走人。」

    「徐哥說的是……」武炎彬喘著粗氣,胸中狂跳著,往南邊公路張望著,緊張地說,「徐哥……你說就我們這兩個人,曰本人不會派大隊人馬追殺吧……」

    徐向德頭,說道:

    「說的也是。按常理來講,對付兩個人,派十個人足夠了。而且這種事知情人越少越好,日軍應該不會派很多人……不過,我們決不能因此掉以輕心。必須趕緊離開。離開前,得把現場處理好。來,幫把手。」

    說著,徐向德帶著武炎彬抬著這十具日軍屍體,都扔在那一堆燒焦的屍體裡。接著把他們的所有武器都搜走了,然後又把他們的滑雪板和滑雪杖也都收集起來,和武器一起扔進卡車後車廂。

    自從親手開槍殺人之後,武炎彬再搬弄這些屍體起來,心裡的感覺好多了,胃中也不再有先前那種時時翻騰的感覺了。

    「武兄弟,我來處理屍體,你去把戰鬥現場打掃一下。把手榴彈炸掉的那些松枝都集中起來,扔進篝火裡,別讓人一眼看出來那兒被炸過。」

    武炎彬依言去幹了。他一邊收集松枝,一邊在想,徐向德說的「處理屍體」,究竟是怎麼個「處理」法。這還怎麼「處理」?

    他回頭看了一眼,現徐向德正蹲在那些屍體旁,正在用力鼓搗什麼。他抹了一下眼睛,大驚失色,看到徐向德正在用刺刀,把十個曰本兵的頭挨個用力切下來。

    武炎彬胃中頓時又是一陣翻騰,幾乎又要嘔吐了。但是,他也立刻明白了徐向德的用意。

    徐向德切完人頭,把人頭和屍體都散亂地和那些已經燒過的屍體混在一起,然後返回車上,拎了一鐵皮桶汽油出來。

    他把汽油倒在屍體堆上,澆了個透。然後把汽油桶送回車上,又從篝火裡拿出一根燃燒的松枝,扔上屍體堆。

    「轟」的一下,火焰竄起一米多高,黑煙裹挾著火球,衝上半空。整片場地都是一股濃重的汽油味。已經被日軍焚燒過的屍體堆,再次熊熊燃燒起來。那些已經覆蓋上的積雪,在火焰中迅速氣化,呼嘯著,化為猛烈的青黃色火焰。

    很快,汽油味中便出現了更加難聞的焦糊味。惡臭之極,令人作嘔。

    「哇」的一聲,武炎彬終於又扶著松樹,嘔吐了起來。

    徐向德後退幾步,望著那些在烈火中變形、噴著火焰、滋滋作響的屍體,也捂著口鼻說道:

    「行了,這些曰本兵,現在和這些清兵一樣了。他們已經化為一體,再也分辨不出來了。……這十個追殺者,從此人間消失了。」

    武炎彬一邊吐,一邊燒著松枝,現在也處理完了爆炸現場。他一**坐在卡車旁邊,靠著輪子,虛弱地道:

    「徐哥……怎麼樣,我們能走了吧……」

    「走!」

    兩人把狼狗喚上車,然後也爬進駕駛室,關門,動。

    ……

    徐向德開著車,旁邊武炎彬拿著地圖,在聚精會神地找路。繳獲曰本人的那挺輕機槍,現在就靠在中間的座位上,和大狼狗擠在一起。大狼狗很不舒服,但是也只好委屈它了。自從這件事之後,兩人都明白,自己在奉天的旅程將會凶險無比。雖然已將那一個班曰本兵處理的了無痕跡,但是他們遲遲不回去覆命,肯定會引起日軍的警覺。那樣自己這輛卡車就成了林海雪原中的獵物。機槍還是放在手邊更妥當,萬一要衝關卡的時候,這可是個大殺器。

    這地圖是曰本人繪製的,比北清和南明手裡的奉天地圖都精確細緻的多。上邊甚至連一口井的位置都標註的明明白白。而且好在這種地圖雖然有用,卻也不是什麼多高級的機密。在朝鮮的南明間諜早就拍照了下來,然後南京根據這些照片,重新放大繪製的。

    現在,他們手裡的這幾份精準的奉天地圖,可成了救命寶貝了。

    徐向德邊開車邊說道:

    「我們得改變原計畫,不能再一股腦兒的往滿洲腹地走了。北邊都是曰本人打下的地方……東邊也是。我們得趕緊往西南邊走,溜進遼東半島。遼東半島的南半個,現在還沒被日軍佔領,日軍也是放在那裡不動,集中兵力先往滿洲腹地進攻的。因為奉天按約定要給我們大明的,日軍也沒興趣在這裡多下本錢,他們只是當作跳板,重進攻吉林、黑龍江、蒙古……因此,我們要爭取南下遼東半島,進入遼南,就近取得東江艦隊的接應……」

    武炎彬正在按照他說的找路。他很快就找到了。就在前方約三十公里處,鳳城縣的城南,有一條小路通向西南,直到約一百多公里外的莊河縣。莊河縣就在遼東半島的中部,毗鄰黃海,李長山列島也比較近了。不知道在那裡能得到東江艦隊的海上接應不。

    「闖闖看,」徐向德說道,「反正不能再原路折回大東溝了。你也睜大眼睛,注意找著左邊的那條小路,別錯過去了。」

    武炎彬頗為擔心道:

    「徐哥,遼南可還都是清軍控制區呢,我們這算不算剛出虎**又入狼窩?」

    徐向德說道:

    「狼窩就狼窩。狼窩好歹也比虎**安全些。我們落到清軍手裡,清軍不見得會殺我們。落到日軍手裡,日軍肯定會殺我們。」

    說著,他停下車,也不熄火,說道:

    「小武,你現在到後車廂去,先把車上的那八支步槍和十副滑雪具都扔了,然後用電台呼叫東江艦隊,請他們在莊河縣外海接應我們。」

    武炎彬依言跳下車,到車廂後,把八支步槍和十副滑雪具搬下來,都遠遠地拋到了路邊。不需要過去掩埋,密集的大雪一會兒就會把它們埋得無影無蹤,比人工埋的還自然。然後,他又鑽進了後車廂,拉上帆蒙,大喊道:

    「開車吧!」

    卡車再次開動起來。武炎彬坐在大油桶上,在顛簸中搖晃著,打開電台背包,拉出天線,打開電源,調到約定的頻率,然後戴著耳機,拿著話筒說道:

    「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

    只呼叫了兩遍,耳機裡便傳出了夾著「嘶嘶」的聲音:

    「水牛收到,兔子請講。水牛收到,兔子請講。」

    然後,武炎彬翻著暗語本,看著約定的暗語念道:

    「3543……3543……1572……1572……9969……9969……7653……7653……」

    念了一大通數字之後,對方等了片刻,說道:

    「明白,9436……9436……0367……0367……完畢。」

    「兔子明白,完畢。」

    ……

    他們聯絡用的數字,並不是逐字逐字的密碼,也就是說,並不是每個四位數代表一個漢字。而是事先約定的數字暗語,每一個四位數都代表了一個固定意思,代表了一種預先設定的情況。這種數字暗語不像密碼,無論再高級的密碼也都有一定規律,總有找出規律破譯的可能。而這種暗語根本不存在規律,連破譯的可能都沒有。

    況且在如今戰火紛飛的滿洲,大小戰場到處都是,清軍各支部隊散亂於各處,都在慌亂的聯繫調動,各種明語和暗語呼叫滿天空都是,日軍情報機構幾乎都監聽不過來,也不太會特別注意這段小小的暗語對話。

    剛才,武炎彬已經用這種暗語把他們碰到的情況報回了東江艦隊,並請求東江艦隊在莊河縣沿海接應。

    現在,他們現屠殺現場、屍體的數目、還有被日軍小分隊追殺、並伏擊將其全殲,這一系列情況,東江艦隊已經知道了。東江艦隊剛才回覆的「9436」,意思就是「稍後再聯繫」。「0367」,意思就是「半小時」。加在一起就是「半小時後再聯繫」。

    片刻後,就將通過功率更強大的電台加密傳回南京。半個小時之內,南京商議的結果就會傳給他們。

    武炎彬關上電源,就這麼守著電台,在黑暗的後車廂裡隨著顛簸搖晃著,等待著時間流過。

    好不容易,半小時到了。他又再次打開電台,再次呼叫。

    這半小時內,南京統帥部裡,向小強已經和熊鼎銘火速商量了一下,並把決定給了東江艦隊——批准徐向德和武炎彬的計畫,並令東江艦隊派出驅逐艦到莊河外海等待,待到夜裡兩鐘的時候,派小艇上岸接應,手電為號。

    得到準確消息後,武炎彬長出了一口氣,關上電台,摘下耳機,收起了天線。然後,他用力敲了兩下車廂頂的鋼架。片刻後,卡車慢慢停下了。武炎彬跳出後車廂,又爬進駕駛室。

    卡車繼續開動了。

    ……

    大雪一直下著,公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厚,車子開得很慢。這三十公里的距離,用了將近一小時才開到。不過雪下的這麼大也有好處,幾乎是他們前腳開過,後腳的車轍就被大雪掩蓋的差不多了。稱得上是「大雪無痕」。現在,只要他們往某條支路上一拐,後邊即使有追兵,也難以找到他們了。而這種天氣,用飛機搜索根本不可能。

    要是平時晴天,開到這條小路的時候,也能看到前面鳳城縣城了。但是現在大雪漫天,徐向德並沒有看見鳳城縣城,而是先聽到了旁邊的武炎彬的叫喊,才現了這條小路。

    但是,路口站著兩個曰本憲兵。他們穿著大衣,背著帶刺刀的步槍,站在那裡跺著腳,看著這輛開近的大卡車。他們身後是一個簡易的木牌路標,明顯是剛做不久。上面畫了一個箭頭,寫著幾個漢字:岫巖縣——75公里。

    卡車越開越近,兩個曰本憲兵越來越狐疑,越來越警惕,盯著這輛陌生型號的軍卡,還有車前頭那兩面黃色的小旗子。——小旗子上面裹著冰雪,看不清楚,但絕對不是紅白相間的日軍旗子。

    兩個曰本憲兵都平端起了步槍,十二分警惕起來。

    車上,武炎彬緊張得不得了。徐向德把著方向盤,沉聲道:

    「把機槍抱在懷裡,準備好。把通行證拿出來。」

    武炎彬緊張地抱著輕機槍,然後從掏出曰本滿洲派遣軍憲兵總隊給開的文件。憲兵總隊承諾,這份文件能讓他們在日軍控制區內自由活動,不受阻攔。

    徐向德停下車,搖下玻璃。

    一個曰本兵在路邊端著槍監視,另一個憲兵上前來,對著駕駛室內問了一句曰本話。

    徐向德沒有講話,只是把文件遞了出去。

    那個曰本憲兵接過文件,翻著看了幾眼,然後又給同伴看。兩個人都看看,都是一臉的狐疑。

    然後,一個曰本憲兵說了一句什麼,走到路邊,不知從哪兒拽出了一部野戰電話,開始搖手柄。

    徐向德二話不說,右臂掄出車窗,「當當」兩聲脆響,兩個曰本憲兵幾乎同時栽倒在地。

    徐向德抓著還冒著煙的手槍,推開車門跳下車,喊道:

    「快,下來幫我抬屍體!抬完趕緊走人!」

    然後,他又抬起手臂,又是「當當」兩下,給兩個曰本兵一人補了一槍。

    武炎彬胸中狂跳著,默唸著「這趟跟了一個殺人犯出來辦事」,也是跳下車,二話不說,幫著他抬屍體。

    兩人飛快地把曰本憲兵屍體抬進樹林裡扔下,又推了積雪草草蓋上,便飛快地返回車上。徐向德轉動方向盤,把卡車掉頭向左,慢慢開上了這條小路。

    「小武,」他盯著前方更窄的小路,問道,「那個路標上寫著此地到岫巖縣還有多少公里來著?」

    武炎彬把腦袋伸出去看了一眼,說道:

    「75公里!」

    「行,」徐向德說道,「現在下午兩,75公里咱們算它兩個小時。從岫巖到莊河,就算再來個75公里,咱們也算他兩個小時……正好晚上六天剛黑透,咱們開到莊河縣……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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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集 啊,軍艦!(1)
    下午四點多鐘,兩人開著卡車有驚無險地過了岫巖縣。本來徐向德已經做好了再殺人的準備,但是奉天的二月份,下午四點多天色已經比較暗了,岫巖縣路口的日本哨兵不是憲兵,而就是普通士兵,可能還是兩個新兵蛋子。這兩個新兵蛋子就這麼看著這輛軍卡開過去了。這反而算是保住了他們自己的一條命。

