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集 奏請公主下嫁
衛子衿等待的機會來了
19日晚上,她接到了東廠廠督陳秉新的一個電話,陳秉新請衛子衿代為奏詢陛下,向小強是否向她建言過關於借鑑德國經驗、在戰後對旗人施加若干限制。
雖然沈榮軒作出了否定的判斷,但那只是推理。出於嚴謹,東廠還得查證一下。要是一般人,東廠派個人或者打個電話,直接就問了。可現在被調查的是陛下,陳秉新可不敢就這麼直接去問。他要通過衛子衿代為奏詢,這樣顯得恭敬一些。
衛子衿心中自然什麼都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向小強、十四格格、武炎彬他們幾個策劃的,衛子衿自然也知道。現在她仍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應承下來。
於是,在服侍朱祐榕用晚膳的時候,衛子衿把陳秉新的問題「代為奏詢」了。
朱祐榕有些覺得受到了侮辱,聽著聽著,眉頭皺了起來,然後抬起眼睛看著她。
「子衿,」她拿起餐巾,輕輕沾了沾嘴角,問道,「是誰來問的?陳秉新還是沈閣老?」
「陛下,是陳秉新。」
朱祐榕把餐巾扔到桌上,慍道:
「這種事情,他們自己也不思考一下!不知從哪兒聽來幾句不著邊的東西,還跟真的似的,問到我這兒來了……挺之他……我又不是不瞭解他,納粹的那一套東西他都很反感,怎麼可能向我建議學納粹呢!……我也知道沈閣老不至於問出這種傻問題,多半是東廠那幫庸才自作聰明……子衿,回電話的時候,替我說他們幾句。」
衛子衿恭敬地說道:
「是。」
然後,衛子衿昂首挺胸,款款走到餐廳外間的休息室內,拿起小花梨木架上的電話聽筒,命紫禁城的總機直接接通了東廠,而且是直接接進廠督陳秉新的辦公室。
電話那頭傳來陳秉新恭敬地聲音:
「喂,衛小姐嗎?在下秉新啊……衛小姐有何指教啊?可是陛下……」
衛子衿毫無表情,冷淡而莊重地說道:
「督公大人,奴婢奉陛下口諭,特對大人您進行申斥。」
那邊的陳秉新一愣,握著聽筒的手心頓時出汗了。同時,額頭也滲出小汗珠來。
「哦……臣……臣恭聽聖諭……」
衛子衿略一思索,便端著架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愛卿主持東輯事廠,乃是帝國至關重要之職位,責任重大,臣民社稷及朕之安全多賴於卿。然東廠經費人力亦非無限,且一分一釐,皆取自民之稅賦,奈何卿置東廠有限之資源於無謂之妄猜耶?卿身為情治單位之重臣,亦為帝國及朕之耳目,所謂線索,終日如過江之鯽。然魚龍混雜,可稱『情報』者,百不過一二耳,此朕亦知之也。今日之後,唯盼愛卿能明炬目,辨真偽,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倘如此,朕即可高枕矣。」
陳秉新越聽,腦袋上的汗越多。但他不敢怠慢,手上飛快地將陛下的「申斥」速記在紙上,回頭得要讓人謄好,寫好日期,鄭重地歸檔。陛下難得正式的「申斥」一次某個臣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要影響仕途的。
電話那頭,衛子衿聽了片刻,然後口氣緩和了些,說道:
「督公大人,陛下的申斥,奴婢已經奉旨轉述完畢。至於督公大人昨日命奴婢代為奏詢陛下的那件事,奴婢已然向陛下奏詢,陛下也已賜下答覆了。陛下說,並沒有那樣的事。陛下還希望督公大人今後對情報的來源上,能核實得更認真一些。至少也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不要對一些明顯不切實際的所謂『線索』,做過多的糾纏。」
陳秉新聽得胸中砰砰狂跳,不斷用手帕擦著額角的汗。他點點頭,用乾澀的聲音道:
「衛小姐……卿代奏陛下,臣……臣知道了……」
「奴婢一定為督公大人代奏。」
「好,好……謝過衛小姐了……哦對了,衛小姐稍等一下……」
陳秉新突然想起來,抓住聽筒,吞吞吐吐說道:
「唔……是這樣的……那順,就是北京來的那個使者……他……他不知從哪裡聽到了向大人對陛下建言的那種傳言,生怕大明將來會像德國人對待猶太人一樣對待旗人,現在也不願回去了,非要大明再給他一個正式保證……衛小姐你看,在下也好,沈閣老也好,說出來的話他都不怎麼相信了……那個那順,他現在非要覲見陛下,相親耳聽到陛下做出保證……衛小姐,你看這事……」
衛子衿停了一下,說道:
「什麼?大人是想問,陛下是否能接見那個北清使者?」
陳秉新心虛地說道:
「正是。」
衛子衿微笑著搖搖頭,還是說道:
「請大人稍等,奴婢這就奏詢陛下。」
朱佑榕此刻已經用完膳,正坐在休息室裡品茶,此刻正瞧著衛子衿呢。衛子衿按住話筒,目光詢問地望著朱佑榕。
朱佑榕捧著蓋碗繼續品茶,也沒說話,只是搖搖頭,表示沒興趣接見那個什麼那順。
衛子衿明白了,對話筒笑道:
「督公大人,實在是抱歉……陛下這幾天恐怕都不方便抽出時間……呵呵,奴婢還請督公大人恕罪。」
「呵呵……」陳秉新也是料到這個結果,乾笑兩聲,「哪裡哪裡,衛小姐言重了……」
陳秉新放下電話,一陣後悔,悔不該沒有聽從沈閣老的勸告,竟然真的傻乎乎地去向陛下「取證」去了。看來沈閣老沒有說錯:凡是碰到跟向小強沾邊的事情,都要慎重處置,時刻不要忘了這個人背後有陛下這棵大樹。現在怎麼樣?果然。陛下那麼好的脾氣,聽到髒水潑到她的寵臣頭上,也是立馬就毛了。二話不說,先來一頓申斥。……唉,到底是沈閣老有經驗啊!
……
第二天,20號清晨,那順就被用一架飛機送到北邊去了。飛機飛到直隸衡水附近的一個前線機場降落,然後找了一輛卡車把他送過交火線,讓他找清軍返回北京去了。
一天之後,21日中午,那順才返回北京,回到沐虎的官邸裡。當天中午,他見到了沐虎,把情況都向他說了。
沐虎畢竟和那順不是一個水平,他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沉思道:
「要說南邊將來會迫害咱們旗人,這完全可能……要說這是向小強的主意,這也靠譜……那個人激進得很,他老丈人就是天地會扛把子。天地會的那些人,個個都恨不得把咱們旗人扒皮抽筋……可要說他們照搬德國,這個明顯是虛言。我跟你說,南邊就算將來迫害咱旗人,也絕不會學德國那樣大張旗鼓的迫害。南邊還是很在乎名聲的。他們也是中國人,只能玩中國這套陰的,明面上排滿的法令一個也不會出,可實地裡該有的是一樣也不會少。」
那順不斷點頭,深感司令大人分析的對頭。那麼說,在南京那個神秘的人對自己說的話裡,有不少都靠不住了。
沐虎又說道:
「這明顯是有人不想讓咱們把事情搞起來,這個人八成還就是向小強。向小強的人民衛隊現在正在打京津唐,而且北線戰場只有他的部隊。他自然想獨攬滅清大功。要獨攬滅清大功,那就得讓他的部隊活生生的把北京『打』下來,而不能讓咱大清內部的一場政變把北京『變』過來。那樣的話,這份兒大功就落到恭王爺和我頭上了。他向小強還撈什麼?」
「嗯嗯,」那順不住點頭,「大人說的極是。」
「所以,那個人八成就是向小強的人,這件事就是向小強的苦肉計,自己把髒水往自己頭上引,反倒能讓人家都相信不是他幹的!」
「不錯!」
沐虎冷冷一笑,靠在椅子裡,瞇著眼說道:
「這個向小強……如此的排滿……不把他整倒了,就算咱事情搞成功,普天下的旗人也沒好日子過!……來來來,你聽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
兩天後,23日上午,那順帶著沐虎將軍的口信,再次輾轉來到了南京。
沐虎提出了新的請求,而且,這些請求中有一條極為惹眼,以至於單獨列出來報到了沈榮軒那裡。
沈榮軒只看了一眼,鼻樑上的眼鏡就滑下來了。——這可真是「大跌眼鏡」了。
「什麼?」沈榮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沐虎竟然……竟然奏請陛下,賜遼陽公主下嫁江心洲伯向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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