    剛過了岫巖縣沒開上一公里,兩人現路上有部隊走過的痕跡。深深的積雪已經被劃出了兩道溝,看得出來是很多人排著隊,趟著雪過去的。中間還有更寬的雪溝,在「溝底」到碾得很深的輪胎印。這應該是隊列車輛,或者是火炮。

    而且,前邊隱約傳來馬屁嘶叫的聲音。

    「遭了,」武炎彬緊張道,「前邊有日軍大部隊!」

    徐向德咬著牙說道:

    「應該是。」

    「怎麼辦?徐哥,我們返回去吧!」

    徐向德從後視鏡裡看到,身後路口的那個檢查哨上,那兩個哨兵還在看著他們。他沉聲道:

    「不行,再回去非暴露不可!我知道了,剛才也沒檢查我們就讓過去了,是那兩個兵把我們也當成了隊列裡的一部分。現在我們突然拐回去,他們非生疑不可!」

    「那我們幹掉他們!」

    「不行,前邊的隊伍剛過去,連馬叫聲都還聽得到,我們開槍他們怎麼會聽不到?那才真是跑不掉了哩!」

    武炎彬急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下來,小聲道:

    「徐哥,那到底怎麼辦?」

    徐向德盯著前方白茫茫的紛飛雪幕,舔舔嘴唇道:

    「闖一闖,就這麼大大方方開過去。」

    「啊?!」

    「賭運氣了……越是大部隊,越沒有人多管閒事。我們放自然一些,裝得像日本人一些。」

    「啊?!」

    ……

    果然,只開了幾十米,茫茫的雪幕隱約出現了走在最後的日本兵,還在回頭看他們。徐向德和武炎彬對視一眼,都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儘量放自然。徐向德把得穩穩的方向盤,油門也踩得速度適中,大模大樣地開進了日軍的行軍隊列。

    兩旁的日本兵都穿的厚厚的軍大衣,背著行囊和刺刀步槍,卡車駛過的時候也就是抬頭看一眼,接著仍是低著頭,迎著大雪艱辛地行軍。兩人在駕駛室裡,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們知道自己這輛車的車型、車頭插旗子,都和日軍的不一樣。要是萬一有哪個兵看出破綻來,那就完了。

    在路中間開了一會兒,前邊出現了一隊馬車。那是輜重車,車上高高的蒙著帆布,大概運的是一些後勤補給。這隊馬車也不知有多少輛,反正紛飛大雪到最後幾輛。路並不寬,路中央的馬車隊又走得很慢,和步兵一個速度,卡車被堵在了後邊。

    這時候,二人的軍車才引起兩邊日本兵們的注意。那些日本兵們都好奇地望著身邊緩緩開動的大卡車,好些人都注意到了這輛軍車前頭的黃色小旗子,開始議論起來。他們都看出這不是平時軍車太陽旗,卻又不知道這是什麼旗子,代表什麼單位。

    徐向德和武炎彬坐在駕駛室裡,只敢用餘光瞥著下面的日本兵。下面的日本兵也都在抬頭望駕駛室裡瞅。

    縱使是徐向德,也是緊張得半死。他現在慶幸這酷寒的天氣。正因為外面這麼冷,駕駛室的側玻璃上才會凝成一層霧氣。之前他們還嫌這霧氣討厭來著,影響看後視鏡,還不斷用手套擦拭。而現在,他們恨不得讓這層霧氣好好的凝結,最好在外面生出冰花來,把透明玻璃變成毛玻璃才好。

    不過,側玻璃上現在這斑斑薄薄的效果可能恰到好處。下面的日本兵勉強看到裡面的人是穿軍裝的,戴著大簷帽,是軍官。這對那些日本兵來說,「是軍官」已經夠了。日軍是全世界上下等級最森嚴的軍隊,縱使有士兵覺得車型不對,小旗子不對,但身為一個士兵,也是絕不敢把長官的車攔下來問一番的。

    更何況,這輛軍車這麼大大咧咧地在行軍隊列中開,也使得兩邊的日本兵誰也沒往「明國」上想。

    徐向德看前邊的輜重馬車走得那麼慢,覺得這不是辦法。一來時間緊迫,一定要在天黑前趕到莊河,二來自己著一輛汽車,就這麼被前邊的馬車堵在後邊,什麼表示也沒有,時間長了也會讓人生疑的。

    前方最後一輛馬車日本兵,也在頻頻回頭看這輛軍車,顯得有些不安。

    徐向德下定決心,按了一下喇叭。

    武炎彬嚇了一跳:

    「徐哥,你……」

    徐向德又按了兩下喇叭,顯示出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然後小聲問道:

    「你會說日語嗎?」

    「不會啊。」

    「媽的,連我還不如。我還會說好幾句呢。」

    「哦,幾句的話,徐哥,我也會。」

    「那好,『快點』怎麼說?」

    武炎彬想了一下,說道:

    「好像是『哈亞庫』。」

    「確定?」

    「確定……吧。」

    「奶奶的,」徐向德罵道,「別帶『吧』,你最好確定。不然我們就確定交代在這兒了。」

    說著,他把頭大簷帽摘掉,搖開車窗,伸出半個腦袋,一邊按喇叭一邊大喊道:

    「哈亞庫!哈亞庫!」

    這招果然慣用,前邊輜重車日本兵連忙回身,誠惶誠恐地低頭行禮,大聲說了幾句什麼,應該是在道歉,外加解釋。

    徐向德心中有數了,冒險把胳膊也伸了出去,對著路邊的日本步兵們揮著胳膊,命令道:

    「喂,哈亞庫!哈亞庫!」

    在路旁行軍的日本兵們不敢有怨言,馬上都避讓開來,給汽車讓出了一條勉強通過的道路。

    「喲西!」

    徐向德把腦袋縮進來,搖上玻璃,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慢慢轉動方向盤,加大了些油門,讓軍車越過路中央的輜重馬車隊,以更快的速度前進了。

    一邊開車,他還一邊按著喇叭,催促著前方的日本步兵讓出路來。而前邊的步兵隊列也真的都不斷讓路,最多抱怨幾句,沒有一個人敢把這輛陌生型號、插著陌生旗子的陌生軍車攔下來,盤問一番。

    武炎彬也很慶幸,天上下那麼大的雪,車前面旗子都讓冰雪半裹住了,一般日本兵都看不出這是什麼旗,不敢確定這是哪個單位的。要是大晴天、再有點風,兩面大明小國旗迎風招展,那他們早就被攔下來了。

    ……

    就這麼開過了幾十輛輜重馬車。隔了一段距離沒有車了,只有兩邊的行軍隊列。徐向德心中鬆了些,把汽車開上路中央,加快行駛。

    但是只開了幾公里,遠遠現,前方路中央又有車輛了。

    這次是汽車,而且還不光是車,車後面還拖著炮。那些炮都不大,只有半人高,裹著炮衣,也看不出口徑和型號。

    「炮兵部隊。」徐向德說道,「這應該是一個大單位,光輜重隊列就已經十來公里了。現在又有炮兵。這可能是一個師。日軍叫師團。要真是一個師團,那隊列長著呢,幾十公里都弄不好。」

    武炎彬猜測著:

    「日軍大概是在往遼南進軍?」

    徐向德點點頭:

    「有可能。弄不好莊河那裡已經成前線了。小武,我在這裡停車,你趕緊到後邊去把電台拿過來,我們和艦隊聯繫一下。搞不好莊河不能去了。」

    「在這兒停車?」武炎彬嚇了一跳,向後,「前後都是日本兵,我們身上穿的可是大明軍服,一下車就暴露了!」

    徐向德也向後看了一下,說道:

    「沒事,動作快點。這裡正好,前邊的炮兵還有幾十米,後邊的步兵也有幾十米,雪又這麼大……你動作快點,應該沒事。」

    「那……駕駛室裡沒空了。」

    「把機槍放到後車廂去吧。前後都是大部隊,真被發現了,抱著機槍也沒用。」

    說著,徐向德停下車,靠在路邊。武炎彬一咬牙,推開車門,抱著輕機槍跳下車,飛快跑到後車廂,鑽上去。他緊張萬分,望著後面的日本步兵越來越近,趕緊放下機槍,背起電台,又飛快地跳出來,跑回駕駛室。

    「快開車。」

    他喘著粗氣靠在座位上,說道。徐向德也不用二話,馬上踩下油門,繼續前進。

    中間有大狼狗坐著,電台是放不下了,抱在腿上了。武炎彬把電台放在腿上,拉出天線,開始呼叫東江艦隊。

    ……

    這時候,東江艦隊也正在聯絡他們呢,馬回答了。根據情報顯示,日軍昨天下午已經派出了一個師團,正在往遼南進軍。估計今天中午已經過了岫巖縣了。現在他們碰應該就是。南京分析,這個師團的目標極有可能是旅順,目是俘獲旅順軍港清軍軍艦。

    奉天雖然已經劃給了大明,但是雙方在談判中,卻對清軍旅順港現存艦隊——兩艘重巡洋艦、一艘輕巡洋艦、八艘驅逐艦——的歸屬,一直沒談出結果來。日本和大明都想要這些軍艦。

    按照日法,我辛辛苦苦打下了奉天省,卻要雙手交給你明國。整個奉天省都給你了,我自己留下幾艘軍艦怎麼還不行?

    但是大明法,既然整個奉天都已經劃入大明的版圖,那奉天境所有東西自然都是大明的。也自然包括軍艦。

    日海軍已經比大明海軍強了,所以大明非常不願意日軍再得到這三艘巡洋艦。而日本也知道,明國海軍雖比自己弱,但卻弱得不多。現在明國海軍每增加一艘軍艦,哪怕是巡洋艦、驅逐艦,都會把雙方的噸位差距拉平不少。明國佔領山東,已經得到了青島、威海兩處軍港三艘重巡和一艘輕巡。但那是在山東,日軍無法染指,望艦興嘆。而旅順可是在奉天,在奉天用兵的可是日軍,日本再不願意大明得到旅順的軍艦了。

    現在日本海軍已經牢牢控制住了黃海,把北清海軍的航路完全封鎖了。現在旅順的清軍軍艦已經被堵在港內了,想開回天津都不可能了。現在旅順軍艦的歸宿只有兩種:要麼落到日本手裡,要麼落到南明手裡。

    其實日本也不太著急,反正海上已經封鎖的嚴嚴實實了,奉天又是它的用兵範圍,打到遼南也是早晚的事。日本已經把旅順港三艘巡洋艦、八艘驅逐艦看作口中肉了。

    而大明這幾天卻急得不得了,不斷派人去給旅順艦隊上層人物做工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加封賞許願,千方百計服旅順艦隊南下投誠大明。

    可清軍旅順艦隊的幾個頭面人物卻有自己的心思。他們想待價而沽,周旋於明、日兩國之間,看誰出的加碼高。價碼,肯定是大明出的高。因為海上已經被日本封鎖了,旅順艦隊要投降南明是很不容易的,要冒著葬身大海的風險。相反,投降日本卻很容易。

    ……

    不過,對於正在逃亡的徐、武二人來說,這些還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只關心怎麼回去,還能不能回去。

    東江艦隊告訴他們,現在莊河附近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成為戰場,還不得而知。建議他們加快速度前進,沿途密切注意通向海邊的道路。一旦有道路就開進去,到了地方搞清楚地名,然後告訴艦隊,艦隊派船去接應。

    武炎彬關上電台,疲憊地靠在靠背上。嘆了口氣,慢慢抬起手,撫摸著大狼狗。大狼狗好像懂得他們的心思似的,也滿臉惆悵地望著武炎彬,舔舔嘴唇,「嗚嗚」叫了兩聲。

    徐向德說道:

    「用暗語說不了那麼細。而且這事先約定的暗語,也沒有設定我們夾在日軍隊列中行進這種情況。我估計東江艦隊的意思,也是讓我們趕緊離開這支隊列,遲則生變。現在我們看到的都是士兵,最多是些下級軍官,還沒看到高級軍官。但我們肯定會看到。再開一陣子,總會碰到他們的師部。師部裡的那些高級軍官可不糊塗,他們肯定會把我們叫下來盤查的。」

    武炎彬又緊張了起來,展開地圖,很快又找到了一條小路。但是這條小路是往西北內陸方向去的,離海岸更遠了。不過現在也沒有辦法了。

    「老天保佑……希望在經過他們的師部之前,我們能離開這個日軍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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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集 啊,軍艦!(2)
    傍晚五點多鐘,天色已經越來越黑了。大雪卻一刻也沒有停,下的越來越急了。徐向德握著方向盤,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卻越來越難看清前邊的路。

    半個鐘頭前開上這條小路,總算是擺脫了日軍的行軍隊列。但是這條路的方向,卻是一直往西北,越來越往遼東半島的內6深入了。

    徐向德看看里程表,計算了一下,說道:

    「我們現在已經處在遼東半島的中央了。現在到黃海和渤海距離都差不多了。」

    武炎彬低著頭,用手電照著地圖,說道:

    「徐哥,再往前開四五十公里的樣子,就是蓋州了。蓋州就是在渤海邊上了。我們不如讓東江艦隊派船到渤海來接我們?」

    徐向德腳下鬆開了油門,慢慢把卡車聽靠在路邊,熄掉了火。他趴在方向盤上,埋下臉沒有說話。

    「徐哥,」武炎彬說道,「你可是累了?來,咱換換吧。你到這邊來歇著,我來開車。」

    徐向德又抬起頭來,靠在靠背上,搖搖頭:

    「不了。我們不能再往前開了。」

    武炎彬一怔,急道:

    「徐哥,不行啊,我們非走不可!天黑了我們就打開車燈,你開累了我就替你!但我們不能停在這兒啊!我們先殺了那一個班的日軍,又殺了那兩個日本憲兵,現在日軍可能都找到屍體了,正在找我們呢!」

    徐向德瞥了他一眼,慢慢說道:

    「廢話,我又沒說停在這兒過夜,肯定是要走的。我是說我們不能再朝渤海方向開了。拿地圖過來。」

    武炎彬把地圖遞了過去,自己也湊過去用手電筒照著。兩人腦袋湊在地圖前,中間還夾著一個大狼狗的腦袋,伸著舌頭,似懂非懂地也看著地圖。

    「你看看,」徐向德指著地圖說道,「遼東半島只有一條鐵路,就是這條沈旅線,瀋陽到旅順的鐵路。這條沈旅線進入遼東半島後,可是一直貼著沿著渤海海邊的。而且沿線也有幾個重要地方:營口、蓋州、瓦房店、普蘭店、金州、旅順。現在這條鐵路沿線,肯定是清軍重兵屯集,軍列往返頻繁。我們往那個方向去,不是一頭紮進清軍懷裡了麼。……我說,我們還是要找路向東南走,還是要去黃海海邊。」

    武炎彬嘆道:

    「徐哥,可是我們的南邊有日軍啊!我們可是剛陪著那個師團走了好一陣啊!」

    「不錯,可是應該就只有那一個師團,而且據我們觀察,那個師團是成直線隊列行軍,還沒展開。也就是說,雖然有一個師團的兵力,但是卻只顧快深入,沿途的地方都還沒加以佔領,所以我們……」

    突然,徐向德的眼睛盯住了大狼狗的臉,不說話了。

    大狼狗又露出了那副凶狠的表情,雪白的獠牙又呲出來了,喉嚨中出了低沉的咆哮聲。

    武炎彬一怔,立刻關掉了手電,緊接著,兩人都把手槍抄在手裡了。

    「是人還是動物?」

    武炎彬小聲緊張道。

    徐向德慢慢俯下身來,拉著座位下面的背帶,儘量無聲地把衝鋒鎗拽了出來,背在肩上。

    這時候,兩人都聽到了,有輕微的踩雪聲,從後面傳來。聽的出來,很是躡手躡腳,相當警惕。

    徐向德拍拍大狼狗,示意它保持安靜。他聽了片刻,儘量低聲說道。

    「聽動靜……應該是個大東西……肯定不是狼,也不是野豬什麼的……東北老林子裡,只有兩種動物會這麼躡手躡腳……第一是老虎,第二是人。」

    武炎彬緊張地壓低聲音:

    「會不會是熊?」

    「不是熊……熊不會這麼小心……再說也該冬眠了……」

    兩人中間的大狼狗也越來越緊張,雖然不再出聲音,但是牙齒卻完全露了出來,渾身肌肉緊繃著。

    這時候,後車廂出了響聲,一個輕微的震動順著車體傳過來。

    「進後車廂了。」

    徐向德小聲說道。

    同時,那種輕聲的踩雪聲,也慢慢地從後面繞到前邊來。

    「不止一個……」武炎彬緊張地大口喘息著,「應該是人……」

    徐向德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

    「把槍準備好,我們先把狗放下去,然後我們同時從兩邊車門滾下去。」

    「好!」

    徐向德用力拍了拍大狼狗,同時左手搭在車門把手上,緩慢地旋開了車門鎖。他對武炎彬看了一眼,輕輕把車門推開了一條縫。大狼狗像支箭似的衝了下去,一陣咆哮聲,緊接著就是人的驚叫,繼而就是扭打和連連呼救聲。同時,另外兩三個聲音也驚叫起來,一起往這邊跑。

    徐向德和武炎彬同時推開車門,各自就地十八滾滾到路兩邊,臥在雪窩裡端槍瞄準。

    對方有好幾個人,但是注意力都被狼狗吸引過去了,都在大呼小叫著,幫著那個被狼狗撲到的人脫身,都沒看到身後已經有兩支槍口對準了他們。

    那幾個人都沒有槍,手裡只拿著樹枝木棒,都在往大狼狗背後敲打。大狼狗咆哮著,盯準了那個倒地的人撕咬,那個人慘叫著大喊救命。幾個人說的都是漢語。

    「好了,不許動!」徐向德慢慢站起來,端著衝鋒鎗命令道,「都舉起手來。……小武,打開手電,照照他們。」

    那幾個**吃一驚,都回過身來。看見兩個人的兩支槍都瞄著,他們都很快舉起了手。

    那個地上的人還在和大狼狗扭打,出一連串慘叫。徐向德喝止了狼狗。那個人呻吟著,驚魂未定,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武炎彬掏出手電,對那幾個人一照,兩人都吃了一驚。

    一共有四個人,穿的都是清軍軍服,個個都是蓬頭垢面、憔悴消瘦,有的衣服上還有血污。那個坐在地上的,袖子被狼狗撕得殘破不堪,下巴上和胳膊上還在不斷流血。四個人都是一等兵和二等兵,沒有軍官。

    「嘩啦」一下,從其中一個的軍大衣裡掉出了一堆東西。武炎彬用手電一照,看到是幾隻罐頭。這罐頭是他們後車廂裡的。

    徐向德沉聲道:

    「你們其他人呢?」

    四個人相互看看,然後其中一個吞吐說道:

    「長……長官饒命,小的們餓極了,不得已才偷了……」

    「我問你們其他人呢!」

    徐向德大喝一聲,拉了一下槍栓。其實他也不知道是就這幾個人,還是有同夥在附近,特意詐一下。

    果然,那個清兵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長官饒命,長官饒命,還有幾個弟兄,他們實在走不動了,在後面休息了……我們幾個看到這人停著一輛車,就……就過來看看……」

    「你們是從哪兒敗下來的?怎麼連槍都沒有了?」

    這一問,幾個清兵都聲淚俱下,開始大哭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徐武二人就聽明白了。

    ……

    原來他們是清軍第二十四師的,都是河南人和山東人,去年年末才被從中原戰區調到北方兵團。他們兩天前被日軍俘虜,結果日軍一直都沒給他們飯吃,還趕著他們一直在老林子裡行軍,又冷又餓又累,好多弟兄都倒下死掉了。結果到了昨天夜裡,日軍把他們一千多人趕到一處山坳裡,突然打出幾枚照明彈,把山坳照得明晃晃的,然後幾挺機槍就響起來了。這一千多人又累又餓,已經虛弱的快爬不動了,幾乎立刻就被殺戮殆盡。

    當時還有一些跑得動的,沒命的奔逃。但是根本跑不遠,日本人放出狼狗,把那些跑的人都咬死了。一千多人,都被堵在山坳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跑出去。

    這一千多人絕大部分在第一輪掃射就中彈身亡了。接著日本人又打出了幾枚照明彈,幾挺機槍照著屍體又反覆掃射了幾遍。大概是屍體太多,日本人也就是掃射了幾遍,沒有再下去挨個的補刺刀。然後,日本人就撤走了。

    日軍走了之後,在這屍體堆裡,6續爬出來幾十個沒死的。這幾十個人中,大部分也都中彈受傷了,只不過沒傷到要害,一時死不了。但是這冰天雪地中,身上又血流不止,即便一時沒死,也絕對爬不出這個山坳了。只有二十來個藏在屍體下面、僥倖沒中彈的清兵,他們算是真正的幸運兒,相互攙扶著逃出去了。

    他們沒有武器,沒有吃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又不敢順著公路走,怕再碰到日軍。只能相互攙扶著鑽樹林。這一天的時間裡,又有一半弟兄倒下了。現在只剩下最後十個還活著的,那六個也快走不動了。只有眼前四個體力還湊合,暫時還能撐一撐。

    ……

    徐向德和武炎彬對視一眼,兩人都點點頭。情況和他們所料的一樣。日軍的大屠殺是普遍現象,絕不只是一地一處。

    徐向德讓武炎彬從卡車裡取出藥箱,先給那個被狗咬傷的清兵處理一下,包紮好傷口,然後說道:

    「小武,你帶兩個弟兄過去,把他們其他人帶過來。我在這裡等著。」

    武炎彬心中有數了,從後車廂裡拿出另一隻衝鋒鎗挎在肩上,點了兩個大塊頭的清兵道:

    「你們帶我去吧。我們車上有吃的,把你們所有弟兄都叫過來,大家先吃飯。」

    幾個清兵都是又驚又喜,連連答應著,兩個清兵留下來,兩個清兵帶著武炎彬鑽進了林子。

    留下的兩個清兵打量著徐向德,其中一個鼓起勇氣問:

    「長官……你們難道……難道是明軍嗎?」

    徐向德點點頭。

    兩個清兵大喜過望,立刻都雙膝跪下,痛哭流涕道:

    「長官啊……你們可來了……我們可算熬到頭了……我們要投降大明,你們收留我們吧……」

    「長官啊……弟兄們死的那麼慘,你們一定要給弟兄們報仇啊……***滅了小日本……」

    徐向德看著他們,說道:

    「你們先別急著跪,先告訴你們,大明可沒打進遼東,就我們倆人。大明現在要全力對付你們清軍,沒有跟日本撕破臉皮。不過將來會不會打仗,我也說不好。我們兩人是大明官方派來遼東的軍事觀察員,大明政府懷疑日軍有大規模屠殺戰俘的事情,特地派我們來實地調查。這件事也是得到日本官方肯的,但是現在日本人卻暗地裡追殺我們。你們如果要跟著我們,可能會更加危險。」

    兩個人猶豫了一下,相互看看,又眼饞地看了一眼卡車後車廂。他們的肚子不停地叫喚著,而且也知道那後邊一大車廂,全是好吃的。跟著他們走至少不會餓死。

    兩個清兵同時點頭,大聲道:

    「長官,我們不怕!你們就兩個人,太危險了!我們有十個弟兄,可以保護兩位長官!碰見小日本,就跟他們幹!」

    「對,我們跟他們幹!老子也算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了,還怕危險……」

    徐向德心中冷笑:這群窩囊廢,真這麼有種的話,何至於被日軍俘虜,何至於去爬死人堆。他知道他們多半是想跟著自己走,一路混個飽飯,但是自己就兩個人,勢單力薄。真要再遇到戰鬥,還是多幾個人勝算大一些。雖然這十個清兵都沒有武器,但是自己卻帶著兩支手槍、兩支步槍、兩隻衝鋒鎗、還有繳獲日本人的一挺輕機槍。多幾個人的話,這幾件武器都能同時揮威力了。車上罐頭餅乾口糧很多,就算是十幾個人,也能吃上好幾天。

    「好吧,」他點點頭,「我帶著你們。日本人喜歡殺戰俘,這你們也親身見識過了。再碰到日本人,我叫你們怎麼打,你們就怎麼打,大家殺出去才有活路。等上了我們大明的船,你們就可以去大明了。」

    兩個清兵欣喜地再次跪下磕頭,一邊說道:

    「多謝長官大恩大德!小的們此生就算做牛做馬、牽馬墜蹬、結草啣環……」

    「好了好了,」徐向德擺擺手,「你們那一千多人在什麼地方被殺的?有多遠?還記得路嗎?」

    ……

    很快,武炎彬真的帶著另外六個清兵來了。那六個人蹣跚著,互相攙扶著,咬著牙往這邊走。看樣子,他們真的是快不行了,大概是聽到這裡有吃的,才能鼓起最後一點力氣堅持過來的。

    徐向德讓武炎彬給他們開了幾盒罐頭,開了幾包野戰口糧。這十個清兵狼吞虎嚥,連頭都不抬,噎著了就抄起一把雪填在嘴裡。好像這輩子就沒吃過飯一樣。

    同時,兩人拿出電台,和東江艦隊聯繫了一下。碰到清軍倖存者這個情況,倒在約定的暗語中。他們很快就說清了。

    根據那幾個清兵敘述,日軍的屠殺場離這裡不遠,徐向德打算先去那裡看一看,拍下照片和影像。畢竟先前只拍到了一處屠殺場,屬於「孤證」,不能證明大屠殺的普遍性。而一處以上的屠殺現場,性質就不一樣了。

    至於下一步往哪個方向走,一時真沒有什麼主意。西北方向是清軍重兵屯集,東南方向又是日軍正在展開。東北方向更不能去了,那是滿洲內6的腹地,通向瀋陽、吉林方向。西南邊……

    旁邊一個清兵下士突然蹦出一句:

    「長官,咱不如一直向西南走,去旅順!聽說旅順海軍那幫傢伙早就想投降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20
第144集 啊,軍艦!(3)
    徐、武二人摘下車前槓上的大明小旗,掛掉引擎蓋上的「玉花驄」標誌,權且湊合冒充清軍軍車了。這種軍卡後車廂裡原本坐下十個人綽綽有餘的,但是現在塞滿了各種裝備和補給品,尤其是那六大桶汽油,就佔去了一大半的地方。

    這六大桶汽油總共有12oo升,而大軍卡像這樣滿載著,即使是在山間公路涉雪而行,不停的上坡下坡、變換檔,每百公里耗油也不過五十多升,現在僅僅用掉了三分之一桶而已。也就是說,這次帶的汽油足夠開上24oo公里。帶這麼多油,原本是準備在大雪裡把滿洲的大小山溝都跑個遍的。

    但是現在需要坐進去十個人,這麼多大油桶,是無論如何不行了。況且目標已然定下,就是旅順,只需要再開26o公里左右,一桶怎麼都夠了。十個人和五桶汽油重量也差不多。所以徐向德果斷決定,把油箱裡加滿油,然後再留下一隻滿桶,把剩下五隻油桶全部扔掉。騰出了五隻大油桶的空間,十個人算是勉強能擠進後車廂了。

    徐武二人自己一人拿一支衝鋒鎗,然後把兩支手槍、兩支步槍、一支輕機槍、一箱手榴彈用來武裝這十個清兵。現在,這十個清兵經過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經歷,即便碰上日軍也只會死命打到底了,絕不會投降了。現在,二人手裡也算是有一個班的武裝了。

    ……

    在南京,向小強這兩天可算是吃不香睡不著,關注遼東比關注山東還緊。他要籠絡好衛子衿,就得在武炎彬身上下功夫。向小強本來想讓武炎彬跟著徐向德去遼東巡視,好借此機會讓武炎彬增加些資歷,最好再立下些功勞,好有理由進一步提拔的。但現在反而把人家陷入險地了。

    這件事一直沒跟朱佑榕說,所以衛子衿大概也不知道。但是向小強可是心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要是武炎彬真報銷在深山老林裡了,那可真把衛子衿給得罪到家了。就算她不在朱佑榕面前使壞,今後也別想讓她為自己說一句好話了。

    秀秀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她雖然也吃朱佑榕的醋,可秀秀心中很有數。她知道女皇陛下這個醋,自己也只能吃著了。而且她明白,夫君娶了女皇陛下,比不娶女皇陛下,對自己家更有利。況且夫君不娶女皇陛下也會娶別的女人,那還不如娶女皇陛下。起碼女皇陛下的身份、性格、從小受的教育,都讓她很難放下身段來公然參加爭寵。而且有女皇陛下「坐鎮中宮」,夫君小強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恪守「五人之約」。否則,天知道將來誰能管住他。

    這兩天,向小強讓秀秀什麼事也別管,專負責奉天觀察員這件事,一定要確保二人平安回來。向小強已經在昨天就派飛機,把秀秀為的一個「工作組」送到東江艦隊,讓他們代表人民衛隊處理此事。秀秀帶著「工作組」到了大長山島艦隊基地,也是提足了精神,使出渾身解數,這一天多廢寢忘食地撲在這件事上面。正好她又是海軍,和艦隊方面協調起來也更方便。

    向小強自己還不敢對徐武二人的安危顯得過於關心,還是給人一個更他關心正面戰場的感覺。現在武炎彬和衛子衿的關係,除了他兩人自己之外,也就是向小強和他幾個心腹知道了。內閣、東廠、6海軍一律不知道。向小強害怕引起沈榮軒生疑,回頭再讓東廠徹查武炎彬的底細,那難保就會查出他和衛子衿的關係來。

    沈榮軒對向小強和朱佑榕的關係,也是早有判斷的。這樣,沈榮軒兩下一聯繫就會想明白。他很可能就會從中作梗,想法子讓武炎彬死在遼東。那樣,向小強就會把衛子衿得罪透頂,從而大大影響他迎娶朱佑榕的計畫。而向小強和皇室的關係剝離開來,也正是沈榮軒、以及整個內閣都希望看到的。

    所以,雖然現在明軍已經完全佔領了黃河以南,正在準備天津登6,正面戰場一時沒什麼大的戰事,向小強還是裝作一心撲在北伐主戰場上。他只是讓十四格格密切盯緊遼東那邊,在南京坐鎮指揮,一定要和秀秀配合好。

    ……

    2月1日凌晨三點,東江艦隊基地情報處。

    「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

    電台突然響起來。

    趴在電台前迷糊的小女兵一下子驚起,二話不說,立即拿起話筒,另一手拿起紙筆,說道:

    「水牛收到,兔子請講。水牛收到,兔子請講。」

    秀秀正蓋著軍大衣、側臥在長沙裡合衣小寐,此時也立刻豎起了耳朵,睜開惺忪的睡眼,撐著坐起來,望著電台這邊。隨後,她掀開軍大衣,穿鞋下地,小跑了過來。

    電台的喇叭裡,傳出武炎彬的聲音:

    「3198……3198……7724……7724……3421……3421……9987……9987……」

    他一邊報數,這邊電台前的小女兵一邊記錄,另一個小女兵便翻著暗語表,同時翻譯成明文。

    秀秀在後面站著看譯好的明文,得知他們在昨晚又現了一處屠殺現場,並且找到了十個倖存清兵,現在正在往旅順方向行進。

    但是,對方也就說了這麼多,至於為什麼要往旅順的清軍懷抱裡前進,並沒有說。

    秀秀說道:

    「問他們為什麼要去旅順。」

    小女兵拿起話筒,說道:

    「兔子兔子,4387,4387,3265,3265……重複,4387,4387,3265,3265,完畢。」

    對方沉寂了一會兒,好像是欲言又止。

    「兔子兔子,4387,4387,3265,3265……重複,4387,4387,3265,3265,完畢。」

    小女兵反覆重複著詢問,可是武炎彬那邊,卻始終沒有回答,只是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秀秀皺眉說道:

    「他們碰到了暗語中沒有的情況。」

    她飛快地踱著步子,心想這種暗語通訊是安全,也很方便易學,但是每一種情況全靠事先設定,肯定會碰到不再設定中的情況的。看來,還是要靠正式的密碼啊。但是,那邊兩個人連報也不會,更談何密碼?

    就在這時候,電台的喇叭又傳出了武炎彬的聲音:

    「是個啷個,現類相尼假張清兵去旅順,決定爭取旅順艦頭行相尼大明。個浪,相尼哈扣以安全轉來哉。隨個啷。」

    秀秀一驚,盯著電台的揚聲器,然後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這不是自己家鄉方言嗎!

    ……不過,好像還不是純正的蘇州話,這更像是上海話。那個武炎彬原來是上海人啊,好,他夠聰明的啊!

    那兩個小女兵明顯都不是江浙人,聽著喇叭裡傳出的「天書」,都大眼瞪小眼。

    秀秀擠上前來,一把拿起話筒,說道:

    「望東面以斤走否過去則麼?完畢。」

    那頭的武炎彬現那麼快就有人接上了,顯得很高興,大聲說道:

    「是個是個,相尼子細門夠則個格幾個清兵則,再望南面隨是日本擰則,嗯多個弟兄歲是類嘿南面被殺特個。現類相尼哈則好氣旅順,現類以斤到子清兵個控子去則。有該點清兵趟特,尼個格一露歲蠻便當個。相尼以斤過子瓦房店則,前頭歲是普蘭店,叫得天一兩,隨扣以刀旅順則。隨是個啷子情況。」

    秀秀緊握著話筒,腦中飛快思考著,片刻後說道:

    「好個,個麼嗯多寄索過氣,相尼哎面哈為得揍安排,呸和嗯多類嘿旅順個尋洞,啊來塞?」

    「來塞個,個麼隨鮮個啷子罷,話一次個通話弗定時,繩卷死相尼練細嗯多,啊好?」

    「水牛曉得則,隨個啷。」

    ……

    秀秀放下話筒,立刻跑到辦公桌前坐下,拿起羽毛筆開始埋頭寫電文。

    一個小女兵悄悄來到她的桌前,怯生生地道:

    「尚副官……」

    秀秀抬起頭來,笑道:

    「哦,對了,你們沒聽懂是吧,這樣,你們記錄吧。

    「第一句他說:『現在我們假裝清兵前往旅順,決定爭取旅順艦隊歸降大明。這樣,我們也能安全返回了。』「然後我說:『往東邊已經走不過去了嗎?』「他接著說:『我們仔細問過那幾個清兵,再往南都是日軍,他們的弟兄就是在南邊被殺的。現在我們也只能去旅順,現在已經深入清軍控制區了。有這些清兵作掩護,我們這一路都很順利。我們現在已經過了瓦房店了,前邊就是普蘭店,天亮前就能到旅順了。』「然後我說:『你們繼續前進,我們這邊也會做安排,配合你們在旅順的行動。』「他最後說:『好,那先這樣,下次通話不定時,仍是我們聯繫你們。』「……嗯,就這麼多,記下來了嗎?」

    一個小女兵埋頭「唰唰」的記錄,然後抬頭笑道:

    「記下來了。尚副官,這法子還真好哩。不管清軍還是日軍,監聽員沒一個聽的懂的……」

    秀秀笑道:

    「好用是好用,可是只能用一次。我敢保只要下次,對方就會準備一個懂蘇州話的,在那裡專門監聽了。」

    然後,秀秀寫好電文紙,交給她們去加密送,直接往南京向小強處,把最新情況告訴他。

    ……

    向小強看完電文,喜上眉梢,大叫一聲:

    「好啊,總算有理由認真對付這事兒了!哈哈,阿芳,你看怎麼辦?」

    十四格格也笑吟吟地道:

    「很明顯,現在這已經不是這兩個人的安危,而是整支旅順艦隊的歸屬問題了。這可是重大國家利益!要是我,現在就把那幾個老頭全都叫起來開會,一刻也不能耽擱。」

    向小強拍了兩下巴掌,笑道:

    「好,這話我愛聽。……來人啊!」

    ……

    十幾分鐘後,統帥部最高層的幾個將領,6海軍總參謀部的核心人員,都揉著惺忪睡眼,聚集在會議室裡了。

    但是,要討論的內容卻很快讓他們都精神起來。

    向小強先匯報了一下現有的情況,特別著重說到徐武二人手中現在掌握著大量的底片和膠片,還有十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大屠殺倖存者。這都是日軍大規模屠殺戰俘的鐵證,人證物證俱全。

    「……因此,以學生看來,假如我們之前還只能被動地對旅順艦隊高層封賞許願的話,現在我們則很可能會抓住整個旅順艦隊下層水兵的心。沒有人想冒著被屠殺的危險,任憑自己被上頭當官的出賣。這樣,清軍艦隊高層也會感到來此下層的巨大壓力,從而大大增加我們的籌碼。」

    熊鼎銘立刻說道:

    「向大人說的很對。現在,我覺得我們的主要精力,已經可以放在如何掩護旅順艦隊出港、投奔我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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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集 啊,軍艦!(4)
    進入遼東半島的南部,雪就漸漸小了,進而停了。過了普蘭店,非但不再下雪,天氣也轉晴。看來,壞天氣只在北邊肆虐。

    自從進入清軍控制區,徐向德和武炎彬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依照徐向德所說的,現在,他們總算不必有性命之憂了。

    行駛在遼南,看到到處都是殘兵敗將,即使在夜裡也是亂哄哄的。各種火炮、物資有的在往北邊拉,有的就堆放在路邊,也沒人管。不管是官是兵,都是人心惶惶。現在距離西邊黃海海岸,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距離。而海往東十幾公里,就是長山列島。

    開到這裡,徐武二人都很是動心,心中都有一股衝動,很想直接呼叫接應,然後調轉方向盤向東,直奔海岸,然後船脫離險境。但是理智告訴他們,在這裡靠近黃海海岸,遠不是那麼容易的。相反在遼東半島北部靠近海岸還容易些。

    遼南的東邊海就是大明最北邊的國土——長山列島,這裡的海岸也是清軍控制最嚴密的。內陸通向海岸的每一條路都設有多重哨卡,嚴加盤查,沿海五公里內沒有一處居民區,而且到綿延著鐵絲網、地雷、探照燈、瞭望塔,還有清軍巡邏隊牽著狼狗頻繁巡邏……每年都有百人,因為穿越這五公里的死亡地帶而被擊斃。

    在遼南沿海,連一條小舢板也沒有。甚至在整個遼東半島,救生圈、救生衣、汽車內胎、空油桶……等等凡是能充氣、能浮水的東西,也都被列作,禁止民間擁有。即使軍隊裡的這類東西也是嚴加管制,嚴防流出軍隊。真正做到了「片板不得下海」。所以,一些僥倖逃到海灘的人,也因為找不到任何渡海工具,要麼被抓回去槍斃,要麼冒死游海,被淹死凍死。

    雖然現在遼南陷入混亂,沿海封鎖區有可能鬆動,但是徐向德也決定不冒這個險,還是按原計畫前往旅順。

    ……

    快天亮的時候,車子停在路邊,徐武二人到後邊找了兩個身材差不多的清兵,脫下明軍制服,換了他們的清軍制服,然後又從備用衣服裡拿出兩件便裝給那兩個清兵穿,把兩套明軍軍裝塞好。

    快天亮的時候,他們進了金州。金州這裡就是後世大連所在。這個地方陸地突然收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七公里,兩邊都是海。在這裡清軍的混亂狀況稍好了些,他們受到了一次盤查。他們當然都沒有證件,但是那個清軍下士對哨兵說,他們都是旅順艦隊司令部派去前線蒐集重要情報的,遭到了日軍偷襲,死裡逃生。他還把照相機和攝像機拿到哨兵眼前,搖晃著。

    那幾個哨兵都被這沒見過的高級設備唬住了,想來在前邊的逃兵也只會投降日本人,斷不會還回來。而且他們手這些高級玩意兒,不是蒐集情報的怎麼會有啊?……再說,現在那麼亂,每小時都有軍車南下北……這一會兒自己還在這裡當哨兵,下一會兒可能就被拉進隊伍、調到北邊去當炮灰了呢。抓住間諜也不會有人給自己多發一塊大洋,混進間諜也不會有人來追究自己……那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是,軍車順利地開過了金州地峽,進入旅順半島。

    旅順要塞,城高牆堅。甲午戰爭後,北清朝廷面對被屠戮一空的旅順城,痛定思痛,決定把這裡建成「東北亞第一要塞」。旅順城牆已然不是土磚,而是大條石,中間用水泥灌縫。按照20世紀初的要求,城牆要頂得住14英吋攻城大炮的轟擊。城西的老鐵山、城東的東雞冠山兩座高地,也各自建有要塞炮台,虎視旅順城和整個旅順港。只要這兩處要塞不丟,旅順就不會丟。

    徐向德和武炎彬在駕駛室裡,遠遠地望見這座城的時候,心裡都是一陣涼。

    ……除非守軍主動投降,不然明軍硬攻的話,死人死海了去了。

    ……

    早六點鐘,他們在距離旅順城一公里的三里橋停下了,在這裡又和東江艦隊聯繫了一次。

    這次他們沒有再用蘇州話,而仍舊是用暗語。秀秀說的很簡短,讓他們先把膠片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然後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去見旅順艦隊司令。那裡已經有大明先前派去的使者,現在徐武二人只要也以同樣的身份加入他們,就可以用他們的電台和後方聯繫了。詳情等那時候再說。

    徐向德換回了明軍軍官制服,把車子、電台、武器、以及膠片和底片都留給了武炎彬,只帶著自己的明軍證件,打算隻身前往城內的旅順艦隊司令部。

    「小武,」他說道,「我們不能完全按照他們的安排行事。電台裡那個蘇州女人不地道,看來她只想著怎麼讓咱們返回去,不想著怎麼讓咱們立功。咱們這樣就加入了大明使者,那麼就算旅順艦隊投降大明了,還有我們什麼事?我們的作用在哪兒?

    「現在我們分兩路,我先進城,我穿這身衣服,進城的時候肯定會被扣住。城門口也肯定一片混亂。你們幾個乘機帶著膠片進城,儘量找到洗照片的地方。把錢都給老闆,把所有的照片都洗出來,並在照片下方加一行字:『日軍屠殺戰俘鐵證』。儘量洗多點,能洗多少張洗多少張。

    「你把底片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把照片帶在身,想法子混進旅順軍營,散發這些照片。同時散佈傳言,就說艦隊弟兄原本都可以歸順大明、當大明人的,但是現在司令部當官的收了日本人錢,想把整個艦隊都賣給日本人……就說日本人只要船不要人,只要是在清軍裡當過兵的全殺。就這麼說,最好能搞出兵變來。你搞得動靜越大,我在司令部就越安全。明白了嗎?」

    武炎彬知道他的意思,激動地點點頭,說道:

    「徐哥,保重!」

    徐向德把手槍掏出來,交給武炎彬,然後拍拍他的肩膀,也說道:

    「保重!」

    ……

    武炎彬開著卡車,載著十個清兵,跟在徐向德後面,慢慢悠悠地開。快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車子,看著徐向德大步流星地走向城門。

    一瞬間,城門口就炸了鍋了。一個明軍軍官公然大搖大擺地進城,這著實突破了城門口崗哨的想像力了。城門口十幾個清軍大呼小叫,一擁而,徐向德立刻就被雙臂反剪、按在地,後腦勺頂了十幾支槍。

    所有的清兵都在威風凜凜的地大喊著「舉起手來」,同時拚命擠進人堆,用各種武器頂著這個明軍軍官的後背。周圍反應慢的清兵,這時候也相繼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撲進來,壓在人堆,掏出槍支使勁兒往下面塞,口中也大叫著「舉起手來」。

    現在,壓在徐向德身的清軍官兵已經有將近二十人了,每個人都在盡情展現著自己的勇敢,以及對國家的忠誠。

    武炎彬瞪大了眼睛,幾乎快把下巴張掉了。他真擔心徐向德會被活活壓死。……說真的,要是這一路什麼危險都闖過來了,臨到城門口,卻被一群清兵用「肉山」給壓死了,那真是……

    但是他不敢停留,他知道自己應該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武炎彬熱切地望著那堆「肉山」,心中默念了一句「徐哥好運」,一踩油門,開進了旅順城。

    直到他進城幾十米遠、已經轉彎消失在視野中時,城門口的「肉山」還在不斷往增加人。

    ……

    武炎彬開著軍車在城裡轉悠,不時便停車讓一個清兵下去打聽哪有洗照片的地方。很快,他們就把車停在了一家照相館門口。

    這家照相館非常大,但卻是城裡唯一一家照相館,老闆是奉天省警察廳廳長的老丈人的小舅子的弟弟,也是屬於壟斷經營。旅順城那麼大,居民那麼多,需要照相、洗照片的人每天都數以百計。這家照相館雖然很大,但根本滿足不了需求。但是,還是和大清別的地方一樣,在這一行裡只要一個有背景的來了,其他人除非背景更大,否則就別想做了。

    照相館的大堂內擠得人滿為患,大家都在排大隊,有沖洗的,有照相的,還有放大的……最裡頭有個高高的窗子,裡面不時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132號……132號……聽見沒?不聽見過了啊!好了好了,下一個!133號!」

    這時候,一個老頭蹣跚過來,雙手扒著高窗子,陪著笑臉喊道:

    「哎哎……先生,先生……我是132號,看,我的單子在這兒……」

    說著,努力把一張單子遞進窗子裡。

    從窗子裡傳出一聲撕紙的聲音,然後從窗子裡飛出撕成兩半的單子,慢慢飄落到牆角,面寫著「132號」。

    窗口裡那個有氣無力的聲音繼續說道:

    「好了,132過了,後邊重新拿號排隊去!下一個,133號!」

    後邊一個小夥子趕緊湊來,忙不迭地把單子遞進窗口,小心笑道:

    「呵呵,先生,我是133號……」

    老頭被擠到一邊,滿臉都是失望,幾乎要哭出來了。

    ……

    武炎彬站在大堂門口,呆呆地望著這一切,喃喃地道:

    「老天爺……這……怎麼是這樣啊……這他媽的什麼時候才能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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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集 啊,軍艦!(5)
    正在武炎彬站在照相館門口發呆的時候,身邊一個聲音小聲道:

    「武長官,咱不必排隊的。」

    武炎彬一扭頭,那個清軍下士已經從車下來,到了自己身邊。

    這個清軍下士叫孫有田,倒是顯得非常機靈的一個人。

    武炎彬看著他,問道:

    「怎麼不必排隊?」

    「武長官,咱手有這種底片,咱就說咱是瀋陽北方兵團司令部派出來偵查的,中間被日軍打散了,回不去瀋陽了,只好往南邊來旅順。手這些照片都是緊急的軍事情報,要趕緊洗出來交給旅順司令部,再讓旅順司令部交給朝廷。耽擱一會兒都吃罪不起!看照相館的人還敢讓咱排隊不!」

    武炎彬想了一下,說道:

    「好是好,可要是照相館的多個心眼,要看咱的證件怎麼辦?或者他們直接讓我們送去旅順司令部怎麼辦?司令部裡肯定都有情報部門的,處理照片是最基本的了。你想,我們不直接把底片送到司令部,反而拿到這個民間的照相館來沖洗,既不怕麻煩也不怕洩密,豈不是很可疑?」

    孫有田一怔,低頭喃喃地道:

    「嗯,長官說的是啊……是這理。那,怎麼辦呢?」

    武炎彬摸了摸腰裡的手槍,一咬牙,說道:

    「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只有這麼試一下了。老闆識相便罷,不識相就扣個『妨礙軍務』,當場把他抓起來!」

    「哎哎,長官,」孫有田連忙抓住他的胳膊,急道,「萬萬使不得……武長官你看啊,這店面開得那麼大,人家後台肯定硬,根本不怕咱們!」

    「後台?什麼後台?」武炎彬不解道,「因為店面大,所以後台就硬?」

    「那是當然啊!後台不硬怎麼開得起來那麼大的店啊!」

    武炎彬不耐煩了:

    「難道非得後台硬才開得起來?後台不硬就開不起來?」

    「長官……」孫有田為難地笑道,「您……您這還有什麼不懂的嗎?這麼說……沒後台的話別說開店,就是在路邊擺個小攤,也得整天像做賊一樣……難道……難道大明還有兩樣不成?」

    武炎彬盯著他看了片刻,確定沒有裝傻的成分,才「切」了一聲,不屑道:

    「我算是知道你們大清為什麼窮了。自己不爭氣,還整天賴別人封鎖它。」

    孫有田心裡不服氣,但也不敢頂嘴。在他一貫的理解中,大清正是因為南明的封鎖破壞才窮的,難道和後台不後台的還有什麼關係?南明那麼富,還不是因為沒人封鎖它?

    「好了,」武炎彬一擺手,「那也沒別的辦法,只有試一試了。照相館如果讓我們直接送到司令部去,那我們只好再做打算。」

    武炎彬整整衣領,拿足了架勢,然後讓孫有田跟著,兩人帶著底片大步走進去。

    ……

    這家店面的後台果然夠硬,連店夥計都是牛逼得跟大爺一樣。孫有田跟在後邊陪笑著足足喊了好幾分鐘,那夥計才一臉不耐煩地回過臉來。看到是軍方的人,也是面不改色,依舊是一副「我是大爺」的表情。

    直到孫有田說出「緊急軍務、高度機密」的字眼後,那店夥計才打量了他們幾眼,表情和緩了些,說了句「裡邊請」,帶著他們來到了樓經理室。

    樓幾個人正在搓麻將。那個店夥計湊到一個貌似老闆的耳邊而語了幾句。然後,那個老闆抬眼瞅著這兩個人。

    「什麼照片?」老闆叼著菸捲,瞇著眼睛,微笑著,「二位怎麼不直接拿到司令部去洗?現在查得這麼嚴,回頭我再攤個『洩密』罪名,還做不做生意啊。」

    他一邊摸牌,一邊點頭笑道:

    「好了,二位請便罷……媽的,東南西北風,白皮帶紅中……誰要?」

    一抬手,一張大大的「紅中」扔到了桌子中央。

    店夥計正要往外攆人,孫有田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靈感,前一步開口笑道:

    「掌櫃的,呵呵呵……弟兄們這趟任務那麼辛苦,還差點把命都丟了,都想弄兩包煙錢……呵呵呵,掌櫃的,你說旅順城裡就您這一家照相館,弟兄們不到您這兒洗又到哪兒洗啊!要是直接拿到司令部,省事兒是省事兒,那……呵呵,那弟兄們的煙錢不就沒了嗎。」

    那掌櫃的又抬起眼來,瞇著眼睛笑道:

    「洗點照片,還想揩官家油水?……你們能洗多少?」

    孫有田一看有門,馬笑道:

    「呵呵,謝謝掌櫃的,一共25張底版,每張底版都要洗……洗很多張。」

    掌櫃的瞇眼笑道:

    「很多張是多少張?」

    孫有田遲疑地望向武炎彬。武炎彬因為是南方口音,一直不敢開口說話。他從懷裡掏出一包銀元,然後跟孫有田耳語了幾句。

    孫有田接過銀元,放在桌子,然後對掌櫃笑道:

    「掌櫃的,這是弟兄們湊的,您看能洗多少?」

    掌櫃的伸手拿過沉甸甸的布包,掂了掂,對三個牌笑道:

    「喲呵,還不是筆小生意哩!」

    四個人都大笑起來。掌櫃的打開布包,把裡面的銀元倒了出來,用食指隨便點了幾下,又拿起幾枚在嘴邊猛吹,然後拿到耳邊聽了聽,確定是真銀的。

    「好,接下了,」掌櫃的笑道,然後把這些銀元遞給旁邊的牌,也是一個帳房先生,「老趙,拿去算算,按價錢洗給他們。這些大洋,能洗多少洗多少!」

    ……

    帳房先生接過大洋,帶著兩人下樓。中途老趙笑道:

    「呵呵,兩位兄弟,開發票就歸我管的。怎麼著,想開多少錢的啊?」

    孫有田很路,從銀元包裡單獨拿出一枚,塞進帳房先生的手裡,小聲笑道:

    「先生拿去喝茶……剩下的全部洗照片,發票麼……少開點,兩倍的就行了。」

    武炎彬心中一緊:乖乖!多開兩倍的發票!這也太離譜了?

    沒想到那老趙笑道:

    「小兄弟這麼老實啊……剛進部隊?呵呵,我跟你說……就這幾個錢,兩倍真有點少了。一般怎麼也得開個五六倍的,不然沒意思。……都是這麼的。」

    武炎彬聽的心中砰砰跳,就聽得孫有田笑道:

    「唉,沒法子啊……不比平時了……現在打仗,朝廷提倡『保家衛國,節約每一分錢』,各處都在緊縮開支,現在玩真格的了,發票也只敢多開兩倍的了。再多的邊就不讓了。」

    老趙也搖頭感慨道:

    「是啊……這一打仗,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武炎彬在旁邊聽得七竅生煙,心說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軍隊不打敗仗,那真是沒天理了。

    ……

    果然,在帳房先生老趙的安排下,他們的照片被排在了最優先的位置沖洗。饒是如此,也是從早晨等到了中午。

    暗室的窗口開了。裡面的沖洗技師拿著一大筐照片,往窗口一放。

    武炎彬和孫有田連忙迎去,只見那個技師透著窗戶看著他們,驚恐地問道:

    「兩位兄弟,這些照片是在哪裡拍的?……啊,啊,要是機密的話,算我沒問。」

    武炎彬覺得這是個散佈恐慌的大好機會,示意孫有田可以說。

    孫有田於是大肆渲染了一番日軍大屠殺的情形,說發現了多少個萬人坑、人頭都被砍掉了、還有多少屍體都燒焦了……現在,日軍正在大舉南下,直取旅順。

    窗口裡面那個技師的臉慢慢白了。

    他五十多歲,是當年旅順大屠殺八百多個生還者之一。當年城內屍山血河的恐怖景象,現在好像還在眼前。

    這個老技師當場兩眼發黑,兩腿發軟,把照片筐子往他們面前一推,什麼話也沒說,也不班了,直接推門出來,回家叫全家準備逃難了。

    緊接著,暗室裡又是好幾個年輕技師、學徒都跑出來,邊跑邊大喊著「日本人來了」,各自跑回家準備逃難了。

    武炎彬看到,「日軍屠殺」這個詞在這些普通旅順人身發生了如此大的作用,心中很滿意。孫有田當時說的「這事兒別的地方人不信,旅順人肯定信」,還真沒說錯。

    大筐子裡放著25個大紙袋,每隻紙袋裡除了底版,還有一百多張洗出來的照片。粗粗清點,這一大筐照片共將近三千張。而且每一張都很清晰,照片下方也按照要求加了一行字:

    ——日軍屠殺戰俘現場

    「太好了!」武炎彬非常滿意,先把底版都收好,然後和孫有田抬著筐子,「走,回車!」

    卡車朝著軍港的方向開著,後邊九個清兵守著照片筐子,每到人多的地方,就抓一把照片撒下去。片刻過後,這個地方就會一片慌亂。

    ……

    他們穿過整個旅順城,也把照片撒了一路。就這樣,也只不過撒出去了三四百張。手裡還有兩千幾百張,是準備在旅順艦隊水兵中散發的。

    卡車從城南門開出,直奔旅順灣而去。

    接近軍港的地方,再不能往裡開了。整個軍港周圍全是用圍牆和建築物封閉起來的,只有幾處出口,每一處都是機槍碉堡把守,崗哨憲兵嚴查證件。他們既沒有證件、穿的還是陸軍軍服,根本就進不去。

    武炎彬把車子停在對過路邊,盯著遠處的軍港大門,見不時有海軍官兵進進出出,還時不時有汽車和馬車出出進進。當然,都要經過檢查。

    他思考了一會兒,問道:

    「有田,你下車找個水兵問問,這附近哪裡有水兵們比較集中的小酒館什麼的。」

    孫有田明白了他的意思,下車去了。

    過了片刻他又回來,說道:

    「武長官,問明白了。前邊一拐彎有個『勞軍一條街』,全是酒館、賭場、妓院什麼的,都是艦隊裡當官的親戚開的,那一整條街的生意全靠這個旅順艦隊養活……開車,我給您指路。」

    武炎彬一踩油門,卡車奔著孫有田指的方向而去。

    ……

    果然,開了不到一公里,一拐彎,出現一條繁華的大街。在北清,城外有這樣繁華的大街可不多見。

    街口停著一大溜軍車、轎車、騾馬車、自行車,裡面酒館妓院賭場的招牌鱗次櫛比,清軍水兵熙熙攘攘,人擠人,吵得震耳欲聾,地面污水橫流,酒肉的香味和泔水的臭味混在一起。經常還能看到中下級軍官摟著女人嘻嘻哈哈地經過。而旁邊的普通水兵很少能玩得起女人,只能把精力宣洩在酒館和賭場裡。至於高級軍官,則是不來這個地方的。他們直接坐著小車,到旅順城裡去玩高級的了。

    他們這十來個人雖然穿著陸軍軍服,但是這條街裡除了水兵,陸軍士兵也有不少,他們仍是不太顯眼。

    武炎彬看著周圍的景象,喃喃笑道:

    「媽的,都快亡國了,都還能這麼鉚足了勁玩。」

    他看了一下表,把十個清兵都召集過來,發給他們一人一塊銀元,然後簡單分工了一下:

    「這條街也不算長,人卻很多,主要都是艦隊裡的水兵,正方便我們幹事。大家每人找一家酒館,先坐下來點些酒菜吃。喝酒的時候就拿出一疊照片來擺弄,在桌子攤開了擺弄,再裝的悲痛一些。肯定就會有很多水兵圍過來看,你們就說這是機密,不能給別人看的。越是這樣,人家越想看。那你們就裝著喝醉了,藉著『酒勁兒』,把照片發給那些水兵看,一邊發一邊鼓動。然後趕緊出來,在卡車這裡集合,別讓憲兵逮著。明白了嗎?」

    十個清兵都覺得這安排不錯,都點頭領命。

    武炎彬又最後動員一番:

    「大家好好幹,這次真幹成了,你們下半輩子能當大明人不說,大明政府也會給你們重賞的。知道嗎?」

    清兵們都又興奮起來了,都點頭嘻嘻笑道:

    「俺們聽武長官的吩咐!」

    「好,大家去!注意,酒館進得平均一點啊!」

    「長官,啥叫『平均』?」

    「媽的,就是散開,別都紮在一堆!」

    「庶……哦不,是!」

    ……

    武炎彬別看著這些清兵沒人穿著一大摞照片消失在人流中,自己也覺得渾身充滿了熱流,覺得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他按了按懷裡的一大摞照片,大步走進旁邊的一家賭場,用力擠進賭桌邊,粗著嗓子喊道:

    「來,押!」

    說著往懷中一掏,一塊銀元拍在桌子,緊接著「哎呀」一聲驚叫,懷裡的一摞照片也被「不小心」帶了出來,散了一桌子。

    「哎……哎……都別搶啊……」武炎彬一邊喊一邊往外抽身,一邊學著東北人的腔調喊道,「搶啥啊?介都是機密……啥叫機密知道不?……都別搶啊……」

    然後擠出已經一片混亂的賭場,奪路而逃。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21
第147集 啊,軍艦!(6)
    大清海軍旅順艦隊司令額爾德特-寧海,自從日軍出兵後,這些天一直寢食難安,陷入了三難境地中。

    南明密使最先來找他,勸他率艦隊歸順大明。緊接著日本密使也來找他,讓他就呆在港內不要動,到時候直接投降皇軍。現在,廣武皇帝也發來聖旨了。皇他就在港內將艦隊全部自沉,而且要把巡洋艦全部沉在旅順灣入海口處,完全阻塞旅順港,然後率艦隊人員乘火車回關內。

    就在寧海接下聖旨、正在猶豫時,北京的欽差也到了。這位欽差大臣帶著一個營的三百名禁衛軍,下了火車就直奔旅順艦隊司令部,一下子把司令部給圍起來了,又派了一連禁衛軍把旅順城內寧海的全家老小都看了起來。

    「唉……難哪……」寧海扶著司令部陽台欄杆,眺望著遠處海灣內的軍艦,搖頭道,「本司令何嘗不想現在就率艦隊離開這個港灣。到時候,不論是投奔哪一邊,也遠勝於呆在這一潭死水中。但是現在有兩難啊……第一是朝廷現在已經派欽差,把本司令的妻兒老小都看起來了,本司令稍有不對,我一家老小都性命難保啊!第二是,就算本司令真的投降了貴國,今後又有什麼前途?我看,除了得到貴國的一筆賞錢,怕是只能當個寓公了!」

    他身後的一個清軍海軍尉微微一笑,躬身說道:

    「將軍閣下真的多慮了。貴國皇帝派個什麼欽差,帶著幾百人圍住了將軍的官邸,難道閣下還真把他們當一回事兒嗎?……將軍麾下的艦隊官兵有萬人,足以控制整個旅順半島。朝廷欽差雖然帶了幾百人圍住了將軍的府邸,可是他們自己何嘗不是身處重圍之中?他們自己的性命也何嘗不是掌握在將軍手裡?

    「……呵呵,朝廷欽差的兵,好像從昨天開始就看住了將軍的府邸了?這一天多來,將軍雖然接旨,卻並不奉旨辦事,只是這麼拖著。那朝廷欽差不是也並沒把將軍家眷怎麼樣嘛?他甚至不敢來逼迫一下將軍。如果在下所料不錯,將軍和那朝廷欽差,想必是已經互為默契了?欽差大人只是看住了將軍府邸,既沒有違抗皇命,又不至於觸怒將軍,還為將軍提供了託辭,好讓將軍在日、明兩家面前有足夠的理由拖延、好待價而沽?」

    寧海沒有轉頭,仍是扶著欄杆,咳嗽了兩聲,冷笑一聲:

    「池田先生,看你說的。欽差再怎麼也是欽差,我一個外駐將領,怎麼又本事和欽差大人互通默契。再說,欽差大人的家眷可還在北京呢。」

    身穿清軍海軍尉軍服的池田先生微笑道:

    「所以他才沒有一到旅順就為將軍馬首是瞻啊!所以他才要裝模作樣地帶兵圍住將軍府邸,做給北京朝廷看啊。雖然欽差大人的家眷在北京,可是他本人卻在旅順。一個人最在乎的,終歸是自己本人的性命?將軍也應該看清了,大清大勢已去,連一個欽差大臣都不想陪著它殉葬了。難道……將軍還想守著它,為它殉葬嗎?」

    寧海嘆了一口氣,說道:

    「唉……就算這第一條難處我們先不說它,那麼第二條難處呢?我如果投降了南明,因為是同文同種,南明都可能重新任用我,在海軍裡給我一個職位……可要是投降了貴國,我空有一身本領,卻連話都不會說,字都不會寫,這一把年紀總不至於再去從頭學一門語言。那豈不是要碌碌無為、終老一生嗎?」

    池田先生笑道:

    「將軍閣下,您想一想,就算您投降了南明,南明還真的能在海軍裡給您個職位嗎?將軍看看之前投降南明的清軍將領,南明難道不是給一筆錢、發個大明護照,就沒下文了?有哪一個是安排到明軍中重用了?況且您是滿人,南明是漢人的朝廷,他們和滿人可是有血海深仇的。雖然現在他們待歸降的滿人很好,貌似和漢人一視同仁,可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說的難道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現在,他們正和滿清作戰,需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可是一旦消滅了滿清,天下太平下來,南明下必將掀起一波清算滿人血債的浪潮……將軍可以參見今天的德國。呵呵,到了那個時候,滿人在大明的處境,難道會比今天猶太人在德國的處境更好嗎?猶太人只不過多搜刮了幾個錢,就被迫害成那樣。而滿人殺了那麼多漢人,又會是什麼下場?

    「但是反觀我大日本,三百年來一直和大清互為邦,大和民族和滿族也並無芥蒂。將軍全家老小住在日本,生活在大和民族中,難道不比全家老小住在大明、生活在漢人之中,更能讓將軍安心嗎?」

    寧海扶著欄杆,沉思著。過一會兒轉過身來,笑道:

    「池田先生說的這些,我當然會加以考慮。不過,多謝池田先生為我的安危操心了。既然我不論投降哪一邊,得到的都只能是錢,那麼我就算投降了大明,拿了錢之後也未必要在大明居住啊。我可以先就近找個地方……比如南洋新加坡什麼的……定居下來,看看國內的局勢再說嘛。假如真如同先生推測的那麼不堪,那麼我不回去就是嘛。有了錢,在哪兒當寓公不是寓公?呵呵呵……這個就不勞先生操心了。

    「只是……不瞞先生說,現在南明那邊開出的價碼,要遠遠高於貴國。如果貴國能夠開出……不用多,開出南明1.5倍的價錢,我就不再見南明那邊的人了,就在這旅順港內一心一意地等候皇軍。」

    池田先生略帶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後,仍是耐著性子微笑道:

    「敢問南明的最新出價是多少了?」

    寧海臉微微一紅,說道:

    「南明答應一次性給我65萬美元,然後封子爵,每年還有5萬明洋的年金。池田先生,假如貴國能出到100萬美元,再給我同等爵位和年金……」

    他一抬手,指著遠處港灣內高高矮矮的軍艦,說道:

    「那麼,港內的這些軍艦,就都是日本的了。」

    池田先生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

    「你知道南明為什麼肯出這麼高麼?」

    寧海瞥著他:

    「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沒法把軍艦開到南明的港內。我大日本海軍已經完全控制了黃海,將軍閣下,如果你真想掙南明的那65萬,就得有率艦隊開出旅順灣、在海和我大日本艦隊殊死一戰的覺悟。……怎麼樣……將軍閣下,你有這個覺悟嗎?」

    寧海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哼了一聲。

    池田先生繼續冷笑道:

    「如果沒有這種覺悟,那在下奉勸將軍,還是接受皇軍的20萬美元,圖個安穩。」

    寧海憋著氣,淡淡地道:

    「池田先生,本司令現在還沒有投降貴國,就已經感受到貴國那種不可一世的驕橫之氣了!要是本司令真到了貴國,怕不要被人騎到頭!」

    池田先生深吸一口氣,換了一副笑臉,對著寧海深深一躬,陪笑道:

    「呵呵……將軍大人千萬不要生氣,剛才在下只不過是和將軍開個玩笑,並沒有別的意思。唉……在下只是想勸導將軍,明國出價雖然高,但卻是鏡花水月,將軍想拿到卻要冒生命危險,而且成功率微乎其微……我大日本的出價雖然遠低於明國,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將軍連舉手之勞都不用,只要坐在這裡等著,就能拿到手了。將軍,如何選擇,難道還成問題嗎?」

    寧海也深吸了一口氣,揮揮手嘆道:

    「好了,先生先去休息。再容我考慮一下。」

    池田先生也不逼迫,又是一個鞠躬,微笑道:

    「那好,在下先去候著了。只是……現在我大日本皇軍兵鋒直指遼南,不日就會南下旅順。留給將軍考慮的時間……可不多了。」

    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

    寧海望著港內的艦隊,沉思了一會兒,轉頭對心腹副官喊道:

    「三保,請李、徐二位先生來。」

    「庶!」

    過了一會兒,從艦隊招待所裡出來兩個清軍尉,身後跟著兩個清兵。

    這兩個清軍尉一個是東廠的李志恩,一個就是中午剛加入進來的徐向德。二人在那兩個清兵的監視之下走向一輛小轎車,正要車前往司令部,李志恩突然偏過頭,對徐向德小聲道:

    「徐兄弟,你看那邊,從那輛小車裡出來的,就是日本密使。」

    「哦?你怎麼知道?」

    「哼哼,那傢伙叫池田茂,以前就在南京當間諜,了東廠黑名單的。後來我們沒動他,日本國內估計也知道他暴露了,就把他調回去了。這幾天在司令部,我們少說打了三四回照面了,都裝著不認識。其實彼此心中都有數。」

    一個清兵拉開車門:

    「二位長官,請車。」

    「哎呀!」徐向德大叫一聲,一拍腦袋,「壞了壞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李志恩怔道:

    「徐兄忘記什麼了?」

    徐向德搖著腦袋嘆道:

    「照片……照片沒拿。我得趕緊回去拿,這是要給寧大人過目的。」

    李志恩皺眉奇道:

    「照片?」

    但他看到了徐向德悄悄使給他的眼色,便換了一副笑臉,笑道:

    「哦,對對,那你趕緊去拿。要不要等你?」

    徐向德搖頭道:

    「不用了,司令大人等著呢,你們先去好了。我那兒東西多,恐怕得翻找一陣子的。這兒離司令部不遠,待會兒我步行過去就是了。」

    「哦,」李志恩笑道,「那麼兩位兄弟,先送我去見司令。」

    兩個清兵相互看看,很是為難。邊交代過,這兩個人一定要盯緊,身邊不能離開人的。一個清兵說道:

    「這樣,我陪徐長官去拿照片。待會兒也好為徐長官再找輛車。」

    徐向德瞅了他一眼,點頭笑道:

    「那這位兄弟就辛苦一趟。」

    說著,一個清兵開車載著李志恩去司令部,另一個清兵跟著徐向德返回招待所。

    ……

    徐向德進了房間,關門,接著就是反手一拳,打在身後那個清兵的脖子,當場把他打昏在地。然後徐向德挑開窗簾看下去,見那個日本密使也正被一個清兵陪著,走進招待所的另一棟小樓。

    徐向德抽出地清兵的手槍,插在腰裡。然後跑下樓,穿過院子,進入另一棟小樓。

    他剛到了第二層,就看到一個清兵坐在走廊裡。徐向德知道,和自己大明使者一樣,日本使者也是每時每刻都有一個清兵跟著的。這麼說,那個日本密使池田茂就在第二層。

    看到徐向德,那個清兵站起來了,先是一個立正,然後問道:

    「長官……這位長官,您……」

    徐向德拿出軍官架子,一邊摘下帽子拍打著,一邊四處望著,很傲慢地問道:

    「池田先生在哪裡?司令大人要見池田先生。」

    這個清兵聽他的口音有些奇怪,生疑道:

    「長官……哪個池田先生?」

    「他媽的,什麼哪個,就是剛從司令大人那兒回來的那個尉。司令大人又想起一件事來,讓我來接他過去說。」

    「長官……那位長官是剛從北京來的,姓劉啊。」

    徐向德明白了,司令寧海也夠小心的,還把日本使者的身份隱藏得那麼好,怕走漏了風聲。難道他還想為自己在朝廷那邊留退路嗎?

    他笑道:

    「對,就是那位劉長官。實話告訴你,那不是什麼北京來的長官,那是日本來的密使,勸我們大人投降的。快點,他在哪一間住?」

    「啊!」那個清兵吃了一驚,隨即指著身邊的房間道,「張……張官,就是這一間。」

    徐向德點點頭,走了過去,敲敲門。

    門開了,池田茂的臉露了出來:

    「閣下是……?」

    徐向德一把抓過那個清兵,把他往門一摔,一下木門大開,清兵和池田茂都一骨碌摔倒在地。

    徐向德進屋,順手關了門。地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徐向德一把揪起那個清兵,照樣是對著脖子一拳,把他打昏在地。

    池田茂爬起來就往窗口跑,徐向德飛身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他一把揪起池田茂,順手就是兩個大耳光子,獰笑道,「也不撒尿照照,我們南明北明,都是大明自己家的事情,輪得你小子來嚼舌頭?」

    「啊!救命啊……」

    「讓你叫!」

    一個黑虎掏心,緊接著一個膝蓋猛頂去,池田茂兩眼發黑,眼前一片金星,抱著肚子栽倒在地。

    徐向德蹲下,用右腿膝蓋頂住他的胸口,掏出手槍,把槍管塞進他嘴裡,獰笑道:

    「別叫,不然現在就要你的命!聽見了沒?」

    池田茂喘著粗氣,點著頭。

    徐向德尋思著,該怎麼殺掉他。突然,他靈光一現,想出來一個更好的主意。

    他一把扯下床的枕巾,用力塞進池田茂的嘴裡。

    「不准吐出來!」

    他命令道。同時,徐向德拿起床頭櫃的一隻玻璃杯,在地敲碎,捏著半隻玻璃杯,在池田茂臉前晃悠著,小聲笑道:

    「我們南明北明,都是大明自己家的事,你個小日本跑來摻和,本來該宰了你,但是宰了你,你們政府未必當回事,還會再派人來嚼舌頭。說不得,還得留你一條活口,讓你回去好好跟你們政府學學,就說我們南明和北明是怎樣親如一家的……哈哈哈……來來來,留個記號先。」

    他手持玻璃殘杯,揪住池田茂的一隻耳朵,用力割了下來。

    當即地一片鮮血,池田茂拚死掙扎,都被徐向德死死壓住。他的慘叫也都淹沒在口中的枕巾中了。

    緊接著,徐向德又揪住他的另一隻耳朵,也是割了下來。

    池田茂疼的幾乎昏過去,徐向德卻拿著他的兩隻耳朵,撕下一塊床單包了起來,裝進口袋裡。

    「好了好了,」他起身笑道,「爺不陪你了,爺要去見司令大人了。哈哈哈……」

    然後又重重踢了池田茂一腳,把他踢得直翻白眼。緊接著,徐向德滿手鮮血的推開門,大搖大擺往外走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21
第148集 啊,軍艦!(7)
    海寧俯視著眼前的旅順灣,對身後的李志恩嘆道:

    「唉……不瞞先生說,本司令何嘗不想現在就率艦隊離開這個港灣。到時候,不論是投奔哪一邊,也遠勝於呆在這一潭死水中。但是現在有兩難啊……第一是朝廷現在已經派欽差,把本司令的妻兒老小都看起來了,本司令稍有不對,我一家老小都性命難保啊!第二是,就算本司令真的投降了大明,今後又有什麼前途?我看,除了得到大明的一筆賞錢,怕是只能當個寓公了!」

    李志恩沉吟一下,微笑道:

    「司令大人,這第一個難處,在下不知詳情,不敢妄給大人建議。不過……要是換了我,手裡掌握著萬官兵,大概是不會把那區區百十個人當回事的。大清都到了這份兒了,還有哪個臣子會為了皇帝的一紙命令,就甘願陪著大清殉葬啊!他們是圍住了大人的官邸,可他們自己就不想活了嗎?……呵呵,當然了,如果司令大人覺得實在沒把握,我們大明願意助一臂之力。派一小隊突擊隊拿下那幾百個兵,救出大人的家人,這還是不難的。只要大人願意安排麾下在外圍配合我們就成。

    「第二個難處,呵呵,這麼說,大人不管歸順哪一邊,都注定要當寓公了。可如果大人到日本當寓公,可要有思想準備。大人當的可是那種語言不通、無法讀看報、無法聽廣播、無法看電影、無法交朋、到哪裡都得帶翻譯、什麼事都做不成、晚年毫無樂趣、鬱鬱終生、形同軟禁的寓公。

    「可要是到了我們大明呢?大人將當一個真正的寓公,自由自在、精神舒暢、訊息靈通,享受生活在同胞中間的巨大方便。而且,大人在大明做寓公,能做一個真正富有的寓公。我們給大人的酬謝是40萬美元,封子爵,年金5萬明洋。這足以使大人在有生之年享受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在下雖不知道日本那邊許給大人多少……呵呵,但是可以想見,恐怕遠遠少的多?」

    海寧淡淡一笑:

    「實不相瞞,並不是十分懸殊,否則我也就不那麼猶豫了。……唉,我甚至可以透露一下數字。日本答應給我的,剛好也是40萬美元,只是沒有封爵和年金罷了。然而投奔日本卻十分便利,只要坐在這裡等著就行了。而投奔大明呢,卻要把艦隊開出去,九死一生。所以我才猶豫啊!唉,怎麼說呢……我也不敢獅子大開口,只要大明能夠答應給我這個數字的1.5倍,也就是60萬美元的話……」

    他伸出手臂,對著遠處的軍艦劃了一圈,說道:

    「那麼港內這些軍艦,就都是大明的了。」

    他看李志恩微笑不語,又補充了一句:

    「只花60萬美元,連半條驅逐艦的造價都不到,你們就能得到三條巡洋艦、八條驅逐艦、外加幾十條魚雷艇、巡邏艇、掃雷艇等七七八八的輔助船隻。呵呵,要是我,別說花60萬,花600萬我都願意。」

    ……

    突然,陽台的玻璃門內,辦公室裡傳來一個聲音:

    「大人,大人……」

    海寧轉身,看到自己的副官在敲玻璃門,像是有急事說。他對李志恩點頭道:

    「哦,先生稍候片刻。」

    說著拉開陽台的玻璃隔柵門,進入到他那間寬大的辦公室裡。副官跟他耳語了幾句。海寧皺眉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那帶進來。」

    副官向門外一招呼,兩個清兵押著徐向德進來了。

    徐向德兩手都是血,大大咧咧地,滿不在乎。見到海寧哈哈一笑,點點頭:

    「見過大人。」

    海寧盯著他手的血,皺眉道:

    「徐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李志恩也進來了,看著徐向德這個樣子也大吃一驚:

    「徐兄,怎麼回事?」

    徐向德伸手就往口袋裡掏。副官大叫一聲:

    「啊!不許動!!」

    兩個清兵立刻擰住徐向德的胳膊,不許他掏口袋。

    徐向德笑道:

    「怕什麼,我的槍已經被這兩個兄弟繳械了。也罷,麻煩這位副官兄弟,伸手把我左口袋裡的小布包掏出來。」

    副官將信將疑地盯著他,慢慢走過去,慢慢把手伸進他的左口袋。抓了抓,手感有些奇怪,便掏了出來。

    這是一個小布包,包了幾層。副官拿在手裡掀開,掀到第二層就看到布包變成了暗紅色,掀到第三層……

    副官頓時定住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掌中的東西。慢慢的,他的臉變得煞白。

    他嚥了一口唾沫,手指顫抖著在面碰了碰。手感告訴他,這玩意兒是真的。百分百保真。

    一聲嚎叫,副官把手裡的東西拋得遠遠的,然後扶著桌子直喘粗氣。

    ……

    海寧被副官的動靜嚇了一跳,他火了,喝道:

    「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

    副官顫抖著說道:

    「耳……耳……耳朵……」

    「耳朵?什麼耳朵!」

    「耳朵啊!!!」

    一個清兵已經從牆角把兩隻耳朵慢慢撿了起來,用布包捧著,也是雙手顫抖著慢慢捧到海寧面前。

    海寧的眼珠子也直勾勾地盯著兩片耳朵,快要瞪出來了。

    他喘著粗氣,一揮手,那個清兵連忙把耳朵扔到牆角裡了。海寧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然後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徐向德,又盯著李志恩,吼道:

    「這是誰的耳朵!!!」

    李志恩的臉也白了,盯著牆角裡的耳朵,又盯著徐向德,已經慢慢猜出了些端倪。但他還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徐向德,不敢相信他真幹得出來。

    徐向德笑嘻嘻地道:

    「司令大人,這是池田先生的耳朵。」

    海寧長大了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喉中只發出「吭吭」的聲音。

    李志恩也嚥了一口唾沫,乾澀地對徐向德問道:

    「你……你殺了池田茂?」

    「倒是沒殺,」徐向德端起桌一杯茶喝了,然後一抹嘴笑道,「本來想殺的,但後來心一軟,就只割了兩個耳朵。現在人還在房間裡哼哼呢。」

    海寧一屁股坐在了椅子,呆若木雞。

    「快……快去……」他揮揮手,虛弱地道,「快去看池田先生……」

    副官趕忙命令兩個清兵在這裡看著,自己把腿就往招待所跑去了。

    ……

    李志恩眼珠子一轉,大概想明白了。

    他嘆了口氣,對徐向德指著鼻子罵道:

    「徐兄弟啊!你怎麼幹出這種事情啊!你到底怎麼想的啊!你……你叫人家寧大人怎麼跟日本人那邊交代啊!」

    寧海還指望著徐向德是唬他的呢,但李志恩一說這話,他馬明白了:……這倆人,就是要讓我沒法跟日本人交代,就是要斷了我投奔日本的念想啊!

    他低著頭,咬牙切齒,緊緊抓著茶杯,大叫一聲,把茶杯摔了個粉碎。

    緊接著拉開抽屜,拿出手槍,一拉槍栓,站起來對著徐向德和李志恩,咬牙切齒道:

    「媽的……你們兩個也欺人太甚了!」

    李志恩雖然事前不知道,但事到如此,也不能指著徐向德說「都是他幹的,我什麼也不知道」了。不管徐向德做出什麼事,李志恩都得一塊兒認下來了。

    李志恩望著槍口,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和氣地笑道:

    「司令大人請息怒,可千萬別扣扳機……日本使者耳朵已經沒了,如果司令大人現在再殺了我們,那……那恐怕大人只能奉旨自沉軍艦,然後兩手空空回北京,給大清朝廷陪葬去了。」

    寧海獰笑道:

    「日本使者耳朵被你們割了,可是嘴巴還在!只要他人沒死,他就會對日本人說出實情!我大可以把你們綁起來,交給日本人處置!」

    李志恩微笑道:

    「大人想的恐怕過於簡單了?日本政府素來摳門,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眼下有了一個省下幾十萬美元的好機會,怎麼不會好好抓住呢?我要是日本人,就會先接管下旅順艦隊,然後再讓池田茂改口,說耳朵是被你司令大人下令割的,為的是討好大明。這樣就可以不必付大人錢了。而且,大人恐怕也要做日本人的刀下鬼了。」

    寧海一愣,有些心虛,但他仍然冷笑道:

    「你們以為池田茂是傻子嗎?他自己的耳朵被割了,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李志恩笑道:

    「大人可別忘了,他可是日本人。日本人要是打算報效國家的話,連命都可以不要,別說一對耳朵。」

    徐向德也接口冷笑道:

    「大人也可以想一想,就算日本人沒有攀咬你,也給了你幾十萬美元,那你以為這事兒就完了嗎?堂堂的大日本帝國使者,在你的地盤被人割掉了兩隻耳朵,這筆奇恥大辱他們能忍多久?以日本軍人的驕橫,你以為你在日本還能住的相安無事、太太平平嗎?」

    李志恩又跟了一句:

    「大人也應該知道那幫人有多楞……他們可是連自己本國的首相、大臣都能幹掉的。」

    寧海喘著粗氣,只是盯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副官推門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大人……池田先生……已經死了。」

    寧海的手槍慢慢垂下,再次垂頭喪氣地跌坐在椅子裡。

    「死了?」徐向德說道,「……唉,可能是我最後那一腳踢重了。不過,人死了,大人可就更說不清了。」

    李志恩望著寧海,誠懇地說道:

    「司令大人,還請司令大人早做打算。只要大人能率隊歸順大明,不但終生榮華,而且還是我中華光復的一大功臣!只要大人下定決心、成此義舉,大明願全力協助大人!」

    ……

    這個時候,外面好幾個高級軍官闖進來,慌張說道:

    「大人……司令大人……」

    寧海一愣,抬頭道:

    「怎麼都跑進來了?怎麼回事?一個一個說!」

    一個校參謀驚恐說道:

    「大人……不好了大人,港內兵變了……水兵們反了……」

    「什麼?!」

    另一個中校也喘著粗氣,指著外面道:

    「大人,您快到陽台看看!」

    寧海一腳踢開椅子,大步走到大陽台,攀著欄杆舉目遠眺,看了片刻道:

    「哪有兵變?什麼動靜也沒有。……嗯,拿我的望遠鏡來!」

    身後立刻遞了一具大號海軍望遠鏡。海寧端著望遠鏡往軍港那邊一看,身子頓時僵住了。

    碼頭像開了鍋一樣,密密麻麻的都是水兵,像螞蟻一樣。那些水兵在追打群毆少數的憲兵,還有高級軍官。好多憲兵被打的躺在了地,還有一些軍官也被扔到了水裡。

    海寧怒火中燒,喃喃地唸著:

    ……為什麼不開槍,為什麼不開槍!

    但是很快,他明白憲兵們為何不敢開槍了。

    三艘主力軍艦都已經解開了纜繩,正在慢慢駛離船台,開到了港內的海面。軍艦也都爬滿了水兵。那些水兵在軍艦鼓噪著,手舞足蹈,都在喊著什麼。兩艘巡洋艦的主炮已經轉向一側,瞄準了岸。另一艘巡洋艦的炮口正在轉動。最後停了。

    海寧的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他看到,第三艘巡洋艦的幾門主炮,正對準了自己司令部的方向。

    他胸口起伏著,大口喘著粗氣。突然他扔下望遠鏡,轉過身來問道:

    「他們想幹什麼?嗯?他們要什麼?」

    那個校參謀說道:

    「大人,他們說……他們說大人收了日本人的錢,要把艦隊都賣給日本人……」

    另一個軍官也補充道:

    「他們說日本人只要船不要人,不留活口,俘虜都殺掉。他們說,如果大人真要投降日本人,那……那就要炮擊司令部,來個魚死網破……」

    外間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副官趕緊跑出去接電話。片刻後又跑進來,驚恐地說道:

    「大人,兵變已經波及到老鐵山要塞和東雞冠山要塞了!」

    李志恩趕緊大聲說道:

    「司令大人!這兩座要塞大炮虎視整個軍港和市區,現在可是在那些亂兵手裡!時間長了,他們可什麼都做得出來!大人,快下決心,不能再拖了!」

    一屋子清軍軍官都盯著李志恩,有人問道:

    「大人,這是誰?」

    海寧擺擺手,恍惚說道:

    「這是……這是我的人……三保,準備車子,我和這兩位先生……還有全艦隊的高級軍官一起去播音室……我要對全艦隊講話……」

    「庶!」

    海寧又轉過頭來,對李志恩和徐向德虛弱地說道:

    「請……請二位穿回貴軍的軍服,之後我們去碼頭……還請二位在碼頭對弟兄們講幾句話,為我海某人做個證……」

    「請問大人,要我二人證明什麼?」

    「證明我……我決定率艦隊投奔大明。」

    李志恩和徐向德對視一笑,說道:

    「樂意之至。」

    兩人的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整個司令辦公室裡,一屋子清軍高級軍官全部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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